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聽說有個厲害的地方叫秋葉原來著,咱家可是明白的喔?」


    「…………所以?」


    地下設施諾亞深處,來棲曾經使用過的中央塔,裏麵有間研究室,賽吉正拿著咖啡杯辦公。佩絲突然氣呼呼地趕了過來。


    佩絲現在說起話來溜得很,她當著賽吉的麵拍桌,叫出全息投影螢幕,顯示過去日本秋葉原欣欣向榮的文化資料,包括動畫、漫畫、賣萌等等。


    「是不是該複興秋葉原你說說?是唄?是唄!啊,先從大阪的日本橋開始也行滴。」


    「駁回。」


    「駁什麽回啊??」


    「我之前就講過,要先從整理土地開始,然後是基礎建設。這些厄斯生活的必要條件最優先吧?」


    佩絲說的話太蠢,賽吉愁眉苦臉地喝咖啡。


    「生活也需要秋葉原!滋潤心靈!」


    「哦?那你就舉出需要秋葉原的理由啊。然後列出重建所需要的物資、勞動力,從開工到完工為止的排程計畫。你把資料拿來我們再談,沒資料就免談。」


    「嗯嗯~?太深,偶聽不懂日文?!」


    「不要講輸人才回頭當獸牙族啊。你隻是想要娛樂文化對吧?隨便你自己去搞,隻要你自己想辦法搞定,我就沒意見了。」


    「那多放我幾天假,給我周休六日吧。」


    佩絲搖著狗尾巴抗議,賽吉又皺眉歎氣。桌上還沒辦完的文件堆積如山,但是佩絲最近每天中午都跑來搗亂。


    雷克斯回到阿斯克利亞去,佩絲才會想找人打發時間,看她的尾巴開心搖擺就知道了。


    「我進來了。」


    此時門口有人敲門,胡子比之前更長的烏魯加探出頭來。皮塔就攀在烏魯加的肩頭上,拉扯烏魯加的胡子玩。


    「原來在這裏……不要給我添麻煩啊。」


    「沒關係啦,現在不必慌慌張張的,時間多的是,隨她去吧。」


    烏魯加走進房間之後,同行的巴爾蒙克也跟著進來,巴爾蒙克身穿無袖背心,看起來就像個工地粗工。


    「佩絲玩過頭了,這種獸牙族領導人沒榜樣。」


    「會嗎?我想往後的世界上……應該會需要佩絲這種怪人喔。」


    因為佩絲摸魚,使得巴爾蒙克的工作量加倍,但他毫不在乎,哈哈大笑。


    世界恢複和平之後,人類不再需要躲進地底,慢慢把據點搬遷到地麵上。人們開始整理荒廢多年的貧瘠土地,與獸牙族聯手,開拓人類的居住地。


    諾亞的複興工程,由巴爾蒙克、烏魯加和佩絲來指揮。


    人類多年來的避風港諾亞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但是那些害怕地表的人,以及習慣地底生活的人還是需要諾亞,所以諾亞還留著。


    不僅如此,人類決定繼續把諾亞當成重要的避難所與據點,以防將來又出現像迪米斯這樣的威脅。


    除了諾亞之外,守護城與伊甸也同樣保存下來。


    守護城本來就坐落在北國,而迪米斯大戰結束之後,伊甸回到美國首都著陸,從這裏開疆辟地。


    「喂……巴爾蒙克。」


    「嗯?怎麽?」


    「是你教佩絲講話的吧?她本來的口條就很怪了……怎麽現在更怪?是你的興趣嗎?」


    「更怪……?不知道啊,我教得很正常,不過雷克斯也有教她,是不是雷克斯害她亂學一通啊?嗯……我想應該沒有吧。」


    佩絲的措辭早已沒人使用,聽到獸牙族說起這懷念的口條,賽吉百感交集。或許腔調就是這樣誕生的吧?或許再過不久,世界就會像以前一樣,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腔。


    「鄙人也是覺得這個口條最合適,就這麽說了……有自己的個性,不是頗好?」


    「朧丸你在啊?」


    「鄙人一直攀在這兒,省力的呢。」


    巴爾蒙克發現朧丸竟然坐在自己肩膀上,嚇了一跳回頭看。


    賽吉想到,可能是來棲懷念日本古老文化,才故意反映在朧丸的口條上,但是解釋又嫌煩,就不說了。


    「那,巴爾蒙克有什麽事嗎?你總不會是來找佩絲的吧?」


    「啊,對了,難得有客人上門,俊男美女一對喔。」


    巴爾蒙克退到門邊,隻見笑容燦爛的紅發青年洛伊德,以及聽到一對就臉紅的芙羅妮。


    芙羅妮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打扮,洛伊德則是卸下平時的盔甲,跟芙羅妮一樣穿上守護城的藍色管理製服,看起來像軍服。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盔甲了。


