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琬的及笄禮注定了要被人們記一輩子。


    賈赦邢夫人的內宅,賈母正跟一群王妃們坐著說話,忽然就聽見有個孩童一路高呼著:“老太太救我,我爹要打我呢!”


    然後就看見一個少年郎跟被狗攆的兔子一樣衝進來,一下子就竄上了賈母的椅子,躲在了賈母的身後。


    屋裏的女眷都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那個聞名遐邇的賈寶玉,結果,賈母開口喚琦哥兒,大家才知道原來是同樣聞名遐邇的十歲舉人賈琦。


    如果是賈寶玉,北靜王妃和南安太妃肯定第一時間站出來嗬斥,可換了賈琦嘛……女眷們立刻放鬆了下來,紛紛道:“今天是你二姐姐大好的日子,也是慶賀你中舉,你爹怎麽會打你?放心,你爹若是來了,我們必護著你的。”


    結果,沒等賈琦開口,賈赦已經衝了進來。


    賈母立刻站了起來,一臉怒容:“放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琦哥兒才多大?哪裏經得住你那麽重的手?”


    換了賈政,隻怕早就垂了手,聆聽賈母的教誨,或者跪下來請求賈母的原諒了。


    可換了賈赦,隻見賈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如喪考妣。


    賈赦邊哭邊道:“我說小四啊,你招惹誰不好呢?偏招惹那位!你才多大?!你爹我也就是京裏的一個紈絝,你若是不招惹那位,你爹我還能夠護著你些,可是現在,現在……”


    賈赦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好好的一個大家長,五六十歲的大男人,哭得就跟月子裏的娃娃一樣。


    邢夫人立刻揪住了兒子的耳朵,把兒子從賈母身後扯出來,讓兒子跪在賈赦麵前,道:“說!你做了什麽!”


    不管怎麽樣,先讓兒子跪下,再盤問兒子犯了什麽錯。


    老爹哭了,兒子就該跪下。


    這是規矩。


    像賈玥賈萱賈菡幾個就已經跪在了下來。


    賈赦早就撲過去,搶了兒子摟在懷裏,道:“兒子還小呢!你就舍得!”說著,又摟了兒子,繼續哭。


    賈母也懵了。


    老大這是做什麽呢?


    可是賈赦就知道哭,問他什麽他隻知道搖頭,卻什麽都不說。


    賈母不得不道:“老大!你,你這像話嗎?你就把客人丟在前頭?”


    話音未落,就看見賈璉一路跑進來,頭上的方巾都歪了。


    賈璉一衝進屋裏,也顧不上給賈母請安,直接就喘著氣,道:“老,老爺,聖,聖旨來了。”


    賈赦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賈母無奈,隻得張羅起來,讓管家帶著人去設香案,讓丫頭去取賈赦邢夫人和她自己的朝服。


    賈璉這才回過氣來,道:“老太太,天使說了,有一道是給林妹妹的。”


    賈母連忙又讓人去請林黛玉。


    一團忙亂。


    過了好半天,眾人這才收拾好了,作為賈赦的母親,賈母也在丫頭攙扶下跪了下來。


    然後是賈赦邢夫人、賈璉王熙鳳賈琮賈琦,還有賈赦家的四個養女,以及林黛玉。


    聖旨一共有三道:


    第一道聖旨是給林黛玉的,皇帝正式冊封林黛玉為縣主,並且給林黛玉和賈琮賜了婚。


    第二道聖旨是給賈璉的,從即日起,賈璉升任工部郎中,全權負責水泥的招商和質量監控事宜。


    第三道聖旨是給賈琦的,皇帝任命賈琦為禦前侍詔,三日後正式上任。


    大魏仿宋製,最開始的時候也有禦前侍詔,幹的就是幫皇帝草擬詔令之類的活計,也是皇帝的專屬秘書。隻不過,那位攝政公主沒有結婚卻跟當時幾位禦前侍詔關係曖昧,到了太上皇親政之前,禦前侍詔已經成了攝政公主的麵首的代名詞。所以,大魏現在沒有禦前侍詔,改設侍讀學士,從四品,一般從翰林院中選拔。


    現在,賈琦忽然變成了禦前侍詔,如何不引人矚目?


