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仙魔大戰,生靈塗炭,數萬修士以身為媒、以血為引、以一域之力鎮壓諸魔,終得保全天下眾生。然,修真界元氣大傷,修者自此逆天而行,修仙而不修道,天下雖定,道不存一。三千年來,竟無一人得道飛升。仙道後繼無人,而諸魔將歸,天下焉定?


    黃坤界。宗門大比。


    比武台上,一名大約16、7歲的少年長身而立,一身玄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臉龐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眉目清秀,線條分明,雖說不上多麽俊美,但也確實稱得上好看。


    隻是修者麵貌大都不俗,這份好看在修真界實在平常。不說其他,就是他對麵與他對峙的相貌堂堂的青年就絕不在他之下。


    然而此刻,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個少年身上。


    不僅因為這個從偏遠小界通過登仙門初入少元宗的“鄉巴佬”在短短一個月內從原本的築基八層突破到築基大圓滿,直追玄水一帶第一天才葉鴻,更因為在此次宗門大比中,他以區區築基期的實力一路殺進前十,越級力抗金丹期,將容晉這個名字以一種極其強橫的姿態展現於眾人麵前。


    事實上,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單憑這份絕不該在這個年紀出現的沉穩堅毅的氣質,就足以讓不少人對他另眼相看。


    如此天賦,如此心性,不知日後將會成長為怎樣的人物?那葉鴻第一天才的名頭,不知還坐不坐得穩?


    有人下意識地朝那個一身白衣的青年看去。


    青年身形頎長,麵如冠玉,負手而立,自然而然地顯出睥睨的神情來,仿佛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而稍稍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這個青年值得這份驕傲。


    隻因他是葉鴻。


    縱使容晉橫空出世,比葉鴻還要早兩年晉級築基圓滿,但那畢竟是築基期。築基圓滿到金丹期,看似一步之隔,卻實在艱難異常,不知多少少年成名的天才在此蹉跎歲月。隻要容晉一日未曾結丹,葉鴻便依舊是玄水第一天才。


    金丹修士靈識何等敏銳,葉鴻瞬時便發現了那人的窺視,他心中煩躁,強自按捺下來,試圖專注地觀看台上兩人鬥法。


    但他對容晉確是不屑一顧的。


    再強的築基期還不是築基?能和金丹期抗衡的實力?真是可笑!


    上一場,和容晉對戰的的確是金丹修士。隻是那名修士不過是個四級宗派弟子,身無長物,又是剛剛結丹,境界不穩,怎麽贏得了手段頻出的容晉?


    他完全忘了,容晉在入少元宗前,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五級宗派的弟子,還不如那名修士。


    隻是他沒料到,就是這麽個自己不屑一顧的螻蟻,竟得了沈君如的青眼,此次他會前來,便是因為沈君如會來觀戰,為的,就是這個容晉。


    他思及此,不禁憤懣。


    沈君如是何等人物?莫說在玄水一帶,就是在整個東南域,像她那般風華的美人亦不多見,隻是她素來冷若冰霜,對誰都不假辭色,便是葉鴻,往常也不能討她歡心。他雖然時常感到苦悶,但美人嘛,有些脾氣倒也正常,隻要假以時日,以他的外表家世天賦,還愁拿不下一個沈君如?


    可現如今,沈君如居然對這個小子如此上心,還巴巴地跑來看他對戰,神色雖是平常,可細細觀察之下,哪能看不出她眼中的關心?


    這讓素來自視甚高的葉鴻如何不恨?


    葉鴻心裏冷哼一聲,暗道,今日和容晉對戰的可是自己的師弟齊康,堂堂三級宗派天劍門的內門弟子,紮紮實實的金丹期,更何況他們劍修素以攻擊力著稱,他就不信,光憑容晉築基期的實力還能勝了齊康!


    容晉,可惜你隻能止步於此了。


    他有些幸災樂禍地想。


    在齊康回禮的時候,葉鴻挑了一下眉,看來這場戰鬥很快就要結……束……了……


    怎、怎麽回事?


    葉鴻看著眼前激烈的戰鬥場景微微睜大了眼,原本悠閑地背在身後的手僵硬地頓在那裏。


    沒有他想象中的一麵倒,齊康非但沒有占盡上風,甚至從一開始戰鬥節奏就完全掌握在了容晉手中。


    這樣迅疾如暴風雨一般的攻擊,向來隻屬於劍修,何時竟能出現在築基期符修身上了?


    葉鴻的心微微沉了下來。


    雖然容晉尚未傷到齊康,但齊康為了抵禦接連飛出的符篆已是亂了陣腳,不過……隻要等齊康緩過勁來,這些低級符篆又能怎樣?更何況,符篆可不是無窮無盡的!


    他這麽想著,微微定心,接著專心觀戰,心無旁騖之下看得更清楚,這才看到容晉垂下的手呈現一種奇異的姿態,竟讓他感到一絲危險。


    不對!


