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運動完就回家的周昀仁忽然改變主意,拉著葉知行在小區門口的蛋糕店前停下來,死活非要進去,說想吃東西。


    葉知行點頭,小孩剛消耗完體力,餓了也正常,於是答應了。


    周昀仁站在櫃台跟前東看西看,也不知點什麽好,手隨便一指,就點中了一個黑漆漆的蛋糕。葉知行差點沒氣笑了,好嘛,巧克力冰激淩蛋糕,這家店剛推出的新品,據說好吃的不得了,當然價格也好看的不得了,就那麽巴掌大的一個,居然就要一百。


    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下,陪著他坐在小桌邊上,周昀仁拿著勺子在蛋糕上戳啊戳啊戳,眼神飄忽,不知道在看什麽……沒一點想吃的樣子。


    “怎麽,又沒胃口了?”這破小孩,也太難伺候了。


    周昀仁支支吾吾,吃兩口看他一眼,吃兩口又看他一眼。


    “什麽毛病,有話就說!”葉知行覺得自己二十多年的好脾氣都快被這孩子耗光了。


    “我倘若問了……你發誓不會生氣。”小孩還挺有原則。


    葉知行無奈,“好,不生氣,你問吧。”□□不離十,要問起他們剛才遇到的那個男人。


    周昀仁一本正經地抬起頭,眼睛湛亮,“剛才那位男子,似乎與你早就相識。”而且聽那語氣似乎還是熟識。


    就聽葉知行語氣淡淡:“他啊,是我高中同學。說熟悉的話,當年算是相當熟悉,不過我後來出國,就再沒什麽聯係。”他倒是主動聯係過一段時間,但人家就是不接電話,斷絕了所有聯係通道,再加上他們那會兒做的幾件事,他也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他與你有仇怨?”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他的臉色有那麽明顯嗎?


    周昀仁煞有介事道:“他出現之後你便臉色不愉,半晌都不說話。他與你交談你也表現的不願搭理,似乎還有些隱隱的怒火無從發泄,那想必不是他與你有舊怨,就是你們有仇。”


    葉知行半天沒有吭聲。


    周昀仁見他又沉默了,一張臉陰沉的就像黎明前的風暴,縮了縮肩膀,低頭乖乖吃蛋糕,不敢再問了。黃太傅曾有雲,他人不愉時不可火上澆油,以免以火燒身。


    葉知行在櫃台叫了一杯冰咖啡,坐回來一口一口喝著,思慮著這件往事該說多少比較合適,最後被周昀仁直愣愣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隻好開口,“他叫許盛平,我們原來高中時關係很好,說形影不離也不為過。他性格跳脫一些,比我開朗,學校很多女生喜歡,還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我呢比較沉悶不招人喜歡,不喜歡參加班級活動,課外活動也基本不參加,存在感很低……但我們意外地很談得來,一直保持著不錯的關係,周末也在一起塊,後來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感覺有點不對勁了,我一看到他和女孩子在一起就會莫名生氣、焦慮,難以忍受……”說到這裏他下意識地凝視著周昀仁,有心試探他是否聽得明白。依照他推測,如果他真的是從不開化的小地方來的,比如山裏頭,就肯定聽不出來他的意思。


    但周昀仁是朱雀國的皇太孫,從小耳濡目染聽說的宮闈秘史就不少,如何能聽不明白葉知行最後一句話隱含的深意。


    他手指頭一頓,眨了眨眼睛,揚起下巴,“你……居然有斷袖之癖?”


    語氣雖然直白,倒也沒有多少輕視嘲諷之意。


    葉知行心說果然,這小孩不知還有多少事瞞著自己,心裏有些忿然,但還不至於生氣,對於這件事態度也出人意料的平靜,剛才臉色陰沉也不過是因為尷尬,“嗯,就是那麽回事。年少時,誰沒做過一兩件荒唐事,我搞清楚自己是怎麽想的後腦子一熱就對他表白了,不過不是當麵的,而是寫了一封情書。”那念頭,男女同學暗戀都還不敢放在明麵上來,他喜歡的是同性,自然更加不敢了。


    現在想想,當年會喜歡許盛平,絕壁是腦殘!


