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諾比斯會戰
被死神撫養的少女懷抱漆黑之劍 作者：彩峰舞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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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箭與折戟，弗萊佩克高原上血流成河，而西沉的太陽則令染遍全場的血色又深了幾分。拍打著不祥的紫紅色羽翼，成群的“喰屍鳥”盤旋於空中。在陰暗的樹叢後，垂涎三尺的“夜眼白狼”陸續現身。
今夜它們一定能大飽口福吧。因為屍橫遍野的大地於它們而言無異於一場盛宴——
擊敗了帕特裏克率領的天陽騎士團後，奧莉薇婭等人很快就與布拉德合兵一處。在第二軍將士的歡呼與讚賞聲中率先走來的金發美女令利澤大感驚訝。
“好久不見了，利澤·布魯森。自我們從士官學校畢業以來就再沒見過了吧？”
“克勞迪婭·榮格！——可你不是在第一軍嗎？”
“一年半之前我被調到了第七軍，現在是奧莉薇婭少佐的副官。”
“是這樣啊……話說回來，克勞迪婭，你的語氣是不是太見外了？明明我們是久別重逢。”
利澤不滿地鼓起了雙頰，克勞迪婭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這是當然。我是中尉，利澤是大尉，你是我的長官。”
“那這是長官的命令。像以前一樣和我說話吧。”
利澤微微一笑，而克勞迪婭則皺了皺眉。
“……你還是老樣子，這麽會耍小聰明。”
“你才是，還是那麽死腦筋——”
說著，利澤看向克勞迪婭腰間的劍。
“——的劍術笨蛋呢。”
“哼，笨蛋兩個字是多餘的。”
兩人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一同笑了出來，接著擁抱在一起。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她們兩個是士官學校的同窗。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的光景，布拉德不禁想起了已經逝去的蘭斯和林斯。
片刻的相擁後，利澤的表情重歸嚴肅，向克勞迪婭鞠了一躬。
“多虧了你們，第二軍才脫離了險境。實在是、實在是非常感謝。”
“快把頭抬起來！幫助友軍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克勞迪婭的聲音有些憤慨。利澤緩緩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一半驚訝一半安心。
“嗬嗬。你認真的地方真是一點沒變啊。怎麽說呢，我放心了。”
“哼，不過幾年的時間，人的性格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改變呢。”
克勞迪婭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利澤壞笑著捋起了耳邊的頭發。
“——打擾你們兩個重逢真是不好意思，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吧。”
聽到布拉德的話，克勞迪婭連忙敬了一禮。
“失禮了！很抱歉我介紹的遲了，這位就是奧莉薇婭少佐。”
在克勞迪婭有些自豪的介紹下，一名身著漆黑鎧甲的少女走上前來。鎧甲上的紋樣和那麵黑旗上的相同、骷髏頭與兩把鐮刀。為了一睹傳聞中的少女之芳容而聚集過來的將官們莫不失聲驚呼。
奧莉薇婭有模有樣地立了個正，敬禮道：
“初次見麵！下官就是奧莉薇婭·巴雷特斯托姆少佐。”
布拉德一麵暗自慨歎，一麵回敬道：
“我是布拉德·英菲爾德中將。首先請讓我為你們的援助表達感謝。”
“是！謝謝長官！”
“話說回來……明明替身就已經是個相當的美女了，想不到本尊更不得了啊。”
布拉德盯著奧莉薇婭看了起來，突然一股劇痛襲來。嚇了一跳的布拉德往痛處看去，發現是利澤在掐自己的右手背。
“利澤大尉！？”
“奧莉薇婭少佐這麽漂亮真是太好了呢。而且年紀還這麽小。今後我可以稱呼閣下為變態閣下嗎？”
利澤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也不給布拉德辯解的機會，利澤哼了一聲扭過了頭。至於奧莉薇婭、
“是嗎？——啊不對，請問是這樣嗎？”
她既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作出否定，隻是平靜地編織話語。畢竟是這樣的絕世美女，想必類似的稱讚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吧，奧莉薇婭看上去不像是在乎自己容貌的樣子，比起這些，更讓布拉德在意的是——
“怎麽？奧莉薇婭少佐不擅長說敬語嗎？”
“……是的，總覺得有點麻煩。”
布拉德苦笑著詢問道，相應的，奧莉薇婭回答時也是一臉苦澀。看來自己猜中了。
恐怕奧莉薇婭在軍隊這種重視紀律的環境中常常會感到喘不過氣吧。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布拉德也一樣。
一言以蔽之就是性格天生與軍旅生活不合。
“奧莉薇婭少佐，不瞞你說，我也不擅長說敬語。所以跟我說話的時候放輕鬆就好。”
“誒？可以嗎？”
“這樣會讓你更舒心不是嗎？”
“——可是奧托副官告訴我，跟長官說話的時候必須要用敬語……”
或許是平日裏一直被教訓使然，奧莉薇婭繃著臉強調道“簡直就像詛咒一樣哦”。隻要聽口氣就能體會到她的難處。確實，在軍隊裏嚴禁對長官不敬。
雖然如此，但就像利澤剛才說的那樣，是奧莉薇婭的部隊挽救第二軍於危難之間。考慮到這份恩情，敬與不敬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奧托副官？”
“你不認識奧托副官嗎？就是一直擺出這種表情的人類哦。”
說著，奧莉薇婭擺出了一張撲克臉。她惟妙惟肖的模仿簡直就像傑出雕刻家手下的雕塑。
“——啊啊，是說保羅老爺子身邊的鐵麵男啊。這確實像是他會說的話，畢竟是個宛如行走的軍紀一般的人。”
回憶著奧托的經典表情，布拉德如此說道。
“布拉德中將也這麽覺得嗎！？其實我一直都這麽想了。”
奧莉薇婭猛地湊了過來，那雙罕見的黑色眼眸興奮地直閃光。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令布拉德不禁後仰。
“嘛，總之就是這樣了。另外我這邊也覺得怪麻煩的，就直接稱呼你小妹妹了哦。”
“小妹妹嗎……嗯，沒問題！”
奧莉薇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眉頭緊皺的利澤當場表示反對，主張這不成體統。
“謔~，幾個小時前還捏造軍紀的是哪裏的誰來著？我記得是什麽副官可以拒絕長官的命令來著？”
布拉德壞笑著說。聽罷，利澤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那可真是不像樣啊。有這樣亂來的人嗎？”
能抵賴到這種程度也是了不起。連當時不在場的克勞迪婭都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利澤耍這種把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布拉德重歸正題：
“算了。那麽關於接下來的問題，小妹妹的部隊就暫時編入第二軍旗下吧。不好意思，我們這邊的兵力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啊。”
第二軍餘下的兵力大約有一萬兩千。
弗萊佩克高原的戰鬥雖然已經落幕，但並沒有時間沉浸在勝利的餘韻中。為了更好地援助第一軍，奧莉薇婭率領的部隊必不可少。
雖然用了征求同意的語氣，但在布拉德心裏這已經是既定事項了。
“沒關係哦。”
奧莉薇婭點頭表示了同意。布拉德見狀也同她頷首。
“這就太好了。——另外，亞當少將。”
“在！”
“我撥兩千人給你，你負責護送傷員回到王都。”
“是！請放心吧！”
亞當邁出一步，應答得很有氣勢。此人年屆五秩，盡管沒什麽亮眼的表現，但卻是個無論何種境況都能冷靜處置的老成之人。事實上，第二軍能在如此劣勢下堅持到最後而不崩潰，其中離不開他的手腕。
萬一潰逃的敵兵組織反擊
，他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剩下的人在完成整編之後即刻前去援助第一軍。那麽就到這裏，去做好準備吧。”
宣布解散之後，眾人紛紛回往自己的崗位。其間，布拉德叫住了與克勞迪婭一起離開的奧莉薇婭。
“小妹妹。”
奧莉薇婭轉過了身。刹那間，布拉德邁出右腳上前一步，同時拔劍向奧莉薇婭砍去。兩人之間恰好是必殺的距離。連飛燕都難逃一劫的布拉德的這一劍，殺向了奧莉薇婭的脖頸。
現場的氣氛一時凝固，唯有直麵攻擊的奧莉薇婭平靜地開口道：
“——怎麽了？”
“……不，沒什麽。抱歉了，突然衝你拔劍。”
布拉德苦笑著說，接著緩緩地撤下了在一紙之隔停住的劍刃。
“？”
奧莉薇婭一臉不解地歪了歪頭，而後帶著麵露驚駭的克勞迪婭一起走開了。被奧莉薇婭那氣定神閑的態度鎮住的在場者們紛紛露出困惑的表情。
“閣下，你剛才那是……”
同樣感到困惑的利澤詢問道。布拉德竟對挽救了第二軍的恩人以劍相向。她會有這種反應自在情理之中。