    葉鴻瞳孔一縮,幾乎喝出聲來。


    容晉並不是打算靠這些符篆勝敵,他隻是在拖延時間,準備殺招。


    葉鴻渾身僵硬地看著容晉,容晉已經緩緩伸出食指,身體鬼魅一般出現在齊康背後。


    那手指因為不堪重負,滲出點點鮮血,但容晉仿佛失去痛覺一般悄然點向齊康的後心。


    齊康畢竟是金丹修士,雖是一瞬,但也足夠讓他察覺到容晉的去向,當下來不及多想,手中青虹劍光芒大漲,倏地飛向身後,險險擋下那一指。


    青虹劍上瞬時多了一個指印,原本耀眼的光芒黯淡下來,悲鳴一聲,飛回齊康手中。


    齊康單膝跪地,噴出一口鮮血,麵色慘白如紙。


    青虹劍是他的本命法寶,此次受損,對他傷害極大。


    葉鴻藏在衣袖中的手悄悄捏緊,臉上不見了輕鬆的神色。


    竟能傷齊康至此,他真的小看了容晉。


    場中一片沉寂。


    片刻之後,才有人回過神來。


    “容晉就這麽贏了?”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區區築基期……此子不可限量!”


    一個顫巍巍的聲音終於響起:“此戰,少元宗容晉勝!”


    容晉仿佛沒聽到台下的議論一般麵色如常地抬手行禮:“齊師兄,承讓了。”


    齊康扶劍站直,似有不甘之色,偏著頭咬牙道:“不敢!”說完便踉蹌著下了比武台,再不看容晉一眼,徑自離去了。


    容晉也不介意,緩緩走下台,朝自己宗門走去,一下子就被激動的師兄弟們團團圍住。


    “好小子,給咱們少元宗露臉了啊。”


    “我是真服了你了,往後,你就是我師兄!”


    容晉被他們的情緒感染,微微一笑,忽然感應到什麽似的,回頭朝葉鴻的方向看去。


    這個青年一直在看自己,容晉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中暗想,看來自己這次勝了齊康得罪了這個天劍門大師兄。


    葉鴻被他看得心中微惱,正待離去,卻見沈君如正走向容晉。


    他臉色更加難看,不由用力地甩了一下衣袖,朝齊康離去的方向禦劍而去。


    齊康走得不遠,葉鴻很快就找到了他。


    青衫青年單手持劍跪在樹下,神情灰敗,顯然受了不小的打擊。


    葉鴻在離他一丈遠處站定,過了好久,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一步步走到齊康身邊,伸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肩頭。


    齊康抬起頭,眼中有些血絲,聲音又愧又恨:“大師兄,我給天劍門丟臉了,你、你罵我吧……”


    葉鴻皺著眉打斷他的話:“這是什麽話?剛剛我都看在眼裏,那一指,莫說你,就是我也未必能輕易接下,不是你弱,而是他太強。”親口承認容晉的實力讓葉鴻心裏有些難受,“哼,待過幾日,我定要好好挫挫他的銳氣!”


    齊康道:“哪裏用得著師兄出手?明日與他對戰的可是沈師姐!沈師姐可是雲渺閣第一人……”


    “沈師姐?哪個沈師姐?”葉鴻心中一跳。


    齊康笑道:“師兄莫非糊塗了?還能有哪個沈師姐?自然是雲渺閣年輕一輩第一人沈君如沈師姐。”他見葉鴻徹底沉下臉來,也不敢再笑,囁諾道,“師兄不是和沈師姐交情不錯嗎?或、或許可以……”讓沈師姐好好教訓一下容晉?


    齊康看著葉鴻越來越黑的臉色,聲音有些瑟縮,終於低了下去。


    葉鴻咬牙道:“可以什麽?沈君如和容晉、沈君如和容……他們、他們怎麽打?他們兩個、他們兩個……”


    齊康“啊”了一聲,疑惑道:“他們倆怎麽了?”


    葉鴻憤憤地敲了一下師弟的腦袋:“實力不濟還在此饒舌,還不快回去練劍!”


    要是齊康能攔住容晉,君如的對手隻會是自己,到時……咳,不說也罷。


    可是現在容晉先一步和君如對戰,不管是輸是贏,都會在君如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真是,真是糟糕至極!


    不過,隻要君如不放水,容晉應當無論如何都贏不了。


    雖然說起來沈君如和齊康一樣都是金丹初期,但齊康實力遠遠不及君如。要知道,沈君如可是和葉鴻齊名的天才。在玄水,素有“葉鴻劍,君如琴”的說法。沈君如一手素音琴不知勝過多少修士,其中更有許多已是金丹中期。更何況,據葉鴻所知,沈君如已是一腳踏入金丹中期,靈力比齊康深厚強大許多。


    葉鴻在心裏一條條分析,然而即使怎麽看結論都是容晉必輸無疑,在今日觀戰之後,葉鴻還是有些不確定起來。


    這個容晉,實在不是等閑之輩,實在是太能讓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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