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雅頌摘下耳機,無端有些煩躁。他扒了扒頭發,將儀器關閉,本還算柔和的唇線緊抿,透露出拒人千裏的冷硬氣息。


    “元家那個小丫頭怎麽樣了?早點治好,哈哈,送回元家去讓他們看看。天生冷血?”父親歡愉的冷嘲口氣。


    “……”


    “聽到沒有?喂——阿頌。”


    “聽到了。”


    “嗯,你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能治個半好就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出口氣,以為死了的人突然好好的出現,真想看看他們的表情,哼。”


    “……”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姐姐,你好好聽話,以後風家的公司還不是要交給你。”


    腦海中父親的命令又在徘徊,他將外套搭在手臂上,關門鎖門,煩躁感卻愈盛。勞斯萊斯優雅高貴,猶如王者,靜靜停靠在別墅外邊,阻止司機下車打開車門的舉動,他長腿一邁,自行上車。


    交代王叔買的花束已經放在另一側的座椅上,他伸手取來撥弄了一下白菊花瓣,清芬溢出,唇線終於稍稍軟化。


    “……姐。”


    說不上對那個正在接受治療的“丫頭”是什麽感情。或許是父親的交代,又或許是同為豪門被拋棄的棋子,姐姐被迫聯姻,不出幾年無故身死,讓他不自覺移情到了她身上,這才對她事事關注,甚至跑到“遊戲”裏幫助她。


    元家曾放出消息,說她不過三歲,就將一胞所出的弟弟推下樓梯,而且麵無表情的看著,沒有絲毫求救的意圖,讓他們判定是天生冷血,放逐出家族。


    事實上——


    元家忌諱的那個傳聞,他也是聽過的。


    豪門世家,哪裏有真正的秘密。他嘲諷的勾了勾唇。


    “姐,望安。”


    墓碑上的照片中,女子容顏清麗,長發披肩,笑容可親。此時正含笑看著他,一如她生而在世的時候,隱含著疼寵、擔憂,以及對親人的濃鬱情感。


    他喉嚨微哽,說不出更多的語句,掛心或者期盼,也隻是這三字。


    明明已經忘了姐姐的忌日,父親還拿她做擋箭牌,不過讓他對這個家一再失望而已。等結束了手裏的工作,倒不如去玩一玩散心也好。


    他想。


    元家,不一定全然沒有發現他們的舉動。


    ******


    蘇小杏被陣陣笑聲鬧醒,她無奈地翻了個身,很快又被同鋪的姑娘掰轉回來:“花朵兒,阿慈之後就是你了,你還睡呀——”


    調子拖的軟長,像是生怕人不知自己的吳儂音色。


    這俗名!


    小杏鼓了鼓嘴,心裏暗暗唾棄,揉著軟亂的青絲道:“知曉啦,這就來。”出口的聲音,卻不知比那人軟嬌了幾倍,那名作萬兒的姑娘眼裏閃過一絲妒意。


    這花朵頂個俗名,一張臉蛋卻是不俗,但好賴不算出挑,還好還好。


    若不然她們一行十個美人,被供到聖上跟前,她音又好人又嬌,哪裏還有她們出頭的份?倒是那個阿慈,仗著出身好,父親是個芝麻小官兒就慣愛擺架子,挑她們的禮數,容姿又嫵媚,才該她忌憚。


    這麽一想,她又笑起來:“你個瞌睡蟲,等入了宮,還不忙的像屁股後麵著了火,哪還有這清閑時辰!”話說的很是粗糙。


    她們出身不佳,原也說不出什麽精致話兒。


    選上她們的大人倒是讓人教過,隻是平常一隨性,難免露出舊年的陋習來。


    小杏潑了把水,用巾子擦了臉,便接口道:“所以才趁著這好時候,多賴兩三個時辰不是。”


    完成了第三關的任務之後,她並沒有馬上穿越。不知是什麽原因,或許是係統體諒她腦子裏的疑問太多,竟特地讓那自稱風雅頌的書生在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邀她去了茶樓,把話說個清楚。


    她在腦子裏亂糟糟的時候,穿到了這個時空。


    大秦朝。


    想起穿越前的那段談話就頗為不可思議。


    “你也許發現這個朝代的與眾不同了,除了凡人之外,還有隱世家族的存在,他們就是世人口中的仙人。不過他們並不是真仙,隻是修仙罷了。而在這個地域之外,還有另一番方圓天地,那裏凡人稀少,以修仙之人為主。”


    “你的身世也並不普通,與元曦,也就是向你提親的那家人有著姻親的關係。當然,我說的並不是整個穆家,隻有你而已。”


    “穆子秀不是穆家人親生的?”


