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素妍身體沒什麽大問題,醫生給開了藥,當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到家一群人噓寒問暖的,不免有人覺得自己備受冷落。沒過幾天,張秀雅就忽然覺得身體不適,金母急忙叫了家庭醫生過來看看,細細問了卻也沒什麽大礙,大概是最近操勞過度,心情鬱結所致。別墅的傭人不失時機地補充,說她這幾日是如何盡心地照顧金素妍,以致於自己失了調養,金素妍生病了她又是如何地自責,很好地營造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知者無罪的氛圍。這個恰到好處的身體不適很好地挽救了她在金家眾人心目中的形象,她那脆弱的身體素質,時刻提醒著大家對待一個孕婦不能太過於苛責。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著,在張秀雅的焦急盼望中,盧燕那邊卻是相當地安靜,這和她原先設想的釜底抽薪,不戰而勝相去甚遠。很多事情和她設想的太不一樣。張秀雅在等待中逐漸焦躁起來,因為她肚子裏麵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再耗下去,她真的等不起。也許盧燕拿捏的就是這一點,不得不說,這一次她的確是掐在了七寸上。張秀雅思來想去,還是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她得和盧燕見上一麵。


    還是約在上麵見麵的酒店,不過形勢上已經陡然翻轉。今時不同往日,張秀雅在西餐廳裏麵等盧燕,臉上帶著閑適的,勝利者的微笑。她自作主張地幫盧燕點了一杯拿鐵,自己卻點了一杯飲料,她已經懷孕了,很多時候都得忌口才行。盧燕很守時,張秀雅特意挑在對著門的位置坐著,所以盧燕一進來,張秀雅一眼就看到了她。盧燕的模樣卻也還好,看得出用心收拾打扮過,這和張秀雅想象中的容顏憔悴,形容枯槁大相徑庭,這讓張秀雅內心的快感頓時減少了一半。明明手上已經沒有什麽籌碼,卻依然沉得住氣,這也算是一種本事。但無論如何,她才是贏家,張秀雅一想到這裏,心裏麵立刻充盈著勝利者的喜悅和自豪。


    “我上次說過,我可以不是第一個,但會是最後一個,我做到了。”張秀雅不顯擺一下實在很難受,就像運動員總要咬著獎牌拍照一樣,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和失敗者合影了。


    盧燕輕輕一笑,不屑回答。金少博的風流成性,豈是他人所能扭轉的?少女們總有這樣的迷思,總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所以一定可以成為浪子終結者,殊不知,最後大多是被浪子所終結了。


    張秀雅咬著牙,“我可不會像你這樣的好性子,縱容著他搞這麽多的新聞出來。”張秀雅迫切地想讓盧燕知道,她和她是不一樣的。所以,她才笑到了最後。


    盧燕對這個話題顯然沒什麽興趣,“你若是要和我討論馭夫術,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盧燕推了推旁邊的咖啡,語氣有些冷淡。


    張秀雅又露出那種欠揍的笑容,“不過是閑聊幾句,何必往心裏去呢。盧姐看著精神狀態不太好,好像是有煩心的事情呢。不知道有什麽我可以效勞的地方麽?”張秀雅精神不錯,人也豐腴了不少,舉手投足間,儼然已是豪門貴婦的姿態。


    盧燕打量了張秀雅一眼,目光淡淡的,仿佛磁條掃描一樣沒什麽溫度,這讓張秀雅有些不爽。盧燕淺淺一笑,“當然有。”這也是盧燕肯赴約的目的,否則她又何必費這番功夫呢。


    “讓我猜猜看,盧燕憂心的是哪件事。”張秀雅微仰起頭,帶著貓戲老鼠的神情,以一種勝券在握,誌得意滿的姿態道,“盧姐一向大度,無論jack做什麽都坦然處之。所以這件事情肯定和他無關咯。這麽一來,倒是有些難猜呢。不過我這麽了解盧姐,怎麽會不知道你心裏所想呢。盧姐有女萬事足,心中最牽掛的應該是女兒吧。”盧燕沒有否認,張秀雅很得瑟地接著說,“所謂無功不受祿,盧姐如果肯求我的話,我也許會讓你得償心願哦。”


    “求你?”盧燕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她施施然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不認為最心急的那個人是我。我這個人什麽都沒有,就是有的是時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我都不介意拖一拖等一等。”說著又看了張秀雅的肚皮一眼。


    張秀雅語帶威脅地說:“你就放心把金素妍放在我那裏麽?上個月,她剛剛去了趟醫院。”


    盧燕臉色狠狠一白,不過神色還算鎮定,“就你,在金家還沒有這個份量。你要是膽敢做什麽,不但金少博容不得你,爸媽也容不得你。這樣的事情你討不到半點便宜,你一向是聰明的,應該不至於蠢笨如此。”


    張秀雅不無醋意地說:“喲,爸媽什麽的,叫得還是很親熱麽。jack做的事情,他們哪一次不是明裏暗裏地支持呢。這道理,你難道還想不明白?”


