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小鎮上亮起了點點的燈光,寧靜又安詳。


    裴元諍依舊昏迷著,臉色白如紙,體溫也很冰冷,靜靜地躺在榻上無聲無息地沉睡著,仿佛隨時要仙逝一樣。


    蘇九睨著眼前的裴元諍,心思莫名複雜。


    如果裴元諍變成了植物人,那未免有點可惜了,她最愛看他輕笑的模樣,淡淡的笑容,猶如暗夜綻放的清蓮那般清雅。


    “公主,出來吃飯了!”溫衍掀簾進來,細長的狐狸眼斜睨著跟死了沒差別的裴元諍,一抹冷笑悄悄在心裏綻開。


    裴元諍,你最好去死,這樣半死不活地吊著,有什麽意思!


    “本公主不餓,你們先吃。”抬眼看了溫衍一眼,蘇九沒啥心情地開口說道。


    比起吃飯來,她更想洗澡睡覺,一天一夜沒休息好的感覺,很累。


    溫衍一聽,妖嬈的俊臉立即沉了下去,大步走過去扯住了蘇九的一條手臂,把她硬拖到了外麵的飯桌上。


    “他一時半刻死不了,公主還是吃些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去照顧他!”坐下來的溫衍親手把碗筷放到了蘇九的麵前,語調很是陰陽怪氣。


    飯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氣氛有點怪異。


    “為什麽隻有我們兩個人,其他人呢?”望著一桌子的菜,再看看空蕩蕩的座位,蘇九很奇怪。


    溫衍不會又把大夫怎麽樣了吧?


    “本侯爺和公主吃飯,其他人不能同桌!”溫衍理所當然地回答,同時夾了一筷子菜進了蘇九的碗裏。


    “這是規矩,不能破!”


    “本公主可沒你那麽講究。”蘇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立即起身去請老大夫一家上桌吃飯。


    在外還講這些破規矩,溫衍未免把他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高了!


    她一個公主都沒擺架子,他一個侯爺卻擺起了架子,而且擺得十分的高調。


    “夫人,你……這……夫君……脾氣真不是很好……”老大夫心生畏懼地看著溫衍陰沉的臉色,哆嗦地把一條腿伸在了桌子外麵,好似溫衍一發怒,他就馬上奪路而逃似的。


    “大夫……多見諒了。”蘇九訕笑著,同時狠狠地瞪了溫衍一眼,用淩厲的眼神警告他別太過分。


    人家大夫幾十歲的人了,萬一被他嚇出了個好歹來怎麽辦!


    溫衍隻是不屑地哼了哼,沒有接話。


    飯桌上重新恢複了平靜,幾個人默默吃著飯,溫衍時不時地往蘇九的碗裏夾菜,但臉色始終是冷冷的。


    一頓飯下來,老大夫更是被溫衍那張陰沉的俊臉嚇得心驚肉跳的,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吃完飯,更是找借口迅速開溜了。


    蘇九回裏屋繼續照顧昏迷不醒的裴元諍,溫衍則是在外堂拿著他的那把銀槍,仔細擦拭著。


    醫館裏靜悄悄的,老大夫回內院休息了,醫館裏就剩他們這幾個人。


    那隊暗衛蟄伏在醫館的附近,以防木紮巴圖派人來追殺他們。


    蘇九守著裴元諍守到了半夜,不知不覺在他身邊睡了過去。


    燭火搖曳,拉長了一個掀簾走進來的人影。


    無聲無息地走到蘇九的身邊蹲了下去,溫衍臉色沉沉地看著她疲憊的睡顏,大手在猶豫了許久後,終是放上了那張疲憊的小臉,輕輕地來回撫摸著。


    “公主,你的心裏可是隻有裴元諍,沒有本侯爺嗎?”


    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澀澀的,泛著輕微的苦意,浸透溫衍那顆五味雜陳的心。


    蘇九的小臉在溫衍的掌心下動了動,不舒服地皺了一下眉頭,繼續沉睡。


    溫衍的身體頓時僵了一下,在確定蘇九沒有醒過來之後,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暗笑自己的行為真愚蠢。


    慢慢地站起身,溫衍主動脫下了身上暗紅色的鑲金錦袍蓋在了蘇九的身上,細長狐狸眼中很溫柔。


    “公主,本侯爺不會放棄你的,也定要跟裴元諍爭個上下!”