    風雅頌頓了頓,笑著嗯了一聲:“確實如此。”


    這真是奇怪。


    小杏想起宅子裏那在地磚裏飄動的雲朵,那些仙人的傳說,還有隱有藍光的晶石,據說應稱之為靈石。有些好奇,有些向往,又有些哭笑不得。


    說不定,她隻是在穿越之前,又被人涮了一通!


    唔,反正已經不在那個時空了,何必多想自惹煩惱呢。曲裾上身,束了腿腳,她青絲鬆鬆綁縛,垂在背心,行路嫋嫋,額低眼垂,看上去十分溫順。


    這也是課程之一。


    院子裏女子巧笑倩兮,麵容姣好,一個個如春花秋月,各擅勝場。多圍了畫師嬉笑輕問,有問聖上的,有問娘娘的,還有正瞧他們給自己畫的肖像的。


    這些畫俱是要供到聖上跟前兒,先給他過一過眼。


    秋風颯颯,枯葉吹落積了一地,她拂了肩膀上的那一葉,卻在它飄落時又接在了手心。不期然想起了自家兄長。


    原先並不覺得如何,自席況之後,她無端就生出些愧疚來。


    總歸是她攪亂了他們的生活,即便她也是無奈,但心裏還是有些無法彌補的遺憾。再想到遊戲係統真正推行之後,這些世界,也不知會亂成什麽樣。


    很快,在畫師的連聲催促下,她就拋開了這些念頭,顧這眼前的事——


    擺個姿勢好入畫。


    “聽說聖上不重美色,宮裏娘娘不過十個指頭數的過來的數兒,你說咱們進去,能討到好兒嗎?”薄幕入夜,有人整理棉被時惴惴發問。


    “自然不能重美色。”阿慈彎臂卸了發釵,笑聲嗤然,“當今奪了自家哥哥的位置,沒做出些利國利民的事給朝臣看看本事,與天下呀江山呀相比,美人算個什麽?今兒沒了,明日再挑就是了。”


    其餘人被一通話“指點”的怔怔地,好半天才醒過神,竟崇拜起阿慈來:“還是阿慈知曉的多。”


    她們全然不懂這些話不能予人說,且是有些大逆不道的。但正因為阿慈知道她們這些人生活貧困,不聞政事,這些見解就算說了,她們亦是雲裏霧裏,便也放心。


    唯隻一人麵色若有所思——


    阿慈從銅鏡裏見到時,心裏咯噔了一下,握著齒梳的手微緊,難得好脾氣的笑:“花朵覺得呢?”


    “我呀?”小杏水眸輕眨,點了點下巴頷笑的單純,“我覺得,那原來聖上生的皇子皇女,不知道有多可憐呢?”


    “嗐。”阿慈鬆口氣,放鬆的同時難免多透露出一些信息來,“聖上到底仁慈,對那些皇子女一視同仁,無論是否己出。”自然,若不仁慈,百官又有的彈劾了。


    “聽說九皇子江霆最得聖上歡心,他本就是原聖上和寵妃娘娘生的,本該一生富貴。雖一下轉了身份,旁人也不敢怠慢他。見著聖上喜歡,更是百般討好,隻依舊把他當作當今子嗣看的。說來也古怪,這些年,原聖上的子嗣陸陸續續夭折了不少,現今也沒剩下幾個了。”


    “可見九皇子命格硬。”那些鄉裏出來的忙不迭點頭附和,自覺說到了點上。


    阿慈又是‘嗤’地一聲笑,但也沒再多說。


    她剛才覺得那個叫花朵的有點古怪才會出言試探,但再看與這些天真無知的女人也沒多大不同,便以為是感覺出了差錯,不再多加理會。


    “但是我聽說,九皇子暴虐……被害的宮人無數,且都是……都是被剜了雙眼丟出來的……”角落裏傳來怯怯的聲音。


    “道聽途說。”阿慈看了她一眼,冷冷丟下這四字,便入鋪蓋被,閉眼睡去了。


    那些聽的興起的人被這狀況驚的轉不過彎兒來,也隻好訕訕地熄燈入了夢鄉。


    小杏覺得那個阿慈對九皇子的態度不一般,腦袋裏留了印象,就拍實了棉被,和她們一道睡了。她當然也想多聽一聽那個九皇子的事,隻是追著問難免顯得刻意。


    誰教那個暴虐的九皇子是傳說中的攻略對象呢,她心裏狠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雖然可惜,但第二日她就發現沒有了可惜的必要——


    她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的九皇子,並且,體會到了眾人所說的“暴虐”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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