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離山又看一眼熙和大長公主:“我不知你跟我師弟有什麽過節,你是皇室,我不便殺你,但你最好不要撞在我手裏,我可不會再給皇室麵子。”


    讓南蔚沒有料到的,是熙和大長公主竟也能屈能伸,她笑容甜蜜地往裴之衡看了過來,眼睛裏竟是一點也瞧不出惡意。然後她含笑澄清道:“仙師隻怕是誤會了,我同貴師弟之間並無丁點仇怨,更是不會無事找事地去找貴師弟的麻煩。今日我乃是路過此地,出於好奇才湊個熱鬧,對貴師弟也好,他的親族也好,我身為公主,又哪裏會違背真龍意誌,找榮國子民的麻煩。”


    淳於離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至於你……”他接著又看向裴四爺,“就自裁謝罪吧。”


    裴四爺愣了愣,求救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哪裏舍得這個平日裏最疼愛的小兒子,但她剛想開口,脖子卻忽地一痛,卻是被裴毅打昏過去。


    裴四爺震驚又憤恨地瞪了眼裴毅,然後立馬往裴玉昌看去。


    然而裴玉昌並不理睬他,隻垂頭站著,像是在想什麽。


    裴之衡則有些猶豫,南蔚不大高興地用金焱藤鞭把他纏住:“那是他自作自受,應該的,你心軟什麽!”


    裴之衡低聲道:“他終究是我四叔。”


    南蔚冷笑:“想置你於死地,想弄死你父母的四叔?”


    裴四爺倒是懂得打蛇隨棍上,立馬撲到裴之衡跟前,十分幹脆地雙膝一跪,抱住裴之衡的腿:“衡哥兒,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可我也是一時糊塗,鬼迷心竅!你看在駿哥兒年紀還小的份上,就放我一馬吧!”


    這時裴驍駿也意識到了什麽,跟著撲了過來:“不要殺我爹,不要殺我爹!”


    裴玉昌臉色微變,一把扯開裴四爺,將裴之衡護在身後:“好你個老四,我不理你,你就要逼迫衡哥兒,你是吃定了你是衡哥兒的長輩?行,他不殺你,我來!”


    南蔚在心中第一次對裴玉昌生出稍許讚許之情,不管他平日做過多少糊塗事,至少對裴之衡,是實實在在的一片慈父之心。


    就在裴玉昌準備出手的時候,忽有一道金燦燦的寶光閃動,那金色寶光仿佛挾有雷霆萬鈞之勢,倏忽間便令人措不及防地刺入裴四爺體內!


    正涕淚俱下的裴四爺臉上一僵,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吐了滿口血沫。


    趴在他身上的裴驍駿尖叫起來:“爹!爹!”


    “老四?”


    裴玉昌也吃了一驚,伸手要扶住他,但裴四爺已是氣息全無,倒在了地上。


    裴之衡看向正收回手中寶劍的熙和大長公主,這宮裝美婦剛剛才親手殺死了一個人,劍身上猶有血跡,她臉色卻是無有絲毫變化,仍是微微含笑。隻在看向裴四爺屍身的時候,她那雙美目裏才略染上幾分嫌棄和鄙夷。


    “唉,你們父子倒是好脾氣,我卻受不了這個氣——瞧裴四那副德性,真是可恨又可恥!你們也別苦惱,幹脆由我替你們做主,殺了他吧。”


    熙和大長公主將寶劍遞給身旁侍女,那侍女接過之後連忙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麵的血跡。然後她竟是一轉身,帶著一隊侍女,非常利落地離開了。


    裴玉昌:“……”


    雖然熙和大長公主其實是真的幫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但要說她是出於好意,多少年前他就不會相信了。


    最後老太太從昏迷中醒來就又痛哭著昏過去了,裴驍駿隻哭嚷著叫爹,裴三爺趁著沒人找他麻煩趕緊溜了,裴毅隻做若無其事般回到了禁製中……


    裴之衡倒是想要再收拾一些人,但裴玉昌卻阻止了他。在將家主之位讓給始終不曾參與此事的裴二爺後,裴玉昌決定跟閔氏一道前往隆華仙山專注修煉。


    “到底是一家子血親,既已塵埃落定,又何必再要人性命。”這樣對裴之衡說完,裴玉昌又道,“不過從今往後,待你修煉有成,也不必再照拂裴氏,裴氏若有什麽要求,你隻管往我和你娘身上推。”


