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第一個假期還是來了,雖然姍姍來遲,但總比沒來的好。


    張國兵拉我去釣了一個假期的魚,好像我們平日裏上課“釣魚”的頻率很少的樣子,好不容易逮著一個不長不短的寒假,卻最終將所有的時間全花在一件事上。


    真是萬般可惜!


    像久別後重逢的舊友,在歸來第一個自習的晚上,班上瞬間就炸開了鍋。


    假期歸來大家都有了新的變化。


    任小萱剪起了齊肩短發,幹淨利落的造型和她喋喋不休的性格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的同桌張曉華的臉上又多了幾顆紮眼的青春痘,密密麻麻的小雀斑證明了我們都還很年輕。


    大家都在熱情洋溢地討論著自己在假期學到的新東西。


    自然任小萱也不例外,她向大家展示了她假期裏新學會的十字繡,這獲得了班上同學的一致好評。


    十字繡是時下女生中最流行的新玩意,心靈手巧的女生可以秀出千奇百怪的圖案,有十二生肖圖,甚至還有更厲害的能繡出百花齊放圖,百鳥朝鳳圖!


    任小萱展示的是一幅奔騰的駿馬,說是為了祝福大家在高考的路上一馬當先,馬到功成。


    本來就不錯的手藝,再加上她這麽熏染,自然弄得大家感動得一塌糊塗。


    我是永遠站在任小萱對立麵的人。


    有時候跟一個人作對絕對是一種習慣!


    但有時候挖苦一個人的缺點久了,突然有一天找不到一點挑起事端的噱頭,那麽幹脆就嘲諷她的優點。


    “不就是依葫蘆畫瓢嘛!除了繡一些花花草草,就是繡一些飛禽走獸。有什麽了不起!”我回過頭來,用嘲諷地語氣對任小萱說道。


    “那麽嚴大公子又有什麽新花樣讓我們開開眼界呢?”任小萱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是在羨慕嫉妒加上恨。


    “是啊!嚴小武,你有什麽好動西也拿出來看一看嘛!”旁邊的人隨聲附和道。


    靠!一群混蛋,總是在這個時候出賣我!


    我瞬間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境地,臉上寫滿了尷尬,但我不能在那樣的場合輸掉士氣。


    所以我鼓足勇氣說道:“拿就拿,誰怕誰!隻是我今天忘在家了!”


    “切!”周圍的傳來不屑的聲音。


    “大家要相信嚴小武啊!我看他這個周末一定會證明給大家看的!是吧?嚴小武同學。”任小萱向我眨巴著眼睛。


    我知道這一招是將我推向懸崖邊緣的狠招,如果我拿不出自己誇下海口的新玩意,那麽今後我就會在全班麵前威信掃地,從此抬不起頭來做人;如果我真的拿出了一點新東西,那麽大家也未必認為比任小萱的十字繡好。


    這一招真是狠毒啊!我暗暗叫苦。


    任小萱還真不愧將最毒婦人心這句話學到了精髓!


    “對!我周末就回家拿給大家看!”我假裝一本正經地對眾人說道。


    安撫了圍觀人群的情緒,大家才悻悻而歸,看不到我出糗好像都略有失望。


    “任小萱,算你狠!”我收起了笑臉。


    “彼此,彼此!”任小萱合著雙掌,向我輕微地作揖。


    “嚴小武,你不會一個假期都在浪蕩吧?”她陰著臉繼續問我。


    “你才浪蕩呢?”我反擊。


    “那麽你幹了什麽?”任小萱連忙追問。


    “打飛機啊!”我脫口而出。


    “打飛機?”任小萱將信將疑地看著我,她以為我真的能將天上的飛機打下來!


    我不得不說這就是好學生與壞學生的區別,如果我對我的室友陳誌豪說我在打飛機,那麽他一定會追問我打了幾炮?而不會像任小萱一樣,問我到底怎麽打飛機?