    結合賈赦方才衝進內宅後的表現,一眾女眷的神情自然就怪怪的。


    反而是前麵的官客們,立刻向賈赦父子道喜。


    能夠爬進內閣的,哪個心理素質不是杠杠的?


    在曆史上,夫妻倆一起爬上龍床的又不是沒有。不過,以當今皇帝的素質,以現在這個局勢,皇帝才不會做這樣沒品的事兒呢。


    那不是現成的把柄嗎?


    老義忠親王被廢是什麽罪名兒,誰不清楚?喜好男|色,就是其中之一。


    幾位參知政事最先向賈赦父子道喜,然後是六部尚書,之後才是後麵才反應過來的四王八公之家。


    賈琦年僅十歲就成了禦前侍詔,別管賈琦到底有沒有本事——能夠考中第二名舉人,本來就說明賈琦的學問不差,在大魏朝,隻要有人擔保推薦,舉人也能夠出仕做官——就憑他能進皇帝的眼,賈家這一代,絕對風光。


    再者,賈琦又不是他們家女婿,他們愁什麽?


    但凡知道林如海的功績有賈琦的一半的人,對於賈琦能出任禦前侍詔一事並不奇怪。很多人甚至在心裏嘀咕,就憑紅薯等高產海外作物,也足夠賈琦出任官職了,之前賈琦太過年幼,現在,賈琦已經考中舉人,還是亞元,萬歲下達這個任命一點都不奇怪。


    也有那聰明人,已經對水泥和賈璉的工部郎中上了心。


    通州水利工程並不是秘密,賈璉在兼任工部員外郎期間在通州水利工程上用了新型材料,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實。有心人早就留心上水泥了。隻是,當時水泥隻有林家作坊有,產量也十分有限,所以隻能先照顧通州那邊。


    這也是人之常情。


    誰讓林黛玉是賈琦的未婚妻呢?


    誰讓賈璉是賈琦的親哥哥呢?


    林家的作坊先緊著賈璉,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結合皇帝的三道旨意,該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猜到了,這水泥方子八成是到了皇帝的手裏,所以才有了林黛玉被封為縣主一事。


    官場老油條們關注的則是賈璉賈琦兄弟二人。隻要熟悉官場的人都能看得出來,賈璉雖然隻是一個工部郎中,可皇帝把水泥質量監控都交給賈璉了,換而言之,接下來賈璉在工部負責的,那將是一個部門!


    工部的一個部門!


    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賈璉將管著一批作坊,外加一群下屬,也就是定額的工部主事和不定額的工部員外郎!


    這意味著,賈璉的手裏不但有錢,還有人!有官位!


    隻要是想升官的,隻要是想謀實缺的,少不了要跟賈璉打好關係。


    一時之間,所有品級在五品和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員望向賈璉的眼神都熱切了許多。


    四王八公之家和高級官員們的側重點則在賈琦身上。


    他們不知道皇帝為什麽會忽然任命賈琦為禦前侍詔,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從今天起,賈琦就是天子近臣!


    天子近臣!


    帝王心腹!


    這兩個其實是一個概念。


    賈琦才多大?他才十歲!過了年也才十一歲!


    既然皇帝能夠讓十歲的賈琦做了禦前侍詔,就等於說,賈琦在皇帝的心目中與一般人不一樣,有如此榮寵,賈琦的未來,不是位極人臣就是往菜市口。


    看林如海的功績,在看林黛玉的今天,這後一種可能真的微乎其微。


    一時之間,賈赦這邊熱鬧非凡,給賈赦父子道賀的、約定臘月初三必定會來參加林黛玉除服大禮的、計劃著跟賈赦結親的、盤算著給賈璉賈琦送禮的,反正什麽樣的都有。


    甚至有好些人在後悔,今天他們送的禮實在是太輕了,怎麽就合著送了一份禮呢?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旨意,他們就是送上三份的賀禮又何妨?


