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奉璋和眾萬騎無緣無故受的一份“禮物”,心中都十分高興,自是感謝這司兄弟慷慨豪邁,不然這汴州百姓哪裏有這麽“懂事”。


    眾人回到府衙,這日夜裏,司乘法正坐在床頭糾結治蝗的事,突然聽到門外敲門聲,接著傳來倪若水的聲音:“司兄弟休息了嘛?”司乘法起身走過去開門,邊開邊道:“倪大人有什麽事嗎?”說話間,大門已開,見倪若水兩手抱著一個木匣子,徑直走進屋來,說道:“司兄弟日理萬機,因此我特地晚上把這汴州百姓的心意送來。”


    司乘法心道:“我白天也沒用忙什麽啊,你偷偷摸摸來送禮物,還說的這麽好聽。”隨即回道:“倪大人辛苦辛苦!”那倪若水把木匣子放在桌上,笑道:“汴州百姓讓我向司兄弟托個話,說司兄弟回了長安,不要說些話讓皇上或是姚相擔心,我們汴州老百姓的日子過的好著咧。”


    司乘法心知其意,哈哈大笑道:“倪大人多慮了,我看我們汴州百姓都過得好的很,蝗災也不是想象的那麽嚴重嘛,我自會奏明朝廷倪大人的功勞。”心道:“這倪若水難怪官至刺史,不知虛報了多少政績。”


    倪若水也高興不已,隻覺這司兄弟實在是通情達理,也不多說,轉身告辭,說是還有一些禮物要送給萬騎兄弟們。


    司乘法把他送到門口,見他走遠,關了房門,打開木匣子,見是橫七豎四共二十八個銀錠,約莫二百八十兩,相當於一個宰相三年的收入,司乘法歎了一口氣,想到這世人難怪都想做官,一人身居其位,自能坐享其成。


    他正沉思將,見一飛蛾朝桌上燭台火焰撲去,隻聽“吱吱”兩聲,那飛蛾就已化成灰燼,他心中一頓,自言自語道:“飛蛾撲火。”原來他看見飛蛾撲火,想到了那蝗蟲肯定也是同飛蛾一樣,晚上隻要點了火堆,它肯定要來撲飛。隻要它來撲飛,治蝗之事豈不事半功倍。


    第二天,他與眾人如是說道這招“飛蛾撲火”,眾人都覺是個好辦法,就是不知大蝗吃不吃這一套!但又無更好的良策,眾人也覺可以一試。


    當天夜裏,一行號召當地的百姓搬了不少枯枝幹草,分為二十幾堆,攤在那良田之中,一火點開,遠處看去,濃煙滾滾,成燎原之勢,極為壯觀。大火把那枯枝幹木燒的吱吱作響,火也越來越旺,果真如司乘法所言,那蝗蟲見了燈火,紛紛從野草良田中飛出,盡數朝大火撲去。


    眾人在一旁驚歎不已,如此大火,管你多少大蝗,總的燒的幹幹淨淨。


    倪若水看著大火道:“也隻有司兄弟這般的聰明才智才想得出如此絕招啊,火燒藤甲兵,快哉快哉!”司乘法笑道:“聰明才智倒是算不上,有些投機取巧之處罷了。”他還準備加一句“這都是托當今天子的洪福”,但一想到天子遠在長安,這樣拍馬屁未免太過牽強,於是強行咽了回去。


    如此方法治理大蝗甚是妙用,在汴州這一試,很快就推行到河南、山東之地。各地紛紛效仿汴州燒了幾次大火,殺的大蝗已越萬斤。待這樣燒了十多天的大火,各地大蝗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理。


    司乘法是治蝗的主官,立下如此大功,坊間也是各種傳說不斷,有的說“司乘法是太白金星下凡,專門派來的整治大蝗的清官”,有的說“司乘法沒有為官,隻是受了聖上重托,前來治蝗”。他和姚崇在長安相賭之事也被民間無限誇大,說是“司乘法有天眼,可知未來過去,姚崇輸的心服口服,親自為司乘法牽馬”,更有甚者說道:“司乘法出生之時天上有神鹿走過,降世之後七日七夜滴水未進”,還有人洋洋得意的說:“司乘法我是見過的,五十歲的樣子,皮膚很黑,是個光頭”。


    司乘法聽到這些坊間傳說,每次生氣一陣,或哈哈一笑,心想這人出名之後,就真不怕你的人生經曆不豐富,你的人生經曆不玄幻。當然心中也就不再那麽相信世間名人的怪異之事,比如什麽帝王出生時的異像,名人遭受的挫折,甚至於孟母三遷、黃香溫席的曆史典故也不相信是真的。


    大蝗被這般輕輕鬆鬆治理,倪若水心知司乘法立下如此大功,回到長安之後必受封賞,對他更是恭恭敬敬,絲毫不敢怠慢,說道:“司兄弟少年英雄,南天一柱,了不起了不起,這次回了長安,麵見聖上之時不忘於我美言幾句啊!”司成華頷首道:“好說,好說。”