    “哦,原來如此,是否這封情書被別人發現了?”周昀仁問這話時的神情,卻是一點也不像十五歲的少年。


    “是啊,倒黴。後來事情鬧的挺大,老師校長都知道了,把我喊過去談話,還通知了我父母。”葉知行一想到這兒,嘴角勾起一陣冷笑,真是自己太倒黴被其他同學發現了情書,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就隻有當事人許盛平自己知道了。總之當時這件事一曝光,自己原本保送盛京大學的資格立刻就被取消了,成了過街的老鼠,連帶父母也跟著抬不起頭來。學校原意是要勸說他退學,但許盛平的父親站出來表示這事雖然不光彩但也不至於斷送一個少年人才,學校才勉強同意讓他讀完高中。


    葉知行性子強,憋著一口氣,請旅居國外的舅舅幫忙,花了三個月時間突擊,考上了m國最好的大學,為了獎學金選擇了一門他並不算喜歡的專業,連高考都沒有參加就走了,當時可謂是扇了眾人一個大大的耳光。


    出國那天,他去到許盛平家希望見他一麵,把這件事說開,可惜還沒見到他就被他家的保姆給趕了出來。再之後,就沒有任何關聯了,直到今天遇見。


    周昀仁麵前的蛋糕快要被他戳成蜂窩煤,“哦,那你應當放下了才是,為何還會耿耿於懷?”


    “我沒有。”葉知行皺眉,心說小孩這什麽眼睛啊,忒毒了。


    “若是已經放下,你方才的表情又為何會那般僵硬。”


    葉知行望了望天花板。


    不是他放不下,無論是誰年少時被這麽擺一道都會介意的吧,他隻是覺得憋屈,如果能有機會出口氣應該就好了。


    “好啦,我吃完了,回家!”周昀仁幾大口囫圇吞棗吃掉剩下的蛋糕,擦幹淨嘴巴,心說自己雖然貴為皇太孫,但也是十分善解人意的,既然是不好的回憶,那便不去打破沙鍋了。


    葉知行總算鬆口氣。


    ==========


    “張銘,這次真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他暫時可能沒辦法報名,你看能不能……”客廳裏,葉知行拿著手機給死黨打電話,故意把聲音壓低,但音量並未減小。


    周昀仁在書房裏練字,一下子手上一滑,一個“湍”字又寫扭曲了。


    “是啊,小孩剛來這邊不是很適應,水土不服生病了,發了好幾天燒了,嗯嗯……真是不好意思。你放心,沒幾天就能好的。”


    周昀仁躡手躡腳趴著門縫往外看。


    “唉,我知道現在插班生不好找學校,但你看我們這也不是一般的交情不是?你就幫幫忙,老師那邊如果給你臉色看,你全部算我頭上,改天我請你去海天閣喝一頓好的。”


    周昀仁忍不住眉頭微蹙,葉知行居然為了他向別人低頭,如此放下自尊為他求人,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什麽?那邊說插班生要交一萬的押金?不是事先說好不用交錢的嗎?”


    周昀仁眉心攏成一團,什麽,上那麽個破爛私塾竟然還要如此高的花銷!葉知行有好好教過他華國的貨幣價值,一萬元錢在他看來還是挺大一筆錢的。非親非故讓他為自己如此付出,周昀仁心裏不忍,又覺得有點感動。


    “好,錢不是問題……我明天就把錢打給你。”葉知行咬咬牙。


    “我去,我去就是了!”


    周昀仁擰著眉毛從書房跑出來,對著葉知行喊道,“我明天就去,是不是就無需花錢了?”