    關於打飛機的問題,若幹年後,任小萱紅著臉大罵我流氓。


    我笑臉兮兮地回答她,當時是迫於無奈才會說一些像她這樣單純得掉渣的學生一些不懂的東西。


    我是在故作高深!


    高一的假期總是這樣,來得也快,去得也快。這就像女人月經不調而導致陰晴不定的脾氣,上一秒還可以對你眉開眼笑,下一秒就會對你冷若冰霜。


    高一的下個學期,由於正好趕上逸仙中學的六十年校慶,為了歡慶這一偉大的時刻,校方規定在聯歡晚會上每一個班級都要出一個節目。


    作為一名合格的中學教師,發誓要把自己的青春獻給祖國教育事業的高一(2)班班主任——陳三辣積極響應了學校的號召。


    中國的為官體製大都是這樣,上麵下達文件,下麵承接文件,一級一級地往下遞交,直到下達到最底層算了事。


    逸仙中學雖然算不上官場,但是與官場的形勢也是半斤八兩。


    所以陳班導承接了校董農楚天的命令,班長任小萱承接了班主任的命令,而我們這些勞苦大眾也就在最後的時刻接到緊急通知。


    “我們班的節目是演一個話劇。”文娛委員張琪琪對下麵嘰嘰喳喳的人群說道。


    “話劇?無聊!”我摳著鼻孔說道。


    張國兵椅子往後一靠,對我擠眉弄眼道:“你有什麽高見!”


    “表演集體打飛機啊!”我壞壞地淫笑。


    “靠!老嚴,你真是天下第一老淫棍!”張國兵向我豎起了中指。


    說起“淫棍”這個詞,我是愧不敢當的,至少我不會像張國兵一樣上課做著春夢,嘴裏還不停地大聲喊著波老師的芳名。


    我隻是會偶爾躲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裏對著我的女神表演“哼哈”舞曲。


    “女主角就由我們班甜美可人的小萱班長擔任吧!”眾人投來讚許的目光表示無可非議。


    “大家有什麽異議嗎?”張琪琪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好!”大家異口同聲。


    我被這一聲要死不活的好從神遊中拉回了現實。


    靠!差點忘了話劇演員選舉還在繼續。


    講台下黑壓壓的人群,一個個平時滿口仁義道德的家夥,現在都成了叛徒。


    我憤恨地看著高一(2)班的狼友們爭相自薦做男一號。


    所有的男生都想和任小萱搭戲!


    當然我除外。


    任小萱怎麽也看不出她適合女主角的位置啊?我無法理解班上男生瘋狂的舉動。


    相反,我倒認為陳甜甜才是不二人選,隻可惜陳甜甜是一班的一把手,而且這種事也不好尋求外援。


    所以,現在選誰當女主角關我屁事!至少我不會去競選什麽狗屁男主角。


    我給自己塞上了耳機,繼續聽張信哲的《過火》。


    “那麽我們接下來的男主角呢?”張琪琪在全班二十幾號男生期待的眼神中遊走,她頻頻搖頭,好像這些上帝粗製濫造的次品根本都無法入她的法眼。


    相反,講台下的男生卻異常積極,大有爭破頭顱也要拿下男主角的氣勢的確蔚為壯觀。


    “靠!一群混蛋!上課回答問題怎麽不見你們這麽積極?”我對班上的男生嗤之以鼻。


    “老嚴,投我一票!”張國兵對我使著眼色。


    這個可惡的家夥還說不喜歡任小萱,現在表現得這麽明顯!