    「喂,後麵塞車了,快進去啊。」


    「好了啦小瑪麗,不要那麽眼紅嘛!」


    「誰、誰跟你眼紅啦!」


    緊接著,打扮跟之前相同的油機和瑪麗來了。


    油機留了及肩的頭發,瑪麗也稍微長大,變得成熟了點,但是跟佩絲的口條比起來變化算少了。


    「啊……那個,巴爾蒙克先生,請不要太捉弄我了……」


    「有什麽關係?芙羅妮,這都是公開事實了,抬頭挺胸就好啦。」


    洛伊德毫不在乎,對芙羅妮露出燦爛的笑容。


    漫長的戰爭終於結束,洛伊德與芙羅妮回到位於俄羅斯首都的守護城,與其他到達者們和地底居民攜手共同複興人類文明。


    年邁的萊恩卸下職務,由迪米斯大戰中的高明領袖洛伊德指揮,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地做事。


    就在某一天,芙羅妮將隱瞞已久的心意告訴了洛伊德,希望自己能成為洛伊德的心靈支柱,一起用餘生重建人類文明。


    「唔?……洛伊德先生果然瀟灑,小瑪麗說對不對?」


    「我哪知道?這種話題不要問我啊。」


    「哎呀,對小瑪麗來說應該還要等三年吧。」


    「不對,還要等六年喔。」


    「阿伯吵死啦!我好歹也有過一兩次那個……」


    瑪麗說著慢慢別過頭,應該是沒有。


    「所以是怎麽了?你們應該不用特地跟過來吧。」


    巴爾蒙克不記得有叫這麽多人來,露出苦笑。


    「又不會怎樣,大家很久不見啦。」


    「如果你們這麽無聊,也可以去阿斯克利亞啊。現在不需要調整了,可以自由來回喔。」


    「不用了……等重建完成再說吧。」


    即使大戰結束,瑪麗的生活也沒有太大改變。她要協助大家重建,清除先前來棲施放的魔物,所以帶著父母的遺物,m1911和德拉古諾夫狙擊槍兩把魔力槍械,四處征戰。


    但是情況終究與先前不同,如今與異族獸牙族並肩作戰,所以生命危險比之前低很多。而且有油機相伴,幾乎是零風險了。


    瑪麗現在的夢想,就是在厄斯開一家冰淇淋店,讓孩子們吃冰淇淋。


    「嗯?小瑪麗雖然長高了一點,但是沒有變老實喔,這樣就是讚!」


    「吵死啦白癡!不要黏著我!」


    「那……」


    研究室裏吵吵鬧鬧,賽吉無奈地清清喉嚨。


    「其實我們是來接人的……請您前往守護城吧。」


    洛伊德看懂了賽吉的意思,說出前來的用意。


    「用通訊器聯絡我不就好了?為什麽要親自跑一趟呢?」


    「因為事關重大,我們可是搭最終起義過來的。」


    「好吧…………帶我去一趟。」


    洛伊德與芙羅


    妮神情嚴肅,賽吉有了頭緒,露出落寞的神情。


    2


    「喂,別亂動啊……!你不是女生嗎!要洗乾淨!洛特,跑到那邊去啦!」


    阿斯克利亞,赫基薩魯多利亞王國的貧民窟裏新建了一座孤兒院。露娜在孤兒院裏追著不想洗澡的小女孩跑,小女孩巧妙地掙脫露娜的手,結果被待在門口的洛特一把拎起。


    「哈哈?認命吧!你們隻要看過那場大戰,就知道惹火我有多恐怖吧?哼嘿,哼嘿嘿!哼喔?」


    露娜雙手抓呀抓地逼近小女孩,結果被洛特狠狠巴頭。


    接著洛特帶著抓到的小孩前往澡堂,細心地替小孩洗頭發,不讓小孩逃跑。


    「為什麽你們碰到洛特就這麽乖?還有洛特,很痛好不好!」


    「因為……露娜老師很可怕啊,洛特老師不講話,可是人很好喔。」


    「啊?我人也很好啊!這、這群死小孩!」


    孤兒院的小孩們對著露娜吐舌扮鬼臉,露娜看來火大但一點也不生氣,表情一點殺氣也沒有,追著孩子們跑來跑去。


    孩子們其實也很喜歡露娜,開心地跑來跑去。


    洛特在旁邊看著,無奈歎氣。


    「真有精神啊。」


    「啊,是國王?」


    「是前國王……如今我隻是個貴族伯伯罷了。」


    此時有位老先生穿著與貧民窟格格不入的華服前來,正是西蒙。


    「看來國王好心創建的這座孤兒院,幫了不少忙啊。」


    西蒙身邊是米利塔裏亞,看來他依舊效忠於西蒙。


    「是想怎樣啦?本國的卸任國王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沒什麽,大戰結束之後,貧民窟的治安也愈來愈好,就算不帶隨扈也不會有危險。」