    葉知行對手機那天說了聲“抱歉”,驚訝地看著他,“你想通了?真的決定了?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反悔吧。”


    周昀仁知道食言是自己的錯,甘心認錯,“君子一言。”


    “那好,你既然肯明天去,那就不用交一萬塊的保位金了。”現在的學校黑的很,一個插班生托關係進去確實需要花錢,不過因為有過硬的關係,花的錢沒有他說的那麽多,也就三千。


    “太好了!代我多謝你那位朋友,我回去繼續練字。”既然決定要上那所私塾,從此刻起就不能懈怠了,不管怎樣,來到這個世界就要努力生存下去,至於其他慢慢探查便好,自己為何會從朱雀國來到此地,這樣深奧的事情定然不是一時半刻能找到答案的。


    葉知行見他果真乖乖回去練字,轉身走進廚房,“好了,終於搞定了。”


    張銘在那頭笑的打跌,“你至於嘛……哄個半大的孩子上學這麽大費周章的。”


    “沒辦法,這孩子猴精猴精的,主意又大,這都快到限期了我隻能這麽著了,要是還不行我真可要哭了。”


    “哎我說,你認真的?”張銘是少數知道他當年和許盛平那件事的人之一,聽說那位也回到榮城發展了,就提醒過葉知行。對於葉知行喜歡同性的這點事不讚成也不反對,但還是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好好度過一生的。可這還沒找到愛人呢就先領養了個孩子,前路不是更加艱難了。


    葉知行糾正道:“對外他是我遠房侄子,對內我也是拿他當弟弟,做兒子不合適。”


    “那也不行啊,就他這麽拖累著你,你以後還怎麽找對象啊。”他這兄弟啥都好,就是心態善,做事情又容易腦袋發熱,不勸著點不成。


    “隨緣吧。”


    “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了……行吧,你先這麽過著,他也不小了都十五了,你頂多養他到十八也就仁至義盡了,到時候再找也不算太晚。”他是真為葉知行著急,不過像他們這個群體要找個一個真心能過日子也實在難,急也沒用。


    “所以你就別擔心我了。”


    隔天,周昀仁起了個大早,沒讓葉知行給自己下樓買早餐,自告奮勇端回了豆漿油條。他是這麽想的,自己都十五了,在朱雀國做皇帝都夠年紀了,到了這裏還要被人照顧,也有些太不像話。過了這麽久他也明白過來,自己皇太孫的身份在華國是不作數的,就跟其他普通人一樣,那麽生計問題是首要大事,他必須想辦法自立根生。好在葉知行告訴他,在這裏讀書讀的好以後養活自己不成問題,那就讀吧!私塾差一點沒關係,為了將來,他忍幾年又能如何。


    葉知行不知道小孩有這麽多心思,隻當他真的想通了,高高興興給他準備好書包文具。到了學校,周昀仁在老師麵前表現的不錯,問一句答一句,非常禮貌,舉止得體甚至還帶著一股莫名的大氣,那氣質跟這個年紀的小鬼完全不同,把幾個女老師的心牢牢拿住,沒多大功夫就通過了麵試。


    因為是插班生,周昀仁不可能被分到最好的班級,也不知道成績如何,就被放在了初二七班,一個不好不壞的班,成績好的學生和好玩的學生一半一半,大部分還都是富二代或官二代,有自己的小圈子,看著就不像會照顧外來同學的。


    周昀仁初來乍到,好奇地在老師給他指定的位置上坐好,看了看四周目光各異的同學,神色鎮定地從書包裏拿出文具和課本。


    這點陣仗還不至於嚇倒他,皇長孫什麽世麵沒見過,當朝論道他都毫不怯場,又如何會在意幾個目光不善麵帶輕蔑的同齡人,於是靜下心打算認真聽課。


    看了看教室裏古怪的擺設,知曉了它們的用途之後周昀仁心道自己大驚小怪,一低頭卻被課本上一個醜陋的東西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大膽,何人在此處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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