    盧燕語氣一黯,“無論如何,他們曾經都待我不錯。他們也不會虧待了妍兒。”


    張秀雅原本誌得意滿而來,滿心以為自己可以踩著盧燕一頭,孰料根本沒占多少上風,一時之間又是氣憤又不甘心,想要甩手離去,竟然又沒有這樣的底氣。


    盧燕留意到她的神情變化,又是一笑,給了她個台階下,“雖然我不見得得求你,但我們眼下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我們不妨就達成個協議。”


    張秀雅精神一振,“你是說,咱們可以私底下做個交易?”


    “你要這麽說,也可以。”


    張秀雅原本趾高氣揚的氣焰被打擊得一點都不剩,對於盧燕的提議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能不能占上風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臉麵終是虛的,最要緊的是能夠達成此行的目的。


    金少博再回金宅的時候,盧燕已經心平氣和,就連態度也是正式商談時的一本正經,這倒讓金少博有點不高興。金少博就是這般別扭,盧燕拖著他百般示好的時候他不高興,如今冷淡疏忽了他同樣不高興。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些摸不清自己的情緒。


    金少博一開口就酸溜溜,“聽說你已經找到了新工作了。”


    盧燕倒是很淡定,“嗯,過幾天就會去錄新的節目。”


    金少博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又有些不爽,意存譏諷地說:“怪不得現在底氣這麽足了?東風電視台?看不出來林蘇對你這個老同學還是挺關照的麽。”


    往常這個時候,盧燕都會盡量安撫他的情緒,這次卻不為所動,淡淡地說:“不過是一份工作罷了。我很現在需要一份工作,就是這樣而已。”盧燕頓了一下,接下來的那句話聽起來帶了一點感情的溫度,“是東風電視台,我是得謝謝她的幫忙。”雖然他們的事情還沒有見諸於報章,但上流社會各類傳聞一向傳播得很快,盧燕丟了工作不到一周,林蘇就給她打了個電話,除了好友之間的安慰之外,還替她介紹了份工作。她們寢室四人,雖然已經各自結婚,彼此的聯係也不如以前那麽緊密,但她們的友誼,還是長久地保持了下來。就像這回,盧燕還沒開口,林蘇就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真正的友誼就是雪中送炭,林蘇很清楚盧燕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假如她要和金少博爭撫養權,首要的一點,就是經濟上得獨立。盧燕家裏的經濟狀況已經得到了好轉。盧娟已經畢業,雖然剛開始工資並不算太多,但養活自己並沒有問題。盧偉做的是街邊燒烤生意,餐飲業其實是個累活,好在他年輕,也肯吃苦,盧媽媽有時候也會幫忙一二,是以收入還算不錯。


    金少博大致猜得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就連那個節目的底細都知之甚詳。那是一個即將開錄的訪談性節目,即將和盧燕搭檔主持的,正是溫嘉言。溫嘉言接連兩次送盧燕回家,這次又將和盧燕合作主持,金少博一想到這就不太舒服,但他絕對不認為他是在吃醋,“你可不要打錯主意了。他家隻是早前光鮮,現在,嗬嗬。”


    “你!”一個整日拈花惹草的人反倒跑過來指責別人不得朝三暮四,這豈非十分可笑?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他哪來的立場來指責她交友的空間呢?自己偷腥,便以為天底下的人都和他一樣麽。盧燕心裏極怒,她向來不喜歡和金少博抬杠,因此微抿著嘴不吭聲。


    “那就來談談正事吧。”金少博坐正了身體,終於擺出認真交談的架式。“你想爭奪孩子的撫養權,我就不明白了,你哪來的能力撫養孩子呢?你能讓妍兒讀現在的學校,能讓她的平時生活不低於在家裏的水準麽?能麽?你若愛她,就不該讓她陪著你吃苦。這麽簡單的道理,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金少博原本想得非常簡單,金家的孩子,自然歸金家撫養,這原本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可以讓她生活得很好,假如你能夠在你力所能及的地方幫上一把的話。”


    金少博冷笑,“憑什麽撫養權給你,我還得負責這麽多方麵的事情。”


    盧燕倒是很冷靜,“就憑著你是孩子的父親。無論我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妍兒始終都是你的孩子,你對她負有責任,我也是。你有的是物質,隻是沒有時間。而我剛好相反。撫養權給我,其實是最好的選擇。你可以繼續幫她選擇好的學校,繼續提供不低於金家的生活條件,這些對於你,並不是太難辦到的。”


    “我確實不常在家,但家裏保姆不缺,妍兒在金家哪會缺照顧了。再說秀雅也在,爸媽也在,他們的照顧難道還不會不及你照顧得精細?”


