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娘嗎?”


    這話問的,會用一百艘蒙衝來接女兒的丈母娘,自然是霸氣無比。


    至於怕不怕這個問題,不好說。就算丈母娘不是一身的霸氣,而是和善溫和的,哪有女婿敢不怵丈母娘的呢?


    尤其是媳婦還沒娶進門。


    元亨沒好意思直說,“嘿嘿”兩聲,想要搪塞過去。


    可是玉寶音認真起來,真的是認真無比。


    她又道:“問你話呢,你怕我娘嗎?”


    元亨隻好如實地說著自己的擔心:“高遠公主隻比我大了十歲,而我又比你大了十歲……”剩下的話他就是不說,她也應該明白。


    還有一點,他可沒好意思說,想當年,高遠公主從南朝來到大周,若不是他掀起了那場三個鰥夫搶一個寡婦的風雲,沒準兒會娶了高遠公主的人是他呢!


    那麽一來,她可就成了他的“閨女”。


    就是不知道高遠公主想起那段往事,心中會不會有芥蒂?


    嗯,還有,會不會嫌他歲數大了?會不會嫌他身體不好?會不會嫌他的身份尷尬?


    總之,擔心的事情有一籮筐。


    他還真是很怵高遠公主啊。


    也不知他那舅舅會不會幫他一把?


    ***


    這大天白日的,立在渡口邊接女兒的蕭景,連續打了數個噴嚏。


    蕭南道:“爹,你傷風了?”


    蕭景揉了揉鼻子,“這大熱天的傷什麽風,我估摸著八成是有人想我了。”


    “瞧爹你說的,好像是在說阿姐一點兒都不想我和娘。”蕭南不能苟同地道。


    蕭景搖了搖頭:“你不懂。”他又沒說“想”他的人一定就是玉寶音。


    元亨死還是沒死,還有他在哪裏的消息,都是玉寶音傳到北梁的。


    秦愫害怕大周還有人想要元亨的命,這才叫霍敬玉調集了百艘蒙衝,明麵上是去接玉寶音,實際上是去給元亨保駕護航。


    說來說去,甭管她對元亨滿不滿意,不叫女兒傷心,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說到蕭景的態度,他的態度就是秦愫的態度。


    這是好聽的說法,換句話說,秦愫的態度就是他的態度。


    小小年紀的蕭南已然知曉,他們家的一概大小事都是貫徹女主內男主外的方針,而他爹目前是個閑人,家中無外事可言,是以家中大小事務一應是他娘說的算。


    如此解釋有些過於蒼白,一句話說到底,蕭景在他們家排第五。等元亨成了他們家的女婿,緊接著就會降級,排第六,再過過還有可能是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什麽的。


    哎喲,到那時呀,家中一定是小崽子成群。


    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唉,若是排老四的蕭般若,他的日子也能如此的有意思,那就圓滿了。


    蕭南瞧他爹一會兒美滋滋的笑出了聲,一會兒又唉聲歎氣,也不知他爹到底在發哪門子的神經,索性不管他,眼睜睜地望著江麵。


    並沒有過過久,遠處黑壓壓的船隻突破了天際,越走越近了。


    蕭南欣喜地道:“爹,快看,阿姐來了。”


    這時,蕭景也回了神,道:“嗯,同來的還有要向你阿姐求親的。”


    蕭南頓時一愣,他的阿姐才將回家,這就又要被人求娶走了?


    這哪裏是喜事,分明是打擊啊。


    他一時接受不了,麵上再也沒了欣喜的表情。


    直到船停靠岸,蕭南還緩不過那個刺激勁。


    蕭南對元亨的記憶不深,卻也是認得他的。


    他一瞧見玉寶音和元亨並肩下船,又是一愣。


    前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沒人告訴過他。可這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


    蕭家的江山是怎麽來的,大家都知曉。


    若說他的祖父是“臨危受命”,那麽眼前的元亨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七八歲的小孩正是樹立三觀的重要時期,長大後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已經不止一次地被問起。


    蕭南曾經想成為他祖父一樣的英雄,不料,祖父竟成了“竊國賊”。


    誰都不知道蕭南怎麽了,瞧見玉寶音和元亨的那一刻,轉身就跑。


    蕭景以為他害怕元亨,還在後麵喊了一句:“阿南莫怕,那是你表兄啊!”


    那才是最怕人的好嘛!