    「那是一定的啊,現在已經不需要貧民窟啦。」


    打贏迪米斯之後,阿斯克利亞也沒有必要存在了。但是原本住在阿斯克利亞的人們無法在厄斯的蠻荒之地生存,也沒有移居的念頭,所以就留在這個第二故鄉了。


    現在的阿斯克利亞已經沒有加快三倍速度,逼冒險者成長的功能,所以人們隨時都能往來於阿斯克利亞和厄斯之間。


    這半年以來,所有阿斯克利亞人的身體並沒有完全接受調整,隻有先調整肉體的時間間隔,如果有人想去厄斯生活,才調整到不需要住在連結阿斯克利亞的莢艙裏麵。


    厄斯對大多阿斯克利亞人來說是新世界,有人希望去追求新人生,但是更多人隻想留在阿斯克利亞。


    現在不需要犧牲弱者來創造強者,所以阿斯克利亞也成為沒有危險的和平世界了。


    隻是阿斯克利亞的經濟體係依然沒變,依然有魔物存在,打倒魔物還是會獲得經驗值與金錢。但是現在人類隻要有死亡風險,魔物就會自動停止攻擊,而且魔物再也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了。


    許多怕死而不敢攻打魔物的人,也趁這個機會開始挑戰,但是受了傷依舊會痛得要死,所以很多人因此放棄。


    賽吉為這些不想受傷的的人們,設置了任何身分都能參加的工作機關,隻要工作就能獲得報酬,就像冒險者完成任務就有獎賞一樣。


    原本在貧民窟裏沒有工作的人們,現在也能過起普通生活了。


    「不過你說要興建孤兒院的時候,我真是嚇到了。我以為你這個人一定整天泡賭場花天酒地,跟孤兒院最無緣了呢。」


    「其實我也想這樣啦……」


    米利塔裏亞不敢相信這個具備暗殺者角色的冒險者會跑來顧小孩,但是露娜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麵露微笑。


    「不過這些小子需要我這種人啊。」


    現在大家都有工作可以做,但是孩子們沒了父母,又不識字,依然很難在社會上生存。露娜覺得要給他們一點教育,讓他們能獨立生存,才開了這座孤兒院。


    現在的世界已經不同,不需要像她以前那樣靠搶奪維生了。


    洛特回到阿斯克利亞之後沒什麽事做,也讚成露娜的想法,所以就一起經營孤兒院。洛特還是沉默寡言,但孩子們喜歡他。


    「米利塔裏亞老師?」


    「我看小孩們也跟你混熟了吧?這是吹的什麽風啊?」


    米利塔裏亞也常跑孤兒院,連孩子們都記住了他的名字與長相。


    米利塔裏亞之前太過崇拜西蒙的使命,將許多孩子變成戰爭工具,甚至手刃了當不成工具的親生兒子。如今,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就當我在贖罪吧。」


    「喔~……嗯?差不多該吃飯啦。你們該準備嘍?……你們兩個王室的也要吃嗎?」


    「嗬嗬……吃吃百姓的菜色也不錯,我來幫忙吧。」


    如今在米利塔裏亞兒子的墳上,每個星期都有人供奉鮮花。


    3


    「嗯哈啊啊啊啊!如何!我美王的本事厲害吧?」


    阿斯克利亞,赫基薩魯多利亞王國西北部的瓦爾曼鎮。


    這個鎮有三麵被森林包圍,一麵對著海,有許多冒險者聚集在此。在赫基薩魯多利亞王國、佛羅堤尼亞王國和格利多尼亞王國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熱鬧城鎮。


    不管哪間旅館客棧,都要提前一年訂房才有得住,每間餐廳從早到晚都得排上幾個小時。路上滿是行人,魔族與人類在各個角落喝酒狂歡,從早嗨到晚。


    「好強啊啊啊!那個三角褲變態英雄,已經連贏十把啦!」


    打倒迪米斯的最大功臣鏡、從頭到尾幫大家擋住迪米斯威脅的蒂娜、勇敢闖入迪米斯體內還能生還的雷克斯、庫露露、帕露娜、大衛、貴琥、瑪瑙,即使不夠強卻依然在前線奮戰、鼓舞我軍的艾莉絲,對魔族與人類來說都是英雄。


