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高台之下隱蔽處的斥候,默誦著口訣,望進陣法內,眼瞳的神色未見波瀾,不過語音中卻有微微的興味:“你徒弟的靈魂似乎蘇醒了,看不出他會對八卦陣如此熟悉。”


    太武道長閉攏的眼睛緩緩睜開,他沉默地望向高台,在陣法中穿梭的少年拉著蕭宇凡,如同燕子一般飛行急掠,沒有半刻的猶豫。


    謝靈均殺進陣內,橙色霧氣浩瀚如潮,穿雲雷喀嚓作響來勢洶洶,電光火石間就逼近眼前。蕭宇凡揮動沉虹刀,爆裂的九天離火噴湧而出,正麵轟擊肆虐的穿雲雷,離火克雷,陣內轟鳴的雷電刹那間就變得沉寂。搶在自己前頭消滅了穿雲雷,謝靈均不悅地斜睨了蕭宇凡一眼。


    接收到他別扭的目光,蕭宇凡嗬嗬笑道:“你專心破陣,我幫你除掉這些雜碎的雷電不好嗎?”


    謝靈均默然不答,耳畔仔細聆聽著蚩尤念誦的口訣,催動氣海中的仙力,灌注於長戟之中,詭異扭曲的圖騰花紋立時閃爍著紅豔的霞光,殷紅的光粒子飄灑而出,凝成數道有如赤練的虹彩。虹彩飄逸舞動,轉眼間就將濃鬱的橙色光霧清掃一空。


    無可否認,這法術好用的超乎尋常,謝靈均微揚秀眉,複雜的情緒縈繞心底。蚩尤有意地教予他法術,似乎不想在蕭宇凡麵前落於下風,亦或單純希望早點脫離困境。不管蚩尤抱持著什麽目的,隻要新法術能浪費更多魔力就好,謝靈均冷冷發笑,坦然接受蚩尤的賜教。


    清掃了橙色光霧,謝靈均迅速飛躍到休門。眼前兩架巨魔傀儡手掌旋動,璀璨耀眼的橙色光球凝聚而成,待到謝靈均他們接近便轟擊而出。謝靈均拉著蕭宇凡有如電光一般閃避而過,兩顆橙色光球霎時擊空,直接砸到景門的兩架傀儡身上。


    毫無征兆地受到攻擊,它們轟然倒地,雖然軀體沒有丁點損傷,但是陣腳已經亂了。謝靈均揚起長戟,趁機刺倒休門的兩架傀儡,將他們徹底毀掉。接著出陣,複從開門攻入,反應慢一拍的守門傀儡全被他挑殺。


    第一重八卦陣毫不費吹灰之力就被謝靈均破了,意識反饋回來信息,坐於高台的獨角獸少年腦髓激痛,胸口沉悶,湧起一股甜腥。姬惲的傀儡術非同一般的傀儡術,乃是用高度集中的意識,與巨魔傀儡體內的零件相聯係,從而催動巨魔傀儡的運轉。陣法破壞之際,自己的意識必然遭到反噬。姬惲擦去嘴角的一縷鮮血,目光凝視著陣中的紫衣少年,泛起些微的興味。


    通過留存在陣中的意識探察,可知紫衣少年的氣息已經變幻,蚩尤的神祗威壓還在,不過少年本身的清雅風韻浮生於表麵,說明他那被壓製的靈魂已經清醒,那麽這場戰鬥是由少年主導的。真令人不敢置信,眼前的紫衣少年年歲不超過十五,身上懷有的高妙智慧卻堪稱神級。自己所設置的傀儡八重陣法,連神祗都要怯懼三分,困在其中隻覺眼花繚亂,辨不清門戶。他卻視如兒戲,輕而易舉地闖關成功,不能不讓人心生佩服。


    ——有一種人類多智近乎妖,說的就是他吧。


    僅僅思慮的期間,剩餘七重陣法就被少年拆破了兩重。反噬的力量襲來,姬惲胸口悶痛異常,臉色變得蒼白如雪。他咳了兩聲,微微地抬起眼眸。死寂的心境漣漪泛濫,盎然的情緒浮生眼底,點燃了一絲好戰的熱度。姬惲手指畫動變幻,剩餘五重陣法重合交疊,變化無端,而後他淡淡地扯起微笑:少年,現在你如何應付?


    謝靈均輕鬆破除三重陣法之後,倏然感覺陣內氣息變得險惡。橙色光霧攢動翻滾,不像之前那麽祥和,帶著一股迷亂的氣息。謝靈均和蕭宇凡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而陣中的雷電扭扭曲曲,比方才還要密集許多,全都集中於門戶附近,阻止他們的靠近。蕭宇凡巨刀揮舞,暴喝一聲:


    “火刀焚空!”


