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楚輕輕推動著木製的輪椅來到了裴元諍的麵前,用一雙漆黑的眸子望了他許久才開口說道。


    “你這次回來想問我什麽事情?”


    聲音很冷漠,顯得近乎無情。


    “爹,我想問二十多年前,是誰在追殺清蓮?”裴元諍垂下了清雅的眸子,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求爹一定要告訴我。”


    抓九兒的那群人他一點線索都查不到,若如此下去,九兒她勢必會出事!


    “你怎麽會問起這樣的陳年往事來?”裴意楚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眸子中的光略顯陰沉。


    “爹,實不相瞞,九兒……是九公主被人抓了,而抓她的人跟二十多年前追殺清蓮的人脫不了關係。”


    裴元諍知道自己瞞不過裴意楚,便索性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他。


    “元諍,你沒忘了那個九公主是誰的女兒吧?”裴意楚的眸光一下子變得陰狠無比,對於裴元諍也不再和善,而是冷斥。


    “給我跪下,你這個不孝子!”


    裴元諍抿了抿唇,依言在裴意楚的輪椅前跪了下去,目色沉靜如水,卻又透著無比的倔強。


    “爹,九兒是無辜的,我沒辦法對她下手。”


    他很清楚自己的殺母仇人是誰,這些年也一直聽從爹的安排在行事,可自己也未曾想到,他竟對九兒動了真心,以致於延緩了複仇計劃。


    “是沒辦法對她下手還是你舍不得對她下手?”裴意楚冷冷地哼了一聲,看向裴元諍的陰冷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恨意。


    “裴元諍,你是裴家的子孫,你的娘慘死在那個狗皇帝的手中,你不但不為她報仇,還和仇人的女兒在一起,將來你死了,你要怎麽麵對你九泉之下的娘?”


    哈哈!他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會為仇人的女兒求情,好,好得很啊!


    “爹,我對九兒是真心的,若是娘在九泉之下知曉我找到了能夠相伴一生的女子,我相信她也不會怪我的!”裴元諍低垂著頭,聲音很輕,但充滿了無比的堅持。


    就算爹如何的反對,他也要和九兒在一起!


    “逆子,我為你娘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寒心!”裴意楚終於被裴元諍的話激怒,手指翻轉間,一抹寒氣從他的指尖彈入裴元諍的胸口,陰狠的眼神漸漸變得血紅。


    胸口驀然襲上一股劇痛,裴元諍挺直的背脊微微彎曲,用手急忙捂住了胸口,臉色煞白而痛苦。


    爹對他失望了,所以才這麽對他,他不願爹。


    “爹,求你告訴我清蓮的事情,我不能讓九兒出事!”努力把胸口的疼痛壓下去,裴元諍深吸了一口氣,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懇求裴意楚。


    爹的態度如此強硬,那麽九兒懷孕的事情就決不能告訴他!


    “清蓮的事我不會告訴你,我也不會讓你去救仇人的女兒!”裴意楚怒拍輪椅的扶手,冷喝道。


    “來人,把少穀主關進我練功的密室裏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他出來!”


    他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毀在了仇人女兒的手裏!


    “爹,您不能這麽對我!”裴元諍忍著胸口的疼痛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清雅的墨眸中終於有了憤怒。


    “你是我兒子,我想怎麽對你都可以!”裴意楚垂下了漆黑的眸子,聲音冷得像冰。


    “從今天起,你不用回京城了,報仇的事情我交給其他人去做,還不快把少穀主帶下去!”


    “少穀主,多有得罪了!”黑白兩位護法立即上前抓住了不斷掙紮的裴元諍,把他硬拖了出去。


    “爹,我要去救九兒,我不可以讓她出事!”


    裴元諍哀求的聲音是那麽的痛苦,但裴意楚選擇了沒聽見。


    那個九公主成了元諍的魔障,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兒子一直執迷不悟下去!


    “老穀主,少穀主的身體不好,您若把他關在你練功的那個密室裏,他會死的!”老管家李伯急忙跪下來給裴元諍求情。


    那麽冷的地方,少穀主恐怕半天都堅持不了!