    倪若水道:“司兄弟這次回長安,若水還有一事相托。”司乘法不明其意,看了看倪若水,示意他說來。倪若水道:“司兄弟,那次我侄女冰嬋兒你都看見過了,不瞞你說,她本是揚州人士,這次剛好前往長安,隻因路途遙遠,才在我這汴州暫住。今司兄弟回長安,可否帶著她一起,免得我心中不安。”


    司乘法心中記得那次跳舞的美貌女子冰嬋兒,說道:“嬋兒姑娘去長安做什麽?”倪若水道:“因為一年一度的上元燈節已在籌備,我這侄女是今年的首選舞女,必須要去長安排演啊。”司乘法尤為喜歡燈會,聽倪若水說是籌辦讓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燈會,心中高興之極,道:“這才六月時節,就籌辦十五元宵,想必這上元燈節是十分漂亮了。”


    倪若水道:“這個自然,長安燈節乃是天下聞名啊,要不然怎麽會花如此重金聘請我侄女。”他言語之中顯得極為得意。


    司乘法點了點頭,想到:“幸虧是你侄女,要是你女兒,一天還不夠你說話的。”道:“蟬兒姑娘一個女子,長途跋涉去長安,也實在不容易,就讓她跟著我們一起吧。”


    倪若水道:“不是一個人,有她的一個貼身丫鬟,一個管帳,還有十二個保鏢。”


    司乘法心中一跳,他怎麽會想到一個女子出門陣仗這般大,當即道:“蟬兒姑娘身邊這麽多人,倪大人還不放心。”倪若水把胡須一捋,道:“我是看見司兄弟周邊有十一個萬騎,這些保護皇上的人,個個本事高強,才是萬無一失啊。”


    司乘法心道:“這冰蟬兒也真是夠派。”但想到倪若水送了這麽多銀子,自己也順路到長安,跟著她也沒什麽不好,說道:“老倪這個舅舅是個好舅舅,我豈有不應之理。”倪若水聽司乘法說他是個“好舅舅”,心花怒放,眉開眼笑,臉色極是得意,心中也甚是自豪,回道:“這麽一個中用的侄女,我臉上有光啊。”


    司乘法在汴州治蝗,把治蝗方法傳到山東,山東依模樣畫瓢,大蝗之災也打了下來。一行也就不朝山東再走,折頭回長安去了。


    一行高頭大馬,出的汴州城時,汴州百姓夾道相送,欲要看看這位舉世無雙的少年大人治下如此大蝗到底生的是個什麽模樣。司乘法故意把那尚方斬馬劍掛在腰間,騎在駿馬之上,極是威風。行走之際,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收了倪若水這麽多銀子,汴州百姓還對他稱功頌德,臉上不禁微微泛紅,但心中又想:“我為他們殺了大蝗,保證糧食豐收,拿他們一點錢想來他們也不會怪罪啦。”


    一行出城行了十多裏時,司乘法感覺走的總是不暢快,回頭瞧了瞧冰嬋兒坐的馬車,搖搖晃晃,慢慢吞吞,心中有氣,說道:“冰蟬兒姑娘,我們這麽走不知要走多久?”


    馬車中一個人扒開車障,正是冰嬋兒的貼身小鬟,她回道:“公子爺,姑娘說了,就這麽慢慢走就是。”


    司乘法聽到這一個“慢”字,有些氣惱,道:“這樣走,何年何月能到長安?隻怕走到鹹陽都要一年。”


    小鬟微微一笑,道:“公子爺剛剛在汴州城中,見道旁有百姓稱頌,便走的戀戀不舍,這剛剛一出城,就要快馬加鞭,難道是怕皇帝跟前給的賞賜跑了麽?”她的意思顯而易見,是說司乘法是個貪戀富貴的小人。


    司乘法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隻是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道:“汴州城中人多,我是怕走快了馬撞著人。”小鬟反問道:“為什麽怕?”司乘法道:“撞死了人要負責,蹲監獄。”小鬟哈哈一笑,道:“原來這位公子爺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怕坐牢,那如果砍你頭還不嚇出尿來。”


    司乘法本是能言善辯的人,不願與這小鬟糾纏,也不辯解,隻道:“不講道理,全是胡扯,胡扯!”說著駕著馬馳騁到了最前麵。


    那小鬟更是嗬嗬的笑不停。隻聽到馬車中冰蟬兒的聲音:“你這死丫頭,笑什麽笑!”


    “冰姐,你看這人多有意思啊!”


    冰嬋兒的聲音傳來:“司公子為汴州治下大蝗,立了大功,可不能胡說。”


    接著又是小鬟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


    司乘法馳馬到了前方的一處空地,拉過馬頭,回身但見萬騎兄弟一行夾雜著冰蟬兒的馬車和保鏢,人數甚多,浩浩蕩蕩如錢塘大潮,心道:“我們來汴州一共十三人,走的多是幹練,這回去變成了二十多人,卻顯氣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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