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欣喜若狂,急切的喚道:“所羅門殿下。”他完全不記得不久前的不屑與輕蔑,熱烈的目光能把周圍的一切點燃,充滿了明亮的希望,那張酒色過度的清秀臉龐也意外的有了幾分顏色。


    囚籠裏麵的獅子傷痕累累,沉沉的閉著眼疲倦不已,矯健的四肢看上去並不放鬆,它的姿態是警惕性十足的防備。


    那位馴獸師見此地接二連三的闖入大人物,內心多番煎熬,低頭站在一旁,期待奧爾的身份能扭轉局勢。


    “奧爾。”阿所如靜思一般合上雙眼,透著東方戰從未見過的陰沉之色。


    “殿下。”奧爾曾經遠遠的看見過這位年幼的殿下,當時他喝醉酒也沒把這位殿下當作一回事。


    如今麵對麵才知道方才那番大不敬的言語多麽可笑,小瞧殿下可是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過錯。


    隻要見過所羅門殿下,沒有人敢大意的對待他。


    手臂被身後之人握住,東方戰就算被阻止,依舊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我的主意已定,不要再阻止我。”


    東方戰掙脫開束縛的手臂。


    “阿戰。”


    東方戰停了步,接著沒有絲毫遲疑往前方行去。


    手臂又被身後之人握住,東方戰蹙起眉,無法克製心中湧上的不快,步子是因為阿所阻止他,同時也因為阿所如此毫不在意的維護一個侮辱自己和他的人:“你準備怎麽做?”


    “你問我為什麽救他?”阿所對著東方戰不笑,那雙桃花瀲灩的眼睛始終明媚如暖光:“燒成灰燼,幹脆的不留痕跡。”


    他不懂得救人,更不懂得手下留情,既然要殺死這個人,就要讓這個人從裏到外死個徹底。


    王後的族人若是東方戰殺死,東方戰無意會惹個大麻煩,他殺死奧爾沒有人會質疑。


    那個女人本身已經對他有了異心,等到腹中的孩子生出,她曾經卑微的祈求都會消散。


    東方戰與他關係匪淺,她會想盡一切方法招攬東方戰,奧爾的死將會是刺激她實現想法的第一步,慢慢的達到製約他的目的,同時為她腹中的孩子留下一條退路。


    她夢中的場景,他會親手殺了她,倒在加納王的懷中。


    他看過她的精神世界,那個夢成了她壓抑瘋狂的來源。


    瘋狂的想過用腹中的孩子取代他的位置,然後失去一切的他磨去棱角。


    阿所淡淡一笑,與東方戰四目相對:“我會處置他。”他轉向奧爾的表情中帶著明顯的冷意和嘲弄。


    奧爾由絕望到希望,再從希望到絕望,這其中的新路曆程讓他癱倒無力。


    身旁那名馴獸師心中一緊,再不出口坦白自己的無辜,他就會被當作同犯。


    把所有錯都推給奧爾,都是奧爾的無知害了他。


    馴獸師咽著喉嚨,哀切的求饒:“一切都是他指使的,為了主管的性命我不得不屈服。”他很聰明,那個老頭子誓死不忤逆王子殿下的吩咐,看著老頭子的麵上,王子這一刻饒了他,他就有時間就出海離開這個美麗的國度。


    奧爾癱倒的身子立刻轉過去,恨不得目光化作利劍,一劍又一劍劃破對方戰栗的身軀。


    馴獸師打開囚籠,一瓶藥劑放在獅子鼻尖。


    鼻尖嗅了嗅,猛然驚醒了全神戒備的金色獅子。


    它惡狠狠的撲倒大敵,這一次他很聰明壓住了對方的雙手,利爪擊中在大敵的頭部。看了一眼主人和東方戰,在兩人的默許下恢複野獸凶殘的本性。


    獅子嫌棄的搖了搖頭顱,轉頭又看到另一個大敵。


    它不會忘記鞭子落在身上,奧爾貪婪的看著他,用大陸語指揮著那處該重些,那處又該皮開肉綻。


    “你不要過來!”奧爾狼狽的閃躲,他隻知道眼前的絕境會毀了他的一切。


    獅子驟然落下的利爪拍打在奧爾的臉上,趾高氣揚的貴族怯弱的無法支持下去。


    嚇暈了,獅子扭動頭顱,這個囂張的敵人經不起嚇啊。


    獅子不敢出手,它聽得仔細,主人要親自動手,它搶先出手的下場會是繼續留在鬥獸場一輩子。


    東方戰帶著獅子回宮。


    留下來的阿所與奧爾獨處。


    昏迷的大貴族與王後的麵容頗有兩分相似,片片幽光如利刃落下,襲入奧爾體內。


    奧爾渾身處處刀絞一般的苦痛,他身上都是不斷被切斷的痛,驚恐的瞪大眼。


    體內腐蝕的詛咒力量讓他痛苦不堪。


    完好的身軀化成白骨,白骨又生成肉身。


    一遍遍的重複。


    密密麻麻的黑色液體從他的五官流出條狀,蠕動在他的身體內外,擁有了生命,在他的身體內翻騰,吞噬著五髒六腑。


    他成了活死人,獲得了永生。


    奧爾緩緩側首,這種不詳的力量讓他充滿不解和恐懼。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裏聽不到肢體掙紮的聲音,放大無數倍感官。