    氣海中的仙力急遽提供給沉虹刀,沉虹刀箏然鳴響,刀麵紋路殷紅駭人,蓬大的九天離火洶湧向前,瞬時間就將眼前的雷電焚盡。他朝著謝靈均得意地笑了笑,謝靈均卻是臉色蒼白,捉住蕭宇凡的手腕閃電一般衝至對麵,手持長戟挑殺眼前的兩架巨魔傀儡,閃躲進去,心情才少許平緩。


    蕭宇凡暈頭轉向的根本反應不過來,不禁開口問道:“怎麽了,靈均?”


    “你方才所麵對的乃是死門,雖然用火攻焚滅了雷電,但沒發現餘火逐漸被死門吸走,若晚一會我們便會被引入其中,法力頓減,被埋伏的雷電擊殺。”


    蕭宇凡摸了摸後腦勺,湧起一股涼意,而後笑道:“幸好有你在身邊。”


    謝靈均沒有回應,他專注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方才隻有杜門比較安全一些,便跳了進來。眼下法陣重疊,麵對自己的全是凶門。眼中紫箭閃爍,眉心鳳紋明麗,視野清晰地縱覽三裏之內的狀況。


    右手邊陣法的休門正緩緩轉來,衝進去後,假如速度不變,便可從生門逃出;然後在刺進對麵的生門,從開門衝出,再重返刺入休門,也能破除一重陣法。不過旁邊的景門在坎宮,險惡大凶,需等生門轉來,然後從休門出陣……


    如果速度變快一成,衝進休門後,可從開門逃出,刺入對麵開門;返身衝進生門,此陣景門位於兌宮,大凶,需等休門轉來方能出陣……


    在等待休門轉來的短短時間內,謝靈均附加上各種條件,思索出十餘條逃跑破陣路線。雷電猙獰,休門即在眼前,謝靈均轟出一團殷紅的光粒子,將雷電徹底解除。接著趁兩隻巨魔傀儡兀自沒有反應之前,槍尖猛然擊破它們的紋理中心,毀掉其內的零部件。


    “靈、靈均,陣內是什麽?”法陣敞開門戶,醜娃娃緊緊盯著那浮遊而出的一條橙色虛龍,害怕地縮著肩膀。


    “橙色光霧凝聚的。”謝靈均快速地說道,拉著蕭宇凡閃電一般衝進去。


    繼續待在全是凶門的地方隻會更加危險,所以即便知道前麵陣內有橙色虛龍也要躲進去。腳步剛剛站穩,橙色虛龍就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謝靈均默聽著蚩尤所念誦的口訣,催動氣海中的暗金色魔力,注入長戟之中。長戟的雙刃倏然亮起一道殷紅的光印圖騰,其內蜷曲著一隻威猛的黑色蛟龍,利爪凶悍,眸光尖銳。在橙色虛龍撲來的那一刻,光印圖騰化為實體,蛟龍扇動寬大翅膀,長嘯而出,一股搖撼法陣的光粒噴薄,麵前的橙色虛龍瞬時間如同紙片一樣,被灼燒得幹幹淨淨。


    “梟龍?”蕭宇凡愕然地張大嘴巴,許久才意識到那是魔力所化,心中不由得氣悶,這些亂七八糟的法術都是蚩尤教給靈均的吧,老魔頭到底想幹些什麽,靈均是我的徒弟!蕭宇凡這麽想著,便用傳音術直接吼出聲,蚩尤嗤笑不應。


    “剛才的厲害法術不是你所教吧,太武道長。”高台下的迷彩結界,斥候轉過那張帶著頭盔的臉頰,嗬聲輕笑,“那麽是蚩尤授予的了,不過借用魔尊的力量的確會方便很多。”


    太武道長一如既往地沒有應聲,他專注地凝望著謝靈均,浮生一絲莫可名狀的情緒。


    謝靈均這時破除了生門,帶著蕭宇凡衝出八卦陣。旋即又陷入另一重陣法中,謝靈均腳步不停,毫不猶豫地挑開休門。三道手臂粗的雷電追蹤而至,蕭宇凡忍不住出手,往沉虹刀內注入濃鬱的白金色仙力,刀麵的圖騰紋路登時殷紅宛如龜裂的火山岩,隨著蕭宇凡一聲暴喝:


    “火刀焚空!”


    三條雷電被吞噬殆盡,蕭宇凡鬆了口氣。地麵突然躥升出數條雷電,全都奔著謝靈均而來,看來獨角獸少年著意要除掉謝靈均,蕭宇凡急忙又揮舞沉虹刀。其實現在的謝靈均衣衫被灌滿魔力,抵擋住雷電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根本不用蕭宇凡守護。


    “宇凡,快走!”


    謝靈均扯著他的衣袖,就向著旁邊的休門反衝。隻聽得耳邊呲啦一聲,手中隻攥著蕭宇凡的半截袖子,而其人還留在原來的八卦陣中。原來是一道閃電將蕭宇凡的袖子硬生生截斷,使得兩人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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