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靚嘴角一揚,道:“不錯,隋煬帝雖殘暴無道,但治這天花確實對了!”司乘法道:“怕傳染把人關起來就是,何須全部屠殺,這未免有些殘忍了。”


    白靚一聲冷笑,道:“司大人真是小兒之見,把人關起來誰去送飯,等人死後誰敢收屍。殺了400人,保全天下百姓,權衡利弊,又有何殘忍之處。”她句句針鋒以對,司乘法心中不服,卻又反駁不了,隻得默然。


    羅青山看出司乘法的心境,道:“司兄弟有所不知,這天花真的是極其厲害的頑疾,一旦染上,最快五天就會氣絕而死,通體難受。”


    司乘法也不理他的話,道:“冰姑娘的這個頑疾不是還沒確定是天花嘛,我們不能胡來。我也擔心她自盡,隻得把她移到府衙去照看了。以後相煩白姑娘多跑幾步路,去府衙為冰姑娘醫治。”


    白靚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你們人多,照看也周到。”


    司乘法瞧著白靚,心想:“她不愧是出生官家之人,言語談吐,都氣質不凡。”正在發愣之間,白靚道:“你們都來了,也進去看看吧,我剛剛熬好湯藥,正要端去給冰嬋兒姑娘喝了。”


    司乘法又瞧著白靚碗裏的湯藥,隻感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從自己鼻前撲過。心想這湯藥藥性肯定高強,給嬋兒姑娘喝了自然也是大大有益,料想她的病應該好的快些。


    三人一起朝冰嬋兒養病的房間走去。白靚所住的隻是一處農家小院,房子呈四合院的格式排列,房間較多,因此冰嬋兒特有一間養病的房。


    三人剛要走進冰嬋兒養病的房間,白靚用嘴角示意司乘法、羅青山站住,道:“你們從盆子中擰幹濕毛巾,捂住嘴鼻,即使真是天花也不能傳染。”司乘法見門口放有一個大盆,很自然的從大盆中擰幹一塊毛巾,捂住嘴鼻。一股濃烈的中藥味道從毛巾滲出,司乘法心下好生疑惑,問及白靚,才知浸泡這濕毛巾的水是特殊藥材熬製而成,專門做抵製天花病毒之用。


    白靚手中端著冰蟬兒的湯藥,道:“我雙手不便,麻煩司大人給我擰一張,係在我嘴上。”司乘法心中雖還在為白靚說他“小兒之見”而悶悶不樂,但白靚要他擰一張毛巾自然是一百個願意,別說一百張,就是一千張、一萬張,隻要是她說的。他做起來就感覺渾身充滿力量,便是上刀山、下油鍋,那又如何?不過是分分鍾的事。


    司乘法快速的擰幹一張毛巾,連忙走過去幫白靚係起來,他的雙手分別捉著毛巾的兩端,捂過白靚的紅唇小嘴,在白靚的頸後打起結來。他的雙手有意無意的觸摸到白靚烏黑柔滑的秀發,鼻子淡淡聞到那一絲沁人心脾的發香,頓時隻想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在不要移動,他便一生知足了。但想從自盤古開天劈地以來,混沌宇宙哪裏懂得人間真情,因此這世間之人總是聚少離多,歡樂片刻。


    此時羅青山也係好了毛巾,說道:“白姑娘果然是禦醫之家,這藥水味道確是隻有宮中才能熬製的出來。”白靚道:“其實這味殺毒之藥還差一味,此藥是以毒攻毒之意,是一種蛇,名喚竹葉青,隻因這種蛇出沒神秘,實在不好抓,因此省了。”


    三人係好毛巾,這才朝冰嬋兒屋裏走去。轉過一個屏風,但見冰嬋兒躺在床上,她潔白無瑕的臉上已多了一些紅色痘子,但美貌依然傾城。在她旁邊正是貼身小鬟伺候左右。


    冰嬋兒見到白靚端著藥碗進來,問道:“白姑娘,這都吃幾回藥了,還不見好,肯定是天花了,你不要不敢說嘛?我承受的住。”


    白靚放下藥碗,道:“嬋兒姑娘不要胡思亂想,等藥冷一點就喝了,小病都是慢慢治的,不會是天花,你要想的開點,就算是我治不好你,普天之下也自然有名醫能治的好你。”


    冰嬋兒臉上突然有些欣喜模樣,道:“是的是的!天下之大,我怎麽就沒有想到。”


    司乘法道:“這就是了,你可要放寬心,在不要傻了吧唧的自尋短見。白姑娘可是宮廷禦醫,她自有辦法醫你,你不用擔心。”


    冰嬋兒一臉欣慰,道:“司公子說的是。”


    羅青山見冰嬋兒的小鬟並未在嘴上包紮濕毛巾,慌忙問道:“你這小鬟,為何不戴上毛巾?”小鬟瞟了他一眼,道:“不管冰姐是犯了何種疾病,我都不怕,誓於冰姐同生共死。”她如此一言,羅青山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隻覺眼前這位小鬟赤膽忠心,實在可卿可佩!


