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闌抖抖耳朵,隔著老遠便聽見“嘩啦”一聲水響,當即知道這是陳鉻跌入水裏,反正水花飛出的聲音,總是跟別人的完全不一樣。


    他聞聲而動,扔掉手中的半截碳條,一把抓起幹抹布,奔向荷花池。見狀忍不住大笑,站在岸邊叫他:“快出來,小心別著涼了,學著點什麽東西?”


    “阿、阿阿——且!”


    陳鉻腦袋上頂著片巨大的荷葉,頭發濕漉漉的像一團海藻,整個人跟個初生的水嫩蓮蓬般,搖頭晃腦,狗似的撣著水珠,吐著水回答:“菩薩說話,欸?聽都聽不懂。不過我倒是真的變厲害不少,還有新發現!”


    李星闌伸出一手,陳鉻自然而然將手掌遞給他,卻不想兩人如此默契,竟然同時發力一扯,便隻聽“噗噗通通”一陣響,一大一小兩個人雙雙栽進水池裏。


    陳鉻捧腹大笑,問:“我……我哈哈哈!我是不是變厲害了?”


    李星闌從水中浮起,腦袋頂上也蓋著片荷葉,嘴裏叼著半截荷葉杆子,“呸”一聲吐出去,抱著陳鉻就吻起來,問:“他給你算卦了?”


    陳鉻任由他折騰,笑說:“算是算了,不是,他本來沒打算給我算,我就是嘴賤隨口問了他一句,然後他就準備給我算,可我忽然就不想算了,總覺得太恐怖。結果呢?我一說不想算,他竟然就算好了!我根本沒敢看,撒丫子跑走了。”


    李星闌:“……”被這對方這“算還是不算”的問題,繞得一腦袋毛線球。


    陳鉻:“封建迷信的東西,有什麽意思?我現在變強了,金剛不壞身,跳火山都不帶受傷的!還有,我知道在蟲洞裏發生了什麽,聽我說……”


    李星闌將陳鉻抱起來,帶他回到房裏。


    房間不知什麽時候又變得幹淨整潔,所有物品都按照李星闌的習慣,分門別類碼放得規整得要命。一爐剛剛燒好的柴火,將整個屋子烘得暖洋洋,所有門窗全都已經打開來通風。


    李星闌關上門窗,取出抹布和幹衣服,伺候植物人般幫陳鉻擦頭發穿衣。


    陳鉻舒服得“哼哼唧唧”,懶洋洋把自己在幻境中的見聞,略去了跳火山這類無關緊要的內容,原原本本複述給李星闌聽。


    末了,發出三個疑問,道:“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有三個。第一,我身體裏的另一種自我修複的力量,是什麽?當時,我們停留在蟲洞裏,並沒有穿越。第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是外星人說得,或者僅僅隻是我的幻覺。第三,幻境中有一股力量試圖入侵我的靈魂,當然,最後被我擠爆了,你覺得那會是什麽東西?準提說是天地間的戾氣,不用在意,但我覺得沒那麽簡單。”


    李星闌想著,一陣出神,坐在床榻邊沿,單手撐著下巴,修長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薄唇,低語:“我記得你說過,審判前夕,阮霖洲曾經放倒監獄守衛,給你注射過一針正在研發中的抗體?”


    陳鉻點頭:“是了!我記得他說,那是從一種水生生物中提取來的,我想想,好像是水母。對了!是燈塔水母!”


    李星闌眼神閃爍,點點頭,道:“以毒攻毒?兩種病毒相互作用,結果達到了某種平衡。”


    陳鉻不明白:“不,針劑不是病毒,它不是可以令我的細胞不斷自我修複麽?”


    李星闌搖頭:“無限製地自我修複,甚至複製,這不是永生,而是……癌細胞。算了,總歸是有個好結果。那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外星巡查員42號,發現‘病毒’發生故障,通過降低維度,進入我們的四維世界,用他們的方法把病毒清除,也就是消除了‘故障’。然後再通過升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你以為是在拍《三體》嗎?”陳鉻聳聳肩,赤|裸的腳掌踩在李星闌大腿上,一抖一抖,說:“病毒是一種生物,怎麽會出現‘故障’?或許是我當時正在做夢。”


    李星闌:“不,準提為你喚醒靈魂深處的記憶,不可能隻是為了向你展示一場荒誕的夢境。如果外星人……不,他們不是外星人,而是更高維度世界裏的智慧生命。它們掌握並控製著病毒,用來實現某種目的,它們把病毒當成一種工具,就可以說‘病毒’出現了‘故障。’”


    陳鉻:“或許他們的中文不好?”