    “如果真的能照顧得好的話,妍兒上個月也就不會進醫院了。”金少博被說得臉上一紅,好在盧燕點到即止,“張小姐以後有自己的小孩要照顧,會很忙。爸媽現在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老是麻煩他們,你又於心何忍?所以妍兒平日裏就由我來照顧,已是最好的選擇。”


    金少博沉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認盧燕說得有道理。張秀雅不過照顧了金素妍兩天,就累著了,在床上休養了半個多月。她還這麽年輕,這樣的新科媽媽要照顧兩個小孩,難免顧此失彼。更何況,其中一個還不是她親生的。前陣子即使有保姆幫忙,她還是把孩子帶得七病八災的,可見她也確實不是這塊料。最近張秀雅也有意無意地向他暗示,她可能難以承擔這樣的責任,枕邊風吹多了,他也不得不考慮一下張秀雅的意見。在來之前,他也征求過家裏二老的意見。金母不太讚成把撫養權交給盧燕,畢竟金家多撫養一個小孩,並不是一件複雜的事情。而盧燕終究還會再嫁,反而會有很多的變數。倒是金父,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說了句“也可以吧”。冰淇淋事件,改變了很多人的看法,話固然可以說得很動聽,但事實卻是騙不了人的。金少博和張秀雅都是不長心的人,與其任由他們折騰,還不如讓孩子得到更好的照顧。


    金少博現在也有些動搖了。每一個婚姻破裂,財產分割和撫養權問題都是難題,金少博第一次體會到了婚姻破碎的疼痛。他一向不怎麽重視這個婚姻,然而當它要結束的時候,他才發現之前很多東西都已經植入你的血淚,每一個切割,都會讓你切實地感覺到疼痛。


    “贍養費和撫養權,隻能二者當中選一個。無論你選擇哪一個,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金少博終於說出了腹案,這也是張秀雅強烈建議的。“既然她聲稱愛孩子勝過一切,那麽放棄贍養費,想必也不至於太困難。其實這也是一個表決心的意思。魚和熊掌,讓她做出個取舍吧。”金少博聽了深以為然。其實,這是個謬論。撫養費是給女兒的,贍養費是給妻子的,這二者並不相幹,但張秀雅狡黠地將它們捆綁在了一起,仿佛拿了贍養費的媽媽就不是好媽媽,她的愛就不是無私的。尤其是金少博,一直單方麵地覺得盧燕的物質*是沒有底線的,假如她願意放棄一千萬的贍養費,那麽他願意相信她一回。


    這個條件其實一點都公平,但所謂的公平,需得雙方實力相當。盧燕無論從財力物力上看,和金家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螞蟻和大象角力,哪有任何的公平可言呢。


    金少博也知道這是一個很苛刻的條件,也惟有如此,才能檢驗出一個人的誠意。“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做好決定再打電話給我。”金少博起身準備離開。


    “請等一等。假如我放棄贍養費,你願意把妍兒的撫養權給我,是這樣麽?”得到金少博肯定的回答之後,盧燕很快地說:“那我選擇妍兒的撫養權,這事不必再拖了,立刻請律師過來起草文件吧。我想張小姐一定等得很心急。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妨成人之美一次吧。”


    金少博若有所思地說:“你這個決定,倒是讓我有些刮目相看。”


    盧燕隻是一笑,心說,那隻是因為你從來都不了解罷了。


    接下來的事情都辦得很順利,簽字的那一刻,沒有呼天搶地,兩個人客客氣氣地結束了這一段婚姻關係。這個結局,也算是皆大歡喜。張秀雅在臨盆前一個多月,終於順利轉正,金家的長孫自然也不再是私生子。而盧燕,也如願地取得了女兒的撫養權。


    根據他們的協議,金少博將負責金素妍所有的日常開支,他將自己名下的一幢別墅寫在了金素妍名下,盧燕將陪著女兒在那幢別墅裏麵生活。作為金家的女兒,金素妍的一切待遇都沒有改變,金家將會按照她的需求給她添配保姆和家庭老師。而這些費用,都將由金少博支付。每個周末,寒暑假,在征得盧燕同意的情況下,金家都可以接金素妍回家小住,這樣的結果,金父金母也能夠接受。


    雖然金少博沒有催著盧燕搬走,但盧燕還是打包了自己的衣服,速度地搬到了別墅那邊。不過,她在金家添置的那些珠寶首飾,因為沒有一樣是她私人花費買下的,所以都不能帶走。張秀雅很是精明算計,撫養權可以給盧燕,因為這個東西對她來說是個累贅,而其他的東西,她是分毫都要計較的。金少博也不知道被灌了什麽迷湯,對她竟然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


    盧燕搬離金家的那一刻,竟然鬆了一口氣,心裏竟然沒有多少不舍。最困窘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現在她有一份新的工作,女兒又能時刻陪伴在身邊,就這樣先湊合著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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