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澤一口點出了楚子沉就是“楚相”的事實,楚子沉沉默片刻,倒也沒加遮掩:“湛盧劍主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今日有何指教?”


    柳文澤苦笑了一聲,從包裏翻出一個棕色的牛皮紙袋:“怎麽敢指教楚相。我到底是拿人工資給人辦事的,上頭的命令,讓我來吸收楚相入組——優待政策和合同條款都在這裏,請楚相過目。”


    果然是十七局。


    楚子沉接過紙袋,卻不著急打開翻看,而是引到了另一個話題上:“山海經中異獸出世我還是近日察覺到的,劍主是十七局的人,我也早早聽聞十七局上天遁地的名聲,大約不會像我這樣愚鈍吧。”


    這番話雖然語氣平靜,然而卻說的夾槍帶棒,讓柳文澤苦笑連連。


    十七局上天遁地的名聲如果能讓人普普通通的“早早聽聞”,那他們大約是真不用混了。


    “楚相想知道《山海經》一事的始末,直說就是,我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山海經》一事,隻要有心人認真打探就能窺得全貌,要是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柳文澤對這件事倒是毫無隱瞞,事無巨細的講了這件事的起承轉合。


    《山海經》作於春秋戰國的楚人之手,後來又被漢朝人補全。十七局猜測,封印的山海經原版就在楚人手裏,流傳出的抄本隻是臨摹之作,後來章國統一天下,楚國先被楚子沉重點攻擊、又曆章始皇的焚書坑儒,可能導致《山海經》流失。後來漢朝偶然得到它的收藏家補上了餘下的部分。


    這千年來《山海經》輾轉於何人之手已經無法辨清,但在三十年前,十七局曾經記錄過一次特別的動蕩,如今推算,那次大概就是年久失修,山海經封印破裂的征兆了。


    “我們曾經偶然得到過山海經封印的殘片,研究的時候發現它強度足夠,本不會這麽早就無力支撐,也不知道三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楚子沉沒有說話,麵色平靜自若,心中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三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千年前幹了什麽。


    他逆天改了楚國的國運,帶領章國一統*。


    如果是按照原本的命運,楚國成為天下之主,那還會不會有焚書坑儒,山海經的原本封印卷還會不會流落?它是否還會遭受如今早早破裂的結局?


    十七局的人受思維限製從三十年前入手,而楚子沉的思緒卻瞬間轉到了千年前自己所做的逆天之事。如今雖然有傳言說是他強行改了章國命格,卻大多都被認為是野史,荒誕之談罷了。


    隻有他自己知道,當年點八十一盞長明燈登台改運,眼中所見、心中所想,究竟是怎樣一番膽大包天的舉動。


    為什麽楚子沉會穿越時空?曆史上英才偉傑不少,能人義士眾多,可這個來到千年後的時光旅客,為什麽偏偏就是楚子沉?


    答案已經迎刃而解——因為那是他千年前親自種下的因果。


    楚子沉原本以為,來到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是天道加注的懲罰,陵墓被掘、對曆史無可奈何等事,都是他該受的磨難罷了。


    然而說是磨難卻給了他康健的身體,給了他豐富的學識,還給了他一個出手相助的知己,這磨難未免也太輕鬆了吧。


    懲罰並不是他穿越而來的真正目的,彌補當年他改變的天軌,抹去山海經對人世的影響,才是他該做的事。至於其他的……順便罷了。


    山海經一事,他義不容辭!


    在這種情況下,既然跟十七局目標一致,即使加入,算是結個盟友也沒有什麽……隻是,尚有一事必須討個公道。


    柳文澤說過《山海經》的始末後,楚子沉就沉默不語,過了一小會兒才抬起頭來:“天下大勢,楚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隻是十七局是否忘了什麽?”


    柳文澤一愣,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悄然升起:“楚相是說……”


    楚子沉態度冷淡的將未拆開的牛皮袋丟回給柳文澤:“聽劍主口吻,我留下的竹簡似乎都到了十七局手中。在下已知陵墓被掘的消息,如今想討個公道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吧。”


    柳文澤:“!!!”臥槽!把這事忘了!


    陸豐:“!!!”臥槽!還有這事來著!


    他們把這件事情忘了!對他們來說楚相墓裏的資料已經是一個已知的事實,引用這個就像引用一個代碼,言語中相當自然,以至於完全忘了這些有用的東西都是從人家墓裏麵倒弄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誰也沒想到死了千八百年的債主竟然還能上門!


    而且還是他們主動送上去的……


    這是個對神鬼之事格外重視的古人啊,然後現在他們挖了人家的墳恰巧被抓包了!抓包了!我勒個去,人家沒當場跟你拚命已經夠有教養了啊!


