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焰魔窟山洞內。


    金色光焰失控地爆散,所遇見的山石很快被融化成為液體,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沸騰。山洞漸漸淤積的熔流匯集成深潭,“水位”不斷升高,逐漸掩埋著火神的軀體。山洞頂端的熔流如血雨滴落,灑臨臉頰,祝融仿佛受到磅礴大雨的洗禮,神智清明了不少。


    又暴走失控了,祝融悲哀地笑了笑。最後出手攔阻自己的好像是青丘……沒想到有朝一日竟對自己的兄弟出手。


    手指攥成拳頭,舉到麵前審視,左手握住手腕,似乎想將骨骼捏碎,帶來鑽心的疼痛。視野突然灑滿光亮,右拳沒有經受任何召喚,就點燃了白色光焰,周圍的空氣頓時升高了百倍不止,周圍石壁融化的速度陡然加快。熔流的“水位”很快沒過他的腰部,到達祝融的胸口,並且持續地向上攀升。


    如果在熔流中窒息而死也好,但這點傷害對一位神祗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如果能毀掉這拳頭也好,但白色光焰自覺屏蔽了一切熔流,不熄不滅。


    祝融呆呆地佇立在熔流的深潭中,宛如回到母體的胚胎,包裹自己的熔流則是溫暖的羊水。所有的傷害都不存在,所有的被害也沒有發生,世界難得一份寧靜祥和,可以安置疲累的身心。


    粗暴狂放的情緒內斂埋葬,內心的野獸鎖在柵欄,此刻的火神祝融恢複了淡漠寡言的自己,恢複了消極克製的自己。


    厭棄自身的存在,厭棄毀滅的力量。


    如果沒有出生就好了,母親就不會殞命亡故;如果沒有強悍的力量就好了,或許還能安安靜靜地活著。


    然而世界總是與他願違,他的出生帶來母親的死亡,天賦的強悍力量無法製禦,成為周圍人恐懼的源頭。


    孤獨地成長,暴虐地嗜殺,兩種性情的祝融渴求著毀滅,毀滅這個世界,毀滅自身的存在。


    曾幾何時,狂暴的雙拳釋放出白色光焰,周圍燃起熊熊大火,族人、房屋、山嶺一切都化為灰跡。名為蚩尤的青年來到他身邊,使出修羅枷鎖的神之領域,將他製服捕獲。祝融渴求一死,對方卻淡淡地笑道:


    “是因為身上毀滅的力量嗎?也沒什麽了不起,我不就將你徹底擊敗……輕生多可惜,追隨我吧!你若恐懼你的力量,我就成為製禦它的枷鎖!”


    從沒有人願意接近自己,也沒有人願意容納自己,眼前這位青年卻真誠地笑著:“追隨我吧!”祝融首次看到了希望,或許他這樣隻懂得毀滅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方式,於是祝融虔誠地接受了蚩尤的封印,將肆無忌憚的力量拘束在牢籠中。


    然而不久前力量被解封,祝融再次成為毀滅之神……


    ******


    荒冷的苔原刮著凜冽的寒風,毛茸茸的綠苔覆蓋了濕寒的地表。天色漸漸暗沉,碩大的紅日墜落,豔麗如血,將背風處這簇跳躍的火苗映襯的毫不起眼。


    圍坐著火堆,從熾炎魔窟逃出的胡青丘、蕭宇凡、方不語等人閑聊著祝融的身世,聽完胡青丘的介紹之後,蕭宇凡不禁有些感慨地說道:“祝融的枷鎖嗎?馴服那樣的野獸的確需要蚩尤那樣的強人。”


    “魔尊封印了祝融兄的狂暴力量,並且時刻監督著,所以祝融跟隨在魔尊身邊的時候,他從未暴走過。”胡青丘講述之際,眯細的眼睛凝聚著寒光:“應是不久之前、有人解開了那道封印。”


    “鬼麵尊者。”胡青青用肯定的語氣插話說:“絕對是他幹的好事。前些日子,鬼麵尊者突然現身熾炎魔窟,告訴祝融伯伯,魔尊的靈魂沒有消亡,依附在宇凡的好友身上,隻等待有日恢複所有的魔力,再次揮師攻打三界。鬼麵尊者誘導祝融伯伯,希望他解開封印,釋放自身所有的力量。”