    “他犯了大錯,必須要接受最嚴厲的懲罰才能讓他以後牢記住這個教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裴意楚的神情始終沒有動容,倒是親手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李伯,拍拍他滿是皺褶的大手,什麽話也沒多說。


    元諍是裴家的子孫,沒這麽容易就死去,況且他心裏還有一個最大的執念,為了這個執念,他一定會撐下去的,而密室裏的冰寒,恰是斷了他執念的最好方法。


    裴元諍被黑白護法推進了密室,石門關上的刹那,冰冷的寒氣立即襲上了裴元諍清瘦的身軀。


    清雅的墨眸微微垂下,裴元諍不由地扯唇苦笑。


    他從小身體便不好,爹練的武功又是極陰寒的,不適合他練習,故他如今什麽武功也不會,隻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讀書人。


    爹把他關在這裏他很清楚,不過讓他冷靜反省罷了,然後讓他徹底放棄九兒,順利完成為娘報仇的任務。


    隻是爹有沒有想過,他對娘的感情如同自己對九兒的感情一樣,是無論用什麽方法也割舍不掉的。


    九兒的一顰一笑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裏,怎麽能輕易就拔除了去?


    裴元諍沒有往裏走,而是蜷縮在洞口,不吵也不鬧保存體內的熱力。


    他不能死在這裏,他若死了,誰去救九兒和他的孩子?


    薄唇被寒氣凍得青紫,裴元諍冷得用雙臂不斷揉搓著自己的身體,清雅的墨眸溢出了深深的無奈。


    “九兒,這一切我是為你受的,你以後一定要補償我……”


    這邊蘇九和清蓮他們好像一直在趕路的途中,那些人根本不讓他們下馬車,沒日沒夜的顛簸,讓蘇九渾身顛得極其難受。


    她一個孕婦,整日顛簸的對肚子裏的孩子極為的不好,但這又有什麽辦法,做囚犯的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奔波勞碌了幾天,這天夜裏,那些蒙麵人夜宿在了荒郊野外,蘇九,清蓮,圓圓三個人被綁著推下了馬車,排排坐在火堆邊烤火。


    一旁的蒙麵人正在烤野兔吃,圓圓看了直流口水,眼巴巴地對蘇九小聲道。


    “公主娘親,圓圓要吃肉肉!”


    蘇九聞言,晶亮的杏眼不自覺地朝那香噴噴的烤兔子看去,情不自禁地吞了好大一口口水。


    別說圓圓想吃了,她也想吃了,真香啊!


    這些天他們啃的是又硬又難吃的饅頭,一點肉沫子也沒沾到,現在看見這麽香噴噴的烤肉,當然嘴饞了。


    “本公主餓了,你們給本公主一條兔腿吃吃!”


    蘇九善用自己貴客的身份,向他們要肉吃。


    “九公主好大的口氣。”那個有著豺狼般眼睛的蒙麵人不屑地哼笑了一聲。


    “肉不是給你們吃的,你們要吃隻有饅頭!”


    聞言,蘇九惱得真想在那人的臉上留下一個鞋印子。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等她回到了公主府,什麽大魚大肉吃不到!


    “那就給本公主幾個饅頭,並且給我們鬆綁,綁著我們怎麽吃東西!”蘇九哼了哼,暫時在吃的東西上做了妥協。


    人在屋簷下,有時候不得不低頭。


    那個有著豺狼般眼睛的人馬上讓人給蘇九他們鬆綁,並丟給了他們幾個硬邦邦的饅頭。


    蘇九沒好氣地撿起一個饅頭,插在樹枝上,用火烤著吃。


    “公主娘親,圓圓想吃肉肉……”圓圓看著那油亮的烤兔腿,仍然忍不住偎依在蘇九的身邊,很小聲地嘀咕道。


    “圓圓,那肉肉不好吃,有毒的,你吃了會死掉的,你如果死掉了,你的爹爹就再也看不見你了,你要這樣嗎?”


    無計可施之下,蘇九隻能用謊話來嚇唬圓圓,借此來打消她吃肉的念頭。


    “圓圓不要吃肉肉了。”聽完後,圓圓害怕地連忙搖頭,再也不對那香噴噴的烤兔腿流口水了。


    蘇九把烤軟的饅頭剝去外麵的焦皮,遞到了圓圓的手裏。


    “圓圓,吃饅頭,娘親烤得饅頭可好吃了。”


    “嗯!”圓圓點頭,用小手指撕了一點點塞進了自己的小嘴裏,然後笑得很開心。


    “好吃,公主娘親!”


