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及自己熟悉的嶽陽樓,周昀仁難得的話多,洋洋灑灑說的酣暢淋漓,被葉知行冷不丁這麽一打斷,心下一涼,糟糕,自己居然得意忘形險些露了馬腳!


    “本宮,不是,我……”一著急,話也差點說錯了。這習慣是最難改的,自稱那麽多年的本宮,還有那麽些指使下人的用語,到了這兒卻要改,平日提醒著自己還好,一旦被葉知行用這般形似逼問的,這慣用的語調眼見就要冒出來了。


    “你不像是沒上過學的。”這等理解能力和學識,哪裏是一般學校教的出來的。非但上過學,還應當有個相當不得了的語文老師。


    “我,我……我不記得了。”遇上無法解釋或圓過去的事情,也隻好托詞失憶。


    葉知行狐疑地瞄著他,眼梢上挑。


    周昀仁一貫的委屈樣兒就又出來了,“我,我真的忘了。”穿越過來時,他對四周景象的震驚難以言說,便造就了一張遇事茫然無措的臉,本來就是一張巴掌大點的小臉,雙眼皮的大眼睛,黑不見底的瞳孔,挺直的高鼻梁,沒有多少肉的尖下巴,眉毛疏淡,臉頰白裏透紅,五官緊湊,一皺眉就顯得格外無辜可憐,眼眶裏的淚水再一漾,怎麽看怎麽可人疼。


    葉知行這回卻不打算輕易饒過。


    “這麽多的知識點,你記得一清二楚。”一針見血地使勁戳。


    “我……我也奇怪,為何會如此。或許,我確實有過老師教導,學識印刻在腦中並未忘記。”勉強解釋,也聽著說不過去。


    “你記得這些,卻忘記了自己的父母?”


    “也許,我確實就是孤兒,從小便沒有父母,所以未曾在記憶裏留下多麽深刻的印象。”真是不妙,如此咄咄逼人,讓他這個從小未撒過謊的皇太孫怎麽是好。


    葉知行看了他半天,似乎真有有心隱瞞的嫌疑,但小孩死咬著不說他能怎麽辦,總不能威脅,隻得淡淡歎口氣,“我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周昀仁端起飯碗,偷偷瞅他一眼,發現並沒有生氣,趕緊埋頭吃飯。


    想了想,覺得小孩有學識上過學畢竟是個好事,葉知行也就不想計較了,心想隱瞞就瞞著吧,他總不能一直瞞下去,遲早有一天要對自己全盤托出,自己也不用太著急,且等著和小孩多過幾招,時不時提點他幾次,說不定有一天他自個兒就忍不住了。


    吃完飯,葉知行輔導著周昀仁練習寫字,用鉛筆,因為小孩用什麽筆折斷什麽筆,浪費了他好幾支名牌鋼筆,保險起見,目前用鉛筆的好。


    “你放鬆一點,別捏這麽緊。”小孩肌肉僵硬的跟什麽似的,拿筆跟拿刀有的一比。


    “三根手指頭各有各的方位,你看看……”


    “嗯,不錯,有點進步。”


    周昀仁看著作業本上歪歪扭扭一個“珩”字,眉頭緊蹙。


    “再寫十個看看。”


    十個歪歪扭扭的“珩”子陸陸續續出現,一個比一個更醜。


    “嘖……怎麽越練越差呢。”葉知行就沒見過這麽笨的。


    “……你還是讓我用羊毫!”


    “你毛筆字已經寫的不能再好了,還用得著練嗎?還是先學會用鉛筆,再寫二十個試試!”死小孩難道是故意越寫越差的?


    周昀仁苦著一張臉,差一點又把手裏的鉛筆捏斷。


    “再捏斷一根,今天的晚飯你來做。”


    “……”


    再看紙麵上的字,葉知行點點頭,“好了,下麵是數學。”說完從書桌上拿起一本初中二年級的幾何,翻開一頁擱在書桌上。


    周昀仁不是第一回看這本書了,上麵的題目與他對麵不相識,偏偏葉知行每天讓他做十道題,做不出就一直講到他明白為止,現在看見它依然是頭疼的不得了。


    “你的數學底子差的出奇,必須惡補。”不然上學了也是不及格的份兒。


    周昀仁覺得麵子有損,死撐道:“我心算很好!”