    司乘法對小鬟道:“嬋兒姑娘是天下聞名的藝女,天下之人對她的身體狀況都甚是牽盼,你身為她的貼身小鬟,不要這麽說死說活的,況且嬋兒姑娘所染的並不是什麽天花。”


    冰嬋兒從病榻上緩緩坐起,有些無奈的道:“司公子何須安慰於我?若不是感染了天花重疾,何以你們都要戴上藥水浸泡的毛巾,難道不是怕我的重疾傳染給你們?我冰嬋兒這十多年來名滿天下,萬人獻媚,不曾想到頭來,卻隻有這一個貼身小鬟敢以麵待我!”她的言語之中幾分無奈又幾分諷刺,司乘法見她神情滯澀,與之前在汴州歌舞的風發神氣截然不同,心中不禁想到:“萬人關注的一代藝女,到頭來隻剩一個小鬟相待,難怪她要自尋短見了。”


    那小鬟隻是雙手緊緊的握住冰嬋兒的手,道:“冰姐,我們名義上是主仆,但你待我實則猶如親生姐妹一般,我絕不會離你而去的。”


    羅青山是天子萬騎,一生效忠皇上,聽得小鬟對主子這般不舍不棄的忠義之言,心中更是佩服不已。其實他是不知,冰嬋兒和那小鬟早已逾越主仆關係,其實這般言語,已不能說是忠義之言,倒是姐妹之間的款款深情了。


    冰嬋兒服藥過後,白靚說起將她移至府衙養病,哪裏人多好照看,冰嬋兒也不推辭,隻道:“換個環境也好!”


    司乘法即刻告知徐良,在府衙後堂騰出一間房子,以作冰嬋兒養病之用。司乘法怕冰嬋兒再次想不開,以圖自盡,將房子內的一切利器全部撤除,就差把屋中的橫梁給截斷了。


    冰嬋兒第二日就搬進了府衙。司乘法去看她,怕她敏感多心,索性也不用濕毛巾捂住鼻嘴,直接走進她的房間坐下。這一回,冰嬋兒卻大顯驚訝了,問道:“司公子,你怎麽不戴毛巾了,你不怕我把病疾傳染給你嗎?”


    司乘法心中自然害怕,但依舊故作淡定的道:“你那根本不是什麽頑疾,你要放寬心的配合白姑娘醫治。”


    冰嬋兒心中如何不知這是司乘法來勸慰她,想到自己這十多年來天下有名,表麵上風光無限,實則沒有一個人真真切切的關心自己一回,而在自己遭受天花疾病之時,還有這麽一位少年來關心自己。心中倍感溫暖,頓時嗚嗚的就哭泣出來。


    司乘法見冰嬋兒哭泣,以為她還是擔心天花重疾,口中就隻是勸慰,心中卻想到:“這成名於天下的人終究也是普通人,也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麽神秘莫測。”


    待得司乘法走後,小鬟問道冰嬋兒:“冰姐,你為什麽又哭了?司大爺不都說你不是感染了天花嘛?”冰嬋兒臉色顯出幾分高興神色,道:“鬟兒,你跟我這麽久也不知我心意?我是高興交上司大人這個朋友,現在連家丁都怕看見我,司大人卻嘴鼻不捂毛巾就敢來探望我。他絲毫不嫌我染病在身,僅有數麵之緣,他真心相待,我難免有些動容。”


    小鬟點了點頭,頗有自信的道:“那是他的榮幸,冰姐天下聞名,乃是今年上元燈節的首選舞女,這次專職到長安彩排上元燈節的曲舞,司大爺不過是想來巴結巴結了。”


    冰嬋兒道:“鬟兒可不要這麽說,我如今染了天花重疾,隨行的家人都怕見到我,司大人卻坦誠以待,如此重情重義,不要胡說。”


    小鬟“嗯”了一聲,道:“出門前老爺特意囑咐這群下人好好照看冰姐,他們貪生怕死,我一定要告訴老爺,通通掃除冰家大門。”


    冰嬋兒微微一笑,道:“這個也不怪他們,隻怪我剛剛出道之時,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藝女,瞧不起他們,還天天欺辱他們。其實他們都是我冰家的忠實之人,要不然,爹爹也不會讓他們護送我。”


    冰嬋兒早年在揚州以一曲《關雎》之舞天下聞名,最後接連演出二百多場,賺的白銀四千多萬兩。其父也不開櫃房,專門成為其女兒的包裝“公司”,就相當於21世紀的經紀公司,被稱“嬋兒莊”。冰嬋兒由此成名,更是覺得自己天下無雙,誰也不瞧在眼裏,以致連看護她長大的奶媽都道高攀不起,說她變化太大,冰嬋兒毫不為異,依然我行我素。她架子極大,得罪了不少家中的夥計,仆人,父親也常常告誡她,要她低調為人。也怪她年齡幼小,從來沒聽進去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鳩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朱司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朱司男並收藏白鳩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