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般戰績,胡青丘卻提不起精神興奮,鬼城的外圍空間並沒有因為打敗天吳而停止晃動。抬眸向上望去,岩石遮蔽視野,胡青丘一時間都懷疑鬼界的出入口還存不存在。不過動作慢的話肯定不存在,胡青丘想到這裏,將蕭宇凡和自己身上的光暈又纏裹了一層。隨後蜚廉扇灌注了大量的仙力,扇麵刻畫的圖騰紋路都閃閃發光。


    胡青丘念念有詞,猛然向上一指,再看他與蕭宇凡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岩石則是繼續嘩啦嘩啦掉落。頭頂出現一點光亮,碰的一聲,胡青丘和蕭宇凡已經跳出洞穴,回歸到九幽迷城的靈界聖殿,在地上翻了幾個滾,撞到石像的身上才堪堪停住。


    兩人舒出一口氣,望著彼此灰頭灰臉的樣子,都忍俊不禁。不過未等笑容褪去,身下喀嚓喀嚓作響,胡青丘和蕭宇凡緩緩地垂落視線,毫無預警地看到靈界聖殿的石質地板一道道裂縫縱橫交錯,裂紋順著牆壁攀爬,不多時整座殿堂都布滿了樹枝狀紋路。


    胡青丘和蕭宇凡視線持平相對,不知誰喊了一聲“跑!”,兩人從地麵彈跳起來,拔腿飛出靈界聖殿。


    腳尖剛落到地麵,背後的靈界聖殿就轟隆隆倒塌,就宛如發生雪崩一般,石塊到處飛落。往後望著壯觀的景象,兩人卻來不及感慨,直接向著高空飛起,因為他們所站立的地麵也出現裂紋而向著深不見底的鬼界崩落。


    在空中飛行俯瞰下方,整座九幽迷城就宛如積木堆砌的城堡,被頑皮的孩子推倒,所有建築都開始崩解沉落,向著暴露出的黯黑鬼界倒塌。那一條設置了幻域的護城河,化作瀑布飛流直下。九幽迷城上空的結界失去支點,嘩啦啦如同琉璃碎裂,化作光點飄舞在蕭宇凡兩人身邊。


    這是個陷落的世界,屹立數十億年的九幽迷城毀於一旦,從城內通往鬼界的出入口再也沒有打開的可能。滿目瘡痍映入視野,胡青丘冰冷地笑了,慢慢地說出一句話:


    “鬼麵尊者真是為我送了一份大禮啊!”


    蕭宇凡也隱約想到了什麽:“徹底封死鬼界,該不會就是他的目的吧。”


    胡青丘微微頷首:“大概。這個空間已經不穩定,要快點出去。”


    說著,他便攥住蕭宇凡的衣襟,直線飛到九幽迷城的傳送陣,由傳送陣瞬間到達外麵的地麵。剛現身的那一刻,兩人聽到一個女子的驚喜聲音:“宇凡!?”


    蕭宇凡抬眸望去,見是玉墨立於朦朧月色中,白衣飄舞的身影因光線的折射而碎片化,不過絲毫不減損清麗絕色的氣質。玉墨回到仙蹤島望月崖,想必從古清月那裏聽說自己的去處吧。


    “玉墨!”蕭宇凡情不自禁地奔過去,緊抱住玉墨,就宛如孤苦無依的孩子,雙肩抖動著久久未能說話,不過玉墨能聽到耳邊那壓抑的哽咽聲音。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玉墨不禁從他懷裏抬起眼眸,蕭宇凡微微撤開身體,這次玉墨能清晰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內漾著細微的水痕,心中的不安不覺進一步擴散。


    蕭宇凡注視著她,用沙啞的腔調問道:“玉墨,師父已經過世了嗎?昆侖墟被人滅門,這消息是假的吧。”


    玉墨身體僵直,完全動彈不得:“誰……告訴你的這些?”


    “淩天宮的人,我在鬼界遇到了他們。”蕭宇凡答道。


    玉墨的視線飄逸開來,好不容易說出那幾個字:“是真的,就在你十三歲那年。”


    “為何不告訴我!”蕭宇凡不覺悲憤而又委屈地喊道:“我隻是被貶謫到凡間,就沒資格知道昆侖墟的事了嗎!”


