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的態度十分堅決了,叫甘慕堯回甘家去。他居然敢去接賣掉的丫頭,這點無論如何忍不了。之後吩咐身邊的人,甘慕堯來見她,一律不見,任何敢通報的人,立即趕出康家去。


    接下來幾天,若瓔渾身輕鬆,隻等著甘慕堯收拾包袱回家。


    但,甘慕堯顯然不願意滾,還在做垂死掙紮,借口說腿傷未愈,不能上路,還賴在康家不動彈。若瓔也拿他沒辦法,總不能下令把他攆出去。好在母親對他仍舊不理睬,已經開始重新給她尋找合適的未婚夫了。


    甘氏退而求其次,如果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嫁給甘家的人,至少也要嫁給親戚。甘氏的二妹妹倒是有三個兒子,年紀都跟若瓔相合,隻因為不是甘家的人,同樣是個外姓,所以並不是甘氏的第一人選。如今再不合適,也比外麵不知底細的人強,甘氏去信跟妹妹商量結親的事。


    甘氏也有擔心的地方,妹妹的夫家在江南也是大姓,支撐家業的嫡子隻嫌少,哪裏願意送一個來康家做“上門女婿”。


    春去秋來,天氣涼了起來。這日,若瓔選完做冬衣的料子,父親那邊派人過來,叫她過去一趟。


    父親自從大哥去世以來一直臥病在床,最近剛剛好轉。若瓔在進門前,已經打算“報喜不報憂”了,這個節骨眼,不能惹父親生氣。


    若瓔到的時候,她的父親康正遠由丫鬟扶著靠坐在床上,才喝完湯藥的他,見女兒來了,揮揮手示意丫鬟們下去。等丫鬟們走了,若瓔低聲道:“爹……”


    康正遠虛弱的笑道:“到這來,爹有話跟你說。”


    “是。”若瓔麵對父親,並不像母親那麽拘束。至於原因,大概是因為父親比母親通情達理吧。


    “……難為你了。”


    若瓔一愣,沒想到父親會這麽說,不好意思又難過的道:“爹,您別這樣說,我隻怪我自己不能替您和娘分憂。”


    康正遠搖頭:“你以後做的夠多了……過來,讓爹看看你。”


    若瓔上前屈膝跪在父親床前的腳踏上,康正遠看著長女,不由得想起故去的兒子:“你要是個男兒就好了。”


    可惜她不是,如果她是,家裏也不會有這麽麻煩了:“家裏有爹娘在,有慶芳在,我不是男兒也沒關係。”


    康正遠苦笑:“慶芳還小。”


    “您的身體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了麽。”


    康正遠笑著點點頭,他也希望自己的身體好起來,雖然有所好轉,但來不及為林將軍慶壽了,去年他帶著慶博一起去賀壽。今年雖然家裏慶博出了事,但禮數不能少了,康家一定要派人去:“若瓔,爹和你娘商量過了,有件事要交代你。這件事,爹不放心別人做。”哪怕是跟隨自己幾十年的老仆也不放心,更別說甘慕堯了,隻有自己的親骨肉,能夠安心托付。


    “您說。”


    康正遠從褥子下摸出一封信,交到若瓔手中:“這封信你要代替爹送到林將軍手中,從現在起,千萬不能離身,然後親自交到林將軍手中,任何人,除了林將軍本人都不能看。爹就信你,你千萬要帶到。”


    在西北這個地界做生意,自然少不了和達官貴人打交道,這點若瓔是知道的。這封信中想必寫了很秘密的事情,至關重要。若瓔朝父親堅毅的點了點頭,將信小心翼翼的塞進袖中:“爹,我一定帶到。”


    看來父親的意思是要她離家去祝壽了。


    男扮女裝?


    正想著,父親已經替她想好了:“你換個其他的打扮,對外就說是我新收的義子。易管家隨你去,他會肯定你的身份的,你不用擔心。唯一要擔心的是……”


    若瓔看向父親。


    “唯一要擔心的是……在路上不要和你表哥起爭執。”


    “什麽?”若瓔幾乎叫出聲:“表哥?甘慕堯也去?”


    康正遠歎氣:“你畢竟不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還是需要甘慕堯出頭。”


    若瓔站起身,皺眉道:“不是有老管家呢麽,還有什麽事情要他出頭?!再說了,他腿傷不是好了麽,也該回甘家去了吧。”


    “回甘家?”康正遠道:“為什麽回甘家去?”


    若瓔才想起甘慕堯做下的荒唐事沒敢告訴父親,裏外瞞得鐵桶一樣,不禁皺眉泄氣的道:“他說有事情要回去。”


    “……你娘沒說啊……”康正遠疑惑的道:“她反倒說你表哥很希望能替我出麵,辦成這件事,在大家麵前立起威信。”


    立個鬼的威信,若瓔支吾道:“那可能又不回去了吧,既然我娘這麽說了。”


    康正遠道:“他做他的,你做你的,爹最信任的還是你,收好信,親手交給林將軍,千萬記住。”


    父親不知情,也不能跟他坦白,若瓔隻要應承下來,等離開了父親,轉身去見母親。


    —


    甘氏難得一見麵就對女兒和顏悅色,她知道女兒為什麽來這裏:“你爹跟你交代完了?”


