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煙霧散去,一陣慌亂之後,方才發現將軍已經身首異處。當文老將軍收到消息,眼前一黑,一陣暈眩,差點暈了過去。沒想到算計這麽多,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


    張梓瑞追上溫奇文他們,又與向榮等人匯合。一行人藏匿於張梓瑞臨時布置的陣法中,張梓瑞給大壯處理傷口。出來時他隻在身上帶了些藥丸,當務之急還是得盡快趕回軍營。


    張梓瑞用匕首幹淨利落的將箭頭斬斷。“你忍住,我要拔箭了。”


    “恩,拔吧。”大壯咬牙,額頭上布滿汗珠,因為饑惡、失血,他的唇色變淡,有些開裂。


    張梓瑞幹淨利落的拔出箭尾,迅速點了幾處穴道止住血,撒上藥粉,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擺包紮。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如同演練過上千次一樣。


    “張大哥,我家裏人還好嗎?阿欣怎麽樣了?”疼痛緩和一些之後,大壯目光灼灼的看著張梓瑞急切的問。


    “都挺好的,你兒子都會走路了,就是沒見過爹。阿欣怕你回去了,孩子不會叫爹,天天教他叫爹,跟孩子講他爹是什麽樣的。結果你兒子見到年歲、個頭跟你差不多的年輕人,就追著人家叫爹,弄得二柱叔和燕嬸子哭笑不得。”張梓瑞想起那孩子,也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對了,你兒子小名叫壯壯,大名還等你回去取。”


    “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大壯傻嗬嗬的笑著,喃喃自語,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傷口傳來的疼痛。過了一會,他像想起什麽,又急忙問:“阿欣好嗎?生壯壯的時候受了不少苦吧?”


    “小壯壯很乖,阿欣沒受罪。”壯壯是溫奇文接生的,當時張梓瑞也在產房外坐鎮,一切都十分順利。孩子出生後,可把燕嬸子給高興壞了,一向堅強爽利的她,抱著孩子嗚嗚哭了起來,口裏直嚷嚷著:“大壯有後了,大壯有後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大壯恨不能早點結束這場戰爭,早日回去與家人團聚。


    另一邊,溫奇文也在給溫奇武處理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雖然沒受重傷,但連日來不停消耗功力,對他的修為還是有影響。


    “阿武,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修為差點毀了。”溫奇文氣急。


    “這不是好好的嗎?大哥別擔心。”


    “你是我弟弟,我能不擔心嗎?”


    “大哥,我如今也是個將軍了。我還記得哥夫說過,官職越高,責任越大。身為將軍,我必須為手下的人負責。”此時溫奇武一臉堅毅,整個人也似乎高大很多,讓人覺得威嚴、值得信賴,很有安全感。


    “不知不覺間,阿武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溫奇文看著他良久,又說道:“但你忘了,你哥夫也說過,作為上位者,不能感情用事。你作為主將,卻為了掩護他們而戰死,你以為他們就能活著回去?回去之後又會怎麽樣?”


    溫奇文心裏知道實際做起來並不容易,就是他自己也未必有阿武做得好。他們兄弟二人對於親近的人,難以做到冷靜對待。即使知道不應該如此,還是會去做。


    也許三弟和四弟在這方麵會比他們出色,是真正能做大事的人。他打心底就不想弟弟上戰場,戰場上刀劍無眼,瞬息萬變,誰知道會出現什麽情況。他隻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就算是布衣粗食也能過得很快樂。


    溫家兄弟跟著張梓瑞學習,最通透,學得最好的是溫奇文。隻是他的性格和身份,讓他十分低調,習慣隱藏自己,甘於平淡。這樣的溫奇文更適合喜歡隱居,其實也就是在家做技術宅的張梓瑞。


    “我知道,隻是——”溫奇武將要脫口的解釋咽下,換個話題。“大哥家裏好嗎?”


    “都好,你兩個小外甥比三弟、四弟還淘氣,成天鬧騰個不停。”溫奇文提起自家孩子,眼底滿是慈愛的光芒。他給溫奇武講著家裏的事,比如小妹如今也知道愛美了,不止自己愛漂亮,也愛長得好看的人。雖然注重外貌不太好,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隨她去了。


    刀石的手藝是越來越好,都快趕上禦廚了。張明的刺繡手藝現在也越來越高明,隻是小妹笨手笨腳,學不會。雙兒倒是繼承了他的天賦,學得有模有樣。


    馮陳整天圍著孩子轉,都快把皓皓和樂樂給寵上天了。一家人說了個遍,隻是故意不提白玉。如今白玉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隻是不知自家二弟是什麽想法。這戰也不知要打多長時間,要是二弟沒心思,就別耽誤人家了。


    溫奇武想知道白玉如何了,聽大哥一直沒提起白玉,他心裏不免有些擔憂。想開口詢問,一時竟不知該怎麽開口。半響他才有些扭扭捏捏,不好意的問:“大哥,白玉現在如何?”