    說完,他轉頭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裴元諍,慣有的邪笑又掛在了他的嘴邊,細長的狐狸眼流轉出最妖冶的風情來。


    “裴元諍,你最好別死,死了可就什麽都得不到了,公主不僅是本侯爺的,整個天下都是本侯爺的!本侯爺還要跟公主生一大堆孩子,清明時節本侯爺可以帶著他們去給你上香拜祭你。”


    昏迷中的裴元諍聽了溫衍這話,清雅的眉頭立即皺著,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起伏,蒼白的薄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來,原來張開的五指慢慢縮緊,握成了拳頭,手背上有些青筋在暴跳。


    很顯然,裴元諍把溫衍這話聽進了耳朵裏,流進了心裏,恨意在腦子裏流轉,奈何就是醒不了,開不了口。


    見此,溫衍冷笑了一聲,大手邪肆地再次摸上了蘇九熟睡的小臉,繼續氣裴元諍。


    “裴相,你若死了,公主便將夜夜承歡在本侯爺的身下,本侯爺會讓她快樂得忘記你裴元諍是誰!”


    裴元諍的眉頭開始抖動,眼皮也跟著動了幾下,醒不來卻從嘴角蜿蜒出一抹鮮紅的液體,頭微微一歪,再次暈厥了過去。


    無疑,這次裴元諍的昏迷是被溫衍拿話氣暈過去的。


    裴元諍嘴角溢出的鮮紅終於讓溫衍堵了一天的心舒暢了不少,嘴角含著的那抹冷笑很是得意。


    裴元諍,原來你也對妖女動真情了呢。


    再次看了看睡得很沉的蘇九,溫衍笑了笑,穿著白色的中衣掀簾走了出去。


    他和裴元諍之間的爭寵之路才剛開始呢,他不會輕易放棄,而裴元諍也不會,看來他們兩個之中必然要死一個,才能徹底平複這場一開始就不單純的陰謀。


    早晨的陽光提醒著人們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了。


    蘇九在柔和的陽光中慢慢醒過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頭一看,身上竟然披著溫衍的衣服。


    他……還是很體貼的嘛。


    心情不錯地低頭一笑,蘇九把身上的袍子拿了下來,放到了一邊,側臉去看裴元諍,看見他嘴角已經幹涸的暗紅血跡時,忙要慌亂地起身去找老大夫進來給他看看。


    怎麽會咳血呢,不會是內髒也受損了吧?


    “九兒……”一隻略顯冰涼的大手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臂,裴元諍緩慢地睜開了他那雙清雅的墨眸,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那抹輕笑很淡很淡,淡得幾乎讓人看不出他這是在笑。


    “你……你醒了?”蘇九一臉的驚訝,然後是狂喜的笑容占據了她整張巴掌大的小臉,明豔得恍若夏日最灼熱的陽光,叫裴元諍微微眯了眯眼,不適地動了幾下長長的睫毛。


    “元諍……無礙了……九兒莫要擔心……”裴元諍的聲音十分的虛弱無力,蘇九要把耳朵靠近他的嘴邊,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些什麽。


    “你要喝水嗎?”伸出小手在裴元諍清雅的俊臉上摸了摸,蘇九對他笑道。


    “你剛醒來,不要浪費體力說話,你要喝水的話,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你不要喝的話,就眨兩下眼睛,懂了嗎?”


    他這副奄奄一息的樣子真讓人擔心。


    裴元諍抿抿幹澀的唇,很配合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等著,我給你拿水去。”蘇九點點頭,立即鬆開了他的大手,走到外堂拿了一碗水進來,坐著用湯匙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喂著裴元諍。


    裴元諍睨著蘇九認真照顧他的舉止,心裏是高興的,但麵上卻沒有絲毫表現出來。


    九兒平日在公主府裏囂張跋扈慣了,可誰曾想到,她在照顧人的時候,也有這麽溫柔體貼的一麵。


    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裴元諍溢出嘴角的清水,那幹涸的暗紅色血跡在水的滋潤下慢慢暈開,被蘇九一並用袖子擦掉了。


    “你怎麽……還咳血了?”蘇九一邊幫他擦拭著,一邊還疑惑地問他。


    裴元諍傷的是心髒附近,不是受了嚴重的內傷,這嘴角溢出的血也來得太奇怪了點。


    聞言,裴元諍清雅的墨眸沉了沉,扯了扯唇,無力道。


    “元諍昏迷著……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昨夜溫衍站在這裏幹了什麽好事,他心裏很明白,等他的傷好了,自然不會讓溫衍有逍遙日子過!