    聽說這些英雄聚集起來開賭場,眾人當然想來看個熱鬧。同樣身為英雄的迪爾貝特王,來到坐落在瓦爾曼海岸的賭場遊玩,眾人看了大肆歡呼。


    「哈哈哈哈哈!我有『奇異全火力射擊』的威能加持,看穿輪盤珠子的軌道輕而易舉!啊呼……我的才華太可怕了。」


    迪爾貝特使用「奇異全火力射擊」預測輪盤珠子的掉落位置,已經連續贏了十把輪盤,大賺特賺。


    此時換下修道服,改穿賭場員工製服的蒂娜站在迪爾貝特後麵,用看垃圾的表情盯著迪爾貝特。


    「嗯?蒂娜怎麽了?要送我這美王什麽大禮嗎?」


    蒂娜想了想,歎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迪爾貝特,在他背後貼了張貼紙。


    「沒有,隻是給你一張禁止進入的貼紙,你妨礙我們做生意,快點回去吧。你是想把我們搞倒嗎?」


    「喂喂,蒂娜,我可沒有出老千好嗎?說得太過分了吧。」


    「你這不就等於耍老千嗎?」


    賭場是賭運氣的地方,迪爾貝特卻用高強的動態視力贏了又贏,根本做不成生意。蒂娜找來其他員工把迪爾貝特攆出門,顯得神清氣爽,但是馬上就發現賭客有夠多,失望地垂頭喪氣。


    「小蒂娜還好吧?」


    托著飲料托盤,打扮成兔女郎的貴琥來到蒂娜身邊,眾人看了當然是忍不住別過頭。


    「啊……貴琥小姐!沒有啦,隻是太忙了,如果都是普通賭客也還好,可是有人看到我就想來討握手、討簽名……你可以想想辦法嗎?」


    「畢竟我們格外搶眼啊……這也沒辦法,我能體會。任何人都想見見我這樣美麗的英雄啊。」


    「哈哈,就是說呀~」


    找貴琥討握手或簽名的人倒是不多,因為她的兔女郎裝扮,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太震撼了,就各種意義上來說。


    「貴琥大人,那裏似乎缺人手,能請您幫個忙嗎?」


    大衛代替不在的鏡妥善經營賭場,急急忙忙跑過來,但雙眼卻直盯著完全無關的地方,就是不敢直視貴琥。


    「當然ok的啊。那麽大衛先生……今晚吃個飯……」


    貴琥羞答答地提問,但是大衛已經消失無蹤了。


    「大衛先生也變強不少了啊……」蒂娜看到大衛說完事情就猜到會有這種進展而全力逃走,感慨萬千地喃喃自語。


    「是說我們都忙得昏天暗地了,為什麽連暗黑龍先生也變成人類混進來啊?」


    蒂娜突然發現有個身穿黑衣,一頭黑發,連皮膚都有點黑的美男子,默默地玩著吃角子老虎機。看到阿斯克利亞的前任管理員這麽丟臉,蒂娜有點失望地上前搭話。


    「畢竟我的使命已經結束,往後打算過得雲淡風輕。」


    看來暗黑龍就算被人擺臭臉也開心,露出瀟灑的笑容。


    「人類的娛樂真有趣啊……你們解除了我的使命,感激不盡。」


    「最該謝的人不在這裏就是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世界恢複和平,但是對世界和平貢獻最大的人卻不見蹤影。


