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南蔚初來乍到也知九安不允許修士淩空飛行,因此看到這身形修長、頜下留有短須的修士腳踩一柄冰藍色飛劍自上而下,最後停在裴氏祠堂外,那些深知九安規矩的人,更是吃了一驚。


    最不清楚狀況的狄氏張口就道:“九安不能飛行。”


    那修士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或者說,他將其他所有人都當作透明人一般,隻衝南蔚和裴之衡二人點頭示意。


    直到裴毅說:“九安不許飛行,這位仙師,您是要給我裴氏帶來禍患?”


    這名劍修才降尊屈貴般睨他一眼,然後張口說話,他的聲音輕描淡寫:“裴氏算什麽,帶來禍患又如何?”


    裴毅橫眉倒豎:“閣下這是何意,你踩在我裴氏的地麵上,竟然說出這等話,你究竟有何憑恃!”


    “憑恃嗎?”那劍修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才道,“我也不知算不算,你要看?”


    裴毅道:“當然要看!”


    那劍修道:“你又不是榮國皇室管事的人,還沒這個資格看。”


    “若是我要看呢?”


    這時,從外麵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南蔚,因為這個聲音極為動聽,直叫人覺得仿若三伏天喝下一蠱清涼爽口的冰飲,渾身上下都是暢快。


    而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宮裝美婦從外麵緩步踱了進來,身後還跟了數名侍女,一個個低眉順眼。她妝容精致,恰到好處地襯托出本就秀麗的麵容,額心貼了花鈿,眉飛入鬢,一頭如鴉雲鬢遠遠看去,倒真如一團烏雲。走動間,裙裾如流水一般隨著她的動作晃動,但腰間懸掛的環佩卻一點聲音也無。


    這女人走到近前,便有旁邊侍女捧出一塊金燦燦上短下長的令牌,證明了她的身份。


    那劍修微微頷首:“原來是榮國熙和公主,自是可以。”他說著便也拿出一塊玉牌,“因本宗公務之故,曾得榮國皇室允許,可以在九安飛行。”


    玉牌上太一二字矯若遊龍,每個人都好像在耳邊聽到了一聲低沉的龍吟,而裴之衡身上竟也隨之鑽出兩條龍來,是他那枚親傳弟子的玉牌在與之相和。


    宮裝美婦眼底閃過一絲陰沉,麵上卻露出笑容:“原來是太一仙宗的仙師。”


    “師兄。”裴之衡這時才叫了劍修一聲。


    淳於離山看他一眼,沒再理會那熙和公主,隻環顧四周一圈。他的目光如劍,似有劍氣在其中縱橫,讓每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都感到雙目刺痛,不得不垂下眼去。


    “我聽說,這裴氏,竟有人敢打本宗親傳弟子的主意。”淳於離山慢條斯理地說著,臉上一點表情也無,“我今日是奉了師命,前來一看究竟。”他這時又叫了一聲裴之衡,“師弟,告訴我,是誰?”


    裴毅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他是金丹大圓滿修士,自然能感覺到那一股似有若無的殺氣圍繞在淳於離山全身。


    哪怕是熙和大長公主已經現身,這個時候,裴毅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少底氣可言,盡管淳於離山論起修為來,同裴毅隻怕頂多在伯仲之間!


    但誰都清楚,家族修士與宗門修士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尤其還是太一仙宗這般的煌煌正宗。


    可以說,大羅靈界裏最上層最大量的修煉資源,全部掌握在宗門手裏。剩下的一部分,才由各國皇室和修仙家族瓜分。


    這其中皇室自然又占去了相當比例,最後能讓修仙家族所分一杯羹的,實在有限。


    正因如此,修仙家族不斷有出色子弟投入宗門。然而當他們成長起來,卻往往不再屬於家族本身,對家族情分也沒有多麽深厚,提攜照拂之處也並不多。所以對宗門,修仙家族所抱持的態度,往往非常微妙。


    裴之衡沒有說話,裴玉昌和閔氏自然更不會吭聲,反而是南蔚笑眯眯地指了指裴四爺。


    裴四爺嚇了一跳,剛要分辯。


    南蔚又指向了裴毅。


    裴毅臉色微變。


    南蔚的指尖已經從他這邊離開,轉向另外的方向。


    頃刻之間,南蔚的手指掃過了在場的幾乎所有人,最後停在熙和大長公主的方向。


    熙和大長公主秀眉微蹙,她身側的侍女得到主子示意,才要上前說話。


    淳於離山卻先一步道:“南蔚,你是想說誰?”