    不過,現在也不遲。


    大不了再補上幾份,賈將軍一份,賈工部一份,賈侍詔一份,林縣主一份,算了,將軍夫人和賈舉人那裏也再送一份好了。


    本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接下來的兩天,無數的人湧進了賈家,無數的禮物被送到了賈家。


    有的人家,像參知政事、六部尚書這等大權在握的重臣,他們就是合著送一份賀禮也無妨,可下麵的官員,則是可了勁兒地送禮。


    這些官員大多是這麽想的:


    我如今正卡在從五品(六品)的關卡上,若是往工部鍍鍍金,做個三五年,升遷上去還不容易?賈工部那邊可不能少了。


    萬歲接下來有什麽大動作呢?內閣那幾位都是老油條了,肯定探聽不出什麽。對了,賈侍詔以後肯定是在禦前行走的,他年紀又小,若是能夠透漏個一二……


    這世上從來就不會少了鑽營的官員,賈赦邢夫人那邊甚至還專門清理了一個院子來,用來清理這些禮物。


    給賈璉的就送到賈璉王熙鳳屋裏,


    給賈琦的就給賈琦送去,


    給林黛玉的就給林黛玉送去,


    給賈玥賈琬幾個女孩子的,也給這幾個女孩子送去,


    給賈赦邢夫人的,給他們家的,收在庫房裏。


    單單這幾日的禮,就讓賈玥賈琬賈萱賈菡幾個多了一盒首飾。


    賈赦邢夫人這邊忙活了七八天,這才把東西收拾好了。可邢夫人王熙鳳兩個還沒得休息,因為接下來就是林黛玉的除服大禮,很多達官貴人已經送了信來,表示林黛玉出孝的當天,他們會出席。


    這一幕幕,


    這一件件,


    可把隔壁的賈政王夫人給羨慕壞了。


    賈政完全是羨慕賈赦生了個賈琦這個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雖然在賈政的心中,他的賈寶玉也一樣打小就聰明伶俐,可賈政就是再眼瞎,他也是看得出賈寶玉跟賈琦的區別的。賈寶玉都十二歲了,還在內宅晃蕩,而賈琦呢?打小就用功,每天懸腕在屏風上練字一個時辰,從來不打折扣,更別說喊苦喊累。


    現在,賈琦不但成了聞名天下的十歲舉人,還進了皇帝的青眼,成了從四品禦前侍詔,正好壓了賈政的正五品工部員外郎一頭!


    賈政心裏別提有多別扭了。


    賈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怡紅院的,可是當他看見趴在怡紅院的大床上哄玉釧兒喝湯看見了自己就變鵪鶉的賈寶玉,賈政就火了。等賈政看到賈寶玉的房間裏麵竟然藏了豔書,這些豔書還裝在正經書的書匣子裏,賈政終於炸了。


    賈政一個巴掌就甩在了賈寶玉的臉上,如果不是現在是冬天,如果不是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隻怕賈寶玉的腦袋就要在床板上磕出血來。


    也虧得王夫人反應快,知道東麵那麽大的喜事絕對會刺激到賈政,所以早早地派了人盯著賈政,這裏賈政才進了大觀園,那邊王夫人就跟賈母一起往大觀園裏來。


    也虧得王夫人做了準備,不然,賈寶玉絕對會被他親爹打成豬頭。


    隻是,玉釧兒就可憐了。


    本來,金釧兒因賈寶玉而死,玉釧兒就不想搭理賈寶玉的,可誰讓今天王夫人讓玉釧兒給賈寶玉送東西了呢?賈寶玉看見她就想到了金釧兒,拋下了別的姐姐妹妹大丫頭小丫頭,單哄她一個,更倒黴的是,還被賈政給看到了!


    玉釧兒就這樣跟她姐姐金釧兒一樣,被扣上了勾引哥兒的名頭,還被拖到了二門外,挨了二十板子,沒等第二天就咽了氣。


    至始至終,賈寶玉都沒有開口為玉釧兒分辯一個字,更別說求情了。


    賈寶玉如此懦弱又沒有擔當的行為,很快就引起了大觀園裏一眾姑娘丫頭們的深思。


    就是李紋李綺兩姐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賈寶玉,可賈寶玉的行為,老實說,讓這姐妹倆委實心涼。


    哪怕她們住在杏花村,哪怕她們被寡母約束著跟賈寶玉關係一般般,可玉釧兒因為金釧兒的緣故一直遠著賈寶玉一事,她們是知道的,玉釧兒對賈寶玉從來沒有好臉色,她們也是知道的。


    可就是這樣的玉釧兒,竟然因為賈寶玉哄她喝湯被賈政看到而丟了命,李紋李綺兩個心裏如何沒有想法?