    曾經在西方大陸戰場出現的魔族,再次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阿所麵前。


    看到眼前這一幕,魔族男子不由低聲笑道:“好美的畫麵。”


    血紅的雙眼一彎,露出一抹迷醉的淺笑:“吾皇,已經控製了整個魔族。”


    “那個人是接下來最重要的一步,需要屬下的幫助嗎?吾皇。”魔族男子說的很慢,那個人似乎格外咬字清楚。


    阿所的雙眼,從魔族男子的臉上掠過,那張蒼白的俊容左邊臉頰布滿了詭異的綠色藤紋。


    魔族男子在阿所的厲眼下低著頭,以恭敬的姿態等待。


    阿所的唇緊緊抿成一線,過了許久才回道:“他不是你能提起的人。”


    魔族男子臉上迅速變色,頭垂落的低了少許,再抬頭發現阿所已經不知去向。


    “吾皇,你的生命出現可怕的變數。”


    魔族男子一動不動的站立,他心中生出一股惱恨來,打破了長久以往的寧靜。


    ***


    已經數天,獅子的傷痕消失,不代表它引出的矛盾也會消失。


    王後見到阿所走近,有一刹那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玉手撫在腹部上,親切的問道:“所羅門,來看母後和王弟。”


    王後懷孕的事情無法隱瞞下去,在數天前公開了消息。


    阿所與王後相對而坐:“奧爾死了。”


    王後一直掛著笑:“我知道,所羅門該改改你的衝動。”母親溫柔的教育著孩子,仿佛這個錯誤很小,小到一個玩笑話可以解決。


    他的唇角慢慢的向上掠起:“什麽叫衝動,你失去腹中的孩子會不會衝動呢”


    王後輕笑出來:“母後去看你的父王,孩子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


    走遠的女人,溫柔的撫摸上腹部,感受著孩子的跳動。


    美麗的臉孔變得憂鬱陰沉,她腦海中交替出現夢和現實。


    那個孩子是惡魔,他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毫不猶豫的為了一頭獅子就害死一條生命。


    她抬起頭時,微微擰起眉頭。


    朱雅走到王後身後,提著熬好的補湯,兩人推門而入,書房裏除了加納王,還有一位貴賓。


    她見過大部分官員,可是這一位從未見過。


    她要是見過他,一定不會忘記,如此矛盾的少年實在是平生僅見。


    平凡的五官,毫無出彩的地方。她卻不能移開視線,這個人莫名有著吸引人的特質。


    他沒有笑容,平靜的對著王後點頭。


    王後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位少年的身份:“你就是大賢者在世,經常提起的那位徒弟吧。”


    加納王替王後解答:“國家未來的頂梁柱,他就是大賢者的接班人。”


    少年不卑不亢,對著王後道:“在下前來完成老師的遺囑。”


    “明天起,開始教導那兩個孩子讀書。”加納王朗聲吩咐。


    “是,陛下。”少年回應加納王。


    明天有位老師負責教導他,阿所收到消息。


    明天有位老師負責教導他,東方戰同時收到消息。


    兩人不約而同覺得去看看也無所謂。


    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兩人來到一座小院。


    一襲青衫的少年正在等候,遙遙望見兩道小身影並肩而行。


    “殿下。”他麵向阿所行了貴族禮儀。


    “引導者。”他又轉向東方戰行了神殿的禮儀。


    “你們不需要我。”青衫少年緊緊盯著兩人。


    “勝在有自知之明。”阿所輕歎。


    “我們來了會聽你講。”東方戰表態。


    東方戰來到世間需要重新學習,阿所則是相反,他學習的事物已經夠多了。


    少年講訴整個大陸的局勢,分析思路清晰,有理有據,讓阿所都多看了他一眼。


    東方戰仔細的聽著。


    阿所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接下來的教導大部分都是東方戰一個人在學,另一個是為了陪東方戰而來。


    學與教是互動的關係,少了任何一環都不成立。青衫少年不會強迫任何人去學,也不會強迫的去教。


    東方戰學了半年,阿所陪伴了半年。


    王後臨盆生了一個男孩,加納王狂喜又得一子,舉國歡慶。


    熱鬧的加納王國徹夜不熄燈火,歡呼著新生命的誕生。


    王後抱著新生的孩子,發自內心的輕喚:“我可愛的孩子,你是那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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