    有的時候,三觀太正,也是一種痛苦。


    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大義滅親。


    不滅是內疚,滅了是愧疚。


    唉,都是姓氏惹的禍。


    蕭南將自己關在屋子裏整整一日,再出門的時候,鄭重地告訴大家,他改名了。


    “從今以後再無蕭南,隻有秦真。”


    是的,連姓也改了。


    蕭景:“……”生子如此,真特麽的無語淚流,關鍵是竟連反駁都不能。


    還搞的他也有想要改名的衝動。


    遠在某個不知名小島上的秦冠發來賀電,慶祝秦氏“再添一丁”。


    ***


    蕭南,不,秦真此舉,倒是叫元亨有些手足無措。


    才見麵的時候,明明是甩臉子給了個下馬威,隔了一天,就如此示好……這孩子也忒有個性了。


    不過,示好總比甩臉子強。


    元亨叫大中收拾了整整一箱從各地收羅來的小玩意給秦真送去,可怎麽給他送去的,他又怎麽叫人給送了回來,還叫人帶了句話。


    帶話的那人義正言辭地說:“我們小公子說了無功不受祿。”


    一旁的元亨聽傻了。


    不是,都說丈母娘難搞,這小舅子怎麽比丈母娘還難搞呢?


    這不科學啊!


    更主要的原因,這貨正兒八經地巴結過誰呀!


    這輩子都沒想過他還有巴結人巴結不上的時候,一時之間想不到補救的辦法。


    元亨問玉寶音:“你們家人怎麽跟你一樣……”也太難琢磨了。


    想當年,他琢磨透她,至少花了不少於三年的時間。日也想,夜也想,起先怎麽都想不明白,頓悟的那天突然發現,想的次數太多了,她啊,就住在他心裏不走了。


    如今,若是再花三年時間琢磨透秦真……這是在說讓他三年後再娶媳婦嗎?


    那時,他三十還多,騎著高頭大馬迎親的話,會不會有不知情的人說他是二婚?


    唉,這年紀大了……唉,真是!


    元亨愁的直掉頭發,那邊的玉寶音還不以為意地道:“那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元亨:“……”


    既然搞不定小舅子,那先搞定丈母娘也行啊!


    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對丈母娘直接“下手”,隻好拐個彎,先探一探老嶽丈——他舅舅蕭景。


    他舅舅是個沒有多少家庭地位的,這他知道。


    甚至不用想,以後他和他舅舅差不多,也是個沒有家庭地位的。


    兩個沒有家庭地位的男人到一塊兒,其實也挺尷尬的。


    ——外甥啊,就憑咱倆的關係,什麽話都不用多說,舅舅肯定會盡力幫你。但是……


    那個但是啊,舅舅的能力有限,你自己也得多努力。


    ——舅舅啊,我原本就沒準備指望你,但是……


    那個但是啊,連連在表弟那廂碰壁,弄的我隻要一想起來高遠公主是表弟和寶音的娘親,我就沒信心。


    於是蕭景問了:“你找我來……”說實在的,他總覺得他爹奪走了這孩子的皇位,心裏頭愧疚的要命。


    他是有心賠個可心的媳婦給元亨,省得元亨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的過完一輩子,可前提得女兒的娘同意。


    元亨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我找舅舅來有兩件事,一件事關於表弟的,一件是關於舅母的……”


    蕭景一聽,不對,關他兒子什麽事呢?


    再一瞧元亨嚴峻的表情,得,明白了。


    就算是家庭地位再低,爹是爹,兒子就是兒子。


    最後,搞不定媳婦的男人一拍胸脯:“你表弟那廂自有我呢!”


    元亨一愣,笑了,好吧,這是說丈母娘還得他自己搞定,也是說老嶽丈這兒已經不是問題,還能順帶給他掃清個小號的障礙物。


    可是元亨有點兒不放心,反複地交待蕭景,對秦真時,千萬別來硬的。


    小孩子就和女人一樣,得哄著來才行。


    當然,前提條件是得拿出真心。小孩子的眼睛最純淨,女人又是最敏感的,隻有真心才能經得住錘煉。


    兩個人又嘀咕了一陣兒,蕭景帶著他兒子退還給元亨的小玩意,去了書樓。也不激進,就是先去問問他兒子對元亨到底有什麽不滿意。


    而元亨,命了大中去城中尋了最有臉麵的媒人,帶著他的八字,正式上門求娶。


    媒人上門的時候,玉寶音也在她娘那裏。見媒人上門,還是避了一避。


    媒人隻瞧見玉寶音的背影,還是將她誇成了一朵人間難有的天上花。


    可是在秦愫的眼裏,花算什麽,哪裏的鮮花也比不上女兒嬌豔,天下的男人沒幾個能配的上她女兒的,不過說到底千金難買女兒自己願意。


    媒人什麽的就是個過場,什麽聘禮多少,什麽家產多少,到了秦愫這兒,都不是什麽問題。


    但是……


    秦愫還是說了:“你且先回去。”


    媒人傻眼了,做了多少年的媒,成的多不成的少,這麽模棱兩可的卻少見。


    好在,她隻是傻眼,人不傻,說道:“那夫人……我何時再來?”