    “好吃就慢點吃,小心燙著。”蘇九會心一笑,又從地上撿了個饅頭插在樹枝上繼續烤。


    她真應該感謝賀俊沒把圓圓慣成一個嬌氣蠻橫的小公主,否則她這一路上可要活受罪了。


    將烤好的饅頭撕去了外麵的表皮,蘇九把它塞到了清蓮的手裏。


    “吃吧,清蓮。”


    清蓮看了看手中烤得熱乎乎的饅頭,什麽也沒說,便塞進自己的嘴裏靜靜地吃著。


    蘇九再次給自己烤了個饅頭一邊吃著,一邊仔細聽蒙麵人之間的對話。


    “首領,我們很快就要進入沙漠了,帶著他們不是很方便,要不要今夜就把他們……”


    其中一個蒙麵人朝蘇九他們這邊冷戾地看了一眼,做了手起刀落的手勢。


    “不行,九公主和清蓮必須活著帶回去,至於那個小女孩,現在就可以殺了,帶著她進沙漠也是浪費糧食和水源!”


    那雙豺狼般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吃饅頭吃得正歡喜的圓圓,瞬間起了濃濃的殺意。


    蘇九趕忙把什麽也不知情的圓圓緊緊摟在了懷裏,晶亮的杏眼染著慍怒。


    “本公主警告你們,如果你們敢把本公主的女兒殺了,本公主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這些人太殘忍了,連一個小孩子也不肯放過!


    “她是你女兒,不是賀俊的女兒嗎?”那天前去刺殺賀俊的蒙麵人當即提出了質疑。


    “那是本公主和賀俊偷生的私生女,怎麽,你有意見?”


    蘇九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扭捏難為情之色,反而坦蕩直白地很。


    圓圓如果說成是她的親生女兒,這些人一定會有所顧忌的。


    清蓮在旁聽得直皺眉,卻沒有說話。


    “想不到琉璃國的九公主如此風流,公主府裏的兩個駙馬還不夠,還出去打野食吃,還生下了這個孽種。”有人鄙夷地哼笑道。


    “首領,反正這個九公主這麽喜歡男人,今夜就讓我們樂嗬樂嗬!”還有人已經口出穢語了,一雙眼睛直往蘇九的胸部瞄,顯然垂涎她的美色很久了。


    “哼,就憑你們這些歪瓜裂棗,本公主府裏的護衛都比你們好看的多!”


    蘇九並不畏懼,反而猖狂地冷笑出了聲。


    “還有,本公主雖然很喜歡男人,但隻喜歡絕色美男,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鬼樣子,也敢肖想本公主的身體,我呸!”


    “你!”


    有幾個脾氣衝動地立即提劍想要上前去殺蘇九,卻被那個陰冷的首領攔住了。


    “你們急什麽,等回到了東隅國,這個九公主就是我們東隅國的人質,你們想對她怎麽樣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那幾個人雖然心有不甘,但首領的話不能不聽,隻好暫時咽回怒氣,坐回原地繼續吃東西。


    做東隅國的人質?她呸!


    蘇九陰沉下了小臉,緊緊抱著懷裏已經被嚇得發抖的圓圓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她,同時腦子裏在飛速運轉著。


    去東隅國必須要穿過一片麵積很廣的沙漠,而沙漠裏的天氣往往是變化無常的,但這樣的天氣很有利於他們逃脫。


    主意打定,蘇九不動聲色地朝清蓮坐的方向靠去,低聲問他。


    “清蓮,你身上的傷好得怎麽樣了?”


    在沙漠裏她一個人帶著圓圓逃跑是不可能的,必須要清蓮幫助才行。


    “好得差不多了,但法力使不出來。”清蓮低垂著頭,狐狸耳朵動了一下,學蘇九一樣壓低聲音跟她說道。


    “那沒關係,你有逃跑的力氣就行。”蘇九滿意地點點頭,不再與清蓮說話,以免那些蒙麵人對他們起懷疑。


    清蓮銀色的眸子隨即眯了眯。


    她想逃跑嗎?