    玉釧兒的死吸引住了大多數人的目光,誰也沒有想到,襲人背著人在王夫人跟前把大觀園裏所有的人都告了一狀。


    雖然襲人沒有點名,可王夫人對大觀園裏的這些小姐丫頭們的感覺是大大不好。


    襲人的話讓王夫人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那就是:她的兒子賈寶玉就是被這些人勾壞了的。


    襲人因此得到了王夫人的信任,不但得到了每個月二兩銀子一吊錢的姨娘份例,隔三差五地還能夠得到王夫人賞下的衣裳、菜肴。


    襲人終究隻是一個丫頭,她能夠看到的,也不過是賈寶玉房裏的姨娘的位置罷了。可大觀園裏不獨襲人一個,襲人盯上了賈寶玉,卻也有侍書入畫等人看到了玉釧兒也看到了賈寶玉的無能、沒擔當。


    賈寶玉是賈母王夫人的心肝,這些丫頭們明麵上自然不能說賈寶玉的不是,可在私底下,未嚐沒有自己的算盤。


    不獨這些丫頭們,上麵的幾個姑娘們,就是她們再笨,邊上也會有人變著方子提醒她們。


    這不,迎春屋裏又摔打上了。


    雖然現在迎春名義上是王夫人的嫡女,可對王夫人來說,迎春又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還占她的骨肉的名頭,王夫人別提有多膩歪了。


    探春又趙姨娘明裏暗裏幫襯,本人又會奉承,王夫人待探春好,可以給自己刷名聲,迎春能嗎?


    說句不好聽的,跟迎春這種不知道給正經父母請安的女兒,王夫人也不稀罕。


    所以,即便迎春頂了賈政嫡女的名頭,王夫人對迎春也就那樣了。偏偏迎春的奶娘是個沒見識的,見賈政不管事兒,見王夫人不把迎春當回事情,平日裏沒少作耗。


    這不,這位王嬤嬤夜裏又輸了錢,又喝了酒,坐在繡花墩上罵人,罵小丫頭偷懶不伶俐,罵迎春身邊的大丫頭文秀采荷兩個不知道敬老,罵著罵著,就罵到迎春的頭上了:


    “有道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別人啊,從來是步步高升,我倒好,跟了個左性兒的,連親生父親都不要。這下可好,那邊是步步高升啊,連才十歲的琦哥兒都做了四品的官兒了……”


    文秀采荷兩個都不是笨蛋,連忙過來低聲喝道:“要死了,這話也是能隨便出口的?!”


    怎麽說,迎春現在已經是賈政的女兒了。這個王嬤嬤說這種話,豈不是讓人覺得迎春瞧不起賈政王夫人嗎?迎春已經被賈赦邢夫人那邊放棄並且過繼給賈政王夫人了,若是再招了賈政王夫人的厭棄,那迎春還能活嗎?


    怎奈她們倆都是後頭上來的,家裏也著實普通,比不得司棋和繡橘兩個有底氣,又如何敢跟迎春的奶嬤嬤吵?


    偏生這個王嬤嬤喝醉了,見文秀采荷兩個不敢高聲,越發以為自己有理,高聲嚷了起來。可巧,王夫人打賈寶玉那邊出來,心中煩悶,走到紫菱洲附近,聽見有人吵鬧,越發惱火,再一聽,王夫人簡直就是氣炸了肺。


    哐地一聲,王夫人直接讓人踹開了紫菱洲的門,看著喝得醉醺醺的王嬤嬤,再看看一副老實模樣的出來迎接自己的賈迎春,王夫人氣都不打一處來。


    王夫人冷笑道:“狗還不嫌母醜兒不嫌家貧,你呢?看著別人當著你的麵說父母的不是,你都沒個反應?”


