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藍天之下,由遠及近,清風微拂,青山綠水煥然一新,讓人眼前一亮。無量山山道之上,一匹黑馬慢悠悠前行,略有傾斜的山路,並未對其造成阻礙,行走間,時不時還會扯一口山道邊剛冒出嫩芽的樹葉枝幹,慢慢咀嚼。


    王信摟著木婉清騎在馬上,下巴擱著她的香肩,晃晃悠悠,仿佛要睡著了似的。正行走間,忽聽得腳步聲響,隻見前邊陸陸續續的過來數十人。


    當先一人便是神農幫幫主司空玄,其後卻是無量劍東宗掌門左子穆、西宗掌門辛雙清,此外則是神農幫幫眾,無量劍東西宗的弟子,數十人混雜在一起。隻見這數十人分向兩旁站開,恭恭敬敬的躬身,顯是靜候什麽大人物上來。


    綠影幌動,前方竄出十二個女子,一色的碧綠鬥篷,鬥篷上繡著黑鷲。這十二個女子六個一邊的站在兩旁,跟著又有一個身穿綠色鬥篷的女子走上崖來。這女子二十來歲年紀,容貌清秀,眉目間卻隱含煞氣,瞪著王信問另一女子道:“就是這倆人?”


    其中一女子點頭稱‘是’,十幾個女子一下子齊刷刷地拔出鉤來,木婉清抬腕就要用毒箭,王信連忙攔著,問道:“各位姑娘,可是靈鷲宮童姥門下?”


    “不錯,你是何人?”領頭的女子問道。王信說道:“我與‘天山童姥’巫師伯乃是同門,幾位這是為何?”


    眾女頓時有點驚疑不定,口氣卻是軟了下來,問道:“我等都是姥姥的奴婢,公子既是姥姥同門,何以出手攻擊我們姐妹?”成了!王信大喜。“唉!四位姑娘來時,我等正被圍攻,姑娘四人忽然跳出來攔住去路,我等又怎能不驚惶!姑娘也不予人開口解釋的餘地,一來要打要殺的,這個……實在是無法啊!再說姑娘武藝高強,這不是沒傷到你們嘛!”王信解釋道。


    領頭的女子又問:“公子既然是‘尊主’的師侄,想必‘尊主’的武功也是會的,便請公子演練一番如何?”


    “這個……卻是難了,師伯的‘八荒*唯我獨尊功’我是不會的,‘天山六陽掌’與‘生死符’也是不會的,‘天山折梅手’,我練了你們認得出來嘛?我說你們讓我演練個啥子?咱這一派武功的上乘密訣,修練則有功力要求,倘若內力修為不到,強要修練,重則走火入魔,輕則昏迷不醒。你們說我象是能修練的人嗎!”聽到要演練武藝王信有點兒麻爪了。


    “公子說得功夫,我們姐妹是認不出來。‘尊主’曾經說過,咱靈鷲宮的武學講究輕靈飄逸、嫻雅清雋。我姐妹曾與你交手,言你的劍法大開大合,端凝自重,縱在極輕靈飄逸的劍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氣象。可要說輕靈飄逸、嫻雅清雋,那就未必了。你別是在那打聽了‘尊主’會的功夫,在這兒巧言令色欺騙我等?”說到再後那句‘巧言令色’時說話的那位女子已經是聲色俱厲。“唉呀!早說嘛,輕靈飄逸、嫻雅清雋是吧?看好了!”說完王信跳下馬來,腳下踩著淩波微步,用劍演練起昨日打鬥時記下的鉤法來。


    “公子使的這套劍法看著有點兒眼熟啊!”看了王信使的武功,領頭的女子這會兒又半信半疑了。“眼熟就對了!同門武藝,雖然各自所學多有變化,大至脈絡還是差不多的,看著自然是眼熟了。”王信不等她們提出疑問,趕緊敲定。這會兒段譽他們想來也走的遠了,王信轉換話題,“幾位來無量山,是因為掌門曾經隱居的洞府‘無量玉洞’吧?”