    南蔚覺得這也的確是裴玉昌能做出來的事——包括那日熙和大長公主搶先出手,裴玉昌都沒有發作,裴之衡的這個爹,大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們一走,裴之衡自不會再在家中久留,他也要跟淳於離山一道回太一宗了。


    隻是裴之衡卻十分不舍,因此這幾日南蔚覺得從前那個恨不得無時無刻不黏著自己的裴之衡又回來了。


    每日他才一起床,就能聽見門外裴之衡叫“蔚弟”的聲音,然後裴之衡替他端水洗漱,給他送早中晚飯,同他一道打拳修煉……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裴之衡還要在南蔚房間盤桓許久,直到南蔚明確說了要睡覺才肯走。


    甚至今日南蔚都說了他還不肯走,而是道:“蔚弟,今日不如我們秉燭夜談?”


    南蔚看了眼一旁的夜明珠:“沒有燭。”


    裴之衡道:“那便秉珠夜談。”


    南蔚打了個嗬欠,沒好氣道:“有什麽好談的,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裴之衡就有點委屈地看著他:“蔚弟……”


    被他拖長了語調一喊,加上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尤其是有這張臉打底——南蔚還真是頓時心軟:“說。”


    裴之衡道:“明日我就要同師兄回宗了,我舍不得蔚弟,蔚弟難道就一點都沒有舍不得我嗎?”


    南蔚道:“沒有。”


    裴之衡盯著他不放:“蔚弟……”


    南蔚道:“因為你們明日走不了——忘記提醒你一件事,當日將這件陰謀透露給你的人,恐怕是故意的,那人似乎是公主府的人,你就不擔心那小子出事?”


    裴之衡眨眨眼:“我不認得那人是誰。”


    南蔚道:“一查便知。”


    這天晚上任南蔚好說歹說裴之衡就是不肯走,最後他硬是賴在南蔚床上占去一半位置。


    南蔚也沒奈何,隻得認了。


    等裴之衡總算睡熟,南蔚嫌棄地將他不大老實的腿掀開,將縮在牆角欲言又止的王大牛叫過來。


    “你想說什麽?”


    王大牛看了眼裴之衡,壓低聲音道:“老爺,你不是早就該把那個侍衛的事情告訴裴公子了嗎,怎麽一直沒告訴他?”


    南蔚挑眉:“所以你想說什麽?”


    王大牛道:“老爺,你一定也很舍不得裴公子,所以才故意如此。”


    南蔚:“……嗬嗬。”


    王大牛嘰的一聲被扔出窗外,不得不麵臨一整晚都得露宿外頭的命運。


    其實南蔚早已通過魂念探查到了那日提醒裴之衡的人是什麽身份——那容貌豔麗的小美人竟然是熙和大長公主府上的一名男寵,且是頗得熙和大長公主寵愛的一個。而此人的另一重身份,則是十餘年前,被裴之衡救下的一個常常遭公主之子欺負的小侍衛。


    當然,別人雖然沒有南蔚的魂念,但若是真有心要查,也能查出此人的不對勁,南蔚不覺得那能屈能伸心思縝密的女人,會看不出此次事情或許早有敗露。


    等淳於離山和裴之衡查明那時延旻的下落時,時延旻已經被熙和大長公主給知道了身份,正關在囚室內供她發泄怒火。


    不過在淳於離山二人上門要人後,熙和大長公主非常識時務地將其交出。


    這時淳於離山倒是頗為驚喜地發現了一件事:“這小子天賦不錯啊!”


    雖然年紀略有些大,但在公主府他似乎也打下了一些基礎,修煉過一些基本的法訣。淳於離山雖然不便給他測試潛質,但靈根卻探了出來:這時延旻竟是雙靈根,而且是靈根變異的雙靈根!


    淳於離山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要帶時延旻前往太一宗。


    雖然沒有親自去解救這小美人,南蔚卻一直用魂念跟隨,見到此情此景,又見時延旻一看到裴之衡,就感懷又激動的樣子……


    王大牛極為迅速地先一步從南蔚身邊逃開了。


    手指落了個空,南蔚發現王大牛躲得遠遠的,他挑起眉頭:“王大牛,你跑那麽遠作甚?”


    王大牛心說不跑的話我擔心會被你掐死……嘴上他自然不敢實話實說,隻道:“老爺,我看你一直沒喝水,我去替你倒杯茶來。”


    然後王大牛一溜煙地跑了。


    南蔚低下頭,看了眼不自覺捏在一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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