    雷克斯等人相信鏡還活著,會像往常一樣突然冒出來,但是都已經過了半年,愈來愈沒有人相信鏡依舊存活。


    蒂娜也覺得鏡哪天會回來,但是鏡那麽強,不可能過了半年還回不來,也隻能慢慢接受這樣的結果了。


    大衛、雷克斯、庫露露和蒂娜依舊留在賭場,是因為他們把瓦爾曼鎮和這個賭場當成家鄉,總想著要回到家鄉來。


    「是說你不去當個僧侶嗎?這間賭場應該也有小教堂吧?」


    「……我已經決定不求神了,接下來打算靠我自己的本事,去追求開心的人生。光靠信仰,沒有人會救我……我已經不想再推卸責任,逃避現實了。」


    「那就好。」


    暗黑龍看到這個僧侶的表情海闊天空,微笑表示敬意。


    「嘟喔喔喔喔喔!艾莉絲妹?!你是天下第一可愛啊啊啊啊!」


    「好好好,麻煩不要靠近我們家的偶像喔?」


    艾莉絲實在太受歡迎,明明穿著賭場員工製服,卻被隔板給包圍起來,隻能遞飲料給客人,簡直像個展示品。同樣穿著員工製服的帕露娜看了就歎氣。


    「怎麽每天都客滿啊?而且我們明明是英雄,為什麽還要做事啊?」


    「我很開心喔。我這麽努力,就是希望每天過這樣的日子啊。」


    艾莉絲一點都不覺得辛苦,麵對狂熱的客人們還是笑盈盈地送飲料,帕露娜看了不禁苦笑。


    「你真是喔……跟那些粉絲講得一樣,小天使啦。我是不討厭工作,但是偶爾也想休息一下就是了。這樣根本沒辦法找雷克斯約…………你這什麽表情啊?」


    艾莉絲賊笑起來,被帕露娜捏臉皮。


    艾莉絲、庫露露和芙羅妮都清楚說明了自己的心意,貴琥應該也算有,帕露娜看了似乎有想通,這半年之間會定時找雷克斯去約會,開始倒追起來。


    雷克斯也不怎麽討厭,沒有拒絕過。隻要碰到賭場放假,就會跟帕露娜一起去約會,做些振興激凸比波伊家的活動。


    有時候情敵芙勞會來攪局,但是想必雷克斯已經不會再受芙勞誘惑,所以艾莉絲也放心地觀察進展。


    「就算我退一百步,接受每天都這麽忙好了……」


    帕露娜說著,望向附近的一張長椅,長椅上坐著兩名優雅的金發女子,一身貴族華服相當融入賭場氣氛。


    「為什麽赫基薩魯多利亞一家都來了?」


    「怎麽,本宮來這裏讓你不開心啊?」


    「嗬嗬……當個國王,怎麽能不清楚國內的狀況?再說我是擔心妹妹才前來關心,哪裏不對了?」


    芙勞與妮妮安理直氣壯,喝起盛滿水果的精美飲料。


    「還愣著?本宮可是貴客,帕露娜還不快用心招待?快來舔本宮的腳。」


    芙勞高高在上,帕露娜嗤之以鼻,用手指彈了顆堅果打中芙勞的額頭。


    「這、這是幹什麽!本宮可是一國的公主啊!處死,快處死!」


    「那我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喔!沒規矩的客人要送客喔!這座鏡賭場的傳統,就是公平對待所有客人喔!」


    「鏡先生應該會這樣講沒錯。」艾莉絲沒聽過這條傳統,不過可以理解。


    「本宮也是英雄啊!隻是本宮搭著最終堡壘……所以沒幾個人記得……」


    「那個……姊姊?你們沒帶護衛也沒帶大臣,是又溜出城了嗎?」


    庫露露偷偷地在遠方看著妮妮安和芙勞,眼見就要吵起來,連忙過來關切。


    「庫露露,不必擔心,反正城裏還有父王和米利塔裏亞在,夠了吧?」


    其實西蒙擺脫王位之後,也常常溜出城遊山玩水,之前還來過瓦爾曼鎮。庫露露知道這點,隻好苦笑。


    如今大臣們應該是驚慌失措吧。


    「真是群吵吵鬧鬧的人……人類王室不吵就不善罷甘休嗎?應該多學學艾莉絲大人的穩重與端莊啊……」


    距離艾莉絲他們不遠的地方,正在當荷官的瑪瑙看到開心的艾莉絲,既羨慕又嫉妒。


    「你用這個表情就沒有說服力了好嗎?而且……哪裏不好了?我們之前的努力,不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生活嗎?」


    「這麽說也沒錯啦。」


    跟瑪瑙同桌幫忙管桌的雷克斯好心糾正,瑪瑙還是不太開心地給客人發牌。


    「那麽……雷克斯先生怎麽想?你打算這樣繼續工作下去嗎?我在這裏是為了侍奉艾莉絲大人……你有什麽理由留在這裏呢?」


    瑪瑙發完牌之後,這麽問雷克斯。


    「我是不打算永遠待在這裏啦……想說總有一天要做點大事業,要做點事情來振興激凸比波伊家…………還有呢──」


    雷克斯說了偷瞥帕露娜一眼。最近兩人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多,雷克斯正在煩惱何時要表明心意。但是又擔心帕露娜會拒絕,說要照顧艾莉絲,所以這位勇者還是無法鼓起勇氣。