    領頭的女子聽到王信說‘無量玉洞’頓時大喜,心中對於王信身份再無疑問,道:“公子知道……?”王信一笑,轉頭對神農幫幫主司空玄道:“司空幫主,昨日可是有人給你送來解藥?”


    神農幫幫主司空玄見王信與靈鷲宮女子熟絡,也不敢怠慢,趕緊躬身回道:“多謝公子,昨日段公子已經送來解藥!”“段公子人呢?”王信又問。


    辛雙清有點尷尬地看了看靈鷲宮眾女,對王信道:“昨日天色已晚,不便行路,段公子被我等請回無量洞暫居,如今想來還在。”對於辛雙清的說法,王信都懶得吐嘈了,“既然如此,咱們先去無量宮吧。”靈鷲宮領頭的女子也知道此時不是談論‘無量玉洞’的時機,便也點頭認可。


    這時左子穆插口道:“王公子,無量劍已歸附天山靈鷲宮麾下,無量宮改稱‘無量洞’,那無量宮三字,今後是不能叫的了。”王信初至無量山時,左子穆是見過王信的,隻是當時王信還沒有武藝,此刻見了,心中不由就暗自思量:“是否與這‘無量玉洞’有關,那‘無量玉洞’是否就是‘無量玉壁’的秘密所在!”隻是這刻是說什麽都晚了,隻能心裏暗暗歎息。


    無量宮被收編王信自然心裏有數,此時聽了左子穆的話,忍不住促狹,“恭喜,恭喜。左先生棄暗投明,好得很啊。”左子穆心想:“我本來有什麽‘暗’?現下又有什麽‘明’了?”但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惟有苦笑。


    一行人進了無量宮,自有弟子去請段譽。卻不想沒一會兒那個無量洞弟子慌慌張張地來報,段譽打翻了看守弟子已經跑了。


    這一下無量劍之人頓時麵麵相覷,辛雙清、左子穆二人連忙跪地請罪。靈鷲宮領頭的女子趕緊喝令無量劍弟子尋找。左子穆、辛雙清也很有眼色的分咐弟子,“見到段公子須得恭恭敬敬的請來,不可有絲毫的無禮冒範!”


    王信也不再多言,轉頭問靈鷲宮領頭的女子道:“我名王岡,還不知眾位師姐師妹芳名?”靈鷲宮領頭的女子連忙道:“不敢,不敢!奴婢等人隻是‘尊主’下屬之人,奴婢叫符敏儀,公子喚我名字便可。”又對司空玄等人道:“你等先下去吧,找到了段公子先好好招待著。”


    司空玄聽了猶豫著開口道:“聖使,不知屬下生死符的解藥……”符敏儀問司空玄道:“你在靈鷲宮屬下,時候不少了吧?”司空玄戰戰兢兢的道:“有……有八年啦。”符敏儀道:“連我們姊妹也認不出,這麽胡塗,還能給童姥她老人家辦什麽事?今年生死符的解藥,不用指望了吧。”司空玄臉如土色,跪倒在地,不住磕頭,求道:“聖使開恩,聖使開恩。”


    木婉清見了他這幅跪地求饒的樣子,卑夷之極,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符敏儀對司空玄不加理睬,對辛雙清、左子穆二人道:“拉他出去!”司空玄見二人來拉,忙躍起身來,叫道:“符聖使,請你上覆童姥,司空玄對不起她老人家。”奔了出去。辛雙清、左子穆也帶著無量劍眾人退了出去。一時屋中隻剩王信、木婉清與靈鷲宮眾女。


    十幾個女子二十多隻眼睛一齊盯著王信,木婉清醋勁大發,冷哼了一聲,王信連忙道:“‘無量玉洞’如今早已被搬空了,不如我帶眾位一起去看看!”領頭的女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如些甚好!咱們這便動身。”說完立即起身請王信帶路。