    迎春張了張口,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王夫人道:“我知道,你看我疼三丫頭心中必然不喜。畢竟三丫頭是個庶出的,你如今卻是我的親閨女!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奶嬤嬤不聽話,一個耳刮子甩過去不成嗎?就是你自己懶得動手,讓人告訴了我,我替你收拾!可你呢!由著她編排父母的不是,還有心情在這裏看什麽《太上感應篇》!我看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王夫人疾言厲色,迎春早就跪下了。


    王夫人衝著迎春發了一通脾氣,回頭就把迎春的奶娘王嬤嬤,並這個王嬤嬤的兒媳也在紫菱洲伺候的小王貴兒家的也給拖走了。


    王夫人可不是原著裏那個無兒無女手裏一丁點兒的權力都沒有的邢夫人,王夫人可是賈家幾十年的當家太太,如今賈政這邊的管家大權都在王夫人手裏,要收拾兩個婆子還不簡單?


    迎春的奶嬤嬤一家,就這麽被拖了出去,全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男的女的,連個耳墜子都沒有帶走,就那麽被賣掉了。


    王夫人惱了迎春,迎春的奶嬤嬤沒了,屋裏也少了一個伺候的媳婦子,王夫人也不給她補上。下麵的人見王夫人惱了迎春,哪裏不作踐的?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這一年年末,賈家很熱鬧。


    臘月初三,林黛玉出孝,來的賓客可不比賈琬的及笄禮少,論來賓的份量,更是不用贅述。


    當然,大觀園裏的女孩子們也隻能坐在角落裏看著罷了。


    誰讓賈政至今還隻是個沒有差遣的五品工部員外郎呢?


    誰讓她們也隻是賈赦這邊的鄰居呢?


    反觀林黛玉,在賈琦的帶領下,拜見了父親的故交,也跟著邢夫人,認識了賈赦這邊的人脈。


    這輩子,林黛玉有賈琦護著,賈琦又不是賈寶玉那個沒擔當的貨,林黛玉的日子自然是稱心如意的。因此,比起原著裏的那個表麵上嬌俏可愛實際上卻憂鬱悲傷、表麵上受盡賈母的寵愛實際上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孤女,現在的林黛玉可不用擔心明天,因此現在的林黛玉,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別說薛寶釵迎春探春等人,就是飽受讚譽的薛寶琴,在林黛玉跟前也黯然失色。


    這輩子的林黛玉不但得到了父親的精心教養,還得到了賈琦的真心愛護和刻意培養。


    可以說,原著的林黛玉是賈家為了賈寶玉而刻意養歪的,現在的林黛玉的眼界甚至不比那些朝臣們差到哪裏去。


    眼界不同,氣度就不同,這氣場自然也不一樣了。


    更通俗一點的說法,薛寶釵明明是商家女,可她在三春麵前的表現好像她是賈元春一般,有事沒事兒就指點三春一二,也不管她自己也是個半吊子。


    薛寶琴呢?她小時候跟著父親是走過不少地方,眼界也開闊,可是她終究是個小姑娘。


    所以,在看到林黛玉的時候,薛寶琴就被林黛玉吸引住了。


    有那麽一刻,薛寶琴也十分遺憾林黛玉為什麽不住大觀園裏,如果林黛玉住大觀園裏,那她就能夠親近林黛玉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的,顯然不止薛寶琴一個,薛寶釵也是。


    因為薛寶釵需要討好邢夫人。


    但是,這姐妹倆還遠不如賈寶玉來得迫切。


    賈寶玉聽說林黛玉出孝了、要來給賈母請安,這身子立刻就好了一大半,不顧丫頭們阻撓,竟然拄著拐杖來到賈母的上房。


    賈寶玉就是再沒出息,他也是林黛玉的表哥,又是在賈母跟前,林黛玉少不得以禮相待。


    賈寶玉看到林黛玉姿容絕世,氣度不凡,大觀園裏的姑娘沒有一個比得上,立刻就歪纏著賈母,讓賈母把林黛玉留下。


    林黛玉不得不一再婉拒:“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已經大了,不是小孩子,哪能貪玩。”