    葉知行白他一眼,儼然瞬間遺忘醫生同學給小孩下過輕度自閉症的診斷,職業病登時發作,“心算是好,但函數你會嗎?幾何你會嗎?函數集合體你知道是什麽東西嗎?三天前你還連題都看不懂。”


    “……沒人教過我這個。”原本以為不過是與算籌一樣的東西,後來才發現這個世界的算術學科發達到了他難以想象的地步,許多理論全然不懂,跟白癡沒有區別。


    葉知行當下了然,估計是遇到一個重文不重理的啟蒙老師,過於注重語文這一門,數學就隻給小孩入了門。沒關係,周昀仁不會他來教,保管讓他在最短時間內學會函數、平麵幾何和立體幾何。如果他吸收的快,有悟性,說不定還能在不久之後教教微積分。


    “我們今天先學這個公式。”


    一個公式學習完,已經到了下午兩點,葉知行大手一揮,“行了,午休一個小時,我也要眯一會。”


    二十五歲的年輕男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養成這樣的生活習慣,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中午必須午睡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鍾,晚上十點上床睡覺,沒有夜生活,從不玩網絡遊戲,不去舞廳酒吧,業餘生活大半時間用來看書、喝茶,種花,研究養生食譜,寒暑假旅遊……如果不是長著一張清俊逼人的臉,就這生活節奏,還以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


    不過這倒意外對上了周昀仁的胃口,他在朱雀國貴為皇太孫是不錯,日常生活卻也乏味至極,每天天一亮就要起床,上午兩個時辰的課業,下午一個時辰的論政,一個太傅十來個師傅輪番轟炸,想學問不好都不可能。葉知行猜的很對,朱雀國重文輕武,一貫是偏重於文治,因此對於皇太孫的教育問題向來都隻注重教授孔孟之道,前朝曆史、宗教禮儀,政治方針等等。至於其他,例如騎射,是半點功夫都沒下到。


    葉知行顯然也看出來周昀仁的小身板不怎麽樣,早就製定了鍛煉計劃,午睡一結束就叮囑他換上運動服,穿上運動鞋,跟著他前往健身中心。


    他特意幫他請了一位教練,根據這個年紀青少年的身體指標,為他量身定造了健身方案。每個星期來這裏三次,另外還有每天早晚的慢跑和力量訓練。在健身中心有教練盯著他完成指標,在家裏有葉知行督促,總之是想逃也逃不掉,這讓從小就四肢不勤的周昀仁叫苦不迭,每每鍛煉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般萎靡。


    但幾周下來,身體還是有了明顯的變化,最顯著的表現就是每天的精神頭越來越好,即便被葉知行逼著做更多的數學題也不會兩眼發花了。


    “最重要的是,鍛煉身體能夠讓你快點長高。”葉知行對著在跑步機上想要放棄的小孩說道。


    周昀仁虛浮的腳步登時沉穩起來,一張笑臉憋得通紅,“我,我……我會堅持的。”


    成功戳中小孩的心理弱點,葉老師表示特麽滿意。


    作為一個合格的監工,自己的運動量也是要按時完成的,督促完周昀仁,葉知行回到單車上,打算再騎上二十分鍾。


    這時,右側的一個穿著短身緊身運動服的長發美女扭頭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張,不會兒兩眼發出一圈圈的粉紅泡泡,心裏大聲呐喊:“禁欲係美男子啊!!!我的最愛啊啊啊啊啊!”


    於是在單車上蹭啊蹭,半個身子都蹭了過來,“嗨,一個人嗎?”


    葉知行專注地看著單車上頭的平板顯示器,被一則青少年增高鞋的廣告吸引,琢磨著要不要用這個引=誘小孩去上學,壓根沒聽見身邊比蚊子嗡嗡聲大不了一點的搭訕。


    美女眨眨眼,胸脯露出三分,“嗨,我每天都來這裏做運動,怎麽沒見過你?”


