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沒有搭理嫻妃,隻讓常寧將水盆放到李尚食跟前。


    “李尚食在尚食局待了多少年了?”


    “回王爺,奴婢在尚食局待了二十年了。”


    “那可是不短了,本王問你,這水現在是什麽氣味?”李尚食遲疑一晌,方端起水盆認真嗅了片刻。


    “回王爺,是杏仁的味道。”李尚食肯定道。磨成漿的杏仁味道更加濃鬱,再加上融在熱水之中,莫說嗅覺敏銳如李尚食,就連近旁的人都能聞到那清甜的杏仁香味。


    “可確定?”良王再問。


    “奴婢已任尚食多年,不會聞錯的!”李尚食頗為自豪地說。


    “隻是杏仁的味道?沒有花生?這可事關謀害皇後一案,對岷月姑娘的清白至關重要!李尚食可不能信口開河!”一旁的岷月聽良王此言也不禁側目,麵帶期盼地望著李尚食。


    “是,奴婢能保證,沒有花生的味道!”


    良王一臉果不其然的表情,再將水盆遞給了顧謙。


    “醫術也講究個望聞問切,想必顧太醫嗅覺也是敏銳,不如你也來聞聞?”


    顧謙一拱手,上前接過,聞了一會兒,朝秦香岩一拜,道:“皇上,確實隻是杏仁的味道。”


    良王笑著看向岷月。


    “岷月,你撒了杏仁漿之後是個什麽情形?”岷月謹慎回想了片刻,方道:“奴婢......奴婢當時剛把杏仁漿撒在了袖子上,剛好經過的青夕姑姑將手絹借給了奴婢,李尚食上前來說了奴婢兩句,然後就將奴婢手中的杏仁漿接走了......”


    “之後再沒碰過杏仁漿?”


    “沒碰過!”


    說道此處,眾人也明白了過來,岷月將杏仁漿撒在了袖子上,之後杏仁漿就被李尚食拿走了,可沾在袖子上的杏仁漿裏是沒有花生的,間接也是證明了,岷月磨漿之時,是沒有偷偷往裏麵放花生的。


    “李尚食,岷月之後接觸了杏仁豆腐的就是你了,你能說說,這花生是在什麽時候被加進去的嗎?”


    良王輕笑著,看向李尚食。


    “奴婢......”轉來轉去,嫌疑竟然又回到了她身上,李尚食一時百口莫辯,她腦子裏頓然混沌起來,今日膳房之中人手混雜,她認識的不認識的,進出膳房的人不在少數,一碗小小的杏仁豆腐方在桌上,誰能清楚有誰碰過有誰沒碰過。


    “奴婢雖不知曉花生是何時被放進去的,可那絕非是奴婢所為啊!奴婢一直恪守本分,害了皇後對奴婢能有什麽好處?這賊人害了皇後這一次,指不定就有第二次,皇上一定要將這賊人捉拿歸案啊!”


    “哼,你執掌尚食一局,如今皇後膳食被人動了手腳,你竟一點頭緒也無,朕辦你個瀆職之罪,不為過吧!”秦香岩自然沒有好臉色,冷哼一聲道。


    “奴婢不敢,奴婢管束不當,求皇上責罰。”李尚食早知自己被算計了進去,沒有背上謀害皇後這個黑鍋,她已心中慶幸。


    “自己領罰去。”秦香岩揮揮手,李尚食俯身告罪,自己出門領罰去了。


    見岷月嫌疑被洗脫,池影也是鬆了口氣,所謂是關心則亂,她被急得一團漿糊,竟連這麽大的破綻都沒看出來,幸好是有良王在場,不然今日岷月真是要蒙受這不白之冤了。


    “良王不過一己之言,岷月說過自己沒再動過,皇上就信以為真了嗎?!”嫻妃尚不甘心,怎麽都想再尋出破綻來,池影對岷月的維護之意明顯,若秦香岩真聽從嫻妃,無疑是當眾打了池影一巴掌。


    “怎麽?嫻妃能拿出證據來,證明岷月謀害皇後不成?”


    嫻妃頓時被噎住了話,她不過逞一時口舌之快,哪能拿出什麽證據來。


    眼看二人爭執又要起來,一旁替容貴嬪照看和順帝姬的奶娘倒是先開口了:“那時候,奴婢好像是在膳房裏頭。”


    此言剛出,池影都還沒來得及追問,容貴嬪就先催促著她開口,好似是牽連著她自己了一般。


    “你能給岷月作證?之前怎麽不早說!”


    “那是和順帝姬說餓了,奴婢便帶她去膳房拿了些吃食,進去時正好聽見李尚食訓斥岷月姑娘,後來抱著帝姬回配殿的時候,看著一個宮女出了攬月台,那背影看著倒像是岷月姑娘。”


    池影也是連忙追問,若岷月真出了攬月台,這事不就徹底和她沒關係了嗎?


    “奴婢......奴婢是出去了......”事關緊要,岷月卻突然支吾了起來。


    “出去做什麽了?可碰見什麽人能給你作證?”池影已察覺岷月有心隱瞞,可她若是隱瞞,怎能洗脫了謀害皇後的罪名呢!