“抱歉嚇到你們了。隻不過我無論如何都想確認一下。”
“難道說……閣下是想測試奧莉薇婭少佐的實力？”
利澤用責怪的語氣問道。布拉德將劍收回鞘中，聳了聳肩。
“是的。拜此所賜我算是明白了。難怪帝國軍會對一名少女如此畏懼。”
“我沒有見過她戰鬥的樣子，具體不清楚……不過真有那麽誇張嗎？”
“你應該看到了吧。小妹妹她麵對我的突然襲擊，連動都沒動一下。”
“當然看到了。可我以為是奧莉薇婭少佐沒有反應過來……”
利澤的話可謂世之真理。
事發突然之際，人類往往很難來得及做出反應。刹那之間，心頭產生的一抹空白讓人需要時間才能采取行動。布拉德方才那一劍並沒有放水，他相信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會在那一劍下斃命。
當然也有強者能當場展開反擊。但奧莉薇婭卻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類型。
“不對。不是她當時動不了，而是她在一瞬間做出了沒必要動的判斷。”
“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麽。小妹妹的眼睛準確無誤地把握了我的劍的動向。她很清楚地知道我的劍會在一紙之隔的地方停住。——這就是證據。”
布拉德擼起袖子，將左臂示予利澤。
“居然起了這麽多雞皮疙瘩……”
“你明白了吧。我的本能對小妹妹感到了恐懼。和她為敵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死神這個別名真是恰到好處。”
“閣下都不是對手嗎？”
利澤的神情一反平常。既然戰爭是國與國的衝突，這種問題多少顯得無謂，不過、
“如果是一對一的話，我毫無勝算可言。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
布拉德如此斷言道。利澤聽了有些不能接受。
“再怎麽說也不至於……”
“你能挺我我很感激，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真不知道她那個年紀，到底是經曆了何種試練才會這樣。”
布拉德點了根煙，與歎息一同吐了口氣。
漸行漸遠的奧莉薇婭的背影，在他眼中莫名高大了許多。
2
科尼利厄斯元帥率領的第一軍與格拉丁元帥率領的天陽騎士團對峙於諾比斯平原。雙方投入的總兵力達八萬。對王國軍來說，這裏是第五軍覆滅的因緣之地，但對帝國軍而言，正是這個地方賦予了自己轉入攻勢的契機。
因為可以料想的激戰而被拔擢為中軍指揮官的納恩哈特準將擺下了全能的陣型。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在左翼的薩迪斯少將以及右翼的特拉維斯少將遭遇不測時能及時應對。雖然軍階低於其餘諸將，但科尼利厄斯看中了納恩哈特在耶利斯會戰期間展現的智謀，命他統領中軍，而他布下的陣型也證明了科尼利厄斯並沒有看走眼。
為了掌控全局，科尼利厄斯率領一千士兵在後方紮下了小規模的營地。負責護衛他的是王國十劍的《第三劍》艾雷恩，以及《第七劍》卡特裏亞在內的一幹猛士，雖是如此，但對總司令、乃至統率整個王國軍的元帥而言，護衛力量還是有些薄弱了。
不過並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反對。不如說，是眾將官沒有勇氣對霸氣纏身的科尼利厄斯發表異議。
當年之勇，豈言不複，駕臨戰場的科尼利厄斯已經完全變回了當年被喚作常勝將軍的樣子，下達命令時的眼神甚至讓身旁的猛士們都為之戰栗。
另一邊，天陽騎士團布下了雁形陣。各部隊擺開天守之陣，以萬全之勢展開了迎擊。格拉丁的目的在於以強大的防禦力抵擋對手的攻勢，借機將敵軍引入縱深陣地，揪住敵軍疲憊的破綻予以包圍殲滅。
格拉丁進一步將騎士團中攻擊力最強的重裝槍兵部隊、“慧天狼”拆分成八個大隊，配置在各個要處。
他們是格拉丁意在必殺的精銳，也是全能型的別動隊，在擺開集團戰法《天擊之陣》時銳不可當。開戰伊始便派出慧天狼，足以窺見格拉丁在此次戰役中付諸的決心。
時值光陰曆九九九年晚冬。
無邊蒼穹之下，兩軍將士浴血奮戰。
被後世稱為曆史轉折點的諾比斯會戰就此拉開了帷幕。
天陽騎士團 大本營
“真是壯盛的軍陣啊。”
奧斯卡感慨道。格拉丁看著第一軍的陣仗，同他點了點頭。
“不愧是常勝將軍麾下的軍隊。一眼看去可謂滴水不漏。”
也正因此，格拉丁才覺得悲哀。就因為主君的差別，結果竟會有如此巨大的差異。相比於以賢帝之名威震大陸的拉姆薩，法涅斯特王國的阿爾馮斯王如今已被世人冠以了愚王之名。
考慮到他令延續了六百年曆史的王國衰退至此，這也是當然的歸結。開戰之初，格拉丁還為帝國與獅子之國的戰鬥而感到熱血澎湃，如今想來卻隻覺得滑稽不堪。
“雖然曆史沒有如果，但如果第一軍能在開戰之初就積極投入作戰，戰局恐怕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或許這就是天命吧，法涅斯特王國錯失了時機啊。”
奧斯卡嘴角一揚。看樣子，他似乎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處，不過這時浮上格拉丁腦海的已是另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奧斯卡看過吉埃爾大佐的報告書了嗎？”
“——您是說那個《死神回想錄》嗎？”
奧斯卡緩了一拍答道。
“沒錯。就是那個《死神回想錄》。”
“當然看過……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沒什麽，我隻是想，王國本來早就該走上末路了。”
因為死神少女的出現，越來越多的將士殞命沙場。奧斯本特、喬治、利斯滕貝格等等久經沙場的強者都已撒手人寰。
如果說這一切都要歸咎於死神，那未免太過草率，但帝國統一大陸的腳步確實有所遲緩。作為帝國軍的最高統帥，格拉丁就算被指責為無能也無話可說，可帝國文官那邊的口誅筆伐卻遲遲不至。
並且帝國的二把手，文官係統的領袖塔魯梅斯宰相也一直保持沉默，不曾追究過格拉丁的責任，實在令人生疑。
武官和文官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而居於兩方頂點的格拉丁和塔魯梅斯當然也不例外。正因如此，塔魯梅斯的態度讓格拉丁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去想死神的問題並沒有意義。我們的敵人是常勝將軍麾下的第一軍。還是想想這一仗我們如何取勝
吧。”
奧斯卡的諫言極為正確，格拉丁用力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死神固然了得，但常勝將軍也不可小覷。哪怕是一點點的大意，都可能累及全軍。”
奧斯卡也跟著頷首，不過死神的問題確實是當務之急，他進一步提議不如委菲利克斯以討伐之責。對奧斯卡的提議，格拉丁並不意外，因為他早有此意。
在羅澤瑪麗敗陣的如今，能夠對抗王國最強的死神的人，恐怕隻有帝國最強的菲利克斯了吧。
格拉丁本來打算在擊潰第二軍之後再命令菲利克斯討伐死神，卻沒有料到在那之前收到了亞斯特拉堡遭受奇襲的報告。格拉丁派菲利克斯去亞斯特拉堡隻是以防萬一，他做夢都想不到前來襲擊的不是第七軍而是一支神秘莫測的軍隊。
而且率領那隻軍隊的還是行使神明力量的魔法士。格拉丁不禁暗自感謝自己的謹慎。菲利克斯若是再晚到一會兒，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經過深思，格拉丁決定讓菲利克斯繼續駐守亞斯特拉堡一段時間。雖說那隻神秘軍隊不會再來，但不能保證第七軍不會趁此機會舉兵來犯。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有菲利克斯在的話，對抗死神應該不成問題。
為免再有國家對帝國圖謀不軌，格拉丁必須取得這一戰的勝利。
“左翼方向，敵軍步兵部隊有突出部！”
接到士兵的報告，格拉丁奮力揮下指揮棒。
第一軍 右翼
戰鬥開始後過了半天。
雖然打頭進攻的右翼在天陽騎士團強大的防禦力麵前很是吃力，不過還是漸漸占據了上風。乍一看下是王國軍的優勢，不過——
“這可不妙了……”
一頭白發、身材瘦削的特拉維斯少將低喃一聲。在他身披的紅色披風上印著雙頭銀鷹的紋樣，這是王國武家最頂峰的“六花八葉”之一、梅亞家的象征。
在一旁向部隊傳達命令的副官、布拉姆中佐不解地看向特拉維斯。看來自己的聲音稍微大了些。
“有什麽不妙的呢？”
“一切的一切都很不妙。我們現在麵臨被敵人包圍殲滅的危機。”
“包圍殲滅？——失禮了，在下官看來，隻覺得是我軍壓製了敵軍啊。實在不理解閣下的意思……”
布拉姆拉低了音調，仍是滿臉疑惑。
“布拉姆中佐都看不出來嗎。天陽騎士團果然是強敵啊。”
天陽騎士團時而應付己方的攻擊，時而進行反擊，巧妙地將己方引向了他們的縱深陣地。特拉維斯也是將偶爾產生的違和感的碎片合在一起，才得到了現在的結論。
而在最前線戰鬥的士兵、乃至指揮官恐怕絲毫察覺不到這點吧。若部隊之間沒有相當精妙的配合，那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而天陽騎士團卻能如此自然地做到這點，所以特拉維斯才會稱其為強敵。
（那麽，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特拉維斯抱起雙臂開始思索。生硬地撤軍無疑是一著臭棋。如果敵人知道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便會一口氣收緊包圍網。可如果繼續這樣打下去，最後也隻有被包圍殲滅一個結果。
