用過午膳又聊了會兒,穆錦程就帶著他告辭離開了。


    雖然離酉時開始的宴會還早,但穆錦繡赴宴見皇帝前還需要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焚香等一係列瑣碎的事情,到申時就要先去皇後的宮裏集合,然後一起迎接皇帝再一同去設宴的百源宮。


    兩人出了皇宮,也不打算在回穆府了,這樣一來一回太麻煩。穆錦程說瑾瑜以前都不願意跟自己出門,每次都說自己已經有約了,弟弟每天都好忙真的好桑心。


    方誌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明顯是嫌棄你好不好。


    “京城雖然晚上有很多好處,但著白天也有白天的好處,哥哥今天就帶你見識一下。”穆錦程故作神秘的道。


    方誌潔默念一句臥槽,心想穆錦程果然也是個偽君子。


    這家人簡直是不能好了。


    話雖那麽說,但是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小激動,感覺自己好像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兩人坐上馬車一盞茶功夫就到了目的地,穆錦程帶走進一家叫悅然軒的地方,門口掛著悅然軒牌匾的三層小樓雕樓畫棟別具一格。


    “走吧,讓你見識見識哥哥我的魅力。”


    方誌潔懷揣著小期待的心情,盡量把自己表現的正經平靜。直到走進去他發現在....好像....跟自己想象中有點不一樣呢。


    放眼四顧並沒有一群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圍過來喊大爺,而是一名舉止溫雅,一身青衣的青年男子迎上來。


    咦?方誌潔瞬間就不好了,感覺世界觀要被顛覆怎麽辦?


    “穆公子,好久沒見您來了,我家主人前幾天還說起您呢。”青年雖然長的並不是十分出眾,但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就放下心防。


    “是嘛,那好待會去見見他,對了,今天有什麽節目嗎?”穆錦程隨口問道。


    “今日有樂音會,好幾位公子都來了,穆公子隨我來。”說著走進一樓的房間。


    小樓裏擺設的很是雅致,不像客棧不像酒樓的。一樓是寬敞的一個通間,擺設這一些桌椅,正對門的牆上掛著個牌匾,上書鴻儒閣。牆角放著很多木架,上麵擺放著書籍字畫、筆墨紙硯。另一側牆則多放著一些樂器,琵琶胡琴古箏長笛等,還有很多完全不認識的。


    大廳零零散散的坐著一些人,有的在品茶看書,有的在擺弄和樂器,還有些人在認真的沏茶或對弈。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口若懸河,感覺聊的都是些不明覺厲的東西。


    方誌潔眨著眼睛張著嘴看著眼前的一切,半響才看了眼穆錦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真的要被顛覆了,簡直要負負得正了。


    為了表現自己的正直單純,他由感而發道:“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我以為你讀書的時候全部睡過去了呢,原來還是知道兩句的嗎。”穆錦程摸摸下巴,一副旦笑不笑的樣子。


    說話間青年已經帶兩人上了樓,二樓跟一樓不同,都是一間間單獨的房間,每個房間外掛著不同銘牌,好像是對應房間裏不同的擺設。


    青年輕車熟路的把他們帶進靠裏的一間房,門口的銘牌上寫著:弦音居。方誌潔登上二樓的時候就聽到了琴音,聲音婉轉清揚,讓人聽著就感到一陣心曠神怡。


    青年把他們帶到門前就退了下去,裏麵除了琴音還有很多嘈嘈雜雜的聲音,有幾個人吵的不亦樂乎。穆錦程走到門前輕輕敲了兩聲門,屋裏聲音輕了些,最靠近門口的一個穿藍色長袍的男子起身笑道:“子賢,你也來了,沒想到今天來的倒是齊全,看來都想在赴宴前散散心。”子賢是穆錦程的字,因為是今年滿20歲的時候剛給起的,所以家裏根本沒人叫。


    “是啊!我帶可愛的弟弟來尋開心的。”穆錦程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這時候屋裏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們,所有人都上來打招呼,穆大人、子賢兄的喊成一片。


    “子賢兄,好久沒跟你對弈了,要不要來一局。”又有人上前說。


    穆錦程擺擺手:“今天沒那麽多時間,下次吧!”