    李星闌:“他們自己的語言根本不存在於我們這個宇宙,所以不可能在這個世界裏被說出來,一旦降低維度進入四維世界,隻能適應我們的語言環境,在用詞方麵選擇最精確、簡單和沒有歧義的詞語。試想,來自更高維度的外星人,他們將黑石作為一種工具,安放在地球,或者所有的星球,會有什麽目的?”


    陳鉻伸手比了個大寫的數字八,在自己太陽穴上一點,學會了搶答:“跟人類在太空裏放《東方紅》一樣,他們放出了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用以尋找同類或者生命。”


    李星闌差點沒忍住,一個二字常用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最終還是憑借著“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深吸一口氣,將這兩個字活生生咽了下去。


    他輕咳一聲,說:“如果是尋找生命,那巡視員42號在解決故障的時候,就會發現並且把我們帶走,但是他並沒有這麽做。所以我推測,這種黑石攜帶著的喪屍病毒,是一種滅絕生物的‘萬能藥’,高維度的智慧生命向整個宇宙投放了黑石,作為一種掃除星球生命的標記牌。”


    陳鉻:“為什麽?要說是黑暗森林法則,也太扯了,他們根本就和我們不在同一片森林裏麵。你會和一張紙上的漫畫小人,搶奪紙上的生存空間嗎?”


    李星闌:“他們是智慧生物,懂得降維和升維,時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限製,但生存的資源卻是。或許,他們把這個宇宙,作為備用的空間站呢?”


    陳鉻聽得汗毛倒豎,問:“別想得這麽……悲觀,往好的方麵想,你看我們有蚩尤刀、玄鐵琴,多厲害,這些肯定都是古代的外星人造出來的黑科技。”


    李星闌雙瞳一縮,隱約抓住了某個關鍵點,重複道:“古代的外星人?”


    陳鉻撓撓頭,略有些不好意思:“啊?我、我我亂說的,隨口一說哈哈,沒過腦子。”


    李星闌不再言語,似乎正思考著什麽宇宙的奧秘。


    陳鉻也不敢打擾他,貓著腰,偷偷爬到他背後,雙手試探性地輕輕摁在李星闌肩頭,狗腿地給他捏肩膀,輕聲問:“聰明的帥哥,你想到什麽了?”


    李星闌微哂,道:“你太聰明了,寶貝,我終於有了點眉目,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陳鉻乖乖點頭,又給他捏胳膊,將下巴磕在他肩上,有一下沒一下,輕吻李星闌的耳垂,說:“你說這麽多我連記都記不住,還告訴別人。”


    李星闌被他弄得滿臉通紅,背脊緊繃,與後頸連成出一道優美的曲線,低聲說:“別……別鬧,大白天的。不是還有第三個問題嗎?”


    陳鉻不再捉弄他,隻是隨手亂摸,說:“有一股奇怪的意識,想要鑽進我的身體裏。”


    李星闌隨口道:“那沒什麽關係,你就當做是鬼魂,反正最後也被你絞碎了。世界上遊蕩著的殘魂很多,萬物皆有靈,不用那麽在意。”


    陳鉻笑嘻嘻地點頭,顯然是沒把李星闌的話放在心上,手上動作不停:“老公辛苦啦,我給你捏捏。”然後順著長袍的縫隙,把手伸進了李星闌的褲襠。


    李星闌:“……”


    另一麵,橘一心正向準提學習治療術。由於語言不通,兩人並沒有什麽過多的交談。


    準提隻是微笑著,將治療的原理以及方法,清清楚楚向她說明:“以心念重塑肉身,極耗費心神。”


    橘一心:“確實是這樣,從前我做軍醫的時候,總是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藥,脾氣火爆的病人們不喜歡遵照醫囑,拖著拖著總也治不好。做醫生,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這是我從小的誌向。”


    準提微笑:“醫者仁心,難能可貴。心中明知有害,仍不悔善行,乃是真善。”


    橘一心連連點頭,稱頌:“阿彌陀佛。”


    準提笑容僵硬:“……”


    無量光佛,好像是自己的師兄?


    橘一心:“您可否告訴我,我的能力從哪裏來?施展的條件是什麽?能夠救治的範圍有多寬?”