    蒙麵人吃飽喝足後,又把蘇九他們押上了馬車,馬車四周派人守著,馬車裏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蘇九閉目養神不說話,懷裏的圓圓困了,早就打盹睡了過去,清蓮的身體靠在馬車壁上,閉眼調息著。


    這一夜過得十分的平靜,平靜得似乎太過於詭異。


    第二日,他們就進入了炙熱的沙漠,馬車也變成了沙漠之舟代步。


    圓圓是第一次見到駱駝,所以坐在駱駝的身上摸摸這,摸摸那,高興地根本停不下來。


    蘇九在電視裏看見過駱駝,但坐在駱駝身上橫穿過沙漠,她也是第一次體驗,因此心裏也有一絲小小的興奮。


    那些蒙麵人騎著駱駝圍在了他們四周,目的很明顯,就是不讓他們有機會逃跑。


    清蓮的手腳上的鐵鐐隨著駝鈴一起在行走的過程中發出叮當的脆響。


    沙漠裏很熱,需要不斷補充水來維持自己的體力在沙漠裏活下去。


    “公主娘親,圓圓口渴,要喝水……”


    時至中午,毒辣的陽光把金黃的沙子烤得發燙,也烤得人口幹舌燥。


    “圓圓,慢點喝。”從駱駝身上取下一個水囊打開,蘇九親手給圓圓喂水喝。


    圓圓喝完後,蘇九也喝了點,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急忙把水囊遞給了身邊的清蓮。


    “清蓮,你也喝點吧。”


    “不,我不渴,你們喝吧。”清蓮垂低了頭,冷眼拒絕了蘇九的好意。


    水在沙漠裏是極其珍貴的,如果沒有水,你就會渴死在茫茫的沙漠中很快在野狼的啃食下變成一堆白骨。


    “清蓮,你拿著!”蘇九硬把水囊塞進了清蓮的手裏,杏眼一彎,對他笑道。


    “我不希望你死在這裏。”


    他們要一起逃跑呢。


    聞言,清蓮慢慢抬起了俊臉看向了蘇九,銀色眸子裏的光亮有些氤氳。


    水囊被清蓮緊緊地捏在了手裏,他始終沒有喝一口,而是把它掛在了駱駝的身上。


    第一天,他們在沙漠裏平安地行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入了夜,那些蒙麵人在沙漠裏支起了帳篷。


    晚飯依然是難吃的幹硬饅頭,蘇九也懶得跟他們計較了,吃完後便帶著圓圓進了一頂小帳篷裏睡覺。


    白天沙漠裏的溫度可達四五十度,但一旦入了夜,氣溫可以驟降到零下幾度,如此大的溫差實在讓人吃不消。


    蘇九很冷,帳篷裏也沒有什麽東西給他們取暖,甚至連一張薄毯子都沒有。


    懷裏的圓圓也被凍得瑟瑟發抖,不停地抱著蘇九說冷。


    蘇九沒辦法,隻能抱緊圓圓互相取暖。


    就算她現在去鬧,那些人也不會給她們毯子蓋的,因為他們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死活!


    沒多久,清蓮走了進來,冷眼看著蘇九抱著圓圓蜷縮在一起,像是畏寒的小貓一樣相互抱在一起取暖。


    “很冷?”清蓮在蘇九的旁邊坐下,問她。


    “嗯。”蘇九冷得不願多說一個字,怕自己體內的熱量會隨著開啟的嘴巴流出去。


    “沙漠的夜裏一直這麽冷,隻是你不習慣而已!”清蓮的聲音聽上去淡漠無波,但蘇九還是聽出了他話裏淡淡的嘲諷。


    聽清蓮的口氣,好像對沙漠十分的熟悉,難道他以前常在沙漠裏行走嗎?


    “我……”蘇九試著想開口,但找不到一個好的話題。


    突然,一條手臂伸了過來用力地攬住了她的腰身,蘇九被迫跌進了清蓮的懷中,視線被他的一頭銀絲所擋住,令她完全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是什麽。


    “清蓮……”蘇九想掙紮著坐起身來,卻被清蓮牢牢地按在了懷裏。


    “別動,你不是冷嗎?”清蓮的聲音很冷,卻透露著無比的擔心。


    蘇九在聽到他的話後終於停止了掙紮,抱著圓圓偎依在他的懷裏,的確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清蓮的皮毛一定更溫暖,不過他不可能變成一隻真正的狐狸偎依在她身旁給她取暖的。


    想到這裏,蘇九有點沮喪,但一想到清蓮萌萌的狐狸耳朵,她就不沮喪了。


    比起變成狐狸的清蓮,她還是最喜歡有耳朵有尾巴的清蓮了。


    清蓮的頭低垂著,用一頭銀絲包裹住蘇九的身體,銀色的眸子閉著,像是在打盹。


    蘇九被清蓮包裹得很嚴實,小臉上癢癢的,那是清蓮垂在她臉上的發絲所致。


    其實清蓮是個很善良的妖怪,雖然為人冷漠了點,其他的都很好,比如此刻對她表現出來的關心,足以讓她感動。


    如果清蓮在裴元諍之前出現在她的麵前,她會愛上他嗎?