    “奴婢是想回宮換了弄髒的衣裳......沒、沒碰見什麽人。”岷月眼神閃躲,不敢再直視著池影,慌忙低下頭。


    “真是如此?”池影自然是不肯信的。


    “當然不是。”岷月原想點頭,卻被一旁的良王搶白。


    “岷月姑娘有信,可本王不可做這無義之人。”良王突然撩開袍角,跪到了岷月身邊,朝秦香岩行禮,道:“臣擅自在後宮走動,中途碰見了岷月姑娘,是臣讓岷月姑娘不可向旁人提起偶遇之事的,臣願受皇上責罰,隻望皇上能免去岷月姑娘隱瞞之罪,岷月姑娘乃是無辜的。”


    良王突然如此,就連他身邊的岷月都沒反應過來,眾人目光皆在二人之中逡巡,岷月更是麵如紅霞。


    池影這才恍然大悟,她還倒這岷月是去做了什麽,連她都得瞞著,原來隻是允了良王要緘口,自己又是麵子薄,不好開口。


    “怎麽樣?嫻妃娘娘這下該肯信了吧?良王都親口給岷月作證了,娘娘若非要雞蛋裏頭挑骨頭,臣妾也奉陪到底!”


    嫻妃瞪了良王一眼,悠悠道:“良王這兒又是物證、又是人證的,如此幫著這賤婢說話,二人的情誼......不一般吧?”


    “不是的!奴婢隻是當時趕著去換衣裳,不小心衝撞了良王,良王仁厚,願替奴婢做證,奴婢......奴婢就是做牛做馬,都難保良王恩德啊!”岷月麵色慌亂,她生怕自己再給池影惹上什麽麻煩,入了宮的女人,不能和別的男人擅自接觸的,通奸可也是要殺頭的死罪,若是連累了主子,那更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池影登時怒極,這嫻妃怎麽歹毒至此,非害了岷月的性命她才肯罷休嗎?!一時心中怒氣難遣,已是攥緊了拳頭,雙目充盈暴戾之氣,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揪光嫻妃的頭發。


    嫻妃見這架勢竟也怕了幾分,直指著池影顫抖道:“你、你想做什麽!還敢打我不成!”


    這話更是激得池影跳腳,登時就揚起了手掌,啪嗒一聲狠狠扇到了嫻妃的臉上。


    “我怎麽不敢打你?我打的就是你!讓你嘴賤!”池影也是頭腦一熱,絲毫沒去想什麽後果,隻覺得嫻妃那張臉比幾個師兄的還欠揍,要是不大打上去就能氣得她幾晚上都火氣難紓、輾轉難眠!


    嫻妃長這麽大,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一個進宮還不到一年,分位還比她低的妃嬪竟然當眾扇了她的巴掌!


    “皇上!皇上您可看見了!這潑婦打臣妾!皇上可一定別輕饒了這個賤婦啊!”嫻妃的眼淚蓄了滿眶,手上動作倒是迅捷,一把就抓住了旁邊還愣著的秦香岩。


    賤婦?!居然還罵她是賤婦?!池影真是暴脾氣上來了,誰也止不住,三兩步近身,扯住了嫻妃,一把揪下了她滿頭的珠釵,哐當一聲全給摔在了地上。


    眾人怎麽能想到會鬧出這一出呢?宮裏那個妃子敢當著秦香岩的麵前撒潑呢?池影那氣勢又凶戾,一時之間無人敢上前阻止。


    嫻妃被揪得生疼,那還顧及得了什麽天子嬪妃的尊貴,驚天動地地就叫喊起來,二人活像在街上為了爭二兩大蔥爭打起來的鄉野村婦。當然,池影先出手為強,一直占據著上風。


    就在二人戰火中間的秦香岩,這時才緩過了神來,連忙開始拉架。


    怎麽拉?自然是縛住嫻妃的手腳,方便池影施展拳腳了。此乃梅家莊上下指定拉架姿勢,錯了可是要罰銀子的!


    好一陣混亂下來,嫻妃那臉上已經是看不清有多少手掌印了。一向高高在上,自矜尊貴的嫻妃哪有過這般的狼狽模樣,眾人那都是托了池影的福,頭一回看著,心中想著要莊重些,可沒幾個能忍住不笑出聲來的。


    “笑什麽笑!都給本宮閉嘴!”嫻妃的怒氣也是絲毫不亞於池影的,想她當初端著大齊丞相嫡女的身份入宮,誰敢跟她說幾句重話,如今不過一個家裏虛有著太傅頭銜的妃嬪,竟也敢動手打她!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去!


    “嫻妃!不許胡鬧!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成什麽體統!”她正想朝那得意洋洋的池影臉上也添點兒顏色,卻被秦香岩厲聲嗬斥住。


    嫻妃自然覺得心裏委屈,出言頂撞道:“是臣妾不成體統嗎?!明明是這潑婦先動手的!皇上怎麽不管管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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