    若瓔點頭,她想她此時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而且渾身透著敵意:“是的,母親。對了,爹跟我說,甘慕堯也會一起去。”


    甘氏有點犯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決定合適。這時旁邊的石嬤嬤替主人分憂:“大小姐,您畢竟是女兒家,有些事情不方便,有甘少爺同行,也能替家裏分憂解難。”


    若瓔冷瞥石嬤嬤,對母親道:“娘,咱們能叫奴才們都下去,就咱們倆說話麽。”


    石嬤嬤老臉一紅,低聲道:“太太,老奴下去了。”說完,低著頭,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若瓔扭臉看向窗外,道:“或許表哥的確有點能耐,至少跪地求饒痛哭流涕請求長輩原諒有一手。”


    “你這個丫頭!少在我前麵陰陽怪氣!”麵對女兒的諷刺,甘氏臉有點掛不住。


    若瓔擺正麵孔看向母親,等待她下一步的解釋:“既然您還信任他,那麽我沒必要去了,父親的叮囑我的事,他也可以做。”


    甘氏深深吸了一口氣,板起麵孔道:“你以為我想留他嗎?!還不是事情都趕到這一塊了,叫娘沒辦法!如果你大哥還活著,能讓他得意麽。你以為拜壽就是說幾句好聽的話,送上壽禮就行了麽,難道不需要和富賈公子哥們套關係嗎?!你大哥每年去賀壽,哪次不是陪將軍府的小主子們吃喝玩樂,包吃包玩包女人伺候舒坦的。是,咱們是給林將軍賀壽,但是他的兒子們你以為能落下嗎?!”


    “……”


    “你能送信,但你能在這幫公子哥身上陪著花錢玩樂嗎?!”甘氏越說越來勁:“易管家一把老骨頭了,他能行嗎?!你說,不讓你表哥去,你讓誰去?!”


    若瓔冷聲道:“那麽這次賀壽回來,是不是他就可以真的收拾包袱走人了?”


    “難道娘會留著他嗎?!”甘氏咬牙切齒的道:“這次要不是沒找到代替他的人,他現在早回家去了。都怪你姨媽,磨磨蹭蹭,答不答應給個痛快話,上次來信,我看她有結親的意思,但偏不把話說透,煩死個人!”


    若瓔不想再聽母親抱怨:“這麽說,我是去送信的,甘慕堯是陪達官貴人吃喝玩樂拉關係的。”


    甘氏道:“你明白就好。你爹信不著別人,非要你揣著信,要我說,你也別去了,你畢竟是女兒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你爹非得堅持,我又不敢說什麽。”


    “我去!如果甘慕堯一定要去,我也非去不可。”


    甘氏不解的看著女兒。


    “我怕他丟了壽禮!”若瓔說的並不是氣話,如果甘慕堯負責押送壽禮,她是一百個不放心。


    甘氏扯扯嘴角,欲言又止,唯有歎息:“路上有易管家,石嬤嬤也跟著你,不用擔心。”


    若瓔挑挑眉:“石嬤嬤?”娘也不放心他們吧,也派了個眼線,她理解:“也好,不過我還想把馮嬤嬤也帶上。”


    隻要帶上自己的人就行,至於若瓔還想帶別人,她不甚在意:“帶誰,隨你挑吧。”


    事已經成定局,若瓔放棄了無謂的爭辯。


    從母親的院子出來,陣陣涼風吹得她渾身發冷,忙緊了緊鬥篷。這時,突然嘭的一聲,迎麵飛來一個球體,好在打偏了,撞到了她身旁的柱子上。


    她往前方一看,見甘慕堯正得意洋洋的靠著廊柱看她,然後笑著吩咐鬆兒:“撿回來。”


    鬆兒貓著腰,笑嘻嘻的跑過來:“大小姐,奴才拿蹴鞠。”


    若瓔朝鬆兒笑道:“看來你主子的腿傷好了,騎馬是不成問題了。”


    “一來咱們城裏的骨傷大夫好,二來少爺底子好。”


    “哦——”若瓔笑著點頭:“你回去告訴你主子,還是叫他小心點,畢竟天冷路滑,這年月,富家少爺們都不大會騎馬了,個把人騎馬摔下來,跌斷的不止是腿,還有脖子。”


    “……”鬆兒咽了下口水,有點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威脅。


    若瓔繼續微笑說:“千萬叫他保重,我不想這是一次對他來說有去無回的旅行。”


    沒錯,是威脅,鬆兒臉色變得煞白。


    於是,若瓔就在鬆兒臉色慘白的注視中,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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