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致見吳瑕居然敢頂撞他,越發生氣,她往前一步作勢要去抓吳瑕。


    張平也在遲疑不定,沒有阻止,吳瑕心一橫,擺好姿勢準備抵抗到底。


    這時候,守在外圍的武當弟子突然有了動靜,似乎有什麽人來了。


    接著吳瑕他們就聽見譚靈秀的聲音傳過來。


    “師姐,是我們。”


    過了一會,譚靈秀和另外一個人慢慢地走了過來。


    吳瑕一見,感覺自己眼眶一熱。


    那人正是陸之行。


    陸之行臉色還是蒼白的,整個人白得透明,顯得有些脆弱,但是他麵容沉靜,眼睛還是那般溫潤,又顯得很堅定。


    陸之行看向吳瑕,吳瑕曾經被葉雲軒打傷,身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掛在衣服上,讓他看起來很狼狽。


    譚靈秀扶著陸之行,兩人在其他四人麵前站定,吳瑕沙啞地喊了一聲:“師父。”


    陸之行沒有做聲,倒是譚靈秀說話了:“你師父剛醒過來,就詢問你的情況,太和宮那邊已經知道了這邊的事,告訴了你師父,你師父二話不說就要下來尋你。”


    陸之行大傷未愈,內息紊亂,氣息也不長,譚靈秀扶他坐在石殿前,他這才仰起頭,對吳瑕說:“你這個孩子,我就把視線離開了一下,你就鬧出這麽大的事。”


    即便是陸之行的語氣裏也含著責備,吳瑕心裏難受起來。


    他們怎麽說他都無所謂,可是師父也怪他,讓他氣不起來,隻覺得心酸。


    “師父,我是無意的!”


    陸之行坐在那裏,人淡如風,他對莫致說:“師姐,我的徒弟我自己來管教,如果他真有錯,我自然會給你個交待,但先讓我跟他說會話,讓我弄清楚來龍去脈。”


    莫致本來怒氣衝天,但這時看見陸之行虛弱的樣子,心裏也有一絲不忍,就哼了一聲,背過身去走遠了一些。


    張平見了,對陸之行說:“師叔小心。”意思是注意提防吳瑕。


    吳瑕譏誚道:“我怎麽會害師父?我對天發誓,大師兄能放心了嗎?”


    張平長歎一聲,又對譚靈秀說:“譚師伯,剛好你來給葉師叔看看吧,他又瘋瘋癲癲了。”


    張平和譚靈秀扶起在一邊揪著頭發的葉雲軒,也到了一邊去。


    於是,隻剩了陸之行與吳瑕兩個人。


    吳瑕看著師父,這才明白了什麽叫百口莫辯,他要一堆話要跟陸之行解釋,最後隻能說出一句:“師父你要相信我。”


    陸之行也看著他,眼神還是那般溫和,他沒有詢問吳瑕,隻是慢慢地說道:“我跟你說過吧,曾經有個師弟,我跟他關係很好。”


    吳瑕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呆呆地點點頭。


    “你應該也猜到了,那個人就是甘宇。我自幼在武當山上長大,那年我第一次去武林同盟,遇上了甘宇。他的雙親也是武林裏有名的人物,因為被人坑害,隻餘幼子,盟主看他孤苦,托我領他上武當,後來他就成了我的師弟。”


    陸之行氣息弱,說得很慢,吳瑕很心疼,但是又不能打斷他,隻是靜靜地聽著。


    “因為是我帶他來武當的,我自覺有義務照顧他,便和他走得很近,他也很粘我,我一直以為我們感情很好。”這時候陸之行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後來我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


    “他與我們一起在武當習武,過了一些年之後,他的武功進展非常迅速,大家都很欣慰。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他表麵上和大家相處融洽,私底下卻打起了隱仙岩的主意。”


    陸之行問吳瑕:“隱仙岩的來曆你知道了嗎?”


    吳瑕點點頭:“大師兄告訴我了一些,說是武林同盟用來典藏秘籍的地方。”


    陸之行道:“嗯,你不知道,以前的武林比現在亂得多,因為一些陰邪的功夫還有人人都要得到的秘籍而弄得腥風血雨,直到武林同盟開始封存秘籍武林才穩定了許多。”


    “武林同盟將收集起來的秘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在武當的隱仙岩,一部分放在少林的藏經閣,隻有極少的人知道這個秘密。你一定想為什麽不直接把秘籍毀了?其實這其中牽連眾多,比如有的武功需要另一種武功克製,或者有的武功在某些時候有特別的功用,而有的武功即使秘籍到位了,可武林之上還有人會使用等等,不到完全確定毀掉秘籍不會引發騷亂,這些秘籍還會一直放在這裏。”


