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那仲裁修士驀地怔了怔,皺眉道:“他……”


    一句話沒說話,便有歡喜魔宗的幾名修士搶上前來,見何陽秋一動不動,登時怒道:“道魔競技的規矩可是不涉及生死的,方才那小子怎的如此大膽,竟敢殺人!”


    其中一個金丹大圓滿回頭望向南蔚,神色陰沉:“小子,你壞了規矩,便束手就擒吧!”


    南蔚自然知曉道魔競技一旦開始,便必須友好切磋,不得傷及性命,他正要說話,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噗嗤一笑。


    駱承弼不知何時現身出來,冷笑著看那歡喜魔宗的修士道:“說來說去,不過是技不如人罷了,規矩雖然說了不許殺人,但也沒說殺了就要怎麽樣!何況方才仲裁都未曾說什麽,恐怕我家南蔚也不清楚貴宗那小子如此扛不住打擊,隻能說是一不小心,怎麽能怪到他頭上。”


    南蔚默默地想到:師父還真是會說話。


    那修士聞言更是暴跳如雷:“你還有理了!”


    “放肆!”駱承弼驀地斂起笑容,沉下臉來,“你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那修士還沒反應過來,從後頭卻走過來另一名魔修。


    這魔修看上去跟駱承弼一般修為,大約正是歡喜魔宗的化神,他打圓場道:“駱道友,小孩子不懂事,還請駱道友不要計較了吧。”


    駱承弼道:“你也知道小孩子不懂事,有時候難免會拿不準手腳輕重。”


    那化修其實幾欲吐血,要知道何陽秋可是這一代歡喜魔宗裏的佼佼者,都已經成功避開了道魔競技開始前殘酷的廝殺,卻死在了道魔競技的會場上,任誰都難以接受!


    然而麵對駱承弼,他卻又不得不低頭,畢竟雖然他們吃準了南蔚出手過於狠辣,對方也吃準了剛才的魔修不夠禮貌。


    南蔚的目光在幾人身上繞了個來回,知道駱承弼是打定主意要給自己兜住。一方麵他心中湧動了幾分陌生的情緒,另一方麵,他唇邊卻漸漸勾起一抹笑意:“誰說他死了。”


    駱承弼都隨之一怔。


    歡喜魔宗的幾個魔修更是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那名化修伸出手,五指一曲一張間,便有一股淡淡粉色煙氣飄出,將何陽秋的身體攝了過來。


    他仔仔細細地檢視了何陽秋一番,才發現何陽秋果然沒有死,雖然呼吸和心跳幾乎停止,但也隻是幾乎罷了。與其說死了,倒不如說像是在沉睡一般。


    剛才那激動的魔修也發現了這點,問道:“莫非是中了毒?”


    化修搖頭道:“並無跡象。”


    隻是並非中毒,僅僅受傷又怎麽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在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隻有南蔚知道現在何陽秋到底怎麽了——因為他在破掉了何陽秋的歡喜魔功之後,卻是使了一點小小的手段,將何陽秋的識海給剝奪了大半。


    換句話說,何陽秋雖然沒有死,但其實也可以說是死了,因為現在活著的,是何陽秋的皮囊罷了。


    唔,這樣說還不夠貼切,應該說,在何陽秋的皮囊裏,還存在他的一線意識。然而這線意識根本無法操縱身體,相反,旁人對這身體做了什麽,這線意識卻都能感覺得到。


    南蔚挑了挑眉:所以本尊都說了,本尊站在這裏,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命拿走本尊的眼睛。


    一邊想著,南蔚一邊朝郝萬才看去一眼。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郝萬才也正好往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南蔚微微一笑。


    郝萬才卻覺得好似心頭被重錘狠狠擊中,霎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再也不敢看南蔚,觸電般收回目光,但方才所席卷而來的感覺卻仍然攫奪住了他的全副心神,讓郝萬才久久都無法平複內心的恐懼。與此同時,郝萬才也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名叫南蔚的金丹後期修士,當日據說將南華宗的麵子給扇得啪啪啪的那個人,他一直以為不過是虛有其名的那個人,竟然真的具備如此實力。


    不過等郝萬才回複了平靜,他的眼神卻又籠上一層陰霾。


    任南蔚再厲害,那又如何?有這麽多人都想收拾此人,他就不信了,這個南蔚還能永遠屹立不倒!