    玉墨急忙道:“不是這個原因,告訴你也無濟於事,隻會分散你的精神力。”


    “分散精神力?”蕭宇凡聲線蒼冷地笑著,雙手狠抓自己的頭發,似乎要扯下來:“我若知道這件事,以前根本不會白白浪費時光。”


    玉墨沉默無言,胡青丘適時地插入進來:“喂,你們兩位別在那裏卿卿我我了,晚會這裏也會倒塌,有什麽事情逃出去再說。”


    地底的各種聲響越來越大,地麵也開始龜裂,玉墨不禁問道:“怎麽回事?”


    “九幽迷城陷落,估計有人想封死人界與鬼界的通道吧。”胡青丘慵懶地答道,在地麵裂紋縱亙到腳底的一瞬間,向上騰身飛起。


    蕭宇凡此時呆滯木然地一動不動,玉墨不得不用七彩星光卷裹住他的身體,緊隨著胡青丘的步伐。順利通過狂亂的氣流漩渦,飄身來到雲層上空,胡青丘留戀地望了下界一眼,隨後收攏了情緒,默默攥緊了蜚廉玉扇。


    知道了昆侖墟覆滅的事情,蕭宇凡一瞬間理解了胡青丘的心情,張了張嘴艱難地問道:“狐狸,九幽迷城毀掉,往後你在哪裏落腳?”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人嘛。無須擔憂,狐狸有的是巢窩。”胡青丘輕盈地笑了笑,眼瞳中懷念、慍怒以及輕鬆的神情一一閃掠而過,他喃喃自語道:“九幽迷城覆滅,從另一方麵講未嚐不是好事,我們天狐族總算從監管人鬼兩界的宿命中解脫了。”


    玉墨慢慢說道:“母親可不這麽認為。”


    胡青丘嗤聲道:“誰理會老妖婆的想法,回去告訴她,好好監視鬼麵尊者要緊,別一個不留神讓他滅了六界……好友,有機會再見。”


    胡青丘向著蕭宇凡拱了拱手,瀟灑地轉身,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蕭宇凡這邊則死死抓住玉墨,防止慍怒的她追上去狠揍胡青丘。


    “九尾臭狐狸,好歹他先輩是女媧神殿的神獸,竟敢對母親這麽出言不遜。”玉墨甩開蕭宇凡,玉瓷般的臉頰已經氣得通紅,反而有別樣的風姿,至少蕭宇凡沒看到玉墨對誰這麽發怒過。


    蕭宇凡目光沉靜地望著胡青丘消失的方向:“畢竟現在不同陣營了……胡青丘本來就嘴賤,別理會他就好。”


    “也對。”玉墨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氣,低首放輕聲音說了句:“對不起,宇凡,師父的事情沒有及時告訴你。母親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蕭宇凡搖了搖頭,濃重的悲傷緩緩隱去:“不必說什麽道歉,你們可能有你們的考量。不過玉墨,現在就帶我回昆侖墟吧。”


    ******


    人鬼兩界的交界之處,碎片化的月光顯出瑰麗的奇景,照耀出森林中塌陷的區域,深如淵,黑如夜,冷冽的寒風一陣陣地向上竄起。塌陷是突然開始的,宛如凶獸的巨口侵吞著森林,到了半夜時分才稍微消停,而這時整片森林已經毀了半邊,原本屬於九幽迷城的地方則找不到絲毫蹤跡,一切都向著下方沉淪。


    突然一道璀璨的光芒從塌下的深淵中直衝而起,有個形容狼狽的人影從光芒中飄落到塌陷區域外圍,英挺的眉毛藏著煞氣,雙目射出冷酷的視線,赫然是崇陽宮少主秦天聖。


    也許是太過疲憊的緣故,秦天聖踉踉蹌蹌地走著,不小心就被亂草絆住,碰的正麵栽倒。他籲籲地喘息著竟然沒能爬起來,不覺狠狠地捶了兩下草地,亂蓬蓬的頭發隨之搖晃,兩行熱淚滑落,衝開臉上的灰跡。再抬起臉時,惡毒的恨意扭曲了麵容,他高聲喊道:


    “蕭宇凡!胡青丘!哪天我定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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