唯一可行的途徑就是借助外力衝擊包圍網，然後自己這邊看機會有序組織後退了。
（看來隻能拜托他了啊……）
特拉維斯開始向一臉疑惑的布拉姆解釋己方目前的處境。布拉姆的表情在途中產生了豐富的變化，最後一臉苦澀地說：
“可是納恩哈特閣下現在也在與敵軍交戰當中。真的有餘力派出援軍嗎？”
“要是他不能支援，那也簡單，結果就是我們在這諾比斯平原殞命罷了。”
特拉維斯說的很是痛快，布拉姆不由繃緊了臉。
“不用擔心。雖然大家都被他那張帥氣的臉蛋和舉止騙倒了，但事實上他可是個詭計多端的人。在我看來，他和第二軍的布拉德中將不相上下。再說了，他可是我們第一軍的副官，肯定能做到的。”
特拉維斯以諷刺的語氣如此說道，接著命令布拉德派人去給納恩哈特送信。
第一軍 中軍
特拉維斯少將旗下的傳令兵趕到與天陽騎士團激戰正酣的納恩哈特帳下時，已經是璀璨的驕陽開始西沉的時候了。
“——特拉維斯閣下需要援軍？”
“是的。我軍有被敵人包圍殲滅的危險。敵軍的真意是將我們誘至縱深。萬望您能盡快派出援軍解圍。——以上。”
“包圍殲滅？”
卡特莉娜吃了一驚，她端起望遠鏡往右翼看去，隨後不解地問道：
“不是我軍壓製了敵軍嗎？”
“是的，其實我也這麽想……但特拉維斯閣下說，隻要告訴納恩哈特閣下，他自然會明白。”
兩人一同看向了納恩哈特。納恩哈特告訴傳令兵自己明白了，接著讓卡特莉娜去聯絡帳下行動最為迅捷的迪克少佐。
卡特莉娜雖然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了。
“——能請您告訴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嗎？”
一旁的傳令兵也不解地跑開之際，卡特莉娜借機會詢問道。
“我們這邊也一樣，敵人雖然擺下了雁形陣，但真實意圖是想引誘我們深入。特拉維斯閣下中計了。”
“閣下您一開始就明白了嗎？”
卡特莉娜投來了懷疑的目光。
“並沒有。”
“可是您不是下令嚴禁部隊深追嗎？”
“交戰之後我就覺得敵人的動作有蹊蹺，所以打算觀察一下情況。這種場合下，性格小心的人比較有利。”
特拉維斯會中計，原因多半出在性格上。喜歡積極進攻的特拉維斯和更青睞後發製人的納恩哈特。在麵對設下陷阱的對手時，特拉維斯會非常不利。不過能在被包圍之前看穿敵人的策略，不得不說他的洞察力絕非泛泛。
“了解了，不過我們這邊也無甚餘裕啊。現在光是派出迪克中佐的騎兵聯隊就很吃力了。”
納恩哈特迎戰的是敵軍的主力，卡特莉娜會覺得有壓力自是理所當然。耍小聰明對天陽騎士團是不管用的。雖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但納恩哈特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感歎，科尼利厄斯真是給自己推來了一份嚴峻的任務啊。
“即使如此，能明白敵軍的意圖就是很大的收獲。卡特莉娜去將這一點告知各部隊的指揮官，另外再派傳令兵去通知左翼的薩迪斯閣下。”
“遵命！我這就安排下去！”
在這之後，得到迪克少佐援助的特拉維斯在多少付出了一些犧牲的情況下成功組織了後退，並固守防禦擋住了敵軍的追擊。
另一邊，統領左翼的薩迪斯少將麾下各部隊僅與敵軍發生了小摩擦，這並非是因為他看穿了敵軍的計策，而要歸功於他那慎而又慎的性格。
等得知了敵軍的意圖後，他的作戰更加保守，直接向各部隊下達嚴命，如果擅自進軍，無論獲得何等戰果一律嚴懲不貸。即便心急的帝國將領調動後備兵力發動猛攻，左翼仍然以不遜於天陽騎士團的防禦力站穩了陣腳。
就這樣，會戰首日，兩軍始終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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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軍與天陽騎士團的戰鬥日益激烈。
“又有一波敵軍從左中右方向發起突擊！”
麵對從三個方向襲來的騎兵部隊，科尼利厄斯命各部隊以大盾兵為核心擺下三角陣。遇到阻礙的敵軍被迫分成左右兩隊。而在這之後，等待他們的是排成三列橫隊的弓兵。
弓兵對準上空將弦拉滿。
“用四、二、四的十段齊射招呼他們。”
科尼利厄斯冷靜地下達了命令。另
一邊、
“敵重裝步兵現在壓迫我軍右翼！”
“聯絡慧天狼第五、第六部隊，要他們把中軍給我捅開個口子。”
接到情緒激昂的格拉丁的命令，部署在諾比斯平原西部的慧天狼部隊采取了行動。他們充分發揮了強悍的突破力，對第一軍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就這樣，十天過去，兩軍仍相持不下，戰鬥漸漸拖入了總力戰——
第一軍大營
因晝夜溫差而產生的濃霧連日不散，其間，接到傳令兵報告的納恩哈特慌忙坐到了包括科尼利厄斯在內眾將官齊聚的席間。
“敵軍有什麽動作嗎？”
“是的。疑是敵軍精銳的部隊趁著大霧開始了前進。數量約四到五千。看樣子是打算突襲我軍左翼。”
聽完納恩哈特的話，坐在最上首位置的科尼利厄斯捋起了胡子。科尼利厄斯身上穿著從群雄割據時代陪伴自己至今的褐色戰甲，無數傷痕訴說著他身經百戰的過往，而掛在他腰際的則是冠名雷姆利亞的寶劍。
在過去，王國曾派兵攻打大陸南方的小國、雷姆利亞皇國。
當時還年輕的科尼利厄斯無往不利，最終擒獲了統軍出戰的尤裏皇子。
雷姆利亞皇國的皇帝、路德維希·馮·尤瑟四世為此手足無措。在四名皇子之中，尤裏皇子年紀輕輕且才華橫溢，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尤瑟拿出了數額龐大的贖金請求贖回尤裏，卻遭到當時的拉斐爾王斷然拒絕。
然而雷姆利亞皇國的傳國寶劍改變了拉斐爾的心意。據說那把劍是能斬斷雷電的絕品。愛好收藏武具的拉斐爾表示，若尤瑟獻出寶劍，便放尤裏回國。尤瑟以為皇子的性命無可為替，加上休戰的條件獻出了寶劍。
在那之後，雷姆利亞皇國雖然得以從與王國的戰爭中脫身，卻在幾年後被他國攻滅了。當代國王阿爾馮斯對武具沒有任何興趣，十分幹脆地將寶劍雷姆利亞賜給了科尼利厄斯。
（那麽，科尼利厄斯閣下要如何應對呢。）
不隻納恩哈特，在場者都在等候科尼利厄斯發言。
“——連日作戰終於使得天陽騎士團麻痹大意了嗎。帝國三將之首確實是個相當優秀的將帥……不過還是太嫩了啊。”
科尼利厄斯苦笑著道出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內容是任其發動突襲，假裝被敵軍突破之後配置伏兵阻截。隨後重整被截斷的前軍部隊，配合伏兵從後方夾擊。
眾將官皆頷首讚同，在旁待機的傳令兵即刻動身前往左翼。恰逢此時，帳下又進來一名傳令兵，其人肩章上畫有兩顆星。
來者無疑是第二軍的傳令兵，全場氛圍一時緊張起來。
“報。我軍已在弗萊佩克高原擊敗敵軍，現正趕來援助第一軍。”
傳令兵難掩欣喜的聲音引得表情緊繃的將官們一陣歡呼。包括納恩哈特在內，大多數在場者都知道現在的戰局容不得大意，但傳令兵帶來的喜訊確實足以一掃籠罩在頭頂的陰雲。
科尼利厄斯長出一口氣，平靜地說：
“這樣啊。布拉德中將化險為夷了嗎。”
“是的，雖然情況一度危急，但在奧莉薇婭少佐的援軍幫助下逆轉了形勢。”
科尼利厄斯眨了眨眼。
“那個被帝國軍稱為死神的少女嗎……關於她的報告我都看過了，總覺得像是我小時候從曾祖父那裏聽來的傳說故事一樣。——實際上究竟如何呢？”
科尼利厄斯看向納恩哈特問道，納恩哈特一麵回憶少女精致的五官一麵答道：
“恐怕……不，她無疑是王國軍隊最強的戰士。說實話，沒有什麽比有她支援更讓人放心的了。”
為了增強納恩哈特主張的說服力，傳令兵興奮地介紹起了奧莉薇婭的活躍表現。聽描述，她的戰功之卓著已經到了常人望塵莫及的地步。隻不過很難將她的成績和平時那輕佻的態度聯想在一起就是了。
英雄一詞掠過了納恩哈特的腦海。
“原來如此，居然能讓你說到這個地步嗎。看來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傑。站在我們王國軍的角度來看，她更像是女神啊。”
“是啊，她的容貌確實配得上女神之名。”
納恩哈特的無心之言聽得科尼利厄斯目瞪口呆。在場的其他人也投來了訝異的目光。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科尼利厄斯假咳幾聲，連忙開口繼續道：
“不是的，隻是我還是第一次聽你稱讚別人的容貌。剛才的話要是被你的副官……名字叫什麽來著？”
“是說卡特莉娜少尉嗎？”
“對對，就是那個卡特莉娜少尉。要是被她聽到了不會生氣嗎？”
“……為什麽卡特莉娜少尉會生氣呢？”
納恩哈特感到一頭霧水。看到他的反應，科尼利厄斯的目光充滿了憐憫，其他人則紛紛苦笑。
“唉，看來智勇雙全的你也還是有短處的。即便天予你以二物，卻也不會予你第三物啊。這樣的話，那姑娘一定很辛苦吧。”
“元帥閣下說的沒錯，我確實給卡特莉娜少尉添了不少麻煩。”
卡特莉娜少尉作為副官十分優秀，而自己也因為對她的依賴而讓她很是操勞，這些納恩哈特都有自覺，也正因為有自覺，他才不明白科尼利厄斯說的短處是什麽意思。
“我說的不是這個方麵……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好好跟你說說吧。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