    「好吧,也不必急,往後自由的時間多得是啊。」


    雷克斯像是在給自己開脫,拆了一副新牌塞給瑪瑙。


    「往後是不需要暴力的世界了……對吧?」


    聽了這話,瑪瑙微笑以對。


    「不過要是沒有競爭對手,人生就提不起勁了。雷克斯先生,不如我們比比看誰的發牌技術高明,你說如何?」


    「有意思,來比吧。」


    在不需要征戰的世界裏,尋找新的人生意義。對一輩子隻知道打打殺殺的兩人來說看似簡單,卻又難如登天。


    反正隻要有可以競爭的對手,人生就不那麽無趣。兩人在這趟旅程中有了新體會,要挑戰各種可能,想必不難。


    帕露娜羨慕兩人的友情,在遠處嫉妒地看著。


    「帕露娜小姐別發呆,快點招呼客人吧。」


    「知道了啦!真是的……你最近心情怎麽這麽好啊?剛回來的時候還愁雲慘霧的,現在終於想開了嗎?還是有交到男朋友了?」


    「如果我說……我有交到男朋友呢?」


    「那我就跟瑪瑙去揍扁他啊。」


    「嗚哇~」


    帕露娜的回答讓艾莉絲苦笑,但是眼前的艾莉絲粉聽到男朋友這個詞,突然凶神惡煞地豎起耳朵,艾莉絲也嚇到了。


    「所以呢?是怎樣?」


    「其實前不久啊,我有收到好消息喔,所以我一直等著啊。」


    「……等誰?」


    「要回來嘍,就快了。」


    艾莉絲一想到那個人,露出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4


    俄羅斯的土地已經融雪,再也沒有魔物出沒,慢慢以守護城為中心往外複蘇起來。人類飼養起俄羅斯大地上的動物當作家畜,參考古代技術,要恢複過去的生活。


    守護城的到達者們,以及長年生活在地底的人們,慢慢取回失去的曆史,感受勞動的價值,每天都過得活力十足。


    「…………喲。」


    守護城地底深處是普通人類所生活的居住區,中央塔也在這裏。中央塔裏的萊恩房間有張床,一個渾身皺紋的老人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萊恩。」


    賽吉看了這模樣,顯得很傷心。


    帶著賽吉來到這裏的洛伊德與芙羅妮,也在賽吉背後露出難過的表情。


    「為什麽…………這是你開發的技術吧?快點換成複製的新肉體啊。」


    「你以前不是說過嗎……用原本的樣子活,才重要啊……」


    萊恩隻要有那個意思,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但是賽吉知道萊恩為何沒有這麽做,皺眉握緊拳頭,握到發抖。


    「我一直有個感覺……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


    對於能更換肉體的人來說,當個老人完全沒有好處,思考能力和運動能力都很弱,各方麵的效率都不好。但是萊恩堅持老舊的肉體才舒服,堅持不肯更換,賽吉一直想不透這點。


    「我……不像你或來棲那麽堅強,其實啊……我好久以前就心灰意冷了。總是想著,這個活地獄到底什麽時候會結束呢……」


    萊恩往天花板舉起皺巴巴的手,感慨地說著。


    「我甚至羨慕起來棲能先走呢……所以啊,我想休息了。」


    萊恩一直想著要死,但是又不能死,死了就辜負過去為世界犧牲的所有人。所以萊恩一直活著,看著毫無起色的活地獄。


    萊恩之所以讓自己的身體衰老下去,就是希望一切結束之後,不需要自殺就能安享天年,放心長眠。


    「就算是已經打敗迪米斯的現在,我的想法還是沒變……我不想返老還童長生不死……隻要恢複和平,我就心滿意足啦。」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做,但是對萊恩來說,他連見證的氣力都沒有了。看到期望已久的和平降臨,他根本不想更換身體,耗費大把歲月重建人類文明。


    「你們到底是怎樣……開什麽玩笑啊!隻留我一個也太奸詐了吧……!你們是想丟下我先開溜嗎?不覺得太任性了嗎?」


    「會啊,挺對不起你的。」


    「那……你還是叫我繼續活著?」


    萊恩的心意絕對不會變,其實賽吉也一直想著要拋下世界,隻是他的意誌稍微比萊恩堅強一點。來棲的口頭禪也是「我已經累了」,應該也有相同的想法吧。


    「我也不是要你就這樣永遠活下去……隻要你覺得時候到了,你就來吧。可是呢……難得恢複和平,你的身體又還年輕,至少就好好享受太平的世界……直到身體老朽為止吧?」


    三人返老還童是為了打倒迪米斯,如今使命已經完成,也沒有保持年輕的必要。振興文明確實需要指導者,但是隻要有一個人熟知過去的時代,那也就夠了。


    「而且……你一直都很會照顧人吧?我想你不會丟下他們啦。」


    「所以你要丟下他們就對了。」


    「別這麽說……就當是有賽吉在,我才能放心交棒啊。」


    萊恩又看看洛伊德與芙羅妮,表示還有可靠的年輕人來接棒。


    「所以了,最後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萊恩說了,伸手到床邊觸碰守護城管理員專用的設施遙控器,隻見房門正前方的牆壁緩緩上升,冒出一個隱藏房間。


