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聲響鼓噪著耳膜,好似千軍萬馬戰鼓齊鳴,又像驚濤拍岸響雷嘶吼。巨大的黑影群幾乎沒預兆地闖入視野,竟是碎岩的狂流,足足有數十裏長。碎岩中都潛藏著豐腴的能量,醞釀出凶悍的力場,以至於強大如謝靈均者也無法輕鬆擺脫。


    所以他幹脆迎著碎石飛行,威壓毫不保留地釋放,神祗光暈撐開三尺多高,將自己和小天狗諦辛籠罩在內。碎岩狂流轟隆而至,給視覺、聽覺造成強力的壓迫感,諦辛緊緊抓著謝靈均的衣服,小腦袋埋進他的懷裏,幹脆關閉五感。隻是辛苦了謝靈均,他的視覺敏銳無比本是難得的優點,在這種情況下反而造成難以忍受的負擔。


    謝靈均微眯著眼睛,收起鳳羽焚天的法術,憑意識感知周圍的狀況。白衣飄舞的身影靈巧而動,有效避開碎岩密集的地方,在岩流稀薄處穿梭。龐大深厚的水汽輻散,輕易地衝開岩流,以至於碎岩連神祗光暈的邊緣都沒有擦到。


    饒是如此,蕭宇凡和玉墨等人仍舊看得驚心動魄。呼嘯奔湧的碎岩狂流中,謝靈均兩人籠罩神祗光暈的身影,就宛如細小的孤燈在波瀾中沉沉浮浮,隨時都可能被碾成碎末,被岩流衝走,但好在閃現在腦中的淒慘畫麵沒有具現。


    方不語見識過師父軒轅的強大,縱然如此仍對剛結識不久的少年,或者說他體內的蚩尤魂魄,保留幾分服膺之情——還沒有恢複全力就強悍如斯,難怪蚩尤會成為師父的宿敵。


    醜娃娃臉上的神情則宛如萬花筒般精彩無比,擔憂逐漸消失,興奮驚歎盈滿眼球,內心壓製不住膜拜的情緒狂嵐,不過最後都匯聚成一股濃重的落寞憂傷。他希望跟隨著謝靈均並肩作戰,而非待在這裏傻傻觀望。他希望釋放出熱烈的火焰,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那樣謝靈均就會另眼相待,而非刻意地忽略疏遠。


    當醜娃娃把這個想法透露給師父聽的時候,蕭宇凡難得地露出苦笑:“千萬別,靈均隻會倍加討厭你。”


    是的,謝靈均討厭他醜娃娃,是人都能深深感知到這一點。內心前所未有的焦慮,醜娃娃非常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否則這一路途別想安然。以前沒有絲毫察覺,但這次見到謝靈均後,意識深處感受到一股強力的羈絆,不由自主地就想親近對方,輸獻自己的忠誠,哪怕為謝靈均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但謝靈均明顯拒絕著這股強力的羈絆,對他連正眼都不相看。醜娃娃就宛如被冷霜打焉的茄子沮喪不已,意識深處關押的野獸也仿佛遭到主人嫌棄般急躁地團團直轉。而那隻真正的野獸,名為諦辛的小天狗,天天黏在謝靈均身邊,也沒見他露出厭惡的表情。


    ——為何靈均寧願親近妖魔也不願親近自己?


    醜娃娃抓狂地搔著腦袋,身上的熱度噌噌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現在別說謝靈均,就連蕭宇凡和方不語也遠離了他——因為怕灼傷。


    感受著醜娃娃的情緒變化,天火蛟虛弱的臉容染上歡快的色彩,把這完全當成了有趣好玩的事:“蚩尤和四大護法之間的聯係非同一般呢。”


    “護法!?”當這個名詞躍然腦際,醜娃娃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話語不經過大腦脫口而出:“既然醜娃娃是魔尊的護法,為何魔尊嫌惡我?”


    “你也說了是‘魔尊’,而非靈均,醜娃娃。”玉墨臉上浮現出嚴厲的表情,嚇得醜娃娃縮到天火蛟身後。


    玉墨則逼到近前,進一步解釋說:“你所想親近的是附身在靈均體內的魔尊蚩尤,而非靈均本人,所以靈均才會討厭你,明白嗎?”