說到這裏，科尼利厄斯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雷姆利亞。這是納恩哈特第一次見到雷姆利亞出鞘，那凜凜寒光令見者直感到脊背發涼。一如斬斷雷電的傳聞，這把劍的鋒利確實能做到削鐵如泥。
科尼利厄斯雙眼一瞪，將雷姆利亞插進地上：
“到了向天陽騎士團亮出獅子獠牙的時候了。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第一軍的驍勇！”
“““遵命！！”””
眾人聞言無不心旌搖蕩，一齊起身敬了一禮。科尼利厄斯滿意地環顧一圈，最後看向了納恩哈特：
“今後由納恩哈特負責與第二軍暗中聯絡。”
“謹遵閣下吩咐。”
納恩哈特將右手抵在胸前，以騎士特有的方式行了一禮。科尼利厄斯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用力點了點頭。
天陽騎士團大本營
“看來我們低估了第一軍的實力啊。乍一看下覺得不分伯仲，實則慢慢地勒住了我們的喉嚨。”
聽到奧斯卡的話，格拉丁的表情不由扭曲了。
他絕沒有半點輕視第一軍的意思。天陽騎士團在連日的戰鬥中千真萬確地用上了全力。可事到如今再回顧，不禁為一次又一次跳出自己預想的第一軍、換言之即是科尼利厄斯的手腕而顫栗不已。
“——派去的慧天狼有聯絡嗎？”
“……沒有。恐怕已經潰滅了。”
提議借濃霧的掩護發動突襲的將官一臉苦澀地回答道。
“潰滅？你說潰滅了！那可是五千的慧天狼啊！”
格拉丁一氣之下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在場將官見狀無不驚慌失措。
格拉丁很少當著部下的麵如此動怒，畢竟他平日裏一直主張部下的失態是長官的責任。由此可見自己心中已不剩多少餘裕，格拉丁產生了強烈的自我厭惡感。
“——抱歉。作為帝國三將之首，我竟會展露如此醜態。”
“請您不要放在心上。第一軍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分析班的預料。比起這個，我們必須製定接下來的對策。”
奧斯卡用眼神示意一名侍從為格拉丁端來鳳仙茶
。格拉丁一麵在心裏感謝他的體諒一麵飲了口茶，溫暖與茶香一同在體內沁透開來。
“奧斯卡說的沒錯。有誰想到什麽策略嗎？”
多少恢複了冷靜的格拉丁環顧眾人問道。話音剛落，目光瞄向奧斯卡的眾將官全都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若是在平日，這時候他們早在爭先恐後地闡述見解了。
格拉丁方才的動怒或許是令他們如此畏縮的一大要因，不過——
（一旦習慣了勝利，就會因為一次挫折而變得畏首畏尾嗎。明明是天陽騎士團的將官，真叫人難堪。這麽一來，今後是有個必須解決的難題了……）
格拉丁露骨地歎了口氣，這時，帳外傳來士兵的喧嚷聲。眾人紛紛望向入口，隻見一名傳令兵被兩名士兵攙扶進來。
“來人，給他喝水。”
在格拉丁的指示下，離入口最近的將官遞出了自己的水壺。傳令兵忘我地喝幹了水壺裏的水，整理好紊亂的呼吸，單膝跪地。
“報，帕特裏克中將戰死，麾下部隊已經潰敗。”
靜寂支配了全場。所有人都沒能立刻理解傳令兵的報告，一臉茫然。格拉丁也不例外，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在場者不久前才接到報告，說第二軍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這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說第二軍在弗萊佩克高原已經山窮水盡了嗎？這還沒過三天呢。——難道帕特裏克之前在謊報軍情！？”
話剛出口，格拉丁就反應過來事實不可能如此。帕特裏克性格直來直去，是個與虛言和詭計無緣的男人。恐怕就連格拉丁布置的特務部隊，他也覺得多此一舉吧。
果不其然，被嚇了一跳的傳令兵連連搖頭。
“斷無此事，帕特裏克中將先前所說沒有半句虛言。正如元帥閣下所說，第二軍確實離崩潰隻差一步。”
“那帕特裏克又是怎麽戰死的？”
“因為死神奧莉薇婭的增援。帕特裏克中將和克裏斯托弗少將都在死神的凶刃下喪命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死神奧莉薇婭！？她怎麽會出現在中央戰線！！”
麵對這理所當然的疑問，傳令兵無力地搖了搖頭。
“具體原因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再過不久，死神就會來到這裏。”
格拉丁說不出話了。如果傳令兵所言不假，天陽騎士團現在正麵臨被前後夾擊的危險。
而且對手還是死神奧莉薇婭。考慮到第一軍的實力也遠超預想，稍有差池，己方就可能落得全滅的結局。
“元帥閣下，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和死神遭遇的話……”
“我明白。很遺憾，接下來必須撤回基爾要塞了。”
在場所有人都點頭讚成格拉丁的判斷。緊接著就要決定由誰來負責殿後這最為艱巨的任務，沒想到亞曆山大自告奮勇，臉上滿滿的自信。
“——好吧。給亞曆山大五千士兵。還望你能不負重任。”
“遵命！”
為了撤退的準備，眾人紛紛退出賬外。留到最後的奧斯卡看著亞曆山大離去的背影，同格拉丁耳語道：
“真的可以嗎？我覺得亞曆山大中佐恐不足當此大任啊。”
“我之前已經忠告過他不要小看敵人了。不會再有第二次。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話是這麽說，他肯定活不下來吧。”
“是這樣啊。”
格拉丁和奧斯卡默默地點了點頭。就這樣，留下負責殿後的亞曆山大，天陽騎士團開始往基爾要塞撤退。
4
“亞曆山大中佐！快往這邊！”
脫離了諾比斯平原的亞曆山大在副官沙夏大尉的催促下逃進了森林深處。身邊的部下包括沙夏在內僅剩五人。為了盡可能地減輕身上的重量，亞曆山大真可謂丟盔卸甲，不顧顏麵被樹枝劃傷，隻知道拚命逃竄。
“哈啊、哈啊、哈啊！可惡！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亞曆山大之所以主動扛下殿後的任務，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才華。如果軍中諸將裏最年輕的自己漂亮地完成了殿後的任務，那今後就不會有人敢質疑自己的能力了。
然而，與第二軍遭遇之後，亞曆山大的部隊沒撐到兩個小時就土崩瓦解了。
（這不是我實力不濟，隻是碰巧運氣不好罷了。何況格拉丁元帥跟我保證過，隻要活著回去就能讓我升任大佐。搞不好的話，直接晉升為準將也不是夢。）
亞曆山大正在心裏盤算著這些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身後的部下不知不覺間都沒了動靜。他不禁停下腳步看向身後，沒想到另外四名部下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亞曆山大中佐，請您退後。”
再轉過身，看到沙夏拔出劍死死地盯著前方。他老老實實地退後幾步，接著從樹叢中走出了一名穿著漆黑鎧甲的少女。
少女手中握著一把纏繞漆黑霧靄的黑劍。
“黑色的鎧甲和武器。你就是死神奧莉薇婭嗎！”
“嗯，雖然我不是死神，不過沒錯。捉鬼遊戲結束了嗎？”
“咕嗷嗷嗷嗷！！”
沙夏發出奇異的叫聲向奧莉薇婭撲了過去。奧莉薇婭稍稍彎下腰，從右下方逆向揮出一記斜斬。一時間鮮血四溢，沙夏被砍飛的上半身掛在了樹枝上。
各式各樣的髒器隨之稀裏嘩啦地掉到了地上。
“接下來——”
“等、等等！我投降，繞我一命！”
亞曆山大丟下劍趴在地上表示降服。看到剛才這一幕之後，如果還有人敢對麵前的少女刀兵相向，那肯定是腦子壞了。
奧莉薇婭將劍搭在肩上，歪了歪頭。
“咦？我聽說天陽騎士團和紅之騎士團一樣誓死不降啊？”
“我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但那種急著投胎的人怎麽想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亞曆山大如此答道，奧莉薇婭深以為然。
“我也這麽覺得哦，真不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想死。明明死掉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也不能開開心心地看書了。——行吧，那你跟我過來。”
說著，奧莉薇婭將劍收回劍鞘，哼著小調從容而悠然地走了起來。在她身上完全尋不到警惕的概念。
（嗬嗬嗬。這丫頭用劍的手腕確實了得，不過腦子卻不怎麽好使啊。帕特裏克中將和克裏斯托弗少將居然會被這種貨色殺掉，簡直要笑死我了。戰鬥不是隻有光明磊落就可以，無論使用多麽卑鄙的手段，活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如果幹掉了死神，那功勞可不是殿後這種鍍一層金的事能比的。絕對能拿到帝國十字勳章不說，搞不好能一口氣升到少將的位子。
亞曆山大一邊在心裏偷笑，一邊悄悄地靠近奧莉薇婭身後。她果然沒有在警戒自己。亞曆山大已經憋不住笑意，利索地掏出了藏在右邊袖子裏的匕首。
（去死吧！！）
亞曆山大對準奧莉薇婭的後頸揮下匕首——
“——你怎麽回事？”
一瞬的視野閃爍之後，本應倒在地上的奧莉薇婭不知為何鼓著雙頰站在自己麵前。在她的左手中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不停蠢動的東西。