    吳瑕聽了有些心驚。


    剛才張平跟吳瑕解釋的時候,話語非常含糊,可陸之行不僅把細節都講給他聽了,而且還透露了另一半秘籍在少林的藏經閣。如果吳瑕真有什麽歹心,不是幫助了他麽。


    反過來說,這說明師父信任自己啊。


    吳瑕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一點,繼續聽陸之行說。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甘宇漸漸有些乖僻起來,用劍的時候也越來越狠辣,有一次他跟師兄弟練習的時候發生了口角,居然把師兄師弟打成了重傷,被罰在雷神洞待了一年才出來。”


    吳瑕想到自己也曾經誤傷師兄,怪不得那時候莫致師伯臉色黑得跟墨水一樣,一定是由他想起了甘宇。


    “後來葉師弟上山了。”陸之行說著,看了眼遠處的葉雲軒,葉雲軒正迷茫地看著譚靈秀,臉上的表情還是迷迷糊糊神經兮兮。


    “葉師弟武林首富葉家的公子,悅來客棧的老板葉雲嵐就是他的姐姐。”


    吳瑕這才恍然大悟,他是說他看葉雲軒總覺得很眼熟,原來是因為他長得像葉雲嵐!


    “葉家本來還有個幼子,倍受寵愛,但是一次與葉師弟同遊的時候走失了,葉師弟愧疚不已,覺得是自己的錯。有的武功天分高的人,容易鑽牛角尖,葉師弟愧疚之中變得有點……”陸之行不知道怎麽措辭。


    “不正常。”吳瑕好心幫師父解圍。


    陸之行點點頭:“他變得有些偏執,天天喊弟弟、弟弟,還懷疑是身邊的人把他弟弟搶走了。葉家覺得武當心法平心靜氣,可能有助於他恢複神智,就將他送上山來。”


    “本來隱仙岩是無人看守的,這裏機關重重很難闖進來,而且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聲張,直到葉師弟上山,他無法跟其他人一起相處,掌門師兄才安排他到隱仙岩來,一是為了守衛密室,二是這裏是文始真人始問六天的地方,希望葉師弟能在這裏參悟天道,心境平和起來。”


    “結果葉師弟雖然瘋癲,但來隱仙岩之後立馬發現了不對勁。他發現有人來過這裏,痕跡很新鮮,那天正好我和甘宇在一起,葉師弟來太和宮稟告此事,在半路上遇到我們,談話之間,葉師弟發現那些痕跡與甘宇身上的一致,我正在驚愕之時,後背被甘宇砍了一劍。”


    陸之行說得簡略,但吳瑕可以想象當時是多麽驚心動魄。


    一直以來信任著的師弟,突然在身後重傷了自己。吳瑕記得師父說過,甘宇在雷神洞的時候,他還給甘宇偷偷帶東西,而甘宇也提過,他在劍上喂了毒,讓師父現在都不能運功。


    兩廂對比,是何等地讓人心涼!


    陸之行平靜地說著:“甘宇見暴露了,也不再隱藏,他使出了許多奇怪卻高強的招式,原來他一直都在偷偷進出密室偷學武功。他出其不意傷了我,葉師弟擔心我而失去了追擊的時機,甘宇眼見著就要逃走,一路上傷了不少武當弟子。但是當時的二師兄孫天同趕到了,兩個人發生了一場惡戰,甘宇雖看了秘籍,但是卻沒有時間練成,知道不能在武當久戰,他詭計多端,讓他一路逃下山,孫師兄窮追不舍,兩個人竟然一同消失在了武當山下。”


    “一消失就是好些年。”


    吳瑕聽著陳年往事,無法覺得身臨其境,但是卻心有觸動。


    所以陸之行前些年才會一直下山,就是為了尋找甘宇與孫天同。


    “從那以後,葉師弟砸錢將隱仙岩的守備換了一遍,還把自己的血也做出了觸發大門的機關。而我的傷一直都好不了,但我覺得也沒什麽,隻不過是吐吐血而已。”


    陸之行說得輕巧,可吳瑕知道他受得傷有多麽重。


    “還有莫師姐的性情也有了變化,她本與孫師兄是夫妻,兩個人一同上武當來習武,感情深厚,可自從那日之後,孫師兄一直沒有回來,生死未卜。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如果師兄沒事早該回來了,是不是已經遭遇了不測。”


    “莫師姐為人處事越來越極端,對於甘宇恨之入骨,你有時候讓她想起甘宇,她就控製不住心情。”


    吳瑕隻覺得悲哀。


    最後,陸之行說道:“我自幼長在武當,武當那時是多麽平和而美好,卻沒想到被一個甘宇弄得物是人非。”他抬眼望著吳瑕,他的眼神讓吳瑕動容,他說,“說起來,甘宇是我領上山的,我是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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