    見裴元諍一副說幾句話便要暈厥過去的樣子,蘇九也不好再問,接著喂他吃了藥,讓他繼續休息。


    如此休養了三四天,裴元諍總算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恢複了往日的元氣,可以坐起來了。


    裴元諍清醒了,溫衍卻不樂意了。


    “公主,既然大駙馬醒了,我們就該盡快回京,免得讓皇上擔心你的安全。”溫衍怒睨正在喂裴元諍喝藥的蘇九,口氣陰森森的,顯然心情很差。


    裴元諍這個卑鄙小人,仗著有重傷在身,整日纏著妖女常伴他身側,讓自己壓根沒有靠近妖女的機會!


    “本公主已經派人回去告訴父皇我們很安全,等大駙馬的傷無礙後,我們再回去也不遲。”


    蘇九小心翼翼地把吹涼的湯藥喂進了裴元諍的嘴裏,連眼角的餘光也沒朝溫衍掃射過去。


    “你留下來也無所事事,要不你先回去吧,二駙馬。”


    溫衍留在這的唯一作用就是把人家大夫嚇得膽戰心驚的,除此之外,好像沒別的作用了。


    “本侯爺不會先回去的。”蘇九這句明顯趕人的話讓溫衍黑沉沉的俊臉泛著青光,手中的銀槍大有朝裴元諍身上刺去的趨勢。


    把他趕走了,放任他們兩個留下來逍遙快活,他豈能讓裴元諍有機可乘!


    “侯爺,你近日軍務繁忙,出來也好些日子了,你是該早些回去,別耽誤了重要的軍機大事。”裴元諍將苦澀的藥咽進了肚子裏,然後皺皺眉,事不關已地輕聲笑道。


    “既然如此,你趕緊回去,別耽誤了父皇的國家大事!”


    蘇九聽了裴元諍這話,更想把溫衍趕走了。


    萬一邊境的哪個小國家打來,溫衍不在京裏,貽誤了軍機,父皇的江山很有可能缺上那麽一角。


    “公主,你真的要本侯爺回去?”溫衍細長的狐狸眼狠辣地瞪著一臉輕笑的裴元諍,恨不得立即把眼前這個卑鄙小人給挫骨揚灰了。


    裴元諍故意在妖女麵前說他軍務繁忙,為的不就是借妖女之手把他趕回京城,然後他便可以獨占妖女的恩寵了嗎?


    心裏恨極,溫衍卻露出了一抹妖冶至極的冷笑。


    “公主,本侯爺雖然軍務繁忙了些,但出京之前,本侯爺已經跟下麵的人交代妥當了,不會出什麽紕漏,倒是大駙馬,他是朝廷的重臣,一國的宰相,許多國家大事皇上還要仰仗他來定奪,大駙馬應比本侯爺更該回去。”


    他們兩個在朝堂上算是半斤八兩,皇上離了誰也不能。


    “二駙馬說得極為有道理。”裴元諍很讚同地點點頭,將雙手搭在了蘇九的肩膀上,目光有些無奈的迫不得已。


    “公主,你扶元諍起來吧,元諍和二駙馬一起回去。”


    說著,便要掙紮著下榻來。


    “不許下床!”蘇九趕忙把手裏的藥碗放到了一邊,惱怒地製住了不聽話的裴元諍,咬牙道。


    “別亂動,傷口剛開始愈合,你急著趕回去,路上你的傷口一定會裂開,本公主還不想帶著你的屍體回京!而且父皇沒有你,國家也不會垮,你就放心在這把傷養好了再回去吧!”


    父皇底下養了一大群出主意的文官,還差裴元諍這一個嗎?但武將就屬溫衍最出類拔萃,他一定要先回去!


    “公主,元諍……”裴元諍皺著清雅的眉,試圖辯駁道。


    “閉嘴!”蘇九凶神惡煞地低吼了一聲,晶亮杏眼冷冷瞪著兩隻駙馬,怒道。


    “本公主的命令你們敢違抗嗎?誰若想忤逆本公主的命令,一紙休書本公主給你們隨時準備好!”


    他們兩個又想造反了,不拿出公主的囂張氣焰,他們真以為他們能夠爬到她頭頂上撒野了嗎?


    此話一出,溫衍話到嘴邊乖乖地吞回了肚子裏,裴元諍則是把雙唇緊閉,乖乖地沉默不語了。


    蘇九很滿意自己震懾的效果,抬眼朝溫衍望去,冷聲開口。


    “二駙馬,你先回去吧,替本公主轉告父皇一句,本公主很安全,不必擔心,也不必派人來保護,半個月後,本公主自然和大駙馬一起回京。”


    溫衍微微垂眼,遮住了細長狐狸眼中一抹不甘的憤恨,咬牙陰森森地道。


    “本侯爺定將公主的話一字不漏轉告給皇上聽!”