    柳文澤硬著頭皮違心開口:“原本楚相的陵墓被盜墓賊損毀,我們的工作人員是去搶修維護的,本意良善,還請楚相體諒一二。”


    楚子沉冷笑一聲,沒有買賬:“於是貴局的工作人員,在搶修維護中就順便挖掘了在下所有陪葬,擅動了鄙人畢生心血——真不巧,在下陪葬的心愛之物之一,不久前竟然在博物館裏有幸得見!”


    柳文澤:“!!!”臥槽!


    他心頭刷過一群雪白的草泥馬,隻覺得這下子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談什麽談啊,人家死後那一畝三分地都被十七局玩壞了——玩壞後還不偷偷收起來,反而大大咧咧的放到了博物館啊!


    龔組是怎麽覺得這個人一定會加入十七局的?不但安排了成員給他做性格分析、提前做好了把他按入十三組的打算、還派我來做說客?柳文澤絕望的想到:這簡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他沒有殺了我都算客氣了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楚子沉站起,身長玉立,唇角帶著絲意味不明的危險笑意:“劍主既然沒有誠意,就不必推諉責任,更不必做說客了。請回吧。”


    他隻是冷冷的掃了柳文澤一眼,柳文澤就覺得一種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撲麵而來!那隻是短短一瞬的注視,然而卻如同電抹一樣讓他瞬間打了個激靈!


    身不由己的挺直身軀,背後一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浹背——他隻是被那人掃了一眼而已。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麻雀交上來的性格分析報告說,楚長原是個反社會的變態。


    柳文澤疲憊的歎了口氣,對陸豐做了一個手勢,陸豐就走到牆壁處的電源旁,拔下一個其貌不揚的儀器來。


    看楚子沉挑眉望著這裏,柳文澤低聲解釋:“這是一個幹擾儀,保證竊聽器和監控都沒有什麽效果,小玩意而已,楚相不必在意。”


    他現在隻覺得看一眼楚子沉都格外心虛,更不要說跟楚子沉對話了。


    楚子沉也沒有多跟他對話的意思,漠然掃視了兩人一眼,沒打任何招呼就推門離開。


    柳文澤鬆了一口氣。


    “組長……”陸豐關切的看著他:“您……”


    “回去吧,回去吧。”柳文澤苦笑著擺擺手:“我非跟龔組好好說說這事不可……扶我一把,腿有點軟,站不起來了。”


    陸豐扶起他的組長,一邊推門一邊低聲道:“局裏還會招攬楚相嗎?”


    柳文澤看了陸豐一眼,隻回答了四個字:“勢在必得!”


    前方的楚子沉隻留給他們一個挺拔而孤傲的背影,誰也沒注意到他的背影耳朵輕輕動了動。


    他耳目聰明一事,從來沒有特意隱瞞過。這兩個人想不到,他也沒有什麽提醒的必要。


    已經過去這些時間,他對於陵墓被掘一事已經有些想開。若說他當年大逆不道的作為,天道沒有什麽反應才讓人訝異,陵墓被盜一事或多或少會有天意難違的手筆。


    不過至少要跟十七局收筆利息。


    ————————


    楚子沉原本以為,十七局商議應該給他何等補償至少要有三五天,沒想到第二天體育課,他就在學校門口看到了柳文澤和另外一個瘦弱男子結伴而來。


    比起相貌溫潤的柳文澤,那個瘦弱的男人顯然更能讓人一眼看到。他瘦的顴骨突出,看起來格外鋒利。一雙眼睛好像白內障一樣霧蒙蒙的,帶著一種讓人內心發毛的“飄”氣。


    楚子沉心中不受控製的閃回了兩個人名:鼓上蚤時遷!特裏勞妮教授!


    ……咳!


    他迎上去幾步,輕聲道:“湛盧劍主?”


    柳文澤顯然沒能想到昨天的不歡而散後,這麽快就又看到楚子沉,他微微驚愕了一瞬,隨即有禮的打招呼:“咳,楚相。”


    “劍主此次到訪……”


    “並不敢勞動楚相,有關楚相所受的委屈,應盡的補償,局裏還在商議。”柳文澤苦笑了一聲:“我這次登門,是因為您的學校裏有異動。”


    楚子沉皺了皺眉:“恕我才疏學淺,尚未感知得到。”


    “並不是《山海經》中的異獸。”柳文澤落後楚子沉一兩步,衝著後麵擺手,示意那瘦小男子趕快跟上:“是有個危險異能的擁有者,正在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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