（那東西……莫非是心髒？）
有種不祥預感的亞曆山大看向自己的左胸口——發現破了個洞的襯衫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aaa。”
“撒謊是不可以的哦！會被鬼拔掉舌頭的！”
奧莉薇婭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心髒。
亞曆山大的意識也在這一刻斷了線。
會戰第十二日。
在中央戰線爆發
的一大決戰以王國軍的勝利告終。
然而，對那在暗中觀察著這場戰鬥的存在，雙方卻都未有所察覺。
斷箭與折戟，弗萊佩克高原上血流成河，而西沉的太陽則令染遍全場的血色又深了幾分。拍打著不祥的紫紅色羽翼，成群的“喰屍鳥”盤旋於空中。在陰暗的樹叢後，垂涎三尺的“夜眼白狼”陸續現身。
今夜它們一定能大飽口福吧。因為屍橫遍野的大地於它們而言無異於一場盛宴——
擊敗了帕特裏克率領的天陽騎士團後，奧莉薇婭等人很快就與布拉德合兵一處。在第二軍將士的歡呼與讚賞聲中率先走來的金發美女令利澤大感驚訝。
“好久不見了，利澤·布魯森。自我們從士官學校畢業以來就再沒見過了吧？”
“克勞迪婭·榮格！——可你不是在第一軍嗎？”
“一年半之前我被調到了第七軍，現在是奧莉薇婭少佐的副官。”
“是這樣啊……話說回來，克勞迪婭，你的語氣是不是太見外了？明明我們是久別重逢。”
利澤不滿地鼓起了雙頰，克勞迪婭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這是當然。我是中尉，利澤是大尉，你是我的長官。”
“那這是長官的命令。像以前一樣和我說話吧。”
利澤微微一笑，而克勞迪婭則皺了皺眉。
“……你還是老樣子，這麽會耍小聰明。”
“你才是，還是那麽死腦筋——”
說著，利澤看向克勞迪婭腰間的劍。
“——的劍術笨蛋呢。”
“哼，笨蛋兩個字是多餘的。”
兩人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一同笑了出來，接著擁抱在一起。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她們兩個是士官學校的同窗。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的光景，布拉德不禁想起了已經逝去的蘭斯和林斯。
片刻的相擁後，利澤的表情重歸嚴肅，向克勞迪婭鞠了一躬。
“多虧了你們，第二軍才脫離了險境。實在是、實在是非常感謝。”
“快把頭抬起來！幫助友軍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克勞迪婭的聲音有些憤慨。利澤緩緩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一半驚訝一半安心。
“嗬嗬。你認真的地方真是一點沒變啊。怎麽說呢，我放心了。”
“哼，不過幾年的時間，人的性格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改變呢。”
克勞迪婭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利澤壞笑著捋起了耳邊的頭發。
“——打擾你們兩個重逢真是不好意思，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吧。”
聽到布拉德的話，克勞迪婭連忙敬了一禮。
“失禮了！很抱歉我介紹的遲了，這位就是奧莉薇婭少佐。”
在克勞迪婭有些自豪的介紹下，一名身著漆黑鎧甲的少女走上前來。鎧甲上的紋樣和那麵黑旗上的相同、骷髏頭與兩把鐮刀。為了一睹傳聞中的少女之芳容而聚集過來的將官們莫不失聲驚呼。
奧莉薇婭有模有樣地立了個正，敬禮道：
“初次見麵！下官就是奧莉薇婭·巴雷特斯托姆少佐。”
布拉德一麵暗自慨歎，一麵回敬道：
“我是布拉德·英菲爾德中將。首先請讓我為你們的援助表達感謝。”
“是！謝謝長官！”
“話說回來……明明替身就已經是個相當的美女了，想不到本尊更不得了啊。”
布拉德盯著奧莉薇婭看了起來，突然一股劇痛襲來。嚇了一跳的布拉德往痛處看去，發現是利澤在掐自己的右手背。
“利澤大尉！？”
“奧莉薇婭少佐這麽漂亮真是太好了呢。而且年紀還這麽小。今後我可以稱呼閣下為變態閣下嗎？”
利澤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也不給布拉德辯解的機會，利澤哼了一聲扭過了頭。至於奧莉薇婭、
“是嗎？——啊不對，請問是這樣嗎？”
她既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作出否定，隻是平靜地編織話語。畢竟是這樣的絕世美女，想必類似的稱讚她已經聽過無數次了吧，奧莉薇婭看上去不像是在乎自己容貌的樣子，比起這些，更讓布拉德在意的是——
“怎麽？奧莉薇婭少佐不擅長說敬語嗎？”
“……是的，總覺得有點麻煩。”
布拉德苦笑著詢問道，相應的，奧莉薇婭回答時也是一臉苦澀。看來自己猜中了。
恐怕奧莉薇婭在軍隊這種重視紀律的環境中常常會感到喘不過氣吧。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布拉德也一樣。
一言以蔽之就是性格天生與軍旅生活不合。
“奧莉薇婭少佐，不瞞你說，我也不擅長說敬語。所以跟我說話的時候放輕鬆就好。”
“誒？可以嗎？”
“這樣會讓你更舒心不是嗎？”
“——可是奧托副官告訴我，跟長官說話的時候必須要用敬語……”
或許是平日裏一直被教訓使然，奧莉薇婭繃著臉強調道“簡直就像詛咒一樣哦”。隻要聽口氣就能體會到她的難處。確實，在軍隊裏嚴禁對長官不敬。
雖然如此，但就像利澤剛才說的那樣，是奧莉薇婭的部隊挽救第二軍於危難之間。考慮到這份恩情，敬與不敬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奧托副官？”
“你不認識奧托副官嗎？就是一直擺出這種表情的人類哦。”
說著，奧莉薇婭擺出了一張撲克臉。她惟妙惟肖的模仿簡直就像傑出雕刻家手下的雕塑。
“——啊啊，是說保羅老爺子身邊的鐵麵男啊。這確實像是他會說的話，畢竟是個宛如行走的軍紀一般的人。”
回憶著奧托的經典表情，布拉德如此說道。
“布拉德中將也這麽覺得嗎！？其實我一直都這麽想了。”
奧莉薇婭猛地湊了過來，那雙罕見的黑色眼眸興奮地直閃光。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令布拉德不禁後仰。
“嘛，總之就是這樣了。另外我這邊也覺得怪麻煩的，就直接稱呼你小妹妹了哦。”
“小妹妹嗎……嗯，沒問題！”
奧莉薇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眉頭緊皺的利澤當場表示反對，主張這不成體統。
“謔~，幾個小時前還捏造軍紀的是哪裏的誰來著？我記得是什麽副官可以拒絕長官的命令來著？”
布拉德壞笑著說。聽罷，利澤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那可真是不像樣啊。有這樣亂來的人嗎？”
能抵賴到這種程度也是了不起。連當時不在場的克勞迪婭都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利澤耍這種把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布拉德重歸正題：
“算了。那麽關於接下來的問題，小妹妹的部隊就暫時編入第二軍旗下吧。不好意思，我們這邊的兵力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啊。”
第二軍餘下的兵力大約有一萬兩千。
弗萊佩克高原的戰鬥雖然已經落幕，但並沒有時間沉浸在勝利的餘韻中。為了更好地援助第一軍，奧莉薇婭率領的部隊必不可少。
雖然用了征求同意的語氣，但在布拉德心裏這已經是既定事項了。
“沒關係哦。”
奧莉薇婭點頭表示了同意。布拉德見狀也同她頷首。
“這就太好了。——另外，亞當少將。”
“在！”
“我撥兩千人給你，你負責護送傷員回到王都。”
“是！請放心吧！”
亞當邁出一步，應答得很有氣勢。此人年屆五秩，盡管沒什麽亮眼的表現，但卻是個無論何種境況都能冷靜處置的老成之人。事實上，第二軍能在如此劣勢下堅持到最後而不崩潰，其中離不開他的手腕。
萬一潰逃的敵兵組織反擊
，他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剩下的人在完成整編之後即刻前去援助第一軍。那麽就到這裏，去做好準備吧。”
宣布解散之後，眾人紛紛回往自己的崗位。其間，布拉德叫住了與克勞迪婭一起離開的奧莉薇婭。
“小妹妹。”
奧莉薇婭轉過了身。刹那間，布拉德邁出右腳上前一步，同時拔劍向奧莉薇婭砍去。兩人之間恰好是必殺的距離。連飛燕都難逃一劫的布拉德的這一劍，殺向了奧莉薇婭的脖頸。
現場的氣氛一時凝固，唯有直麵攻擊的奧莉薇婭平靜地開口道：
“——怎麽了？”
“……不，沒什麽。抱歉了，突然衝你拔劍。”
布拉德苦笑著說，接著緩緩地撤下了在一紙之隔停住的劍刃。
“？”
奧莉薇婭一臉不解地歪了歪頭，而後帶著麵露驚駭的克勞迪婭一起走開了。被奧莉薇婭那氣定神閑的態度鎮住的在場者們紛紛露出困惑的表情。
“閣下，你剛才那是……”
同樣感到困惑的利澤詢問道。布拉德竟對挽救了第二軍的恩人以劍相向。她會有這種反應自在情理之中。