    雖然名義上林黛玉是賈母的外孫女,可賈母一心想把自己跟賈寶玉扯到一塊兒,林黛玉心裏也不是沒有意見。再者,她守孝這麽多年,跟賈母也不熟,自然不會跟原著裏那樣親近賈母,更別說順著賈母的意了。


    賈母立刻皺起了眉頭,道:“你才多大!正該好好耍些時日呢!等你嫁了人,就沒有這麽多時間了。”


    邢夫人立刻道:“老太太,林丫頭是您嫡嫡親的外孫女,您的一番愛護之心,她如何不知?隻是今年我們那裏的事兒格外多,玥姐兒定親,璉兒加官升官,琮兒琦兒中舉,然後就是琬姐兒的及笄禮,如今萬歲又點了琦哥兒為禦前侍詔。可以說,這一年下來,我跟璉兒媳婦兩個竟然是腳跟打著後腦勺兒,一刻都不得閑!少不得林丫頭的嫁妝讓她自己打理了。林丫頭的嫁妝,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竟然不比我們家全部家當來得少!林丫頭又是新手上路,每天越發連午睡的功夫都沒了!如果可以,媳婦兒也舍不得林丫頭如此委屈。再者,這大觀園終究是娘娘的地方,若是林家的管家管事媳婦來來去去的,讓外頭看了,也不像。”


    提到林黛玉的嫁妝,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動。


    就是薛寶琴和李紋李綺幾個女孩子也忍不住去看林黛玉。


    林黛玉的嫁妝她們都聽說了,說句不好聽的,別說是嫁妝了,就連整個家族的家當,又有幾家能夠達到四百萬兩銀子的?


    邢夫人一提到林黛玉的嫁妝,王夫人就心疼,就忍不住去看薛寶釵。


    早知道有今天,


    早知道林丫頭會成為縣主,她就開口向林家求親了!反正當初老太太也是想把林丫頭和寶玉湊成一堆的。


    王夫人心中深深替後悔,早知道林如海會安安穩穩地從鹽政上退下來,早知道林如海在當今皇帝的心中有如此份量,她當初也不會故意那林黛玉撒性子,更不會接了薛寶釵來。


    這個薛寶釵,身份不如林丫頭不說,嫁妝也不如林丫頭,竟然也敢嫌棄她王夫人的兒子!


    林黛玉婉拒邀請、跟賈寶玉保持距離,王夫人心中遺憾,卻對林黛玉的這種行為是抱著肯定的態度的。


    畢竟,林黛玉是賈琦的未婚妻。


    他們婚約已定,林黛玉跟別的男子保持距離,那是理所應當的。


    可金玉良緣已經傳遍了整個賈家,包括賈赦家裏和王馬巷的賈珍那邊都知道,她王夫人都沒有嫌棄薛寶釵有個惹禍的哥哥,薛寶釵竟然敢嫌棄她王夫人的兒子!竟然還想把自己的堂妹塞給賈寶玉!


    王夫人這心裏窩著一團火。


    可窩著一團火又如何?


    眼下王夫人有更要緊的事兒,沒空兒跟薛寶釵計較。


    隻見王夫人用有史以來最為和藹的神情問林黛玉:“林丫頭,二舅母在這裏多嘴幾句,那個水泥是怎麽一回事情?可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如果是林如海留給林黛玉的,王夫人怎麽也要爭取一下。


    這可關係到賈政的前程。


    不想,林黛玉竟然如此回答:“二舅母動問,外甥女兒自然不敢隱瞞。”說著,林黛玉頓了頓,方道:“這個水泥並不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當初我們在南麵的時候,琦哥兒就不知道打哪裏弄來這個方子。也不知道那方子原來的主人是什麽人,那方子除了幾樣尋常的東西,還有幾樣東西卻是藏頭露尾的。父親和琦哥兒費了好大的勁兒,這才解開了這個謎團。這水泥原料裏頭有一樣便是鐵礦渣,尋常的打鐵鋪子裏就有。我父親原說,鹽鐵官營,哪怕是鐵礦渣,隻要量大了一樣招眼,再者,這個方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紅薯和別的作物又在要緊的關頭,所以父親也隻能擱置。”