    在北梁,可沒幾個人知道城東新來的大戶是什麽身份,就知道他們府中不止奴仆如雲,還有帶著刀劍的侍衛,就連掌管著城中城防與政務的霍將軍也是他們府上的常客。


    還有人私底下議論,如此的門戶,整個北梁能與之匹配的估摸著也就隻有霍將軍家了。


    是以,大中上門之時,她本不願意接這樁買賣。


    原因有二。


    一、求娶的人家是從來沒聽過的,自稱才來次定居,不知根知底,萬一是個騙子,惹上了官非可就不好了。


    二、被求娶的人家財大氣粗,萬一不願意,受了羞辱,何苦來哉!


    這是未上門之前,就沒了底氣。


    等到秦愫道:“你隻需將我的話說給找你的人,你何時再上門,他自會去尋你。”


    媒人不再多言,行了禮,退了出去。


    而後去見了大中,隻道:“那家的夫人什麽都沒說,就讓我先回去。”


    臨走前,還想要退還媒人金,猶猶豫豫地想道一句“眼光莫要那麽高,我這兒的未嫁好姑娘還多的是呢!”


    她隻張了張口,大中就擺了擺手,不止沒要她手中的一錠銀,又掏出了兩錠擺在了桌上道:“你且先回去,我會再去尋你。”


    媒人的第一反應,有銀子不掙,傻了吧!


    第二反應則是,敢情這邊的也是財大氣粗的。


    媒人隻躊躇了一下,就到了案邊,迅速將銀子揣到了袖籠裏,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不用大中說什麽,簾子後頭的元亨聽的一清二楚。


    大中問元亨:“也不知那高遠公主究竟是何意?”


    元亨敲了敲桌子,大中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好似被敲的是自己的腦袋。


    一直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元亨將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騎著大馬,帶著已經趕來的兩百多侍衛,浩浩蕩蕩地去舅家。


    那頭的元亨已經到了舅家,另一廂還有侍衛沒有出門,嗯,其實就半條街的距離。


    一進門自然是要先拜見舅母。


    那麽大的動靜,秦愫當然早就知曉了。


    慧春已經恭候了多時,領著元亨一路往裏。


    可他見著的並不是秦愫,才將到了院子,就瞧見了院中的白胡子老頭——商軌。


    商軌給他行了禮,一旁的慧春便道:“請商先生為表公子請脈。”


    元亨便知道了,高遠公主最擔心的就是他的身體,隻是商軌那個半簍子水,也不知能號出什麽來!


    他挽起了袖子,將手遞到了商軌的麵前。


    號完了右手換左手,就見商軌衝著慧春一點頭。


    慧春又道:“表公子,稍等,我先去回過公主。”


    廂房裏頭的玉寶音正對秦愫道:“就商軌那醫術……娘,你可真會放水呢!”


    將好進門的慧春接了一句:“小公主有所不知,咱們不在的日子,商先生可是看了好多的醫書,還時不時地去城外義診。事隔一日,當刮目相看。”


    可不是,什麽都能放水,唯獨這一樣不行。


    秦愫問:“怎麽樣?”


    慧春如實道:“商先生點了頭。”


    秦愫緊接著又問:“可還需再調理?”頓了一下,“罷了罷了,調理身子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他如今人在這裏,再不會出什麽差池,慢慢將養著便不會有問題。


    秦愫叫玉寶音在屏風後麵藏好,然後慧春就將元亨迎進了屋裏。


    說好的要給她娘磕頭,元亨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他給秦愫行了大禮。


    到底也曾是一國之君,起初到大周之時,也確確實實受過他的恩惠。這大禮,秦愫又還了回去。


    那怎麽能行呢!


    元亨再拜。


    秦愫又回。


    到最後,還是秦愫打破了僵局。


    她道:“罷了,咱們莫講那些虛禮。你來此的目的我知,我的心意你也應該知曉。我不在意你的年紀,也不在意你的身份。你經曆了生死,也忘卻了前塵。我不懷疑你的真心,也不懷疑女兒對你的情意,我隻希望你們從此能夠好好的。


    無所謂富貴,也再不沾染權力,無憂無慮地牽手走到百歲的年紀。隻是你,當真能夠甘心?”