    我完全不理會張國兵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對於男生們不可理解的做法我索性用簽字筆在語文課本上給杜甫作畫來加以鄙視。


    “那麽就是你啦嚴小武!”張琪琪指著我說道。


    熱鬧非凡的教室瞬間陷入了無邊的沉寂。


    張琪琪的這句話傷了全班男生的心,當然我不是傷心,而是想死的心都有。


    要我跟雞婆唱對台戲還可以,要演搭檔戲,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既然是張琪琪欽點的人選,那麽就便宜你了,嚴小武同學!”賴成英回過頭來對我說道。


    “你可要好好和萱萱班長合作哦!”陸展元可真是個大嘴巴。


    當“合作”二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時,我瞬間覺得自己掉進了人間煉獄。


    什麽叫合作?明明是讓我麵對任小萱這個青麵閻羅!


    “以後還真有的受了!”我自己在私下嘀咕。


    “你還有什麽意見嗎?嚴小武同學!”張琪琪還算給我幾分麵子,最後還不忘征求我的意見。


    “還好啦!為了班級,我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我臭美地拉長了語調,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說給任小萱聽。


    我這是為了班集體的榮譽,寧可上刀山,下火海,甚至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那麽換成我吧!”張國兵仍然不死心,在這個節骨眼上還不忘毛遂自薦。


    “張國兵同學我們另有安排!”任小萱突然插進一句話,這差點沒讓張國兵岔氣。


    自己的女神居然以另有安排為理由婉拒自己,這可比在cs中被一槍爆頭難受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任小萱口中的另有安排是安排張國兵作為男主角配音員的形勢出現。


    張國兵曾在市級的詩歌朗誦中榮摘過桂冠,這讓這家夥在我麵前臭美了整整一個學期。所以任小萱讓他當男主角的配音員最好不過,加上我們兩個是那種如影隨形的內褲交,可以隨時隨地對口型。


    既然不能成為男主角,至少和任小萱對話的機會還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這倒讓張國兵暢快了不少。因此,張國兵也別無他話。


    話劇演員名單討論了一大節自習課,最終訂下來的花名冊是這樣的:


    女主角:任小萱


    男主角:嚴小武+張國兵


    男二號:孫明


    女二號:張琪琪


    女殺手:張曉華


    男特工:魯全智


    群眾演員若幹:隨機調取


    看著這份話劇名單,我是越看越不順眼。


    這明明是針對我一個人嘛!好像就擔心我一個人演不好的樣子,所以要張國兵前來幫襯。


    正當我抱有極其不滿的心態想找張琪琪理論時,任小萱卻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嚴小武,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任小萱看著我。


    第一次目光和善。


    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我很不解。


    “不是討厭,是很討厭啦!”我對著任小萱做著鬼臉。


    “我真的有那麽討厭嗎?”任小萱更像是在問自己。


    她紅著臉,眼睛盯著我語文課本上的杜甫新作。


    要是是平時,她肯定會說我上課開小差。


    可是今天不同,任小萱接著向我告解到。


    “我知道自己是有那麽一點點自私啦,可是我也有很多優點啊!比如說,我也很關心班集體啊!還有我也經常會給流浪貓喂食......”


    向我說這些休想獲得我的同情!


    我酷酷的盯著牆。


    不過任小萱檢討自己的樣子還真有點讓我手足無措!


    畢竟是感性的動物,那一刻,我的內心也開始騰出一塊柔軟的聖地給任小萱。


    “其實,聽你這麽說,你好像也沒什麽值得討厭的!”我對任小萱說道。


    “是嗎?”她聽到沒這麽討厭這句話後開始有點自信滿滿。


    “這樣就有點了!”我話鋒一轉。


    “哦。”任小萱像泄了氣的皮球。


    其實討厭一個人可以很簡單,但討厭一個人久了,讓你說出討厭她的理由,一時還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任小萱討厭嗎?我問我自己。


    好像也沒有想象中討厭啦!


    唉!該死,我竟然找不到討厭任小萱的理由。


    而且我越是用心地去找任小萱讓我討厭的地方,我卻發現我越能發現得到她的優點。


    這算是恨之入骨嗎?可我的心中沒有怒火中燒,而是溫暖如春。


    對麵的白牆上掉了一塊大大的皮,重重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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