    準提娓娓道來:“天地靈氣震蕩,而你的魂魄,與自然中的木氣產生諧振,能夠滋養萬物催發新生。隻要你尚存一絲魂魄,便能夠催動它們,將天地間的木靈氣凝聚成形。因你曾為醫者,對人的肉身極有了解,隻要心中明曉傷病因由,與尋常時候有異之處,便可將其修複如初。小到拳腳擦碰,大到起死回生,隻要凡人靈肉尚未分離,皆無不可。”


    橘一心:“明白,隻要還剩一口氣在,就能夠救活。用意誌力從空氣裏吸收靈氣,然後把它們注入對方的傷口或者身體,用意念進行觀察和修補,我就能夠‘醫死人、肉白骨’?隻是對我的腦子有害嗎,會有多大程度的損害?”


    準提點點頭,道:“起死人,肉白骨。損傷因人而異,醫不自治,直至神智混亂心血耗盡。”


    “多謝菩薩。”橘一心起身致謝,斬釘截鐵點點頭:“行,不就是治到死。”


    準提睜開雙眼,手上撚起一片血紅的樹葉,輕輕彈指,那樹葉變化為一隻赤色蝴蝶,直直飛入橘一心的眉間,形成三點紅色印記,道:“我佛慈悲,濟世為懷。”


    橘一心還想問問,明明濟世為懷的是自己,怎麽就變成“我佛慈悲”?卻忽然一陣風起,眨眼間,她便回到了山腳下。


    袁加文正蹲在地上,用匕首戳著一顆老樹的樹洞,嘴裏念念有詞。


    橘一心:“袁君,你有病?”


    “你有藥?”袁加文頭也不抬,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潔白的羽扇,在下眼瞼處留下兩道淺淺的陰影。他整個人縮成一團,麵向西方,背對著日光,如同一個沒有氣息的白色幽靈。


    橘一心伸手撈了一把已長至肩頭的黑發,上前兩步,說:“我沒有藥,可是我能治療。”


    袁加文歎氣,將匕首擦幹淨收了回來,說:“我謝謝你,我有心病,隻有雲朗才能治好的心病。還有欲|火焚身,無處釋放,我要死了,現在就要死了。”


    “抽刀反手一抹脖子,多簡單的事!”


    隻是過了一個上午,陳鉻卻換了套幹幹淨淨的新衣服,滿麵春風地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個同樣神采奕奕的李星闌,笑說:“還想別人替你自殺嗎,不上去拜拜佛?”


    袁加文默默蹲在地上,不理陳鉻,聽著他的腳步聲,算準他的位置。


    待得這少年行至自己背後,猛地躥起,一把將對方摁在樹幹上,結結實實親了一口。而後心想事成——毫不意外地被李星闌一腳踹飛,牙齒磕在下唇上,嘴角流出一串血珠子。


    李星闌一把將陳鉻拉回去,罵了句:“我日你仙人板板兒!”


    陳鉻臉頰緋紅,見袁加文嘴角滴血,一臉懵逼,連忙問他:“你!你、你你怎麽了?”


    袁加文捂著腰側,一個挺身從地上爬起來,也懶得擦幹淨嘴角的血跡,自嘲式的笑了笑,說:“認錯人了,抱歉啊小弟。”


    說罷歎了口氣,頭也不回朝著大雪深處走去,一會兒便消失無蹤。


    陳鉻用手肘拄了拄李星闌,小聲問:“他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我得去看看他。”


    李星闌一把將陳鉻拽了回來,嘲道:“他脾氣一直這麽怪,發神經,不用理會。”


    “不行,畢竟是我嫂……”陳鉻聽袁加文說多了,順口被他帶著跑,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大家都是朋友,是戰友。而且他今天早上就怪怪的,對著我說了一大堆雲山霧罩的話。”


    李星闌望向袁加文消失的方向,眼神中帶著些少有的猶疑,半晌,拍拍陳鉻肩膀,說:“他擔心薑大哥,我們再休息一兩天,做好準備就下山去鹹陽。”


    陳鉻向前疾跑,隨意搖搖手,大喊:“堅決服從命令!”


    袁加文停在一片湖水旁,由於氣溫過低,湖麵完全結冰。


    隻不過,入冬並不久,這層冰有些地方厚實,有些地方卻薄薄一層。令人光是看著,就要強迫症和被害妄想症爆發。他隨手投出一顆石子,瞬間在冰麵上射出一個小窟窿,石子“咕咚咕咚”沉入水下,飄搖零落。


    白色的幽靈眉眼低垂,說:“出來吧,找我有事?”


    聶政背著伏羲琴,從一顆雲鬆後邊走了出來,鬆枝搖擺,在他的長發上灑落碎玉般的冰雪,笑道:“無事,隻是見你的模樣,想起些往事。”


    袁加文失笑:“我知道你,你是個很有名的刺客。同樣是殺人,你是刺客,我們卻是殺手,你因為俠義精神千古流芳,我們卻永遠活在陰影裏。別過來,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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