    元亨就知道秦愫一定會這麽問,他有時候也會問自己,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他又想怎樣呢?生靈塗炭?虐死了別人,又虐自己?到死的時候,皇帝也好,平民也好,還不都是一把黃土一把灰。


    這是死過一次的人應當有的覺悟。


    想了又想,還是算了,其實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快樂的不得了。


    但他不能這麽跟高遠公主講,他說的是:“我和舅母一樣,舅母當真甘心?”公主還是公主,卻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亡國公主。


    “我是女子,出嫁從夫,又是遠嫁……你和我怎麽能一樣呢?”


    元亨便笑了,“舅母是否還會懷疑我想娶寶音,是想重回長安呢?”


    “想過。不過,我倒是覺得你並非那種人。”


    元亨問的坦蕩,秦愫答的也同樣坦蕩。


    “那就多謝舅母的相信。舅母問我甘不甘心,我若說甘心,舅母不一定相信。我若說不甘心,那麽現在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麽呢?不止羞辱了寶音,也侮辱了我自己。我沒辦法回答舅母的問題,卻想問一問舅母,你可真的相信我?還有寶音……”


    他伸長了脖子對著屏風說話:“你總是說我滿嘴的謊話,你呢,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


    這時候,秦愫也問了:“寶音,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可以不信他,但我必須相信你。”


    說的明明是她的婚事,可不知怎的,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仿似嫁人的不是她,她就是個看戲的。


    問題一下子甩到了她的麵前,坐在屏風後麵的她,先是眨了眨眼睛,又撓了撓她娘親手給她梳的發鬢。


    玉寶音一直沒有出聲,她在認真思考她和元亨的事情。


    元亨不是個良人,身體素質一般,身份又尷尬的要命。


    而她自己,好像也不會是個好妻子。元亨娶了她,首先他不能納妾,其次她也不是個溫柔會伺候人的。


    如此看來,兩個人還真是半斤八兩,誰也不用嫌棄誰。


    這是她考慮的第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則正如她娘所問,元亨真的甘心?


    想當年,她爹莫名奇妙地沒了,她是不甘心的。


    在她的眼裏,皇位不如至親。在元亨的眼裏,恐怕也是皇位不如至親。隻是,莫名奇妙地丟了,確實是很窩火的事情。


    他以前是不甘心,現在呢?還有,很長很長的以後呢?


    時間是可以磨平怨恨,但也可以磨平激情。


    怕隻怕,十年八年過去,他會後悔這時的選擇。


    玉寶音鑽了牛角尖,半天都沒有聲音。


    元亨有些著急,礙著秦愫,又不敢往屏風那裏去,他抬高了聲音:“我這時選你,我不知以後會不會甘心。但我這時若不選你,我這時就在不甘心。”


    玉寶音笑了,這句話她倒是相信,若不然那時在祥來客棧,他也不會自己就出來了。


    她好像是被她娘帶到了坑裏,往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她的聲音終於在屏風後麵響起:“娘,事在人為,賭一賭吧!”


    做完了該做的,剩下就交給我們誰也猜不透的命運。


    ***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最後一項是親迎。


    這一輩子都沒有想過會騎上駿馬親自去接媳婦的元亨,盼了又盼,終是到這一日了。


    他穿著華麗的喜服,帶著華麗的彩輿,後頭跟著吹唱的樂人,樂嗬嗬地出了門。


    本想在城中遊一圈的,好叫人瞧瞧他也娶了妻,可北梁不比長安,習俗不一樣。北梁有這樣的習俗,一天如果有幾家同時娶親,誰趕的時間早,將來誰就會幸福美滿。


    幸福美滿的吸引力太大,元亨決定要入鄉隨俗。


    趕了個大早,一翻身才上馬,那廂就到了地兒。


    下了馬他還在發愣,這是第一次娶妻沒有經驗,該幹什麽他不知道,實在是心裏沒底兒。


    可有些事情啊,一輩子隻經曆一次就行,那樣才能刻骨銘心。


    他倒是有那個覺悟,沒想再來第二回。


    不過,玉寶音要是非想嫁兩次,他倒是可以不厭其煩地娶她兩回。


    元亨胡思亂想間,就瞧見舅家的大門打開,門口立著小表弟。


    娶媳婦是這樣,人家好好的姑娘,不費些力氣就想娶走,也是癡人說夢話。


    新娘子的兄弟立在門前,難為難為新郎,好叫他娶到了媳婦,也別忘記要珍惜。


    隻是他這小表弟啊,連十歲都無,別管是文鬥還是武鬥了,他贏的不夠光彩,萬一輸了,哈哈,那叫沒臉沒皮。


    元亨瞧著秦真直犯愁,這熊孩子就是老天派來懲罰他的。


    元亨對他拱了拱手,叫了聲:“表弟。”


    秦真也對元亨拱了拱手,叫了聲:“表兄。”


    然後呢……他倒是出題啊!