    「……這是?」


    「我派去回收的人總算回來了,他是還活著……可是不知道怎麽搞的,都沒有複原,技能好像也沒發動……這樣下去是死定了。」


    隱藏房間裏麵有個莢艙,就像阿斯克利亞係統用的莢艙。


    莢艙裏裝滿培養液,裏麵還泡著一個人,這人身上接了好幾條線,似乎是用來維持生命。裏麵的人陷入昏迷,被莢艙下方灌注的培養液衝得搖來晃去,也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而且整個體無完膚,肌肉纖維直接暴露在外,怎麽看都不覺得還活著。


    「我記得你之前試過,就算沒有肉體,還是能把意識留在阿斯克利亞對吧?能不能用這招把他帶去……直到有辦法治好他的身體為止呢?」


    「連治療的辦法……都要我找啊?」


    「不好意思喔……不過要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死了,怎麽能說是圓滿大結局呢?而且……我也答應魔族小姑娘啦。」


    賽吉並沒有要求萊恩負責把人治好。


    因為萊恩要是有辦法,早就辦完了。


    「那…………就拜托你啦。」


    萊恩來日無多,而且也不想繼續延長,才會把事情全交接出去。


    賽吉聽得出來,之前那鏗鏘有力的嗓音,如今氣若遊絲,想必萊恩這次閉上眼就不會再張開。所以,他不甘心地握緊拳頭。


    「……來棲也好,萊恩也好……真是太任性了。」


    兩個人都走了,帶著完成使命,心滿意足的笑容。


    賽吉看了有些開心,有些傷感,有些悔恨,百感交集無法克製,隻能默默地握緊拳頭。


    過了一陣子,賽吉下定決心,邁開腳步準備離開房間。


    「……賽吉先生,請你領導我們吧。我們還需要你這個了解舊時代的人。這場仗……還沒打完啊。」


    洛伊德跟上去這麽說,賽吉沉默了一陣子,下定決心,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洛伊德與芙羅妮。