“抱歉嚇到你們了。隻不過我無論如何都想確認一下。”
“難道說……閣下是想測試奧莉薇婭少佐的實力？”
利澤用責怪的語氣問道。布拉德將劍收回鞘中，聳了聳肩。
“是的。拜此所賜我算是明白了。難怪帝國軍會對一名少女如此畏懼。”
“我沒有見過她戰鬥的樣子，具體不清楚……不過真有那麽誇張嗎？”
“你應該看到了吧。小妹妹她麵對我的突然襲擊，連動都沒動一下。”
“當然看到了。可我以為是奧莉薇婭少佐沒有反應過來……”
利澤的話可謂世之真理。
事發突然之際，人類往往很難來得及做出反應。刹那之間，心頭產生的一抹空白讓人需要時間才能采取行動。布拉德方才那一劍並沒有放水，他相信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會在那一劍下斃命。
當然也有強者能當場展開反擊。但奧莉薇婭卻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類型。
“不對。不是她當時動不了，而是她在一瞬間做出了沒必要動的判斷。”
“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麽。小妹妹的眼睛準確無誤地把握了我的劍的動向。她很清楚地知道我的劍會在一紙之隔的地方停住。——這就是證據。”
布拉德擼起袖子，將左臂示予利澤。
“居然起了這麽多雞皮疙瘩……”
“你明白了吧。我的本能對小妹妹感到了恐懼。和她為敵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死神這個別名真是恰到好處。”
“閣下都不是對手嗎？”
利澤的神情一反平常。既然戰爭是國與國的衝突，這種問題多少顯得無謂，不過、
“如果是一對一的話，我毫無勝算可言。我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次元。”
布拉德如此斷言道。利澤聽了有些不能接受。
“再怎麽說也不至於……”
“你能挺我我很感激，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真不知道她那個年紀，到底是經曆了何種試練才會這樣。”
布拉德點了根煙，與歎息一同吐了口氣。
漸行漸遠的奧莉薇婭的背影，在他眼中莫名高大了許多。
2
科尼利厄斯元帥率領的第一軍與格拉丁元帥率領的天陽騎士團對峙於諾比斯平原。雙方投入的總兵力達八萬。對王國軍來說，這裏是第五軍覆滅的因緣之地，但對帝國軍而言，正是這個地方賦予了自己轉入攻勢的契機。
因為可以料想的激戰而被拔擢為中軍指揮官的納恩哈特準將擺下了全能的陣型。之所以如此，是為了在左翼的薩迪斯少將以及右翼的特拉維斯少將遭遇不測時能及時應對。雖然軍階低於其餘諸將，但科尼利厄斯看中了納恩哈特在耶利斯會戰期間展現的智謀，命他統領中軍，而他布下的陣型也證明了科尼利厄斯並沒有看走眼。
為了掌控全局，科尼利厄斯率領一千士兵在後方紮下了小規模的營地。負責護衛他的是王國十劍的《第三劍》艾雷恩，以及《第七劍》卡特裏亞在內的一幹猛士，雖是如此，但對總司令、乃至統率整個王國軍的元帥而言，護衛力量還是有些薄弱了。
不過並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反對。不如說，是眾將官沒有勇氣對霸氣纏身的科尼利厄斯發表異議。
當年之勇，豈言不複，駕臨戰場的科尼利厄斯已經完全變回了當年被喚作常勝將軍的樣子，下達命令時的眼神甚至讓身旁的猛士們都為之戰栗。
另一邊，天陽騎士團布下了雁形陣。各部隊擺開天守之陣，以萬全之勢展開了迎擊。格拉丁的目的在於以強大的防禦力抵擋對手的攻勢，借機將敵軍引入縱深陣地，揪住敵軍疲憊的破綻予以包圍殲滅。
格拉丁進一步將騎士團中攻擊力最強的重裝槍兵部隊、“慧天狼”拆分成八個大隊，配置在各個要處。
他們是格拉丁意在必殺的精銳，也是全能型的別動隊，在擺開集團戰法《天擊之陣》時銳不可當。開戰伊始便派出慧天狼，足以窺見格拉丁在此次戰役中付諸的決心。
時值光陰曆九九九年晚冬。
無邊蒼穹之下，兩軍將士浴血奮戰。
被後世稱為曆史轉折點的諾比斯會戰就此拉開了帷幕。
天陽騎士團 大本營
“真是壯盛的軍陣啊。”
奧斯卡感慨道。格拉丁看著第一軍的陣仗，同他點了點頭。
“不愧是常勝將軍麾下的軍隊。一眼看去可謂滴水不漏。”
也正因此，格拉丁才覺得悲哀。就因為主君的差別，結果竟會有如此巨大的差異。相比於以賢帝之名威震大陸的拉姆薩，法涅斯特王國的阿爾馮斯王如今已被世人冠以了愚王之名。
考慮到他令延續了六百年曆史的王國衰退至此，這也是當然的歸結。開戰之初，格拉丁還為帝國與獅子之國的戰鬥而感到熱血澎湃，如今想來卻隻覺得滑稽不堪。
“雖然曆史沒有如果，但如果第一軍能在開戰之初就積極投入作戰，戰局恐怕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或許這就是天命吧，法涅斯特王國錯失了時機啊。”
奧斯卡嘴角一揚。看樣子，他似乎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處，不過這時浮上格拉丁腦海的已是另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奧斯卡看過吉埃爾大佐的報告書了嗎？”
“——您是說那個《死神回想錄》嗎？”
奧斯卡緩了一拍答道。
“沒錯。就是那個《死神回想錄》。”
“當然看過……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沒什麽，我隻是想，王國本來早就該走上末路了。”
因為死神少女的出現，越來越多的將士殞命沙場。奧斯本特、喬治、利斯滕貝格等等久經沙場的強者都已撒手人寰。
如果說這一切都要歸咎於死神，那未免太過草率，但帝國統一大陸的腳步確實有所遲緩。作為帝國軍的最高統帥，格拉丁就算被指責為無能也無話可說，可帝國文官那邊的口誅筆伐卻遲遲不至。
並且帝國的二把手，文官係統的領袖塔魯梅斯宰相也一直保持沉默，不曾追究過格拉丁的責任，實在令人生疑。
武官和文官本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而居於兩方頂點的格拉丁和塔魯梅斯當然也不例外。正因如此，塔魯梅斯的態度讓格拉丁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去想死神的問題並沒有意義。我們的敵人是常勝將軍麾下的第一軍。還是想想這一仗我們如何取勝
吧。”
奧斯卡的諫言極為正確，格拉丁用力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死神固然了得，但常勝將軍也不可小覷。哪怕是一點點的大意，都可能累及全軍。”
奧斯卡也跟著頷首，不過死神的問題確實是當務之急，他進一步提議不如委菲利克斯以討伐之責。對奧斯卡的提議，格拉丁並不意外，因為他早有此意。
在羅澤瑪麗敗陣的如今，能夠對抗王國最強的死神的人，恐怕隻有帝國最強的菲利克斯了吧。
格拉丁本來打算在擊潰第二軍之後再命令菲利克斯討伐死神，卻沒有料到在那之前收到了亞斯特拉堡遭受奇襲的報告。格拉丁派菲利克斯去亞斯特拉堡隻是以防萬一，他做夢都想不到前來襲擊的不是第七軍而是一支神秘莫測的軍隊。
而且率領那隻軍隊的還是行使神明力量的魔法士。格拉丁不禁暗自感謝自己的謹慎。菲利克斯若是再晚到一會兒，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經過深思，格拉丁決定讓菲利克斯繼續駐守亞斯特拉堡一段時間。雖說那隻神秘軍隊不會再來，但不能保證第七軍不會趁此機會舉兵來犯。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有菲利克斯在的話，對抗死神應該不成問題。
為免再有國家對帝國圖謀不軌，格拉丁必須取得這一戰的勝利。
“左翼方向，敵軍步兵部隊有突出部！”
接到士兵的報告，格拉丁奮力揮下指揮棒。
第一軍 右翼
戰鬥開始後過了半天。
雖然打頭進攻的右翼在天陽騎士團強大的防禦力麵前很是吃力，不過還是漸漸占據了上風。乍一看下是王國軍的優勢，不過——
“這可不妙了……”
一頭白發、身材瘦削的特拉維斯少將低喃一聲。在他身披的紅色披風上印著雙頭銀鷹的紋樣，這是王國武家最頂峰的“六花八葉”之一、梅亞家的象征。
在一旁向部隊傳達命令的副官、布拉姆中佐不解地看向特拉維斯。看來自己的聲音稍微大了些。
“有什麽不妙的呢？”
“一切的一切都很不妙。我們現在麵臨被敵人包圍殲滅的危機。”
“包圍殲滅？——失禮了，在下官看來，隻覺得是我軍壓製了敵軍啊。實在不理解閣下的意思……”
布拉姆拉低了音調，仍是滿臉疑惑。
“布拉姆中佐都看不出來嗎。天陽騎士團果然是強敵啊。”
天陽騎士團時而應付己方的攻擊，時而進行反擊，巧妙地將己方引向了他們的縱深陣地。特拉維斯也是將偶爾產生的違和感的碎片合在一起，才得到了現在的結論。
而在最前線戰鬥的士兵、乃至指揮官恐怕絲毫察覺不到這點吧。若部隊之間沒有相當精妙的配合，那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而天陽騎士團卻能如此自然地做到這點，所以特拉維斯才會稱其為強敵。
（那麽，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特拉維斯抱起雙臂開始思索。生硬地撤軍無疑是一著臭棋。如果敵人知道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便會一口氣收緊包圍網。可如果繼續這樣打下去，最後也隻有被包圍殲滅一個結果。