    裴之衡過來的時候,已經將方才的情況一五一十地了解到了,他抓了南蔚的手在掌心,低聲道:“此人也是其中之一?”


    南蔚嗯了一聲。


    裴之衡的神色立時冰冷下來:“原來如此,蔚弟,你也是太仁慈了,既然有駱太師叔承諾,何不索性弄死了他。”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啊,我就是這麽仁慈。”


    讓那何陽秋一了百了多沒意思,本尊看那何陽秋在歡喜魔宗裏麵應該也豎了一些敵人,那些人應該很高興看到這樣的何陽秋才是。


    裴之衡看出他的深意,便也笑道:“說的是,我的蔚弟向來心慈手軟。”


    翟浩然在一旁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整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好。


    南蔚瞥他一眼,壓根不擔心他聽到,因為翟浩然便是想將這些內容傳出去,礙於主奴印的本能都無法做到。


    裴之衡則又道:“蔚弟,我方才與無極魔宗的那修士對決,他是否也是其中之一?”


    南蔚道:“那倒不是。”


    無極魔宗倒也不愧是魔宗裏跟太一宗地位能相媲美的宗門,其門人也自有一番氣度,從那巴葉烏就能看出幾分端倪。


    裴之衡道:“那剩下兩人呢?”


    南蔚看了看他的對手,目光落到第三人身上。


    裴之衡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人也摻和了?”


    南蔚嗯了一聲。


    裴之衡點點頭:“我知道了。”


    南蔚道:“最好別弄死了。”


    雖然駱承弼已經明確表態,他們弄出多大的簍子,駱承弼和燕離楚都願意兜住,可是正因如此,南蔚才不想讓他們牽涉進來。既然是道魔競技這麽多次以來約定俗成的規矩,破壞了未必是什麽好事,反正不死也未見得就是好事,對不對?


    裴之衡了然一笑:“好。”


    翟浩然恨恨咬牙,他本來也要來參加道魔競技的,卻怎麽也沒有料到,此番境遇卻如此驚人,他一著不慎就落到了南蔚的手裏,以至於現在根本沒有參加的可能!


    而若說之前對南蔚隻是想要報仇,現在對南蔚,他是更加恨得咬牙切齒,因此看到南蔚二人如此勢如破竹,他內心無比煎熬。更大的煎熬則在於,這些話他想說還無法說!


    南蔚的第二個對手,是來自九陰魔宗的一名金丹修士。這名修士修為隻比南蔚稍勝一籌,並未達到大圓滿的水準,卻在之前的戰鬥中一路凱歌。別的不談,隻看他修煉的法訣雖然不多,卻似乎每一種都精益求精,幾乎接近大成,就知道此人頗為難纏。


    南蔚跟這魏玉離相對而立,兩個人都不動聲色,麵色平靜。


    “請。”魏玉離到底先按捺不住,拱了拱手。


    南蔚便也示意:“請。”


    其實若不談魂念所察覺到的東西,單隻是看這魏玉離的皮相,此人也著實是玉樹臨風,爾雅不凡。他跟南蔚之前所見的魔修都不大相同,光是看外表和神態,會讓人意識不到他是魔修。便是他所使出的法訣,都仿佛是玄門正道的法訣一般。


    但南蔚卻看得出來,此人不過是將本性隱藏得更巧妙一些。


    身為曾經天命魔宗的尊者,南蔚對魔修自然沒有任何偏見,哪怕因為魔祖一事,南蔚明白了這個年代的魔修與自身的差異,卻也知魔修與玄門正道之間,兩者都是與天爭勝,算不上誰就更正確一些。可以說,在人性上麵,魔修其實更加順應天道。


    人本就存在七情六欲,通過將七情六欲放大去修道,南蔚是覺得沒有什麽錯處。


    但若是真的隻管順應*而不知節製,那這個人又跟畜生有什麽分別?


    便是南蔚是魔修的時候,也懂得要愛護轄下凡人,斷不會用這些普通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修煉的提升。


    而九陰魔宗的功法,卻是要將身具陰脈的普通人作為爐鼎,將其陰氣奪走——其實可以不傷及性命,隻不過那樣就無法取得最精華的那一點玄陰,到底不夠完美罷了。


    而從這魏玉離的情況來看,南蔚知道他定是每遇到一人,都會將其陰氣奪得分毫不剩,讓那人死得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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