    原來如此。


    王夫人也在心裏暗暗點頭。


    這就說得通了。


    王夫人已經細細打聽明白了,水泥對朝廷極為重要,這種東西,林如海不可能棄之不用,唯一的可能就是,當時的林如海不方便隻能擱置。


    薛寶釵聽得入神,見林黛玉停下了,連忙催促。


    林黛玉便道:“後來,紅薯等作物上報給了朝廷,朝廷全力推行,我們家自然就省力許多,這水泥呢,雖然比不得水火不侵、萬年不壞的三合土,卻勝在便宜,首先不用糯米,自然就不用占了糧食,就是災荒之年也用得起;二來打前朝以來,各地水患、旱災不斷,偏生朝廷也沒有那麽多的錢糧。若是這水泥真的好,即便他比不上三合土,也比不上正經用石頭修建的河堤,可也比沙子強,總花費卻比沙袋和沙土多不了多少。所以,我才讓下麵配合,實際上,還是琦哥兒在弄。”


    史湘雲和迎春探春幾個愣愣地聽著,薛寶釵卻已經笑了起來:“林妹妹,你跟琦哥兒還真有意思。我聽說,琦哥兒可是在萬歲跟前說,這水泥全是你的功勞,怎麽到了妹妹的嘴裏,這東西全是琦哥兒的功勞了呢?”


    林黛玉眼神一閃,對薛寶釵的能量暗自心驚,又擔心賈赦。


    畢竟事關九五至尊,又是君前奏對,怎麽可以泄露給外人知道?還是薛寶釵這種外人。


    邢夫人倒是沒有留心,聽薛寶釵這樣說,便順口笑道:“這個才是夫妻呢。你護著我,我護著你,兩個人齊心協力,才能夠把日子過好。若是你好我的強,我好你的強,小夫妻倆鬥起氣來,三天兩頭地吵架,這日子能過嗎?”


    王熙鳳早捂了臉,湊到邢夫人跟前道:“罷罷罷,我就知道,太太必定是嫌我這個潑辣貨。我走還不行嗎?”


    邢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你跟林丫頭又怎麽能一樣,她是幼子媳婦,你卻是我們家的塚婦!嫡長媳!這裏裏外外還不都靠你!若是你跟林丫頭那麽軟,我才要跳腳呢!”


    說得賈母和王夫人都笑了起來,連聲說是。


    林黛玉早紅了臉,可眼底卻是實打實的歡喜。


    薛寶釵看著林黛玉,心裏說不得是什麽滋味。


    林黛玉姿容絕世,自己的容貌並不差,跟林黛玉一比,一個空穀幽蘭,一個富貴牡丹,難分高下,可林黛玉有個出身顯貴、諡號文正的父親,有高達四百萬的嫁妝,還有個能幹又護著她的未婚夫婿,就連婆母和妯娌也護著。


    自己呢?出身商人之家已經是下下簽了,哥哥卻又是個不中用的,淨闖禍,哪怕家裏能為自己準備個二十萬的陪嫁,也不過是林黛玉的二十分之一,甚至於自己全副陪嫁也不過人家一年的收入而已。


    更別說,自己眼看著就要十六了,可這婚事,竟然八字還沒有一撇。


    金玉良緣雖然叫得響,可王夫人身為自己的親姨媽兼未來婆婆,坑自己卻從來不手軟,從薛家要錢從來不客氣,卻吝嗇於那一紙婚書。大嫂子李紈又是個鐵公雞,隻知道顧著自己的兒子,對自己也隻有麵子情分。


    想到這一樁樁一件件,薛寶釵心裏的難受可想而知。


    也虧得史湘雲早就被薛寶釵給收服了,要不然,怕是在看到薛寶釵神色的時候,就出言取笑了。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外頭丫頭的通報聲,說是賈琦來了。


    賈母也沒讓這一屋子的女孩子們避讓,直接讓賈琦進來了。在賈母的心中,賈寶玉尚且是個孩子,比賈寶玉還小兩歲的賈琦自然也是個孩子。既然是個孩子,自然不用忌諱。


    賈母才不管賈琦已經是從四品的禦前侍詔了呢。


    賈琦進門之後很利落地給長輩行了禮,然後就坐到林黛玉身邊去了,還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盒子。


    賈寶玉一見就稀罕上了:“什麽東西,琦哥兒,你這麽稀罕?為什麽不給老太太單給林妹妹?”