    “的確很久沒見識過子賢大殺四方了,下次記得叫上我。”又一人說。


    “......”


    他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穆錦程的人緣,這點作為弟弟的穆錦程的確是差太遠了。


    寒暄的差不多,穆錦程把方誌潔往拉進靠裏麵的位置。


    一個玉冠華服的男子靠在牆的一角,手裏端著盞酒杯道:“穆三少居然會到這兒來,你能認全這牆上題的字嗎?這屋裏的物件有一樣懂嗎?”


    方誌潔看向牆上的字,一水兒的狂草,能認識才有鬼。再看看滿屋子的樂器,連笛子都不會吹,更別說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了。


    “三皇子,家弟可是有哪兒得罪了你?若是有我這裏替他給你賠罪,還請三皇子能大人不計小人過。”穆錦程帶著笑溫煦的說。


    “哼!”三皇子冷哼一聲。


    臥槽,不是吧!我跟皇子也有梁子?穆錦程你是有多愛作死啊!他忍不住扶額垂淚。


    坐在三皇子身邊的人帶著勸慰的口氣道:“諺文,三公子既然來到這兒,就不可能是一無是處,是吧三公子。”那人看著方誌潔又說:“但是你不露一手大家都不會知道你有什麽長處呢,這樣真的會覺得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哦。”


    方誌潔目光平移過去,心裏暗道,這不會又是一個得罪過的吧!


    有幾個愛看熱鬧又不怕死的立刻就起哄起來:“是啊!三公子,我們都很期待。”


    “......”期待個什麽啊,要我給你們做一桌子菜嗎?


    “穆公子要是覺得一個展示沒意思,不如你擅長的找一人比試一場怎麽樣,在場的各位不說滿腹經綸但也都是飽讀詩書,應該配的上做你的對手了。”三皇子旁邊的人又說。


    穆錦程眼中漸漸多了些許冷光,麵上表情卻絲毫沒變,這個姚崇一向愛跟他作對,三天兩頭沒事找事,簡直跟蒼蠅似的。雖然不怕跟他鬧不愉快,但三皇子在場就不能不給他麵子了,他的姑姑淑妃是三皇子的親娘,兩人關係一向很好。


    三皇子更是因為姐姐生的五皇子更受皇上喜愛而一直心有不忿,現在遇上他們肯定要有心為難一番。


    “瑾瑜今天是陪我來的,既然要比就跟我比吧。”穆錦程道。


    “三公子字畫絕佳,倒不妨就比題詩作畫如何。”最裏麵的位置一個清平的聲音傳來,方誌潔一激靈,向那邊看去。


    這時候一直圍在前麵的一群人聽到聲音都讓了開去,果然見一個溫潤如玉,俊逸又不失清麗的人座在一架古箏前——正是他最該遠離的柳辰逸。


    “既然如此就比書畫,誰願意跟三公子一較高下?”姚崇道。


    一名中年人被推了出來,他四處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靦腆的笑笑道:“既然大家選我,那我就不推辭了,在下崔靈,字五經。那就請三公子指教了。”說完衝方誌潔一拱手。


    方誌潔暗暗歎氣,也拱手道:“穆瑾瑜,指教不敢,望崔大哥手下留情。”


    兩個人搞的跟要比武似的是怎麽回事,旁邊人一陣無語。


    “五經你年齡比三公子大的多,可要讓這他點哦。”姚崇找著機會就要明著故作好心的諷刺兩句。


    “今天既然是弦音會,那就以琴為主題吧。”屋裏的幾人商量後說道。


    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一身青衣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進來,在兩張木桌上擺好了筆墨紙硯。


