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沉聽過了羅政的吐槽後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激憤不已的羅政同學遣送回班級,深深感覺到十三組的未來可能不能好了。


    他自己在高中生活中倒算得上如魚得水,除了一些時候和同學沒有共同語言之外,其他時候都還不錯。理科的學習無疑是對他某種思維的啟迪,他甚至在心裏有著一個隱約的猜測。


    現代社會推崇的科學,和他當年潛心研究的玄學,歸根結底應該會到達同一個頂點。有些像人攀爬兩條路,也許有緩坡有陡坡,可最終都是能上到山頂的。


    現在之所以覺得風牛馬不相及,不過是因為還沒有人上升到能看到對方的高度罷了。


    狄淼被老師在同學“果然如此”、“秀恩愛遭天譴”的目光中被果斷串走,新同桌還在下課後特意找楚子沉套了下近乎,以證明他絕不會對兄弟的女朋友動什麽手腳。


    楚子沉:“……”


    楚子沉的新同桌則是十一班的班長。


    班長成熟穩重,為人可靠,唯一的小問題就是長得太老。他心理年齡大約比同齡人大上二三歲,然而容貌卻似乎比同學們大上二三十歲。全班同學戲稱他為“60後”。


    當時楚子沉初來乍到,前排的葉梓不知道是出於友愛還是母性,給楚子沉科普過一點班長的笑話——誰讓他長得除了太老之外還太奇葩了一點。


    大概是基因重組的時候哪條基因出了問題,班長的嘴型天生長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如果別人不上心遠遠一掃,簡直天生就帶著滿滿的嘲諷惡意。


    當年高一新開學,彼此之間都還不是太熟悉。同學每天朝夕共處也算知道一點根底,老師的了解就少很多,開學兩周,有些粗心的老師連人名都沒有認全。


    隔壁班的班主任,數學老師正在此列。


    他是個嗓門兒不小的男老師,中等身材,脾氣直爽,眼睛很亮。臉頰上橫著一道缺肉的疤,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凶悍之氣。


    當晚數學老師正在講台上貢獻光和熱,適逢班長在後麵似笑非笑的想問題。老師目光一轉,看到班長的表情隻覺得脊背發毛,當下就怒吼了一聲:“你這什麽表情,有意見說!”


    班長:“……”


    班長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迷茫的扯動了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落在心情不順的數學老師眼裏則又是一種挑釁。老師當下就猛擊講台桌一下——連粉筆盒都被震的跳起:“有意見直說,別在底下給我擺那副臉子!說!你想什麽呢!”


    班長:“……什麽都沒想啊……”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長相這東西到底是爹媽給的,班長就這樣遭受了一通無妄之災。


    暴怒的數學老師粗暴的把班長一把扯出座位,往牆角一塞。迷茫和激憤之下,班長實在沒法克服自己的長相,於是又得到了數學老師劈頭蓋臉的一句:“你看看!就是這表情,還這樣,瞧不起我是不是!”


    聞聲扭頭的全班同學:“……”不是,這跟班長平時的表情有什麽區別嗎?


    智商足夠的同學已經推斷出了此事的始末,奈何數學老師正在氣頭上,沒人膽敢頂風作案,全班都在怒火中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老師一把抓起班長的衣領,把他直接推搡出了教室:“不想聽就別聽,你在外麵呆著吧!”


    全班同學:“……”


    到最後,還是數學課代表課下找到老師,給班長平了反:“老師,班長不是有意的,他……”


    “他怎麽了?那表情你們都看到了吧,全班都看到了吧!”


    “……不是,老師,班長他就長那樣……”


    數學老師:“……”


    此事就這樣抹平,不了了之,但顯然還是給那張過於成熟的老相麵容的戰績添上了光輝的一筆。


    而如今,這張老相的麵容正對著楚子沉微笑,不知是否是聽了班長舊事留下的心理暗示,楚子沉竟然會覺得那臉上隱隱有著點慈祥。


    楚子沉:“……班長有什麽事?”


    班長嘿嘿一笑,露出八顆大牙:“我馬上去開會。咱們從今天開始恢複上操,下課的時候你去講台前喊一嗓子,別讓大家集合晚了。”


    楚子沉一愣,心中緩緩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學校這種地方,除了正常的學習休息,眼保健操之外,上午或下午還會有種神鍛煉叫做間操。