    說完,他惱怒地一甩衣袖,怒目快步走了出去。


    裴元諍,你別得意,本侯爺在京城等著你!


    走到了外堂,溫衍找到了那個老大夫,隨手丟了他兩錠銀子,狠聲囑咐他要好好照顧蘇九,這才提著銀槍快步走出了醫館,翻身上馬離開了這座寧靜的小鎮。


    溫衍走了,似乎也帶走了這個小鎮的最後一絲喧囂,這個小鎮變得更寧靜了。


    老大夫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醫館裏的兩尊菩薩,原因嘛,不止有溫衍臨走前留給他的銀子,還有那源源不斷的病人上門來醫病,瞬間讓他這間小小的醫館生意火爆,人手太少,隻能招了幾個新手進來幫忙。


    蘇九和裴元諍在後堂裏待著,透過門簾看到外堂的病人,蘇九嘟著小嘴一把掐上了裴元諍的耳朵。佯裝生氣道。


    “叫你出去招蜂引蝶,看看,外麵多少女子是真正來看病的,還不是借著看病之名來看你!”


    裴元諍這個禍水,走到哪裏都能禍害一大群的女性同胞,這不是又引來了一群對他發花癡的無知少女嗎?


    這人的皮相雖然生得極好,但他一肚子壞水,陰招損招更是不計其數,那些女子都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以為他真是一個謫仙般玉做的人兒。


    “九兒,元諍身上還有傷呢!”清雅的墨眸釋出一抹幽怨的無奈,裴元諍伸出溫暖的大手撫上了蘇九那隻揪他耳朵的小手,柔柔一笑。


    “那些女子皆入不了元諍的眼,元諍的眼裏隻有九兒你。”


    “裴元諍,你倒是長進啊,甜言蜜語說得這麽溜,想本公主放過你,門都沒有!”揪住裴元諍耳朵的小手用了些力,把那白玉般的耳朵又揪成了粉色,蘇九假笑地磨牙。


    要不是裴元諍身上有傷,她一定一口咬在他的胸口,讓他長點教訓!


    以前那個羞澀靦腆的宰相大人去哪了,誰能告訴她眼前這個無恥的卑鄙小人到底是誰!


    “九兒,九兒,痛……”清雅的眉頭皺得更緊,裴元諍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乎情緒激動扯裂了傷口。


    “裴元諍,你怎麽了?傷口裂開了嗎?”見此,蘇九忙放開了揪他耳朵的小手,低頭著急地看著他的胸口。


    她沒怎麽樣啊,就揪了他的耳朵一下,傷口怎麽就裂了呢?


    “九兒……”裴元諍的俊臉挨著蘇九垂低的小臉,因此他微微垂了眼眸,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小嘴。


    “唔……”蘇九驚覺自己上當的時候,已經晚了,小嘴被裴元諍堵得嚴嚴實實,想開口罵他都不能。


    卑鄙啊,真是卑鄙,裴元諍你個卑鄙小人又誆我!


    握緊粉拳不客氣地捶打著裴元諍的肩膀,蘇九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你傷口沒裂開,本公主也要打到你傷口裂開!


    “九兒……莫生氣,元諍不敢了。”出手把蘇九的兩隻小手握在了手裏,裴元諍意猶未盡地鬆開了蘇九的小嘴,無奈地輕咳道。


    “元諍不想九兒吃醋,那些女子仰慕元諍,元諍也是萬分無奈啊。”


    聽聽,聽聽,得了便宜還賣乖,而且這話太刺耳了,什麽叫仰慕你,你也無可奈何啊,分明是自戀狂差不多!


    “哼,本公主要是用刀在你臉上劃上幾道口子,那些女子還會愛慕你嗎?”蘇九不屑地冷笑,驀然抽回了被裴元諍握住的雙手,開始四處尋找有沒有利器在裴元諍那張禍水臉上用力劃上那麽幾刀解氣。


    “九兒,別生氣了。”裴元諍情急之下把她緊緊抱在了懷中,無奈地低聲求饒道。


    “元諍這就出去把那些女子趕走。”


    九兒的醋勁可真大!