    “好也不好。”溫奇文沒有錯過溫奇武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他怎麽了?”溫奇武忘了掩飾,臉上寫滿擔憂。


    “也沒什麽,隻是一直記掛家裏那個偷偷跑去從軍的人而已。”


    “他和家裏親人聯係上了?”溫奇武疑惑。


    “沒有,他一直住在我們家。”話已至此,要是二弟再不明白,那真不是他的問題了。


    “啊——”溫奇武臉上表情十分豐富,從迷惑到恍然大悟、欣喜若狂、不好意思,最後到一臉傻樂。


    見到自家二弟那副傻樣,溫奇文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雖然現在阿武已經是將軍,前途不可限量。但他們家沒有門第之分,隻要他們二人過得好就行。


    張梓瑞他們的到來不隻救了他們的性命,還給那些三水村出來的人,帶來了家裏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壞,總算是知道了家裏人過得如何。


    除了三水村出來的人,其餘士兵不認識張梓瑞他們,好奇的看著他們忙碌的穿梭於傷員之中,手腳麻利的止血包紮。聽稱呼,這些人是將軍的親人,還把將軍和王都尉從敵軍的包圍中救了出來。


    吳都尉說,他們來了,大家都能活著回去。那些吳都尉的鄉親也是這樣說的,他們是不信的。敵軍追來時,吳都尉讓他們原地別動,他們還十分憤怒,以為這是要讓他們當俘虜。當那些追捕他們的敵軍,從他們身邊跑過,對他們視而不見時,他們相信了。


    休整一番,他們再次上路。隻是這次因敵方群龍無首,他們走得要輕鬆一些。一路上,他們也算見識到了張家人和溫家兄弟的手段。


    這一路來,動用武力最多就是平安兩個小的,這也是張梓瑞為了考驗他們二人。溫奇武見弟弟們如今比自己還厲害,一方麵欣慰和驕傲,一方麵又覺得有些羞愧。


    溫奇平和溫奇安十分享受別人崇拜的目光,心情一直不錯。但是他們收起了平時那副淘氣頑劣的模樣,學著司徒君昊平日裏的模樣,擺出一副嚴肅、沉穩的樣子。


    張梓瑞見他們裝模作樣,笑而不語。三水村那些熟悉他們的人在心裏感歎,這雙胞胎也長大了,不愧是溫家兄弟,一看就十分沉穩可靠。


    在張梓瑞他們往軍營趕的時候,司徒君昊也正與誠王處理軍中事物。老元帥並不是有謀反之心,隻是人老了有些固執、戀權,想要牢牢掌握這隻軍隊。


    他覺得掌控不了溫奇武這些人,所以他就想提拔自己的老下屬。於是就形成了新舊兩派武將對立的局麵,這讓對他了若指掌的文老將軍有機可乘,派人策反了方將軍,再借機除掉溫奇武這把尖刀。文老將軍和他的謀士,步步算計,一環扣一環,要是沒有意外,他們已經得手。


    大元帥治軍不嚴是有過錯,但如今不是臨陣換將的時候。但是也得敲打一番,而那叛徒在出事時,已經投奔地方陣營。連番變故,打壓了誠王一方的勢氣,造成軍心不穩的局麵。


    誠王親自出麵,一是來穩定軍心,二是敲打大元帥,三是鼓舞士氣,最後才是見見司徒君昊。司徒誠煜對於兒子的成長十分滿意,這些天他遇事總會問問君昊的想法。


    而君昊也沒讓他失望,他分析事情條理清晰,看待事情十分透徹,不會被表象所迷惑。提出的建議也是一針見血,行之有效,唯一可惜的就是手腕還略顯生澀。不過不要緊,他還小,還有成長的空間。


    司徒君昊跟著張梓瑞,不止學識沒有落下,見識也開闊不少,武藝更不用說了。對此誠王十分滿意,他心中感慨,真不知道張梓瑞在那封閉的山穀裏是如何教導的。


    “昊兒,你對武平王怎麽看?”


    “這人驍勇善戰,智計雙全,但不會是合格的君主,也難成大事。”這兩年張梓瑞偶爾會帶他們去縣城看看,對於武平王的一些事跡,還有他頒發的政令也有所了解。


    “怎麽說?”誠王來了興致,他的謀士可是對武平王評價很高。


    “此人聰明倒是聰明,但他空有高誌卻目光短淺,急於求成,心胸狹窄,還少了一份為君者的‘仁善’。武平王毫無君王的氣度和胸懷,也許做個鎮守一方的大元帥是無可非議,但這樣的人永遠也無法登頂帝位。”這些一部分是他的看法,一部分是從張梓瑞話語中總結出來的。


    誠王讚許的點點頭,又問:“那你覺得為父如何?”


    “父皇從小生於帝王家,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更是治國大才,兒臣不敢妄言。”司徒君昊眼中滿是驕傲與崇敬。


    “這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當然也沒有完美的人。你我父子,沒什麽不能說的。”誠王笑著摸摸君昊的頭,兒子為他驕傲,他同樣也為君昊感到驕傲。


    衛軒與誠王的心腹默默的聽著父子二人的對話,那樣心中的激動。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一代英明睿智的君主誕生。以後這天下,不怕沒人繼承。


    “那兒臣鬥膽直言,父皇仁厚固然是好,但有時殺伐果斷卻不可少。”君昊覺得自己父皇,唯一不足的就是太過仁慈。


    “哈哈哈哈,昊兒真的長大了。”誠王難得的放聲大笑。


    這時帳內官員十分有眼色,不停的說著對於誠王父子的讚譽之詞語。如今司徒君昊已經展現了未來太子的卓然風采,誠王將他們揮退,父子二人單獨說說話。


    張梓瑞等人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大營,一頭紮進軍醫營區。他們帶回來的傷員還需進一步治療,至於那些爭權奪利,或是背叛與忠誠的故事,他沒有絲毫興趣。溫奇武身為將領,卻不得不整裝之後,前去進見大元帥稟明情況。


    大元帥也不是太糊塗,心裏明白自己犯下的錯誤,更何況如今不止誠王在這,軍中如今還多了個監軍。在見到溫奇武之後,他十分客氣,並似真似假的自責了一番。溫奇武也並未在此事上與他糾纏,隻是據實稟明情況,就退下了。


    文將軍並沒有就此倒下,計劃雖未成功,但對方士氣低落。他要乘機給予敵人迎頭痛擊,繼續打擊敵方士氣。於是文老將軍集結軍隊,主動出擊攻打誠王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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