    “明、明白了。”醜娃娃下意識地回答,其實他腦袋亂如漿糊,辨識不出細微的區別。


    玉墨微微歎息,首次感到擁有祝融元神的醜娃娃,可能比背負著蚩尤魂魄的謝靈均還要危險。在意誌力沒有被奪取的情況下,謝靈均會永遠保持著正直的觀念。而醜娃娃閱曆少,給他施加影響的祝融生前簡單粗暴,所以一舉一動完全憑著內心感覺行事。


    “三仙珠碎片!”


    蕭宇凡突如其來的大喊,打斷了玉墨的思緒,她連忙朝著蕭宇凡手中的小玉瓶望去,果然看到小玉瓶忽明忽暗地閃爍著藍盈盈的光芒:“在哪裏!”


    蕭宇凡指著前方飛流而逝的碎岩群:“那裏。”


    玉墨深感汗顏,來不及思考許多,就和蕭宇凡迎著碎岩狂流飛去。然而還未到達近前,他們就被強勁的衝擊波轟擊得倒飛出去好遠。而謝靈均卻還能在碎岩狂流的中間自由活動,對照之下,兩人直觀感應出謝靈均實力的強大。


    “怎麽辦?靈均會對三仙珠碎片有所感知嗎?”望著迅疾飛逝的碎岩群,蕭宇凡急躁地冒出冷汗,他連忙傳音給謝靈均。對方很快回複,他沒有任何感應,諦辛戴著的項鏈也沒有閃爍光芒。


    “看來隻能一鼓作氣衝進去了。”玉墨明曉情況後如是說道,她回眸對飛過來的醜娃娃下達命令:“醜娃娃,你釋放出全力,護送宇凡衝進去。”


    醜娃娃高興地應聲是,仙力和神祗光暈毫無顧忌地釋放,護住自己和蕭宇凡,頂著強勁的衝擊力,進入碎岩狂流中。不過醜娃娃的耍帥到此為止了,在裏麵他根本把握不住方向,被密集的碎岩衝擊的東倒西歪,若非蕭宇凡緊緊抓住他,兩人就會分離。


    謝靈均也在這岩流中,醜娃娃原本想好好表現的,誰知剛進來就遭受挫折。醜娃娃不禁焦躁地咿呀大聲喊叫,手指畫出光印,以自身為中心釋放的紅色光焰陡然擴散,瞬間染紅這片區域。


    蕭宇凡忙不迭地躲入沉虹刀內,現在他晉升到至仙等級,已經能經受得住紅色光焰的炙烤,但醜娃娃做事雜亂無章,誰知道他下招出什麽。蕭宇凡剛安穩下來喘口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即響起,整個空間都在搖撼。


    “怎麽回事?”蕭宇凡急忙朝外望去,但見紅色光焰所籠罩的地方,碎岩並非消融為流狀體,而是塊塊發生猛烈的爆炸。眼睛駭然大睜,蕭宇凡口吃地說出兩個字:“硝石!?”


    幸虧這些硝石都是粗礦,否則他們無腦衝進來的時候,就有可能引起爆炸,不過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蕭宇凡冷汗淋漓,連忙高聲喊道:“醜娃娃,快進來!”


    映著爆炸的風波,醜娃娃呆滯不動,火苗不斷從臉頰流落,內心完全被沉鬱悶疼的情緒所填滿。蕭宇凡伸手將他拉進沉虹刀內的時候,醜娃娃也沒表現出任何反應。


    “我的過錯,衝進來前都沒有注意一下環境。”蕭宇凡往自己身上攬錯。


    醜娃娃倏然哇的大哭,聲音都蓋過外麵的爆炸聲,臉頰爬滿淚珠似的火苗。他痛不欲生地哽咽說道:“這些硝石群,數十裏長,全部爆炸,會不會傷到玉墨他們?還有靈均,現還在陷阱內……”


    蕭宇凡沉默了片刻,外麵爆炸的煙塵遮蔽視野,根本看不到玉墨,更別說不隻陷在何處的靈均。他隻能用傳音術聯絡對方,但玉墨二人沒有一個回應,心髒砰砰直跳,蕭宇凡勉強出聲安慰:“要相信他們,醜娃娃。玉墨並非一般神祗,一定能逃出劫難。至於靈均,我不相信蚩尤那家夥會輕易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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