    這回,聲音倒是大了點。


    葉知行聽見了,連頭都沒動,眼角斜著瞄了一眼,心裏吹了個半短不長的口哨,臉上卻還是沒啥表情。“那一定是圍繞您的人太多了,所以降低了我的存在感。”這種主動搭訕男人的女人,對於葉知行這個天生悶騷的男人來說,實在是缺乏電力。


    美女一聽有門啊,笑的害羞待放,“你可真會說話,是有很多人追我啦……但是沒有一款是我喜歡的,直到今天……”遇到你。


    廣告商正播放增高鞋的聯係電話,葉知行認真記下來,就沒聽清她說了什麽。根據以往他的經驗,估摸著就是問他有沒有空喝一杯啥的,他反正都會拒絕,所以禮貌回了句:“謝謝,不過不好意思。”


    “啊?”美女不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拒絕了,胸口又低了幾分,紅唇扇動,“我看我們聊的挺投機的,不如留個聯係方式以後有空出來喝杯茶。”


    葉知行果斷搖頭,“不用了。”


    “那……你加我的微博吧,沒事我們可以相互一下。”


    “我不上微博。”


    “那……你加我的臉盆網吧。”


    “臉盆網是什麽網,臉盆也能做成網子嗎?”忽然,一個沙沙的聲音插了進來,葉知行轉頭一看,周昀仁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剛好聽到她們的對話。小孩正邁入變聲期,嗓音跟公鴨嗓似的。


    “喲,好帥的小弟弟,你今年幾歲啦?”


    周昀仁做完運動體力不支,心情不好到了極點,過來想問葉知行要幾塊錢去買水喝,就看到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當中賣弄風騷外加言辭勾=引,比他們朱雀國的青樓頭牌還差了許多檔次,瞬時心生厭惡,當即不客氣地噎了她一句:“大嬸,我好像不認識你。”


    大……嬸?


    美女一張抹了厚粉的臉蛋不由得抽搐起來。


    葉知行的嘴角勾了勾,伸手抹了把他的額頭,語氣有些親昵,“都是汗,怎麽也不知道擦一擦。”


    “你給我擦。”周昀仁這話說得理所當然,本來嘛,皇太孫殿下怎麽能自己擦汗,說出去有*份。


    葉知行是大人自然不會跟他一般計較,順手拿起脖子上的毛巾往他頭上一蓋,揉了揉,邊說:“累了?”


    “嗯,爸爸我們走吧。”周昀仁一張嘴,嚇傻了兩個人。


    爸爸~~嗯?


    我去,這麽優質的男人居然早被人強了?


    不過這樣一來,葉知行倒是十分順利就擺脫掉了花癡女,牽著小孩的手去更衣室拿衣服,再去衝涼。


    “你剛才是故意的。”他肯定地問。


    周昀仁輕哼一聲,“那種女人也入得了你的眼?”黃太傅曾說過,煙花之地的女子都不是什麽好女人,水性楊花者居多,有才情者有之,可以偶爾結交,但也不宜交往過密。好男子都應潔身自好,怎能與這等女人有沾染。所以他好心拉了他一把,也算是報答他多日來的照顧了。


    葉知行隻當他小孩子心性,看到他和成年女子交談有些吃醋,確實有種養兒子的成就感,心裏還挺高興,“我可沒教你喊我爸爸。”


    “你是沒教。”周昀仁心說這還讓他占了便宜呢,皇爺爺知道該生氣了,“剛才教導我的那位教練和別人聊天我聽到了,他說要拒絕女子很容易,找個小孩當麵叫他一聲爸爸,什麽話都無需解釋。”


    葉知行忍不住笑了,“那我以後要是遇上討厭的女人,就都靠你了。”


    周昀仁認真地一拍胸脯,“這有何難!”


    葉知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兩人衝洗幹淨,清清爽爽從淋浴間走出來,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拐彎出門,迎麵走過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身形挺拔宛若青鬆,容貌精致好似玉盤,一雙眼眸熠熠生輝,身上一套得體的高級定製西服,一看就是個有身份的成功人士。


    葉知行的腳步悠忽一頓。


    周昀仁詫異地看他,搖了搖他的手,“為何停下?”


    與此同時,來人也看到了他們,神色霎時一變,猶豫片刻還是上前幾步,嘴角不自然地上揚,曖曖昧昧地叫了聲:“知行,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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