    “哼!”又是一記不屑的冷哼,蘇九用力掙開了他清雅如竹的懷抱,眯著晶亮的杏眼陰陽怪氣地睨著他,哼笑道。


    “你準備怎麽趕走那些愛慕你成狂的女子,大駙馬?”


    他頂著這張禍水臉一出去,那些愛慕他的女子還不得一窩蜂地往他身上撲去?


    男人長得太好看也一樣禍國殃民,禍水這個詞並不是女人的專利。


    “元諍自有辦法。”清雅一笑,裴元諍拿起桌上的毛筆在自己清雅的俊臉上密密麻麻畫著黑點。


    蘇九鄙夷地看著他把自己一張清雅出塵的臉畫成了一張芝麻臉,瞬間覺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餓了,想吃芝麻燒餅。


    “大駙馬,你確定你這樣子能趕跑外麵那些狂蜂浪蝶嗎?”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黑點,蘇九不滿意地壞笑道。


    “不如本公主再給你補補吧,保證她們看見你後,不用你趕人,她們也會自動走的。”


    說著,蘇九不客氣地拿出自己用的胭脂,在裴元諍那張還是有點迷人的俊臉上抹了兩大塊嫣紅,襯上那密密麻麻的黑點,效果確實很驚悚。


    看著蘇九臉上的詭笑,裴元諍覺得有些不對勁,忙找可以照出人影的東西要把自己現在的樣子瞧上一瞧,蘇九卻不讓他得逞,抓著他的手臂便把他拖到了外堂。


    少女們懷春的目光原本很期待自己夢中的情郎出現在她們麵前,借此機會可以和他親近親近,哪知道走出來的不是那位謫仙般玉做的公子,而是一個醜到不能再醜的醜八怪,頓時嚇得雞飛狗跳,紛紛逃出了醫館,大喊救命啊。


    膽小的老大夫一下子被裴元諍那張臉直接嚇暈了過去,醫館裏頓時亂作了一團。


    “九兒,我們……進去吧。”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裴元諍不用找東西看自己的臉也知道自己此刻醜成了什麽樣子,不由得苦笑道。


    “你這張臉的魅力真大,看,所有人都被你嚇跑了!”高興地彎腰哈哈大笑,蘇九很滿意自己在裴元諍的那張禍水臉上製造出來的效果。


    、“以後你每天畫成這樣出來招待病人吧,哈哈哈……”


    第一天嚇走她們,她們第二天又會不死心地過來看,如此天天把她們嚇一嚇,不出一個禮拜,這個在她們心目中的情郎會被她們說成是真的醜八怪,再也無人問津了。


    “九兒!”裴元諍微微氣紅了臉,含羞帶怒地瞪了她一眼。


    “元諍先進去休息了,九兒自己玩吧!”


    說完,裴元諍惱怒地一甩衣袖,用衣袖遮著大半邊臉,急步走入了內堂。


    “哎,怎麽又生氣了?”蘇九叉腰笑完,對著那還在飄動的門簾很是憂傷地歎了一口氣。


    裴元諍這人忒小氣了,動不動就生氣,還宰相呢!


    接下來的幾天,蘇九不顧裴元諍的意願,天天給他畫了個大花臉拉出去見人,理所當然,那些女子又被嚇跑了,如此反複,醫館的生意很快淡了下來,除了偶爾有幾個上門看病的大媽大嬸,再沒有來過妙齡女子,老大夫整天惆悵啊,沒過幾天,便把新請的幾個人辭退了。


    蘇九很是得意,得意這個小鎮上再沒有女子敢打裴元諍的主意。


    這說起來也怪自己,沒事非要拉著裴元諍出去逛逛,讓鎮上的女子看見了他,才會惹出了這一場風波。


    半個月很快過去,裴元諍身上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蘇九決定明天就回京。


    夕陽西下,兩個人走在空曠安靜的街道上,抬頭看著天上漸漸西沉的夕陽,蘇九很感慨地說了一句。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再美的東西,也有最終落敗的一天,就像她和裴元諍之間,出了鎮子,誰又會把自己的真心坦誠在對方的手裏呢?