    南蔚翻了個白眼:“真笨,當然是——所、有、人。”


    淳於離山聽他說自己笨也並未介意,而是道:“所有人?”


    南蔚道:“正是,你沒來的時候,隻怕想都想不到,裴兄家裏竟然這麽容不下他,硬是逼著他離開裴氏。哦,還有伯父伯母也要離開裴氏。不過我瞧著,隻是趕裴兄走他們恐怕是不滿意的,瞧那些殺氣騰騰的,都是想殺了裴兄的人。”


    淳於離山就嗯了一聲。


    幾乎所有被南蔚指出的人都在心中大呼冤枉:就算在這位劍修到來以前我們是殺氣騰騰,現在我們可是一點殺氣也沒有了啊!


    “這麽多。”過了一會,淳於離山才略有些苦惱地道,“要全殺了也挺麻煩的。”


    那些人的一顆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其實淳於離山也不過是金丹修士,單論修為他甚至還沒有裴毅高。可是他往這兒一站,卻能給人帶來莫大壓力,叫人連口氣也不敢喘。


    裴之衡被裴玉昌輕輕推了一把,他了然地看了眼父親,卻感到手腕又有什麽東西纏繞上來,像是想要止住他的腳步。但裴之衡還是上前一步:“師兄,不必如此。”


    南蔚哼了一聲。


    那些人的心總算稍稍落下去了些。


    而沒等淳於離山說話,裴四爺倒先開了口:“是啊是啊,這位仙師,今兒是我們裴氏的家務事,其實沒那位小仙師所說那般嚴重,這裏也並無一人想要衡哥兒的命。您看,衡哥兒是貴宗弟子,對我們裴氏可是好處大大的,我們也不會吃多了撐著鬧出這等事來啊。”


    淳於離山哦了一聲,仔仔細細端詳裴四爺許久,才道:“我倒是覺得,你確實像是吃多了撐著。”


    裴四爺:“……”


    這時又換了老太太上前:“這位便是衡哥兒的師兄麽?果然是一表人才!”她自恃年紀大輩分高,“您來瞧瞧,我家駿哥兒可也測出來是神脈呢!天賦也是極為不凡!”她一把扯過縮在後麵才五六歲的男童,要把他往淳於離山麵前推。


    無奈裴驍駿到底年紀尚小,今日又被驚嚇了幾次,現在早已是兩股戰戰。見到淳於離山往自己看過來,裴驍駿就跟見到鬼了一樣,呆呆同他對視一眼,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太太若無其事地道:“聽,我們駿哥兒哭得可真好聽,中氣足氣血旺!這哭聲啊一聽就知道天賦出眾,根骨不凡。”


    淳於離山:“……”


    南蔚沒忍住,哈的笑了出來,他一邊笑一邊抓住裴之衡,挑眉往他斜斜睨去:“裴兄,你祖母果真是與眾不同……”


    裴之衡本來有些臉熱,卻見他眸光流轉,落進自己眼裏,就好似心頭被什麽東西輕輕撓了一把,反倒把其他拋在了腦後,隻低低嗯了一聲。


    淳於離山再往裴之衡使眼色,就發現這位師弟魂遊天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他隻好瞧了瞧裴驍駿,然後道:“天賦勉強過得去,不過……”


    見他頓住,老太太忙不迭地問:“不過什麽?”


    淳於離山似笑非笑的道:“不過我聽說你們一致認為他比我師弟更出色。開什麽玩笑?我師弟是什麽樣品格,也是這中不溜的娃娃能媲美?”


    裴驍駿雖然年紀小,卻也聽懂了他的話,一邊哭一邊麵色變得慘白,扭頭就撲進了裴四爺懷裏,一疊聲地叫“爹”。


    裴四爺雖然對裴之衡毫不留情,對這個兒子卻顯然愛護備至,他又驚又怒,竟是忘卻了害怕,對淳於離山喝道:“住口!”


    吼完他才意識到此舉欠妥,白著一張臉,不敢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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