唯一可行的途徑就是借助外力衝擊包圍網，然後自己這邊看機會有序組織後退了。
（看來隻能拜托他了啊……）
特拉維斯開始向一臉疑惑的布拉姆解釋己方目前的處境。布拉姆的表情在途中產生了豐富的變化，最後一臉苦澀地說：
“可是納恩哈特閣下現在也在與敵軍交戰當中。真的有餘力派出援軍嗎？”
“要是他不能支援，那也簡單，結果就是我們在這諾比斯平原殞命罷了。”
特拉維斯說的很是痛快，布拉姆不由繃緊了臉。
“不用擔心。雖然大家都被他那張帥氣的臉蛋和舉止騙倒了，但事實上他可是個詭計多端的人。在我看來，他和第二軍的布拉德中將不相上下。再說了，他可是我們第一軍的副官，肯定能做到的。”
特拉維斯以諷刺的語氣如此說道，接著命令布拉德派人去給納恩哈特送信。
第一軍 中軍
特拉維斯少將旗下的傳令兵趕到與天陽騎士團激戰正酣的納恩哈特帳下時，已經是璀璨的驕陽開始西沉的時候了。
“——特拉維斯閣下需要援軍？”
“是的。我軍有被敵人包圍殲滅的危險。敵軍的真意是將我們誘至縱深。萬望您能盡快派出援軍解圍。——以上。”
“包圍殲滅？”
卡特莉娜吃了一驚，她端起望遠鏡往右翼看去，隨後不解地問道：
“不是我軍壓製了敵軍嗎？”
“是的，其實我也這麽想……但特拉維斯閣下說，隻要告訴納恩哈特閣下，他自然會明白。”
兩人一同看向了納恩哈特。納恩哈特告訴傳令兵自己明白了，接著讓卡特莉娜去聯絡帳下行動最為迅捷的迪克少佐。
卡特莉娜雖然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了。
“——能請您告訴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嗎？”
一旁的傳令兵也不解地跑開之際，卡特莉娜借機會詢問道。
“我們這邊也一樣，敵人雖然擺下了雁形陣，但真實意圖是想引誘我們深入。特拉維斯閣下中計了。”
“閣下您一開始就明白了嗎？”
卡特莉娜投來了懷疑的目光。
“並沒有。”
“可是您不是下令嚴禁部隊深追嗎？”
“交戰之後我就覺得敵人的動作有蹊蹺，所以打算觀察一下情況。這種場合下，性格小心的人比較有利。”
特拉維斯會中計，原因多半出在性格上。喜歡積極進攻的特拉維斯和更青睞後發製人的納恩哈特。在麵對設下陷阱的對手時，特拉維斯會非常不利。不過能在被包圍之前看穿敵人的策略，不得不說他的洞察力絕非泛泛。
“了解了，不過我們這邊也無甚餘裕啊。現在光是派出迪克中佐的騎兵聯隊就很吃力了。”
納恩哈特迎戰的是敵軍的主力，卡特莉娜會覺得有壓力自是理所當然。耍小聰明對天陽騎士團是不管用的。雖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但納恩哈特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感歎，科尼利厄斯真是給自己推來了一份嚴峻的任務啊。
“即使如此，能明白敵軍的意圖就是很大的收獲。卡特莉娜去將這一點告知各部隊的指揮官，另外再派傳令兵去通知左翼的薩迪斯閣下。”
“遵命！我這就安排下去！”
在這之後，得到迪克少佐援助的特拉維斯在多少付出了一些犧牲的情況下成功組織了後退，並固守防禦擋住了敵軍的追擊。
另一邊，統領左翼的薩迪斯少將麾下各部隊僅與敵軍發生了小摩擦，這並非是因為他看穿了敵軍的計策，而要歸功於他那慎而又慎的性格。
等得知了敵軍的意圖後，他的作戰更加保守，直接向各部隊下達嚴命，如果擅自進軍，無論獲得何等戰果一律嚴懲不貸。即便心急的帝國將領調動後備兵力發動猛攻，左翼仍然以不遜於天陽騎士團的防禦力站穩了陣腳。
就這樣，會戰首日，兩軍始終旗鼓相當。
3
第一軍與天陽騎士團的戰鬥日益激烈。
“又有一波敵軍從左中右方向發起突擊！”
麵對從三個方向襲來的騎兵部隊，科尼利厄斯命各部隊以大盾兵為核心擺下三角陣。遇到阻礙的敵軍被迫分成左右兩隊。而在這之後，等待他們的是排成三列橫隊的弓兵。
弓兵對準上空將弦拉滿。
“用四、二、四的十段齊射招呼他們。”
科尼利厄斯冷靜地下達了命令。另
一邊、
“敵重裝步兵現在壓迫我軍右翼！”
“聯絡慧天狼第五、第六部隊，要他們把中軍給我捅開個口子。”
接到情緒激昂的格拉丁的命令，部署在諾比斯平原西部的慧天狼部隊采取了行動。他們充分發揮了強悍的突破力，對第一軍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就這樣，十天過去，兩軍仍相持不下，戰鬥漸漸拖入了總力戰——
第一軍大營
因晝夜溫差而產生的濃霧連日不散，其間，接到傳令兵報告的納恩哈特慌忙坐到了包括科尼利厄斯在內眾將官齊聚的席間。
“敵軍有什麽動作嗎？”
“是的。疑是敵軍精銳的部隊趁著大霧開始了前進。數量約四到五千。看樣子是打算突襲我軍左翼。”
聽完納恩哈特的話，坐在最上首位置的科尼利厄斯捋起了胡子。科尼利厄斯身上穿著從群雄割據時代陪伴自己至今的褐色戰甲，無數傷痕訴說著他身經百戰的過往，而掛在他腰際的則是冠名雷姆利亞的寶劍。
在過去，王國曾派兵攻打大陸南方的小國、雷姆利亞皇國。
當時還年輕的科尼利厄斯無往不利，最終擒獲了統軍出戰的尤裏皇子。
雷姆利亞皇國的皇帝、路德維希·馮·尤瑟四世為此手足無措。在四名皇子之中，尤裏皇子年紀輕輕且才華橫溢，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尤瑟拿出了數額龐大的贖金請求贖回尤裏，卻遭到當時的拉斐爾王斷然拒絕。
然而雷姆利亞皇國的傳國寶劍改變了拉斐爾的心意。據說那把劍是能斬斷雷電的絕品。愛好收藏武具的拉斐爾表示，若尤瑟獻出寶劍，便放尤裏回國。尤瑟以為皇子的性命無可為替，加上休戰的條件獻出了寶劍。
在那之後，雷姆利亞皇國雖然得以從與王國的戰爭中脫身，卻在幾年後被他國攻滅了。當代國王阿爾馮斯對武具沒有任何興趣，十分幹脆地將寶劍雷姆利亞賜給了科尼利厄斯。
（那麽，科尼利厄斯閣下要如何應對呢。）
不隻納恩哈特，在場者都在等候科尼利厄斯發言。
“——連日作戰終於使得天陽騎士團麻痹大意了嗎。帝國三將之首確實是個相當優秀的將帥……不過還是太嫩了啊。”
科尼利厄斯苦笑著道出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內容是任其發動突襲，假裝被敵軍突破之後配置伏兵阻截。隨後重整被截斷的前軍部隊，配合伏兵從後方夾擊。
眾將官皆頷首讚同，在旁待機的傳令兵即刻動身前往左翼。恰逢此時，帳下又進來一名傳令兵，其人肩章上畫有兩顆星。
來者無疑是第二軍的傳令兵，全場氛圍一時緊張起來。
“報。我軍已在弗萊佩克高原擊敗敵軍，現正趕來援助第一軍。”
傳令兵難掩欣喜的聲音引得表情緊繃的將官們一陣歡呼。包括納恩哈特在內，大多數在場者都知道現在的戰局容不得大意，但傳令兵帶來的喜訊確實足以一掃籠罩在頭頂的陰雲。
科尼利厄斯長出一口氣，平靜地說：
“這樣啊。布拉德中將化險為夷了嗎。”
“是的，雖然情況一度危急，但在奧莉薇婭少佐的援軍幫助下逆轉了形勢。”
科尼利厄斯眨了眨眼。
“那個被帝國軍稱為死神的少女嗎……關於她的報告我都看過了，總覺得像是我小時候從曾祖父那裏聽來的傳說故事一樣。——實際上究竟如何呢？”
科尼利厄斯看向納恩哈特問道，納恩哈特一麵回憶少女精致的五官一麵答道：
“恐怕……不，她無疑是王國軍隊最強的戰士。說實話，沒有什麽比有她支援更讓人放心的了。”
為了增強納恩哈特主張的說服力，傳令兵興奮地介紹起了奧莉薇婭的活躍表現。聽描述，她的戰功之卓著已經到了常人望塵莫及的地步。隻不過很難將她的成績和平時那輕佻的態度聯想在一起就是了。
英雄一詞掠過了納恩哈特的腦海。
“原來如此，居然能讓你說到這個地步嗎。看來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傑。站在我們王國軍的角度來看，她更像是女神啊。”
“是啊，她的容貌確實配得上女神之名。”
納恩哈特的無心之言聽得科尼利厄斯目瞪口呆。在場的其他人也投來了訝異的目光。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科尼利厄斯假咳幾聲，連忙開口繼續道：
“不是的，隻是我還是第一次聽你稱讚別人的容貌。剛才的話要是被你的副官……名字叫什麽來著？”
“是說卡特莉娜少尉嗎？”
“對對，就是那個卡特莉娜少尉。要是被她聽到了不會生氣嗎？”
“……為什麽卡特莉娜少尉會生氣呢？”
納恩哈特感到一頭霧水。看到他的反應，科尼利厄斯的目光充滿了憐憫，其他人則紛紛苦笑。
“唉，看來智勇雙全的你也還是有短處的。即便天予你以二物，卻也不會予你第三物啊。這樣的話，那姑娘一定很辛苦吧。”
“元帥閣下說的沒錯，我確實給卡特莉娜少尉添了不少麻煩。”
卡特莉娜少尉作為副官十分優秀，而自己也因為對她的依賴而讓她很是操勞，這些納恩哈特都有自覺，也正因為有自覺，他才不明白科尼利厄斯說的短處是什麽意思。
“我說的不是這個方麵……算了，以後有機會再好好跟你說說吧。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
說到這裏，科尼利厄斯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雷姆利亞。這是納恩哈特第一次見到雷姆利亞出鞘，那凜凜寒光令見者直感到脊背發涼。一如斬斷雷電的傳聞，這把劍的鋒利確實能做到削鐵如泥。
科尼利厄斯雙眼一瞪，將雷姆利亞插進地上：
“到了向天陽騎士團亮出獅子獠牙的時候了。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第一軍的驍勇！”