    有穆錦程在,他不能按自己原來的字寫,幸好他在書房看過穆瑾瑜抄的很多書,還有練習的一些畫,其實這個紈絝子弟的字畫是真的還不錯,隻是跟他的風格不同而已。


    方誌潔家其實也算是書香門第了,他爸是大學老師,她媽是小有名氣的畫家。可以說是在挺有底蘊的家庭長大的,大學也是保送的美術專業。可以說他能拿出手的也就是寫字畫畫做飯這三樣了,對於從小就臨摹各種字帖和畫的他來說,按照穆瑾瑜的字體來寫不是問題,雖然不能保證一模一樣,但是九分相似還是可以的,畫也可以盡可能的按他的風格來。


    方誌潔給自己加滿的自信,然後一握拳,呼了口氣提起筆。


    他心平氣和的讓自己進入狀態,然後找感覺,突然想起進門前聽到的琴音。看了眼坐在古箏後麵的柳辰逸後,終於落筆紙上。


    穆錦程見他落筆隨放心,自己的弟弟他還是知道的,不管在外麵怎麽張揚跋扈紈絝不訓,他也是一品大員家的公子,從小詩詞歌賦絕不會比誰少學,即使他不是很上心。但從小到大罰抄書練下來的一手字,還是能拿的出手的。


    兩人畫的都不快,旁邊的人也都安靜的看著。


    大概半個時辰後方誌潔落下了最後一筆,等了好一會兒崔靈也放下了筆。


    一直站在一邊候著的兩個青衣女子等畫幹了後平舉起來給眾人觀賞。


    崔靈畫的是一輪華麗的畫舫上一個女子正在垂淚撫琴,因為船和人的比例看不清女子的五官容貌,畫舫上雕欄畫棟每一個細節處都畫的美輪美奐,隻有那女子卻顯的異常單薄,給人無盡的蒼涼之感。


    右上角一首題詩很是應景,一手楷書寫的圓滑標準,每一筆都恰到好處。


    幾個圍在畫前觀看的人都連連讚歎。


    這裏幾乎沒有任何人對穆瑾瑜抱有任何期待,畢竟他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形象深入人心,大多數人都抱著看笑話然後冷嘲熱諷一番的。


    這時候有個聲音響起:“三公子這畫雖然沒在細節處精描細畫,但卻用簡單流暢的線條畫出了溫潤閑雅的意境,讓人看著就想靜下心來細細聆聽著畫中人的曲子。詩與畫雖不能完全契合,但卻也是難得的好詩,一手行書更是寫的秀研飄逸,行雲流水,看來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我倒是覺得詩境與畫意相得益彰,能寫出這詩這字畫的,非心境溫和率性之人不可,看來謠言的確不可信。”另一人誇誇其談道。


    方誌潔摸摸鼻子,一直很厚臉皮的人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哪會寫詩啊,這還是他以前在家裏書架上某本講樂器的書上無意看到的呢。這個世界是作者架空出的古代,以方誌潔的了解,一些人人都知的名作這世界是有的,但是一些不是太有名的卻都是沒有的。