    她一定會說是,因為清蓮比裴元諍單純,比裴元諍善良,還比裴元諍貌美。


    可事實就是如此,清蓮出現得太晚了,裴元諍那個卑鄙小人使用了一切的卑鄙手段把她的心都填滿了,讓她無力去愛上其他的男人。


    她多想坐擁後宮三千美男,那樣的日子肯定每天過得賞心悅目,但這也隻能想想,她沒有做一代女皇的雄心,也沒濫情到那個地步。


    美男她很喜歡,可以見一個喜歡一個,但愛是不同的。


    蘇九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在清蓮溫暖的懷裏睡了過去,嘴角邊還掛著一抹淺笑。


    這時候的清蓮睜開了雙眼,正好看見了蘇九嘴邊的這抹笑容。


    她是在想什麽開心的事情嗎,還是在想念少穀主?


    銀色的眸子微微垂下,清蓮猶豫了很久,終將一隻溫暖的大手放在了蘇九熟睡的小臉上,來回輕輕地撫摸著。


    少穀主很喜歡九公主,以前他不知道,現在他知道了。


    她很善良,也很真性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活得很瀟灑。


    他和少穀主身上都背負著太痛苦的秘密,九公主就像一束陽光溫暖著少穀主的心吧?


    隻是,這束溫暖的陽光永遠都不會屬於他。


    清蓮閉眼歎息,嘴角邊突然溢出了一抹淒美的哀傷之色。


    清蓮,別想了,你和她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半夜的時候,帳篷外麵突然傳來了十分驚恐的叫聲。


    “不好了,沙塵暴來了,快逃啊!”


    一聽到沙塵暴三個字,清蓮的臉色劇變,立即搖醒了懷中睡得迷迷糊糊的蘇九,迅速拉起她朝帳篷外逃去。


    沙塵暴是沙漠裏最詭異的自然現象,沒有人知道它來的確切時間,也沒有人可以預料到它能給沙漠中的行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清蓮,怎麽回事?”蘇九單手吃力地抱著圓圓被清蓮拉著向茫茫的沙漠裏逃跑,壓根沒時間往自己的身後看一眼,隻覺得背後寒風呼嘯,飛沙走石的不是什麽好現象。


    “沙塵暴來了,我們趕緊跑!”清蓮用力抓著蘇九的手腕,沒命地拖著腳上的腳鐐拚命向前跑。


    他如今沒有法力,根本對抗不了沙塵暴。


    沙塵暴對於蘇九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她從電視上看過沙漠裏的沙塵暴是什麽樣的,那絕對是最可怕的一種自然現象。


    蘇九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他們今天跑不掉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沙塵暴卷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側頭睨了一眼後麵緊追不舍的大片狂沙,蘇九的心驀然一緊,將懷中的圓圓抱得更緊,加快腳步隨清蓮一起逃跑。


    漫天的沙塵遮天蔽日,狂風在蘇九他們身後呼呼作響,前麵的路能見度很低,腳下的流沙似是在緩緩流動,一腳踩下去沒有一點的真實感。


    “清蓮,我跑不動了,圓圓交給你,你一定要把她安全地帶出沙漠,交到賀俊的手裏!”


    跑了一小段路後,蘇九喘息地停止了腳步,一把把懷中嚇哭的圓圓硬塞在了清蓮的懷中,雙手不斷用力地推搡著清蓮站在原地不動的身體。


    一個死總比三個人一起死要好!


    圓圓那麽小,美好的生活還沒開始就死在了沙漠裏,未免太可惜。


    至於她,她本來就是從現代穿過來的,如果死了,說不定還能穿回去呢。


    “要走一起走,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裏一個人送死!”清蓮重新用力扣住了蘇九纖細的手腕,神情堅定執拗地拉著她一起跑。


    蘇九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流沙裏,前麵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後麵是緊跟不放的沙塵暴,果真是生死兩茫茫啊!


