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惲怔怔地別開目光沒有答話,心中窒息一般疼痛,那些死於雨中的宮人都是從小看護他的人,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他的成長,而他長大之後卻給予他們這樣的結果。一道銀色的光芒閃過,那名蒼老的宮人也仆倒在地,胸口的大洞貫穿背後。她雪白的頭發連著殘破的身體都漸漸化作光點,在風雨中消散永逝,隻留下那根黯淡的螺旋金角。


    “事到如今,殿下請您不要猶豫!”那是他最後一天被喚作“殿下”的時刻,衡清的身影遮擋住了視線,目光中也渲染著深沉的悲哀,他用些許懇求的語氣說:“今天的行動都是為了我們白麟國的福祉,所以請殿下一定要堅定信念……弑殺君主的罪惡就由我大長老衡清來承擔好了。”


    由大長老承擔……姬惲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悲涼的目光越過衡清,仰望著籠罩在雨霧中的宮殿,麻木的心底不斷回旋著衡清在小時候教給自己的一句話:


    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天下的意誌是讓我弑父殺兄,奪取白麟國的王位,那麽承擔這份罪惡的當然是繼承王位的自己。


    姬惲微微地浮出薄弱笑容,腳步抬起,與衡清擦肩而過,他目不轉睛地仰望著建在高台上的宮殿,緩步踏上台階。宮殿裏他的父王、他的王兄端然正坐,等待著姬惲的到來……


    ******


    衛城八角鍾樓的廢墟位置。


    太武道長和其他仙盟的頭目排成八卦的陣仗,指尖緩緩地勾畫著光印。光印待到凝聚而成的那一刻漂浮於空中,最後慢慢匯聚,一道類似八卦陣的終於形成。


    唰。


    衛城上空光芒閃爍,接著歸於寂靜,無色透明的結界穩穩將衛城罩住。太武道長和其他七人張開眼睛,微微鬆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太武道長一回到衛城,就把大家召來,合力為衛城架構結界。隻是他們都明白,這道結界完全和原來的沒法相比。原來的結界都沒有擋住獨角妖尊的腳步,這道結界更不必說。


    就權當是心裏安慰吧,眾人無奈歎息,隨後他們都把目光轉向太武道長:“太武,鴻覺真人和丘月道長都身受重傷,我們損失近半兵將,隻怕守不住衛城……眼前情形很不利於我們,你有何想法。”


    “想法”而不是“辦法”,話中意思很明顯,這些仙盟想就地解散,所以用話語試探鼓動太武道長。太武道長不動聲色,仿佛沒有聽出他們的意思:“鴻覺真人曾表示要請仙蹤島的張太仙·張道冉,我覺著這個主意不錯。張太仙法力高強,遠勝過獨角妖尊,而且他可以通過傳送陣很快抵達帝都。”


    其他人相視一眼,隻得說道:“暫且這麽決定吧。”


    太武道長微微一笑:“好,我這就把大家的決議告知鴻覺真人。”


    說著,他朝著鴻覺真人的臨時住所走去。途中遠遠望見其他仙盟的將領,他們三三兩兩地說著什麽,見到太武道長僅微微施禮,就擦肩而過。太武道長微微眯起眼睛,繼續前行來到鴻覺真人的門前,碧霄觀的弟子們立馬將他讓到裏麵:


    “太武道長,師父正要派我們請你。”


    “嗬嗬,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太武道長舉步進入室內。


    鴻覺真人從床榻上微微起身答謝說:“太武,多謝你扳回一城,否則衛城數千將士的性命就要葬送到這裏了。”


    “不必客氣,這是應該做的。”太武道長在旁邊的椅子上端然坐下,微微露出苦笑說,“我雖然小勝一仗,不過夜襲妖魔陣營並沒有給予他們實質的打擊,獨角妖尊的主力部隊還在,相反我們的軍隊……”


    “隻剩下六千人馬,傷亡七員將領……慘敗!”鴻覺真人不知該表露何種表情,“原本人心就不太穩定,經過這場敗仗之後,大家都有解散之意。剛剛那批人你在途中遇到了吧,唉,就是過來說服貧道的。我隻得溫言說道,再等兩日仙蹤島的張太仙就會到來,請他們堅持到那個時間。”


    太武道長聞言,眼睛微泛光芒:“張太仙果然會來麽?”


    “是的。”鴻覺真人頷首,“貧道醒過來後,即刻向他說明了衛城的戰況。張太仙本人也很著急,說定處理完仙蹤島的要務後,立馬趕來。”


    “隻要再堅持兩日麽?”太武道長沉吟著,“隻要不出現什麽大的狀況,我們應該能做到的。”


    “希望我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鴻覺真人似乎信心不足,眼睛瞅著太武道長,“如果你們驅魔師的首領能現身就好了,獨角妖尊縱然厲害,在他麵前卻不過是一隻螞蟻。”


    太武道長扯起笑容歎息:“我們首領行蹤不明,就連丘月也很難見到他,根本不用提。不過鴻覺真人請放心,隻要我家徒兒宇凡待在這裏,就一定會勝利的。”


    鴻覺真人麵露疑惑:“為何?貧道若沒記錯的話,令賢侄的實力和獨角妖尊差著很多。”


    太武道長微妙地笑了笑:“隻要跟隨在身邊的人厲害就可以了……具體的,真人暫且不必問了。”


    太武道長想到的自然是玉墨,雖然很難請動她,但玉墨絕非鐵石心腸之人。所以到了危急時刻,隻要鼓動蕭宇凡稍加請求,她應該會出手相救。隻不過太武道長沒有想到的是,玉墨已經失蹤了!


    ******


    人界空中,一處遠離帝都戰場的地方。


    玉墨於雲層中穿梭,清麗的眼眸緊緊盯視著前麵兩個身影——冷麵男子和那位弱質纖纖的女孩,精神不敢有片刻放鬆,隻怕一眨眼便會跟丟他們。


    玉墨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中,“大大方方”地追蹤他人並非出於她的魯莽,而是在那位冷麵男子麵前,無論做出什麽小動作都是徒勞無功。玉墨剛一動身,冷麵男子就覺察到了她的存在,卻依舊按照自己的步調行動,帶著女孩出了帝都,瞬息間來到其他城鎮,繼續遊山玩水,對玉墨根本不屑一顧。


    反倒是女孩驀然發現玉墨的身影,生生嚇了一跳,向著冷麵男子說了兩句什麽。冷麵男子微微頷首,攬住女孩的腰,穿梭於雲層中,倏忽間千裏萬裏。假如不是考慮到女孩的承受程度,恐怕冷麵男子的速度更快,玉墨會連影子也看不到。


    玉墨疲於奔波,額頭沁出細細的汗珠,無論她湧出多少仙力,卻怎麽也無法近身。即便剛才冷麵男子和女孩閑看風景的時候,她也無法近身,始終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就仿佛有一股無形壓力硬生生阻住她的腳步。毫無疑問,這是男子的特異法術所致。玉墨呼吸越來越急促,仙力消耗過大,但是不能稍停腳步,否則再也找尋不到冷麵男子的身影。


    呼呼呼呼呼……


    耳畔倏然狂風呼嘯,玉墨的麵孔不尋常見地侵染驚恐無措,視野前方出現一個龐大的漩渦,直徑不知多寬。渦流緩緩旋轉著——其實因為速度太快,而給予人眼的錯覺——無邊的引力施放出去,將周圍的一切事物引到身邊吞噬,蹂躪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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