    生在帝王之家,不是算計人,就是被人惦記,算計。


    “九兒,這句詩是出自哪個詩人的口?”裴元諍望著那最後一絲亮光,輕笑地開口問道。


    “你不認識的。”蘇九頓了頓,老氣橫秋地嘟嘴道。


    “你雖學富五車,但也有你不知道的人或事情,而有些事情更不能去用常理推斷,因為發生得太匪夷所思了。”


    正如她莫名其妙地穿越來了這裏,沒有任何科學理論能說明這一切。


    那雙杏眼中藏著的感傷和落寞令裴元諍的心沒來由地緊縮了一下,疼得仿佛傷口要裂開一樣,大手不由得更加握緊了蘇九的小手。


    九兒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瞞著他。


    “九兒說得對,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元諍隻是個很普通的凡人,又怎會知曉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呢?”微微垂下眼瞼,裴元諍嘴角含笑,輕輕道。


    “裴元諍,你不問本公主你的王語嫣去了哪嗎?”側頭睨著腳步沉穩的清雅男子,在傍晚的餘暉中染成了一個橘紅色的人影,蘇九突然開口道。


    他自從醒過來,便沒有開口問過王語嫣一句,他果真對他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這麽絕情嗎?


    沉穩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裴元諍目光清淺地回過頭來看向蘇九,一張出塵俊逸的臉龐隱沒在橘紅色的霞光裏,看不真切。


    “語嫣不是回北漠王身邊了,便是被你殺了,元諍何須再問。”


    北漠王已經回到北漠去了,對外宣稱北漠王妃在回程的途中身染重病暴斃了,這是他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按照九兒的性子,惹惱她的人她必不會放過,把語嫣抓起來關在某個地方不切實際,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經死在了九兒的手裏。


    “沒錯,你的王語嫣是被本公主殺了,不過是她自己跳崖身亡,本公主沒親手殺了她。”蘇九很果斷地在裴元諍的麵前承認了,晶亮的杏眼裏沒有一絲的悔意。


    “是她先要殺了本公主,本公主才對她動了殺機,你想替她報仇嗎?”


    倘若裴元諍想殺了她替王語嫣報仇,她會把他先殺了。


    靜默了良久無語,裴元諍慢慢鬆開了蘇九的小手,負手迎風站立著,衣袂飄飄,好像是要隨時飛身的仙人一樣。


    “逝者已矣,語嫣曾經是我最愛的女子,也曾跟她山盟海誓這輩子永不分離,沒想到這麽快便和她天人永隔了……”說到這,裴元諍有意頓了頓,清雅墨眸裏的惆悵很落寞,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後,他又繼續往下說道。


    “這些都過去了,元諍終究負了語嫣,唯有用下輩子來補償她了,這輩子元諍隻想對九兒好。”


    輕笑重新點亮了他暗色的墨眸,他的嘴角微微上翹,透著一抹如水溫柔。


    “九兒,我知你並不信任我,恐怕元諍此刻的一番話會被你認為老謀深算,但元諍想說這一番話出自我的肺腑,絕無半點欺騙在裏麵。”


    他自己都說自己老謀深算了,那她還能說什麽。


    王語嫣的死對他來說隻是多了一份良心上的愧疚,並沒有讓他改變心中的那個偉大目標,而她還有很高的利用價值,他當然得甜言蜜語哄著她了,要不然怎麽伸手摸到那金光閃閃的權利頂端?


    心中莫名有一絲一寒冷,蘇九麵上卻抿著小嘴笑了。


    “裴元諍,如果你敢對本公主薄情寡義,本公主事先警告你,你若負我,我必誅你九族,至於你,本公主要一刀一刀地剮你,讓你生不如死!”


    這是給裴元諍最後一次警告,如果他以後還敢欺騙她,公主府絕容不下他!


    “九兒,既然你如此說,元諍更不敢有負於你的情意了。”張開雙臂把蘇九納入自己的懷中,裴元諍眼眸微沉,唇角卻帶笑道。


    “王家的那些人不知道語嫣所做的事情,九兒你就放過他們吧。”


    “不,本公主不能放過他們。”悄然抬頭睨著把下巴擱在她額頭上的裴元諍,蘇九冷然道。


    “本公主可以饒他們不死,但絕不放過王家的人。回去後,本公主叫父皇下一道聖旨,查抄他們王家,把他們全部發配到邊疆,永不入京,這是本公主最後的底線了。”


    她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的禍患,但她也不想濫殺無辜,唯有此法,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


    聞言,裴元諍輕笑的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直線,垂眸半晌後,大手摸上那張英氣勃發的小臉,無奈歎息道。


    “好吧,九兒,元諍替王家的人多謝你留了他們一條性命。”


    “哼!”蘇九反握住臉上的大手,惡聲惡氣道。


    “你記住,你裴元諍是本公主的駙馬,不是王家的人!”


    她知道他對王語嫣有所愧疚,所以想保王家的人她可以理解,但她不愛聽他替王家的人給自己道謝,感覺……討厭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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