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沉默的聽著門外走廊裏的聲音先是在自己的隔壁門前響起,然後又在自己的門前響起,之後又換到了自己另一邊的隔壁,那個敲門聲在整層樓所有的門前響起過一遍之後,就又執著異常的回到嘉莉的隔壁門前,再一次的響起。


    她一直等到那個敲門聲第三次要在自己門前響起的時候,才一聲不響的爬起來,走到房門前打開門,隔著老舊的防盜門,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個瑟縮的站在她門前的孩子,看了一會兒才冷冷的說:


    “你想要什麽?”


    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回應的小女孩抬起頭,她臉上的眼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一塊白色的醫用紗布擋在她的右眼上,剩下的那隻左眼裏閃爍著幽光。


    “阿姨……我餓……”小女孩小聲囁嚅著,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的小聲啜泣起來,“奶奶,奶奶不讓我吃,她不讓我吃,我餓啊,我還疼,很疼啊,很疼……”


    嘉莉低著頭,沒有什麽表情的看著那個一邊哭一邊下意識的抓自己被紗布擋住的那隻右眼的小女孩,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到屋裏,從冰箱裏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凍得硬邦邦的生肉,走回來後隔著防盜門,遞給了門外的小女孩。


    “喏,我隻有這個,再餓就去找你奶奶。”


    防盜門外的小女孩啜泣著接過那個從鐵欄的空隙間遞出來的生肉,抽著鼻子一口咬在那塊凍得硬邦邦的生肉上,然後縮著肩膀,一邊繼續委屈的抽泣一邊轉回身,往走廊裏唯一洞開著的那扇門走去。


    “我餓啊……媽媽……我餓啊……奶奶……我餓……我疼……嗚……我疼……”


    嘉莉遞出那塊生肉之後就毫無留戀的關上門。


    她對那個已經可以肯定和她一樣被感染了的小女孩一點好感也沒有。


    她終於明白她遇襲時那個同為感染者,卻比她強大的男人對於她的憎惡,那是一種對於汙穢,弱小,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存活就沒有存在下去意義的東西的憎惡。


    人類之間尚有弱肉強食一說,更何況他們這些怪物?大怪物欺負小怪物,小怪物再去欺負小小怪物,理所應當的。


    嘉莉覺得自己沒有幫助別人的義務,給出那塊生肉,對她來講更像是一種投喂實驗品的行為,而且這種投喂行為她覺得自己最多也就能容忍這麽一次。


    所以第二天半夜,嘉莉再一次被門外的異動從擴散精神力中被強行拉回時,她對於門外那個已經被自己明白告知過,卻依然膽敢再一次打擾她的小女孩,產生了更為強烈的厭惡和不滿。


    她沒有耗到外麵那個敲門聲再次響起就毫不客氣的打開門,冷冷地瞪著那個剛剛敲過她的門,打算再去敲下一家的孩子。


    被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的小女孩比昨天更加可憐的瑟縮著,隻經過一天就消瘦得深凹下去的小臉上糊滿了幹了又濕,濕了又幹的眼淚和鼻涕,被醫用紗布遮住的那隻眼比起昨天高高地凸起了許多,黃色的膿點透過疊了許多層的紗布陰濕到了外麵。


    也許是感受到嘉莉眼中無情的冷意,被饑餓和劇痛一同折磨著的小女孩可憐巴巴的張了張嘴,叫了聲‘阿姨……’之後卻再也說不出乞討的話語。


    “回去找你奶奶。”嘉莉冷冷的看著那個每隔幾秒就忍不住用手去抓自己被紗布遮住的凸起的右眼的小女孩,靜了半晌終於語調森然的說了句。


    一直在用哀求的目光仰視她的小女孩靜了幾秒,終於啜泣著,拖著腳步緩慢地轉過身,走向她出來的屋子。


    嘉莉一直等到那扇黑洞洞的洞開著的屋門緩慢地重新虛掩上之後才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她沒有躺回到床上,而是一聲不響的站在窗戶前,遠遠的眺望著自己眼力所能看到的一切。


    那一棟棟熄著燈的高樓,亮著路燈街道,閃爍著霓虹燈的路口,看了很久之後她又轉過頭,望向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粗大異化的骨節,還有那些散布在皮膚上一塊塊暗紫色的出血點。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到了天亮,沉寂了一整夜的外界又開始有了人類活動的聲響,那些人起床,清理自己,清理床鋪,然後喝水,吃飯,有的出了門,有的則不,嘉莉一直等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等到了門外走廊裏響起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一聲驚叫。


    二十分鍾後,一直寂靜如一潭死水的樓道內響起了整齊又快速的腳步聲,已經給自己做了掩飾了的嘉莉無聲無息地把門打開了一道極小的縫隙,之後就如她所料的看到了幾個穿著防化服的身影在走廊裏晃動,幾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相互竊竊私語著:


    “大家小心,這回是一個剛過中期的兒童型感染者,已經有食人意向,被害者為其家屬。”


    嘉莉透過那條極小的縫隙觀察著那些對她來講應該稱得上是敵對的抓捕隊員們,他們落在普通人耳朵裏隻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嗡嗡聲的對話卻一字不落的進入了她的耳中。


    她看著他們在擠得容不下兩個人一起並行的走廊裏統籌,調配,然後等他們中的幾個衝進那扇虛掩的門裏之後又放開精神,用那種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使用的力量去窺視那個屋子裏她本不該知道的事。


    一個男人過去,把那個已經感覺到危險的小女孩逼到了另一個屋裏,有兩個男人在通向陽台的那個屋子裏收拾床上的屍體,另外又有一個男人試圖用哄騙的手段讓那個已經驚恐萬分的小女孩束手就擒,哈,他是傻瓜麽?覺得變成了怪物的人智力也就退化到連動物也不如了?連豬狗都知道要避開拿網子的人,更何況她們還沒瘋到連豬狗都不如的地步呢!