    無論酷暑還是嚴寒,為了保持隊列整齊,學校統一要求穿校服,羽絨服什麽的可以套在校服裏麵。


    當然,現在還沒有冷到要穿棉衣的地步。隻是保持隊列整齊的神器校服,可謂是學生時代讓每個人都多多少少痛心疾首過的發明。


    此物冬不保暖,夏不透風,衣料沒有彈性,又鬆垮顯不出身材。如果校領導一時腦抽選擇了那種白色校服,三年下來,袖口會被蹭的烏黑發亮。


    想當初楚子沉第一次穿上校服的時候,縱然珠玉難掩,但看慣了他平時“仙兒”範的傅致遠還是沒法違心誇讚,隻能說他“打扮得很親民”。


    班長下課後就匆匆趕往會議室,楚子沉代替他宣布了這個消息。正如水滴濺入滾油,教室裏人仰馬翻,一片慘淡,耳目之中,盡是抱怨。


    楚子沉的高中間操還不止有全國通用的那種。除了中規中矩七平八穩的廣播操外,學校還自己編了一套校本操,動作更複雜也更漂亮。然而無論哪一套對於楚子沉來說都是一樣的——他都不會做。


    他蕭瑟的站在隊伍的最末尾,好生體會了一把邯鄲學步的辛酸。


    更然人心酸的是,他妹妹是領操員。


    傅瑾瑜站在台前做著鏡麵動作。她身體柔韌,身材勻稱。做起校本操來宛如跳舞,格外漂亮。而楚子沉隻能沉默的站在隊伍最後,做出比別人慢幾拍的反應,偶爾跟傅瑾瑜對視一眼。


    縱然兩人之間的距離過於遙遠,但楚子沉氣質實在出眾,並不難找;而楚子沉目光敏銳,心情複雜的察覺到了傅瑾瑜眼中昭然若揭的“九哥你竟然還有不會的東西!”的眼神。


    楚子沉:“……”


    他在凜冽的秋風中打了個噴嚏。


    ————————


    楚子沉打的噴嚏也許跟傅致遠的惦念有關。


    傅致遠下午特意空出點時間,來仔細考慮自己跟楚子沉的這點破事。他原本沉下心來緩緩圖之,在預計中要編織一張五到十年的大網。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他那時隻記得楚子沉十七歲,可他萬萬沒想到楚子沉的誌向是造小人!


    而且看那意思,要是他妻子能一下生一打才最好。


    不過傅致遠很確定一件事情:無論是一打還是一個,他肯定都是沒有這種功能的。


    傅總活了二十多歲,一直都是別人追他,所以在主動追求別人方麵尚還沒什麽經驗——特別是楚子沉這種舉世無雙的類型。


    他坦然的翻閱了一下自己幾乎是一片空白的追求史,沒發現任何可以用來利用的經驗。停頓了幾秒後,他一個電話打給遠在m國的好友鄧驍,虛心的套取一些經驗。


    鄧驍算是個花花公子,天生的不喜歡安穩。從剛會爬行的時候就被父母帶著穿梭於國界之間,等長大後他身上那種對野性的追逐更加鮮明。


    當初十六歲的時候他離家出走過一次——大概每個青少年一生都會有這麽一次經曆,通常是在街上轉幾圈,或者去同學家睡一宿——不過鄧驍顯然不走尋常路。他父母還以為是孩子鬧個別扭,沒放在心上的功夫,他已經登上了出國的飛機,打算去爬珠穆朗瑪峰了。


    如果不是後來行動被發現,強行被帶回來,他要麽被凍死在半路上,要麽創造了吉尼斯世界紀錄。


    這樣一個天性就喜愛冒險的家夥,不甘於平淡的生活實在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說實在的,這可不是能讓他每兩個月就換個伴兒的理由。


    鄧驍的朋友圈很廣,他雖然遠在美國,但對傅致遠這邊的事還是隱約知道一點,也知道傅致遠有個正在追的對象,隻是沒什麽人把楚子沉是十七局的事情透給他罷了。


    傅致遠跟他說了兩句,就得到了他帶著點洋腔的一聲“哦——”,鄧驍沒跟傅致遠過多的賣關子:“想追人?沒問題!ta是男是女?”


    “是個男人。”


    “彎的直的?”


    “不太清楚,可能是直的,不過對彎的應該不反感。”


    “既然如此,你就先投其所好,先跟他當兄弟,然後再做籌劃。”


    傅致遠頓了頓:“……我們已經是好兄弟了。”


    “那就太好了!”鄧驍若有其事的一拍手:“跟他聊點煩心事,一起出門喝點啤酒,灌醉之後滾到床上。他第二天早上醒來——哇!真精彩!新的大門被打開了!”


    傅致遠:“……”


    他實在不應該打這個電話的。據傳言說這些年鄧驍的審美口味漸漸單一,找的都跟這家夥自己是一套掛。


    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傅致遠的沉默似乎很好的娛樂了鄧驍,他在手機那頭大笑了起來:“哈哈,我知道了,那是個含蓄的小朋友!那你就投其所好吧。這種文靜的朋友應該喜歡音樂和繪畫?你有大把的錢,怎麽不多送他些喜歡的東西?”


    “音樂的話,我正在搜羅他會感興趣的古琴譜。”傅致遠沉著的開口,同時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抽屜,裏麵正鎖著一張把妙齡少女扭曲成教導主任的畫像:“……至於繪畫……咱們能不提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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