    一旁聽著的人卻不以為然,隻覺得是有人顧著穆府的身份在給他留麵子。


    “既然如此,我們也來見識下。”說話的人帶著不屑。


    幾人湊上去,看了以後才發現畫與字的確不錯,雖然線條簡潔,但畫意卻是有的。行雲流水般的字畫給人一種很平和靜謐的感覺,讓人自然而然的就靜下心來。


    畫中是一華服男子坐於小窗前撫琴,窗外舒雲淺淡,一隻小鳥立在窗台低著腦袋好像在看著窗下的人。男子微微垂首,表情安靜平和,一手執書一手放在琴上撥動琴弦。


    上題一詩名:聞琴


    玉指朱弦軋複清,湘妃愁怨最難聽。


    初疑颯颯涼風勁,又似蕭蕭暮雨零。


    近比流泉來碧嶂,遠如玄鶴下青冥。


    也深彈罷堪惆悵,露濕叢蘭月滿庭。


    “這詩意境不錯,能算上乘之作了。民豐兄你們也那麽覺得吧!”剛進門時看到的藍袍男子走上前道。


    “沒想到三公子還是深藏不露的人,看來是不屑與什麽為伍,隻愛勾欄樓裏的那些紅顏知己吧!想來那些人跟三公子一樣都是有才的。”那人嗤笑一聲,引的身邊幾人也怪裏怪氣的笑起來。


    方誌潔不以為意,摸摸鼻子道:“深藏不露我可不敢當,跟在坐的各位比真是差遠了,一直聽聞你們都是有大才的人,我一直都很崇拜呢。這詩也是胡亂寫的而已,再讓我寫一次我定是寫不出來了。”說完特天真無邪的一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讓人再說不出一句重話。


    方誌潔知道跟這種看你不順眼愛擠兌人的越是氣憤爭辯,他們越是會登鼻子上臉。反而是說幾句好話不當回事他們找不著台階,也就隻能消停了。


    “這畫上的人該的辰逸吧。”一側的人突然道。


    “三公子把辰逸畫的那麽入木三分,看來沒少練習呢。”姚崇怪裏怪氣的說。


    “......”方誌潔默默的把畫拿回來塞進來衣袖裏,柳辰逸的臉早就冷了下來。


    “看來三公子還沒受夠教訓。”一人的聲音陰測測的傳入他耳中,四周卻沒看到跟他說話的人。


    方誌潔默默挪到角落裏蹲下,突然好想哭。


    一場沒頭沒尾的比試最後不了了之,勉強算是各有千秋打成平手。


    穆錦程早被弄的沒什麽心情,帶著方誌潔上了三樓去見了悅然居的主人。穆錦程叫他沐風,是個漂亮到妖冶的人,一副柔媚無骨的樣子側躺在屏風前麵的軟榻上,見到穆錦程進門開口道:“那麽久不來看我,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呢。”


    方誌潔剛看到他時以為是穆錦程的紅顏知己,沒想到一開口居然是個清冽的男聲。


    實在是外在和聲音差距很大,方誌潔再一次覺得這世界簡直是不能好了。


    “上個星期不才見過嗎?”穆錦程回道。


    “哦,這不是瑾瑜嗎?好幾年沒見了,還記得哥哥嗎?”他仍是側躺著,手臂支起腦袋,閑閑道。


    “記得才怪吧!那時候你還是正兒八經的男人好不好。”穆錦程說的有些嫌棄。


    “我現在也是個正兒八經的男人,你羨慕也沒用。”


    “羨慕你為了個男人弄成這樣不成.....師父要是知道.....”穆錦程說著看到對麵人的臉色最終沒有再說下去。


    他們又說了幾句,很快申時已經過去了一半,兩人打算離開。


    樓下的其他人也都很快散了,畢竟能在這兒的不是些王孫貴族也是王孫貴族家的親戚,今晚都要準備去皇宮的。


    方誌潔坐在馬車上向後看了眼,突然見一個不算高大的少年身影站在三樓的窗前,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過去馬車已經轉過頭去。


    “簫暮?”方誌潔喃喃念了聲,再換一邊車窗看出去時,樓上已經半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


    富麗堂皇的皇宮今晚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錦衣華服談笑風生。


    和宮殿內的璀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宮牆外暮色茫茫的景色。


    一身紫紅色衣裙的女子被扶下轎子,她被丫鬟扶著跟等候的家人一起走向那高大的牆門,宮門前幾個侍衛看清她的容貌後都像被定在原定般再也挪不動腳步。


    女子停在宮門前,昂頭望了眼高聳的大門與晦暗的天空,掀起唇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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