    等不來秦真的後言,元亨隻好道:“表弟,吉時就快到了哩!”


    秦真板著小臉,說的一本正經:“表兄,很急?”


    這話問的可不好答,急還是不急,熊孩子長大了就會知道的。


    幸好秦真也沒準備讓元亨回答,問完了又道:“我問你兩個問題。”


    “但問無妨。”很急。


    “你往後可是要長居北梁?”


    “這個嘛,男主外女主內,像這種居家事宜,是歸你姐姐管的。”


    秦真聽後很是滿意,又問了:“你往後可會娶妾?”


    別開玩笑了,你爹他娶妾了嗎?元亨的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秦真鼻子一哼道:“我的問題問完了。”


    元亨:“多謝小表弟。”


    “表兄,你比我大了多少?”


    “二十有一。”


    “表兄,不久之後,我會長大,表兄你……”


    老子再長就是長老了。


    元亨大概聽懂了這熊孩子的意思,大概就是:我長大了,你就老了,你要是敢欺負我姐姐,哼哼!哼哼哼!


    哎呀,果然是玉寶音的弟弟,說話好欠揍。


    不過好歹進大門了。


    可那個二門還有梁生夥同霍橋在把手。


    這一回元亨倒是利索,一卷袖子道:“比什麽吧?”


    還能比什麽,比武唄!


    梁生說了:“像我這等身份本不應當在駙馬跟前造次,可駙馬能不能成駙馬,還得過了這道門。”這話是慧春教的。


    一旁的霍橋也說了:“小公主乃是女中豪傑,駙馬爺也應當是人中豪傑。”


    這兩人說的就好像是,我們公主是個會打的,駙馬爺是不是經打的,得好好地試一試!


    元亨又氣又笑:“說吧,比兵器還是比拳腳。”老子也是練過的。


    娶媳婦的好日子,不適宜用兵器,於是就動上手了。


    二打一,自然不行,先上的是霍橋。


    霍橋這人一向恪守尊卑,皇帝落難卻成了駙馬,怎麽說都比他大,他很快就敗下陣來。


    梁生本來是要使全力的,可慧春一個勁地衝他打眼色。


    他是不怎麽聰明,可也曉得不能耽誤了玉寶音出嫁的吉時。


    他將招式才擺了出來,就收了手道:“駙馬,來日方長。”


    元亨:“……”又一個威脅他的?!果然,跟著玉寶音的都是狼啊狼!


    不過好在,終於見著小媳婦了。


    小媳婦今日挺美的,雖然她一直蓋著蓋頭,可那身大紅的喜衣,真是越看越美麗,就連走路也不似以往,一小步一小步地邁著,跟在他的身後。


    有人喜歡金榜題名時,有人更愛洞房花燭夜,他卻獨愛這一刻,他牽著她,一直走著,就好似沒有盡頭。


    當然,除了這個,其實洞房花燭夜也挺美的。


    小媳婦說,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還有什麽好做的,洗洗睡吧!


    元亨隻想說“蠢丫頭,你知道什麽呀!”


    又怕她一翻臉,接下來的事情不配合。


    他哄她道:“累了是嗎?我給你捏捏吧!”


    先捏肩膀,再捏腰。


    玉寶音怕癢,一邊閃躲,一邊笑。


    元亨摟緊了她,順勢躺在了床上,親了親臉,又親了親嘴,就再也不願意放開了。


    玉寶音想,原來還可以這樣!


    等到她沒了衣裳,她還在想,這下子和春|宮|畫上的一樣了。


    再後來……實在是超出了她的預想。


    男女男女,夫妻夫妻,居然是這樣。


    元亨:不這樣,又怎麽能生的出小娃娃。別說那麽多,如此良辰吉日,還需多多耕耘才是啊!


    ***


    今日是六月十八,日子不算特別,倒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長安城中有好幾戶人家挑了今日辦喜事。


    可這與皇上也沒什麽幹係啊!


    皇上是抽了哪門子的筋,又擺宴席,又放煙火,還大赦了天下?


    眾人的心裏疑惑,卻無人真的敢問。


    宮裏的宴席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夜深,蕭般若帶著些許的醉意,爬上了雀樓,對著南方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呢!”我的妹妹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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