    啊呀,那個男人說的那些蠢話難道是對小孩特別管用的甜言蜜語,竟然能哄得那個小女孩讓他靠近?哦哦,靠得這麽近居然還是沒抓住嗎?上次抓那個男人時不是很幹脆利落麽?難道這也和體型大小有關?身材越細小動作就越靈活麽?哎?居然讓她跑出來了?難道是不敢讓她近身?怕傳染麽?


    躲在門縫後偷窺的嘉莉忽然輕輕的向後一閃身,與此同時手指往前一戳,沒聲沒息地關上了那條原本就細如絲線的門縫。


    就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透過門縫,她看到一張哭得淚跡斑斑的小臉猛地衝到她的門前,原本遮擋在右眼上的紗布已然不見,那隻腫大到嚴重凸出的眼睛被紅紅黃黃的膿液封住,巨大的壓力頂得那隻眼球上眼白上翻,眼珠幾乎要掉出已經潰爛得隻剩下骨頭的眼眶。


    “啊啊啊啊啊——”嘶啞的尖叫聲夾雜著哭音從小女孩扭曲大張的嘴裏傳出,就在她馬上就要撲到嘉莉門前的那一瞬,一直布防在走廊裏的抓捕隊員捕獲住了她,白色的仿佛塑料袋一樣的隔音袋被套在了小女孩的頭上,袋口朝下,在脖頸處用拉繩子的方式收緊,之後緊接著就是捆綁,裝袋,整個過程沒有超過二十秒。


    小女孩被秘密的抬下樓去之後,在屋子裏收拾屍體的隊員緊接著也抬著袋子下了樓,之後留下的人開始用一種類似於消毒水的東西開始裏裏外外的噴灑現場,之後又噴灑樓道,等到嘉莉的防盜門外響起敲門聲時,已經是二十分鍾後,之前來做過調查的片警小姑娘和兩個看起來年齡不算太大的男人一起站在她門外。


    “您好,我們是來進行例行抽查的。”


    已經扒下生化防護服的許安陽和陸隊醫被指派一起來進行這次任務的後續工作,雖然許安陽心裏認為這種遮掩工作其實沒什麽開展的必要,反正大眾最終還是會知道自己身邊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但任務是上麵安排的,大概意思就是能晚一天讓民眾知道實情就晚一天讓他們知道,雖然許安陽一直覺得事態雖然還沒發展到不破就不立的階段,但看這樣也是早晚的事,不過見多了那些任務目標之後,他也感覺那些現在還對事情一無所知的人們其實最幸福。


    打開門,嘉莉像上次一樣隔著防盜門和門外的人兩兩相望,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這回特意沒有戴口罩,站在防盜門外負責問話的許安陽隻感覺裏麵的這個姑娘個子不矮,身條挺細,皮膚還特別白,說起長相,倒是真沒什麽特色,眼睛不大,鼻子不挺,臉頰還有點瘦,一身陰鬱氣趁著那頭剛到肩膀的頭發,一副典型的大齡單身宅女青年氣質。


    許安陽因為他老許家的家世和他自己的資本,從小學開始就受到了無數優秀蘿莉禦姐的傾慕和追求,弄到後來幾乎對異性有些審美疲勞,所以別說是現在需要他隨時神經緊繃的非常時期,就算是放到太平年代,像李嘉莉這種類型的女人他也是連瞟都不會多瞟一眼的。


    隻過來作陪襯的片警姑娘雪白著一張臉,強打起精神向嘉莉介紹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兩位同事,嘉莉瞧著她那副要倒不倒的慘白模樣,已經可以肯定這位估計就是案發現場的第一到達人,隻是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楚了多少,不過嘉莉覺得如果這位姑娘把所有東西都看清楚了,那麽現在肯定已經是完全躺倒的模樣了。


    幾乎一口氣用光了原先合租人留下來的整隻遮瑕粉底霜的嘉莉極為配合的回答了那些幾乎是重複人口普查問答表的問題,直到最後,喬裝的兩位特別行動隊隊員才終於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你這兩天有沒有聽到或者注意到過什麽特別的聲音或者事?”


    “沒有。”覺得自己臉上好像塗上了一層還沒幹透的立邦漆的嘉莉聲音平板的回答,她現在不敢隨便搖頭或者點頭,因為從沒用過那麽多遮瑕霜的她很怕自己的塗牆手段不過關,她隨便亂動的話會讓她的臉和脖子上出現詭異裂紋。


    “那你這幾天出去過嗎?”陸隊醫不知出於什麽目的的問,嘉莉目光平靜的望著他又回答了句沒有,她知道這個眼鏡男和那個娃娃臉都是什麽人,但隻要他們手上沒那些劈劈啪啪的東西她就不怕他們。


    “為什麽不出去?”陸隊醫繼續追問,嘉莉幹巴巴的回答了句‘外麵不是在鬧疫病麽出去幹什麽’,卻不知道她那句回答在一旁旁聽的許安陽心裏更做實了她那副神經質宅女的印象。


    “總是不出去對身體也不是很好,”陸隊醫低下頭在記錄本上唰唰點點的寫了點什麽,隨後抬起頭公事公辦的說,“好了,謝謝你的配合調查,以後如果有什麽特別的發現請及時聯係你們這裏的片警小趙。”


    嘉莉幹巴巴的‘唔’了一聲,然後站在防盜門後,看著那三個人隨機轉戰到下一戶門前,等他們敲開了那一戶的房門開始例行公事般的提問之後才慢吞吞的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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