    “果然是那家夥。”胡青丘難得表現出殺意,風流瀟灑的麵容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鬼麵尊者在第二次大戰期間,以盟友身份與我們共事,剛結識祝融兄,就時刻惦記著他身上隱藏的力量……”


    “可惜可惜!”鬼麵尊者圍繞著祝融連連歎息:“為何祝融兄要封印自己的力量呢。若解放所有的力量持續修行,恐怕祝融兄早已能和魔尊、軒轅比肩,混元天尊之類的小神根本不在視線之內。”


    “神,不是用力量來標識的。”祝融冷冷斜睨著鬼麵尊者,與他擦肩而過。


    鬼麵尊者轉而麵向坐在王座上的蚩尤:“我說蚩尤老兄,隻要解放祝融兄的力量,完爆神仙兩界隻是瞬間的事。你手底下有這樣的王牌,可不要藏著不用。”


    蚩尤淡淡回應:“鬼麵尊者,你過分溢美我的護法了,所謂的王牌比較適合你。”


    “魔尊說笑了,這麽重的溢美我也當不起。”鬼麵尊者哈哈笑著帶過。


    回憶著第二次大戰前夕的情景,胡青丘慢慢訴說道:“不過魔尊打消了鬼麵尊者的念頭,他從沒想過仰仗祝融兄的那份凶暴之力,太古天門之戰和第一次大戰是,第二次大戰亦然。魔尊一直信守著最初的承諾,作為好友亦作為祝融的枷鎖而存在……但沒想到鬼麵尊者竟然對祝融兄死心不改。”


    “所以他特地跑到熾炎魔窟,花言巧語地騙了祝融。”蕭宇凡勾起諷刺的笑容。


    “才沒有呢。”胡青青立馬氣呼呼地狠狠瞪著蕭宇凡:“祝融伯伯早就認清他不是什麽好東西,而且我也出麵提醒說,鬼麵尊者那家夥曾經誘引我用補天石碎片輔助修煉。祝融伯伯聽後勃然大怒,與鬼麵尊者打了起來,幾乎分不出勝負。從山洞內一直打到山洞外,我和長老追過去看的時候,鬼麵尊者已經逃走,而祝融伯伯……自那時起就時不時發狂。”


    蕭宇凡有些佩服地咂了咂舌:“靈均曾說過,鬼麵尊者有仙尊的實力,祝融竟然沒被秒殺,看來真有幾分本事。”


    “這是自然的吧。”胡青青昂起下頜驕傲地說道。


    其實隻有玄仙等級的她根本分辨不出誰有多厲害,感情上傾向於祝融,所以才說鬼麵尊者兩人不相上下。鬼麵尊者打鬥中若認真起來,祝融能不能支撐那麽長時間還在兩說。


    蕭宇凡轉向胡青丘問道:“那麽共工能否收服祝融?”


    “不確定。”胡青丘淡淡說道:“僅聽魔尊提過,共工擁有和祝融兄相當的實力。但第一次大戰還未完結,共工便消失了蹤影,至今已有數十億年,誰也不清楚他目前的實力如何。”


    “我說你也知道對方消失數十億年之久,怎麽肯定對方還活著。”垂目望了一眼腕帶寶石所浮現的羅盤,蕭宇凡抱怨地說著:“而且一直往北走,就好像能確信對方在北方一樣。結果你是拿不確定的事情當成確定,賭博嗎你。”


    “就算賭博也要靠一些分析力,智略方麵雖不敢媲美魔尊,但是比起好友你來還是綽綽有餘的。”胡青丘優雅地搖著扇子說道。


    蕭宇凡暴走之前,則被狐長老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他氣呼呼地甩開對方,衝著胡青丘吐槽道:“臭狐狸隻不過幾兩腦漿,我倒想聽聽你能分析出啥來。”


    胡青丘淡然自若地開口:“從我們魔界留下來的資料來看,那位未曾謀麵的魔尊護法似乎擅長水係法術,而當今六界能將水係法術運用到極致的,莫過於北冥滄海冰尊。從他在人界各地留下的寒魄法陣來看,的確也很像共工的手法。所以我懷疑那位神秘的北冥滄海冰尊就是共工,這個解釋你可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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