    沙塵暴的速度很快,很快吞沒了那些帳篷和蒙麵人,一路擴張著自己的體積,呼嘯地朝蘇九他們追來。


    清蓮腳上的腳鐐阻礙了他的逃跑,因此他惱恨自己此刻為什麽沒有法力,讓自己逃跑地這麽狼狽。


    手裏抱著沉重的圓圓,又要拉著快虛脫的蘇九,清蓮逃跑的速度就更慢了。


    沙塵在風中越積越多,瞬間變成了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物,朝還在逃竄的三人撲去。


    “啊——”蘇九的雙腳頓時離地,狂風把她飄起的身體使勁往沙塵暴中心卷去。


    蘇九嚇得失聲尖叫了出來,衣服和頭發被風吹得亂舞,沙子吹在臉頰上是那麽的疼,好像一把刀要把她的肌膚割裂似的。


    “清蓮,快放手,不然連你和圓圓都要被卷進來的!”蘇九很大聲地衝清蓮叫喊道,可是風聲太大了,她的聲音完全被風聲淹沒,並且一張口說話,那些沙子就往她的嘴裏灌,堵住了她的喉嚨,令她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清蓮站在原地使勁拉著蘇九的手臂,另一手緊緊抱著圓圓,像棵在沙漠裏紮根的大樹一樣,牢牢地站在那。


    他不可以讓她出事情!


    風沙肆虐的不僅是蘇九的身體,還有清蓮的身體。


    清蓮的銀色發絲在狂風中肆意飄舞,那近乎瘦弱的身軀幾乎要被可怕的沙塵給吞沒。


    可他依然在狂風中頑強地站著,好像什麽東西也壓不垮他挺直的身軀。


    “清蓮……”蘇九閉著眼,晦澀地叫他,手腕上那隻大手很用力很用力地抓著她,以至於他那長長的銀色指甲深嵌進她的肌膚裏,刺得她很疼。


    不,不能這麽下去!這樣下去他們三個人都得死!


    風沙大得讓蘇九根本沒辦法睜開眼睛,她隻能憑著感覺摸索到自己被清蓮牢牢抓住的那隻手腕,用力把他的那隻大手使勁往外掰。


    “你幹什麽?”清蓮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立即厲喝出聲。


    她如果鬆手了,那後果便是他在茫茫的沙漠中找不到她。


    蘇九並不回答清蓮的問題,而是執意要把自己的手腕脫離清蓮大手的掌控。


    她不能拖累清蓮和圓圓,沙塵暴的威力有多麽可怕,她比他們清楚。


    “你……”蘇九的手腕在一點點地脫離自己的控製,清蓮急得大吼。


    她瘋了嗎?


    蘇九最後使了點力把清蓮的最後一根手指頭從自己的手腕上掰開,狂風立即把她的身體往沙塵暴的中心卷去。


    清蓮見狀,立即向上躍起,借住強勁的風速,一路朝沙塵暴的最中心遊弋去。


    笨蛋,傻瓜,以為自己一個人死了,就可以救得了他們嗎?


    愚蠢!


    清蓮把懷中的圓圓抱得很緊,迫使她的小臉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膛,也讓風沙沒有機會進入圓圓的眼耳口鼻中。


    蘇九被強大的風沙卷得頭暈腦脹,更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清蓮在漩渦中試了好幾次才硬生生地把蘇九的一隻手腕重新抓到了自己的大手裏,銀色的眸子在沙塵中顯得清冽無比。


    “清蓮,你這個笨蛋,為什麽不帶圓圓一起逃走?”蘇九嘶啞著聲音衝清蓮怒吼道。


    這不是兒戲,卷進這裏隨時都可能喪命!


    “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清蓮固執得還是這句話,抓著蘇九的那隻大手一點點地用力把她的身體往自己的懷裏拉。


    最後,蘇九的整個人被清蓮緊緊地抱住,三個人在滾滾的沙塵暴中緊緊地抱在了一起,隨著強烈的風暴不斷旋轉著,意識逐漸渙散。


    當劇烈的沙塵暴把廣闊的沙漠肆意淩虐了一遍後,終於無力地停下了腳步,將身體裏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蘇九他們從半空中掉落了下來,在細碎的沙地裏滾了幾圈後昏迷了。


    天上的月亮發出最陰冷的光芒,把沙漠照得更一望無際。


    蘇九是第一個醒過來的,她揉揉被風沙遮擋的麵容,吃力地從沙地裏爬起來,看見她旁邊躺著緊抱著圓圓不放的清蓮,忙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喊他們。


    “清蓮,圓圓,你們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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