    還沒出屋,遠處傳來江昂、江昂的吼聲。王信等人互視了幾眼,都很有默契的向發聲處趕去。木婉清有些奇怪的問道:“這是什麽聲音?”“這是‘莽牯朱蛤’的叫聲!”不等木婉清再問,王信解釋道:“這‘莽牯朱蛤’號稱萬毒之王。形似蛤蟆,長不逾兩寸,全身殷紅勝血,眼睛閃閃發出金光,聲若牯牛,全身朱紅。這‘莽牯朱蛤’傳說是瘟神的坐騎,神通廣大,毒性無邊。”


    說話間眾人已經接近發出叫聲的地頭,遠遠看到的景象讓大家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隻見一個身穿青色衣衫的年青男子像自己剛才一樣正躺在地上,嘴巴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眼中滿是懊悔與不甘之色,正是從無量洞逃跑的段譽。一條紅黑斑斕的大蜈蚣筆直對準了段譽的嘴巴遊了進去,眾人還沒來的及反應,江昂、江昂的吼聲中,一隻長不逾兩寸,全身殷紅勝血,眼睛卻閃閃發出金光的小小蛤蟆,追撲了過來,那隻莽牯朱蛤竟也縱身一跳,上了他舌頭,鑽入他肚中追逐蜈蚣去了。幾人似乎都還在他的肚中聽到隱隱發出江昂、江昂的叫聲,不由的麵麵相覷,駭異之極。


    段譽遠遠看到王信等人飛奔過來,以為得救,還沒來得及露出欣喜來,莽牯朱蛤已經跳進他的口中,覺喉頭一陣冰涼,朱蛤皮膚極滑,下去得更快。隻覺天下悲慘之事,無過於此,而滑稽之事,亦無過於此,隻想放聲大哭,又想縱聲大笑,但肌肉僵硬,又怎發得出半點聲音?眼淚卻滾滾而下,落在土上。


    頃刻之間,肚中便翻滾如沸,痛楚難當,心中想著,“本以為玉昆兄趕來能救的我去,卻不想竟是遠水不及近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看他麵目扭曲的樣子,想必也是心裏難受!”


    這時,王信等人已經來到段譽身前。王信低聲問道:“和譽,和譽,你有什麽感覺沒有?”段譽這會兒肚中已經不再翻滾,江昂、江昂的叫聲也不再聽到,疼痛卻更是厲害。又過半晌,他嘴巴突然合攏,牙齒咬住了舌頭,一痛之下,舌頭便縮進嘴裏。他又驚又喜,也不及理會王信問話,叫道:““朱蛤仁兄,快快出來。”張大了嘴讓它出來,等了良久,全無動靜。他張口大叫:“江昂、江昂、江昂!”想引朱蛤爬出。豈知那朱蛤不知是聽而不聞,還是聽得叫聲不對,下肯上當,竟然在他肚中全不理睬。段譽焦急萬狀,伸手到嘴裏去挖,又那裏挖得著,但挖得幾下,便即醒覺:“咦,我的手能動了。”一挺腰便即站起,全身四肢麻木之感不知已於何時失去。他大叫:“奇怪,奇怪!”


    王信看他這般折騰,也不忍心再看笑話,道:“和譽不必擔心,這‘莽牯朱蛤’雖是劇毒之物,似你這般吞入肚裏卻也無事。一般毒蛇毒蟲的毒質混入血中,立即致命,若是吃在肚裏,隻須口腔、喉頭、食道和腸胃並無內傷,那便全然無礙。反而是得了天大的好處,從今往後和譽你可就是百毒不侵了!”


    段譽聽了,道:“果真如此?玉昆兄你大可不必安慰與我!”站直身子,走了幾步,忽覺肚中一團熱氣,有如炭火,不禁叫了聲:“啊喲!”這團熱氣東衝西突,無處宣泄,他張口想嘔它出來,但說什麽也嘔它不出,深深吸一口氣,用力噴出,隻盼莽牯朱蛤化成的毒氣隨之而出,那知一噴之下,這團熱氣竟化成一條熱繞,緩緩流入了他的任脈。


    王信見了,大聲喝道:“速速運息吐納。”段譽下意識的吐納運息,暖氣果然順著他運熟了的經脈,流入了膻中氣海,就此更無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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