“““遵命！！”””
眾人聞言無不心旌搖蕩，一齊起身敬了一禮。科尼利厄斯滿意地環顧一圈，最後看向了納恩哈特：
“今後由納恩哈特負責與第二軍暗中聯絡。”
“謹遵閣下吩咐。”
納恩哈特將右手抵在胸前，以騎士特有的方式行了一禮。科尼利厄斯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用力點了點頭。
天陽騎士團大本營
“看來我們低估了第一軍的實力啊。乍一看下覺得不分伯仲，實則慢慢地勒住了我們的喉嚨。”
聽到奧斯卡的話，格拉丁的表情不由扭曲了。
他絕沒有半點輕視第一軍的意思。天陽騎士團在連日的戰鬥中千真萬確地用上了全力。可事到如今再回顧，不禁為一次又一次跳出自己預想的第一軍、換言之即是科尼利厄斯的手腕而顫栗不已。
“——派去的慧天狼有聯絡嗎？”
“……沒有。恐怕已經潰滅了。”
提議借濃霧的掩護發動突襲的將官一臉苦澀地回答道。
“潰滅？你說潰滅了！那可是五千的慧天狼啊！”
格拉丁一氣之下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在場將官見狀無不驚慌失措。
格拉丁很少當著部下的麵如此動怒，畢竟他平日裏一直主張部下的失態是長官的責任。由此可見自己心中已不剩多少餘裕，格拉丁產生了強烈的自我厭惡感。
“——抱歉。作為帝國三將之首，我竟會展露如此醜態。”
“請您不要放在心上。第一軍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分析班的預料。比起這個，我們必須製定接下來的對策。”
奧斯卡用眼神示意一名侍從為格拉丁端來鳳仙茶
。格拉丁一麵在心裏感謝他的體諒一麵飲了口茶，溫暖與茶香一同在體內沁透開來。
“奧斯卡說的沒錯。有誰想到什麽策略嗎？”
多少恢複了冷靜的格拉丁環顧眾人問道。話音剛落，目光瞄向奧斯卡的眾將官全都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若是在平日，這時候他們早在爭先恐後地闡述見解了。
格拉丁方才的動怒或許是令他們如此畏縮的一大要因，不過——
（一旦習慣了勝利，就會因為一次挫折而變得畏首畏尾嗎。明明是天陽騎士團的將官，真叫人難堪。這麽一來，今後是有個必須解決的難題了……）
格拉丁露骨地歎了口氣，這時，帳外傳來士兵的喧嚷聲。眾人紛紛望向入口，隻見一名傳令兵被兩名士兵攙扶進來。
“來人，給他喝水。”
在格拉丁的指示下，離入口最近的將官遞出了自己的水壺。傳令兵忘我地喝幹了水壺裏的水，整理好紊亂的呼吸，單膝跪地。
“報，帕特裏克中將戰死，麾下部隊已經潰敗。”
靜寂支配了全場。所有人都沒能立刻理解傳令兵的報告，一臉茫然。格拉丁也不例外，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在場者不久前才接到報告，說第二軍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這是怎麽回事？之前不是說第二軍在弗萊佩克高原已經山窮水盡了嗎？這還沒過三天呢。——難道帕特裏克之前在謊報軍情！？”
話剛出口，格拉丁就反應過來事實不可能如此。帕特裏克性格直來直去，是個與虛言和詭計無緣的男人。恐怕就連格拉丁布置的特務部隊，他也覺得多此一舉吧。
果不其然，被嚇了一跳的傳令兵連連搖頭。
“斷無此事，帕特裏克中將先前所說沒有半句虛言。正如元帥閣下所說，第二軍確實離崩潰隻差一步。”
“那帕特裏克又是怎麽戰死的？”
“因為死神奧莉薇婭的增援。帕特裏克中將和克裏斯托弗少將都在死神的凶刃下喪命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死神奧莉薇婭！？她怎麽會出現在中央戰線！！”
麵對這理所當然的疑問，傳令兵無力地搖了搖頭。
“具體原因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再過不久，死神就會來到這裏。”
格拉丁說不出話了。如果傳令兵所言不假，天陽騎士團現在正麵臨被前後夾擊的危險。
而且對手還是死神奧莉薇婭。考慮到第一軍的實力也遠超預想，稍有差池，己方就可能落得全滅的結局。
“元帥閣下，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和死神遭遇的話……”
“我明白。很遺憾，接下來必須撤回基爾要塞了。”
在場所有人都點頭讚成格拉丁的判斷。緊接著就要決定由誰來負責殿後這最為艱巨的任務，沒想到亞曆山大自告奮勇，臉上滿滿的自信。
“——好吧。給亞曆山大五千士兵。還望你能不負重任。”
“遵命！”
為了撤退的準備，眾人紛紛退出賬外。留到最後的奧斯卡看著亞曆山大離去的背影，同格拉丁耳語道：
“真的可以嗎？我覺得亞曆山大中佐恐不足當此大任啊。”
“我之前已經忠告過他不要小看敵人了。不會再有第二次。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話是這麽說，他肯定活不下來吧。”
“是這樣啊。”
格拉丁和奧斯卡默默地點了點頭。就這樣，留下負責殿後的亞曆山大，天陽騎士團開始往基爾要塞撤退。
4
“亞曆山大中佐！快往這邊！”
脫離了諾比斯平原的亞曆山大在副官沙夏大尉的催促下逃進了森林深處。身邊的部下包括沙夏在內僅剩五人。為了盡可能地減輕身上的重量，亞曆山大真可謂丟盔卸甲，不顧顏麵被樹枝劃傷，隻知道拚命逃竄。
“哈啊、哈啊、哈啊！可惡！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亞曆山大之所以主動扛下殿後的任務，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才華。如果軍中諸將裏最年輕的自己漂亮地完成了殿後的任務，那今後就不會有人敢質疑自己的能力了。
然而，與第二軍遭遇之後，亞曆山大的部隊沒撐到兩個小時就土崩瓦解了。
（這不是我實力不濟，隻是碰巧運氣不好罷了。何況格拉丁元帥跟我保證過，隻要活著回去就能讓我升任大佐。搞不好的話，直接晉升為準將也不是夢。）
亞曆山大正在心裏盤算著這些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身後的部下不知不覺間都沒了動靜。他不禁停下腳步看向身後，沒想到另外四名部下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亞曆山大中佐，請您退後。”
再轉過身，看到沙夏拔出劍死死地盯著前方。他老老實實地退後幾步，接著從樹叢中走出了一名穿著漆黑鎧甲的少女。
少女手中握著一把纏繞漆黑霧靄的黑劍。
“黑色的鎧甲和武器。你就是死神奧莉薇婭嗎！”
“嗯，雖然我不是死神，不過沒錯。捉鬼遊戲結束了嗎？”
“咕嗷嗷嗷嗷！！”
沙夏發出奇異的叫聲向奧莉薇婭撲了過去。奧莉薇婭稍稍彎下腰，從右下方逆向揮出一記斜斬。一時間鮮血四溢，沙夏被砍飛的上半身掛在了樹枝上。
各式各樣的髒器隨之稀裏嘩啦地掉到了地上。
“接下來——”
“等、等等！我投降，繞我一命！”
亞曆山大丟下劍趴在地上表示降服。看到剛才這一幕之後，如果還有人敢對麵前的少女刀兵相向，那肯定是腦子壞了。
奧莉薇婭將劍搭在肩上，歪了歪頭。
“咦？我聽說天陽騎士團和紅之騎士團一樣誓死不降啊？”
“我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但那種急著投胎的人怎麽想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亞曆山大如此答道，奧莉薇婭深以為然。
“我也這麽覺得哦，真不知道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想死。明明死掉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也不能開開心心地看書了。——行吧，那你跟我過來。”
說著，奧莉薇婭將劍收回劍鞘，哼著小調從容而悠然地走了起來。在她身上完全尋不到警惕的概念。
（嗬嗬嗬。這丫頭用劍的手腕確實了得，不過腦子卻不怎麽好使啊。帕特裏克中將和克裏斯托弗少將居然會被這種貨色殺掉，簡直要笑死我了。戰鬥不是隻有光明磊落就可以，無論使用多麽卑鄙的手段，活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
如果幹掉了死神，那功勞可不是殿後這種鍍一層金的事能比的。絕對能拿到帝國十字勳章不說，搞不好能一口氣升到少將的位子。
亞曆山大一邊在心裏偷笑，一邊悄悄地靠近奧莉薇婭身後。她果然沒有在警戒自己。亞曆山大已經憋不住笑意，利索地掏出了藏在右邊袖子裏的匕首。
（去死吧！！）
亞曆山大對準奧莉薇婭的後頸揮下匕首——
“——你怎麽回事？”
一瞬的視野閃爍之後，本應倒在地上的奧莉薇婭不知為何鼓著雙頰站在自己麵前。在她的左手中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不停蠢動的東西。
（那東西……莫非是心髒？）
有種不祥預感的亞曆山大看向自己的左胸口——發現破了個洞的襯衫漸漸被染成了紅色。
“……aaa。”
“撒謊是不可以的哦！會被鬼拔掉舌頭的！”
奧莉薇婭一把捏碎了手中的心髒。
亞曆山大的意識也在這一刻斷了線。
會戰第十二日。
在中央戰線爆發
的一大決戰以王國軍的勝利告終。
然而，對那在暗中觀察著這場戰鬥的存在，雙方卻都未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