    「好吧…………我就活下去……活到一切恢複過往為止。」


    5


    「這裏都沒變呢…………不過也對啦,這是資料世界嘛。」


    一名年輕人身穿白色連帽衣配藍色皮夾克,扛著一隻布袋,站在瓦爾曼附近的山崖上,眺望街景與森林。


    天上萬裏無雲,飛鳥掠空。瓦爾曼鎮前方的大海反射陽光,如寶石般閃閃發亮。拜海邊的大賭場之賜,在遠方就能看見整個鎮欣欣向榮。


    「爸爸──────────────────!」


    「兒……兒子啊──────────────────!」


    此時山崖底下傳來一對父子的慘痛喊聲。


    「嗚咕咕咕啊吧吧吧……來人啊……來人救命啊────!」


    年輕人往下看發生了什麽事。


    山崖底下有一對窮酸的父子,一看就知道是村民,兩人正被綠史萊姆包圍在山壁上,腿都軟了。


    這樣下去,父子兩人就會受到鐵球轟頂般的猛烈撞擊,搭配劇毒,必死無疑──不過,這已經是往事了。


    「冷靜點啦。」


    年輕人立刻跳下山崖,輕輕拍了父子倆的肩膀。


    父子倆以為有人來救命,不再發抖,鬆了一口氣。


    「魔物不會再攻擊人啦,還有人把魔物當寵物養呢……看吧。」


    年輕人為了證明,用手指戳戳彈嫩的綠史萊姆。


    「可、可是它們追著我跑啊!」


    「也隻是追著你跑吧?魔物好歹也算生物,碰巧看到你們經過,好奇而已吧?隻要人類不出手,魔物不會主動攻擊的啦。」


    村民父親有點不敢相信,看著綠色史萊姆一陣子,發現真的沒有發動攻擊,才總算按著胸口鬆了氣。


    「而且現在跟魔物交戰,也不會死了喔。沒什麽好怕的啦。」


    「可是……明知道現在是這樣,還是不太敢相信啊。想不到真的會變成這種世界……英雄們的大恩大德,感激不盡哪!」


    村民父親相信一切都好,突然大膽起來,戳著彈嫩的綠史萊姆放聲大笑。


    「那……小弟打算怎樣?」


    年輕人看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的男孩說了。


    「咦……怎樣是什麽意思?」


    「綠史萊姆不會再攻擊人了……但是打倒它就有經驗值,會變強,還能拿到阿斯克利亞的貨幣一百銅幣喔。」


    「咦……可是,我很弱啊。」


    「也是啦,戰鬥很辛苦,應該也會受很多傷……不過隻要有生命危險,就會強製結束戰鬥,還有人幫你療傷。所以隻要肯努力,一定會變強,會賺到錢喔。會覺得努力工作就跟個蠢蛋一樣喔。」


    年輕人這麽說,男孩煩惱地閉眼歪頭。


    沒多久,男孩有了答案,張開眼搖搖頭。


    「這樣好嗎?」


    「嗯,我沒差,我不想吃苦受傷去賺錢,隻要能平安過生活就好了。」


    打魔物可以輕鬆賺錢,但是年輕人沒有說「可惜」,隻是微笑拍了男孩的頭說:「這樣啊。」


    「還有,阿斯克利亞的貨幣隻能在阿斯克利亞用,對吧?我聽說厄斯沒有魔物,沒辦法輕鬆賺錢。所以我現在要努力學著做生意,總有一天要在厄斯運用學問,當個大富翁!」


    「這是你的夢想嗎?」


    「嗯!」


    男孩的答案讓年輕人很滿意,手離開男孩的頭,往前走去。


    「……我有見過你嗎?」


    年輕人離開之前,村民父親這麽問,但年輕人隻是揮揮手,這麽說了──


    「小弟!你要抬頭挺胸向前走!現在這個世界……有誌者事竟成啊!」


    這麽大喊之後,年輕人就離開了。


    年輕人往前走去,走進森林裏。以前森林裏充滿魔物,看到人就攻擊,危險性極高。


    但這都過去了。


    原本殺氣騰騰的森林,如今空氣清新,是個神清氣爽的大自然。花開鳥鳴,歡迎著要前往瓦爾曼鎮的旅人們。


    「……好懷念啊。」


    這條路,年輕人不知道走過幾次。


    為了變強,連武器都沒帶,每天赤手空拳去挑戰魔物。


    打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努力走向鎮上,希望別再碰到魔物。


    這條路充滿了痛苦艱辛的回憶。


    但是如今,全都成了美麗無比的回憶。


    正因為有艱辛的過去,才有現在。


    如果沒有現在這樣的世界,應該也不會覺得往事美好,但是年輕人成功了。他推翻了艱辛的過去,獲得充滿希望的現在。


    「好啦……再來要怎麽討生活呢?」


    瓦爾曼鎮有一道巨大城牆,阻擋魔物入侵,年輕人停在城牆唯一的城門前,挺直腰杆。


    「慢慢想吧…………畢竟這個世界,有誌者事竟成啊。」


    現在沒有魔物的危險,城門永遠大開,在門外就能感受到瓦爾曼鎮的活力。往後要在這裏做些什麽呢?年輕人想到數不清的選項,最後懶得想了,就打個嗬欠。


    「…………歡迎回來。」


    此時,年輕人聽到一個舒服又清透的聲音。


    年輕人跟著聲音,望向大開的城門裏麵。


    城門裏站著一名女子,寶石般閃耀的紅發隨風飄逸。


    女子身材玲瓏有致,成熟嫵媚,後腦杓卻綁了個稚氣的大蝴蝶結。女子看著年輕人,感動得隨時都要落淚。


    兩人對望了一陣子,女子突然拔腿就跑,甩著一頭紅發,撲到年輕人懷中。而年輕人也順勢接住了女子。


    「我回來啦……艾莉絲。」


    年輕人這麽說,輕輕地抱住女子,確認那個感受。


    兩人有說不完的話。像是過去,以及將來。


    但是兩人什麽也沒說,隻是緊擁彼此。


    因為兩人不需要多說,兩人當下最需要的是擁抱。


    「欸……鏡先生,你聽我說句話吧。」


    「嗯?…………說什麽?」


    「就是啊────」


    往後肯定會有難過的事情。


    原本追求和平的人類,可能會開始互相鬥爭。


    但就算如此,也是人類自己造成這樣的世界。


    所以年輕人覺得,那樣也好。


    隻要是自己想做的,不管結果怎樣都好──


    「請你跟我結婚!」


    因為,這證明世界是自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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