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仔細將白玉打量,還特別去看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還沒有被世俗沾染的眼睛,雖然閃爍,但還是清澈透明。


    蕭太後今年已經三十一,普通的女人像她這個年紀,多半最在意的是夫君今晚又要到哪個賤女人的房裏去,自己又該做什麽樣的打扮來挽回夫君的心。


    當初他要是嫁給了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會過的多半是這樣的日子。


    其實她嫁給了皇帝,事前也做好了過如此日子的決心,隻是誰也不知道皇帝會掛的那麽早而已。


    丈夫早亡,說不好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而今日的她如何打扮都是為了取悅自己。


    蕭太後看見白玉就仿佛看到了當年還沒有進宮的自己。


    出生於豪門世家,生的不早不晚,就像是專程為皇家準備的。


    這樣的人生也說不好是幸還是不幸。


    世家的小姐沒有幾個心思多單純的,從小就見慣了為了生存的權利廝殺的同類,小時候的願望是絕對不要變成那樣的,可長大了以後,不是自己害死別人,就是被別人害死自己。


    這就是女人。


    身份高貴一點的如她被尊為太後,次點的就是夫人,再次就是那種男人和錢財都要靠自己去爭的。


    都是女人,女人不隻是喜歡為難女人,還喜歡為難自己。


    蕭太後的心裏有無限的感慨,又一想,不過是現在沒有人和自己鬥來鬥去,時間閑暇的多了,總是忍不住的思考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她覺得她在白玉的麵前就是泰鬥,白玉玩兒的那些把戲她一眼就能拆穿。


    隻是不想為難白玉而已。


    若為了蕭家舍身處地,自然要抓住白家的一切錯舉。


    可她的兒子在長大,她兒子要的是一個平衡的朝堂關係。不可一家獨大,哪怕是蕭家也不行。


    這才是白家將死又不能死的原因。


    可白家的女人還想進後宮,那就是絕對不可以的。


    蕭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輕嘲,笑著道了一句,“不過是孩子調皮,鬧著玩而已。”


    玉寶音不樂意了:“我才沒有幹什麽壞事情,是她自己撞到了樹上去。”


    白玉的前額疼得不行,那樣子不用裝就夠淒慘了。


    小皇帝覺得稀奇,道:“難不成她傻了,才會自己撞到了樹上去?”


    這是擺明了不肯相信玉寶音,主要是小皇帝篤定了她也偷襲過自己。


    “她傻不傻我不知,反正我沒傻就行,我答應過我娘絕不惹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到就會做到。”玉寶音擺出了一副“我沒幹過就是沒幹過,誰也別想冤枉我”的表情。


    在小皇帝的眼裏她這是把蠻橫當成了個性。不是都說南朝的女人溫婉的很,眼前的這個怎麽這麽與眾不同,有的時候比他娘還要張狂。


    蕭太後本是想大事化小,其表現就是不肯問兩個當事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家不會將此事鬧大,這是無需質疑的。隻因按著白玉的說法是玉寶音推了她,可作為太後的自己並沒有處罰玉寶音,那就代表著白家失勢,居然連個南朝來的小公主都比不上了。


    是以,根本無需問明,她隻要咬定了她們不過是嬉戲,就是對白家的懲罰。


    誰知,玉寶音小小年紀就是個剛烈的脾氣,她見所有人沒了話語,隻當是沒人相信她,便道:“我以我死去父親的名義起誓,今日我若做了什麽不得當的,就讓他將我這個不孝女帶去。可,若今日是有人故意冤枉我……”


    說著,玉寶音看向白玉,“那我的父親就應該化作惡鬼,常常出現於她的夢裏。”


    白玉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聲便哭暈了過去。


    小皇帝震撼了,要知道他也有個死去的父親,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將亡父掂出來用一用哩。方才玉寶音的那番話,簡直比他常用的“朕要辦了你”,還嚇唬人?!


    小皇帝覺得自己受益匪淺。


    連簫太後都震驚到了無法言語,過了好半天,才想起吩咐左右:“太醫不是已經看過,既然無甚大礙,那就…趕緊把白小姐送回去。”還真應了那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至於結果……就這樣吧!


    奉命送白玉回府的是蕭太後身邊並不怎麽得用的太監小安,這位屬於托了路子使了銀子,好不容易到了蕭太後的跟前當差,卻一直被上頭的那個隆西佬打壓,辦的都是隆西佬挑剩的差事,也就屬於一個二等太監……這怨言自然也多。


    小安心想著,送白府受傷的小姐回家,多半是得不到豐厚的賞錢,再慘一點,賞錢有沒有都不一定。


    小安騎在馬上,和後頭的小太監們耍嘴皮子,說的是上一回送南朝的寶音公主回官邸,得了整整一袋的金豆子。


    白玉半道上就醒了過來,卻一直沒好意思睜開眼睛。


    聽著外麵的太監們議論,南朝的公主出手有多麽闊綽,南朝的公主有多麽美麗,她的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和恐懼。


    一回了府,見到了白夫人,就撲倒她的懷中痛哭。這會的眼淚不是因著惡鬼,而是因著委屈。


    她不過是有些衝動,還是長腦子的,她看出來了,不管蕭太後信與不信,都不會站在她這一邊。


    白夫人問白玉什麽,她都不回應。要知道白玉可是白家最趁手的一張牌了,她要是有個什麽閃失,白家未來的二十年,隻怕是一年不如一年,搞不好連未來都沒有了。


    白夫人一時心急,隻好派人去尋白程錦。


    不多時,白家的男女老幼都聚集在了一起。不管他們說什麽,白玉不是眼淚汪汪,就是眼觀橫梁,不肯言語。


    說什麽呢?說她陷害人不成,反到羞辱了自己?還是繼續編造玉寶音將她推到了樹上去?她倒是更想說後者,可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連她祖母都說不清。


    沒有其他的辦法,白程錦隻有派人去皇宮中打探消息。


    可蕭太後早就下了命令,誰要是敢多言一句,就拔了舌頭送進大牢裏去。


    當然,也有不怕死的。白程錦打探到的便是白玉受傷蘇醒之後指認了玉寶音。


    白程錦要氣瘋了,一是氣蕭太後為了蕭家不顧社稷,敢如此打他的臉麵;二則是怨恨玉寶音。


    他指著白喚的鼻子道:“你不是要娶南朝的公主,我給你兩條路,一白家和你斷絕關係,二你從我的屍骨上踩過去。”


    白喚嚇傻了,多少年了沒見過他爹生過這麽大的氣。


    眾人也是不敢出大氣。


    隻有白玉默默地歎了口氣,好在不用在白家看見那個恐怖的丫頭了。


    還是不多時,白家的男女老幼自動解散。白夫人為安白喚的心,悄悄同他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沒了南朝的公主,那不是還有慕家的四姑娘。”


    白喚隻覺得頭皮一緊,正色道:“我此生非南朝公主不娶。”實在不行,我不娶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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