    賈琦道:“老太太這一輩子見過的好東西還會少?我這個東西雖然不怎麽樣,可終究是我打宮裏得的,自然是給我媳婦的。”


    賈母連忙問是什麽東西,賈琦少不得當眾打開。


    那盒子裏麵卻是十顆大珍珠,直徑足有一寸,形狀渾圓,極有光澤,不見絲毫瑕疵。隻是顏色略有不同,有淺藍的,有粉色的,還有白色和淡黃色的。其中,白色的最多,足夠五顆。


    賈寶玉當即就嚷了起來,就連王夫人都驚呼:“琦哥兒,這麽貴重的禮,誰給你的?”


    王夫人當然認得極品北海珍珠。


    賈母早就取過鴛鴦手裏的玳瑁眼鏡,仔細地看了看,方道:“到底是上用的,外頭買的可趕不上了。”


    王熙鳳立刻就纏著賈母給她們說道說道。


    賈母就道:“好些東西,上用是比不上官用的,但是,這珍珠卻是例外。”


    原來大魏對珍珠有嚴格的等級評定,直徑大小、形狀是否渾圓、色澤、瑕疵,不同產地、不同種類的珍珠都有不同的標準。當然,最好的珍珠隻單供皇家。


    賈母道:“這是頂好的北海珍珠,女直那邊又叫東珠,這麽大的,又有如此品相,怕是萬歲的寶庫裏的好東西。”


    賈琦笑道:“可讓老太太給說中了。這是今兒個萬歲特地賞我的。我還以為上用比不上官用,因此想著,這幾個給林姐姐,另外淘弄了好的來孝敬老太太呢。”


    賈母道:“你就是拿著十萬八萬的銀子也買不到這麽好的珍珠!”又對林黛玉道:“林丫頭,這是好東西。你可要收好了。將來你跟琦哥兒成婚的時候,配上別的珠子做副頭麵,比別的強。”


    賈母都這樣說了,邢夫人和王夫人自然也隻能看著林黛玉把那十顆大珍珠給收了起來。


    王夫人不無嫉妒地道:“琦哥兒,你遇上了什麽好事兒,竟然得了如此厚賞?”


    賈琦立刻捂住了嘴巴:“二太太,事關禦前侍詔的規矩,我可不能說。”


    賈母和邢夫人連聲道:“罷罷罷,既然不能說就不要說,我們也不問你。”


    賈寶玉忽然道:“林妹妹,你身邊這麽隻有雪雁?鸚哥姐姐和紫鵑姐姐怎麽不見?”


    鸚哥和紫鵑原來都是賈母的丫頭,隻不過,一個是林黛玉第一次進賈家的時候,賈母給的,另外一個是林黛玉喪父之後第二次進賈家的時候給的。


    賈琦道:“鸚哥姐姐打十三歲上伺候林姐姐,如今也有五六年了,她家裏早就給她看好了人家,就等著來年她回家去。紫鵑姐姐倒是還年輕,做事也細致周到,因此林姐姐屋裏的事兒,還離不了她。隻不過,前幾日,她父親有些不好,所以紫鵑姐姐告假回家去了。這事兒還是她家裏求到我跟前的。”


    鸚哥和紫鵑都是賈家的家生子,又都是賈母屋裏出來的,就是林黛玉把這兩個都發嫁出去了,賈母也未必會生林黛玉的氣。


    隻是,這話既然是賈寶玉開的口,自然是由賈琦來回答。


    賈琦不喜歡賈寶玉看著林黛玉的眼神。哪怕林黛玉對賈寶玉完全沒有意思也一樣。


    反而是賈母,聽說鸚哥出去之後,感慨了一番,又把玻璃給了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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