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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嗬嗬嗬嗬,終於來到像樣一點的地方了。」
眼前的場景,讓帽客露出滿意的竊笑。
這裏是一個狀似神殿禮拜堂的莊嚴空間。
迥異於目前為止經過的樸素回廊,這裏的構造及裝飾都很精細。天花板和牆壁上畫著天上界(瓦爾哈拉)的氣派壁畫,醞釀一股神聖的氣氛。比起21樓遼闊到看不見盡頭的空間,這裏看起來更像迷宮內部的巨大轉變點。
「我從那扇門聞到了……」
空間盡頭有一扇門。
《大金字塔》裏雖然有類似小房間的空間,卻是第一次出現大門。從那精心設計的外觀來看,帽客覺得這扇門應該很重要。
這裏已經是第29樓,說不定這裏有可能是迷宮最深處。換句話說,這扇門的另一邊,可能會有帽客想要的東西。
帽客朝門走過去,滿是憐愛地撫摸著。
「我們的宿願終於要達成了……」
他露出不祥的笑容,雙手用力推向門。
然而,門扉卻一動也不動。
原以為是力量不夠,帽客用力地推了推,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是弄錯開門方式了嗎?這次他試著用拉的,但門還是不動。
帽客把在外麵警戒的騎士們叫過來,要所有人一起幫忙撬門,門卻仍沒有移動的跡象。不管用推的、用拉的還是用敲的都不行,最後帽客甚至嚐試用攻擊魔法進行攻擊,但還是徒勞無功,令他簡直一籌莫展。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卻無法打開這扇門,未免也太丟臉了。
難道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帽客相當傷腦筋。就在這時候。
「……我們似乎終於追上了。」
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帽客轉過頭去,看到了三個人。分別是《千夜樂團》的團長薩拉丁?拉西沙爾、副團長阿布以及《重奏長》艾歐妮亞等三名高手。
「看來,我們比那群新人們來得還快呢。」
在一步步走近的薩拉丁三人背後,有許多騎士倒在地上。
他們奉命戒備四周,卻丟臉地全被打敗了。
「我還以為自己應該帶了頗厲害的高手過來……沒想到他們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打倒了。真是一群沒用的家夥。」
不過,對手太厲害,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千夜樂團》號稱加爾德尼亞大陸七大公會之一,麵對公會裏堪稱最強戰力的三個人,一介騎士恐怕連幾秒都撐不過。
「三對一,你可沒有勝算喔。」
「唉呀呀……那位叫做薩拉丁?拉西沙爾的閣下,您是想強迫號稱王國軍隊良心的我,進行三對一的戰鬥嗎!?未免太過了吧!!」
帽客帶著誇張的動作開口說道,薩拉丁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真要說起來,是你先召集了一大堆人吧?」
「這些小兵不管在或不在,都不能改變三對一的事實。如果您還有良心,我們一對一對決如何?否則,以多對一這種卑鄙戰法打贏,會有不名譽的稱號纏身唷?」
「薩拉丁,不可以聽他的~我不管你是叫浩克還是帽客,這家夥最擅長用這種方式,把局勢引導為對自己有利。我不管方法卑鄙不卑鄙,樂團的目的就是到這扇門的另一邊去——也就是攻略迷宮。」
阿布提醒薩拉丁。
「唔……你這麽說也對。老夫不可能聽信這麽明顯的花言巧語。啊——可惡……這家夥看起來非常厲害,真想一對一殺了他。」
「所以說,如果您能讓開,我們會很感謝您的。」
薩拉丁不甘地說著,艾歐妮亞則接著補充。
但帽客依舊從容不迫,低聲沉吟: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如果諸位能一對一打贏我,我還打算把這扇門的開啟方法說出來呢,那我就不說了。」
「……門的開法?正常打開不就好了嗎?」
你在說什麽蠢話?薩拉丁聳了聳肩膀。
「那就讓諸位試試看吧。來,我讓出門前的位置。」
請!看到帽客離開大門前,阿布投以質疑的目光。
「嗚哇~……團長,那家夥絕對在計畫什麽陰謀~!要是走到那扇門前麵,就會有陷阱啟動,然後就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我不會做那種事。我隻是想證明自己的話是真的。」
薩拉丁皺起眉毛,雙手環胸沉思了一會兒。
「的確……看不出有什麽類似陷阱的東西。」
艾歐妮亞開口說道。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獨自站到大門前了。
艾歐妮亞的天職是【獵人】,麵對陷阱,她的靈敏度比任何人都高。既然她說沒有,就代表真的沒有陷阱。
薩拉丁和阿布對看一眼,朝大門走去。他們與方才的帽客一樣,對著門又推又拉,試過各種方法,確定門真的打不開。
「瞧,我說得沒錯吧,因為這扇門被魔術封印了。」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扇門的開法呢?」
薩拉丁謹慎地詢問,想試探出帽客的心思。
「我的天職是【魔具收藏家】,對於這一類的魔術物品,比那邊的魔導學者還清楚喔。我很瞭解這種封印。」
「【魔具收藏家】嗎……聽起來真是可疑到極點。」
薩拉丁低聲沉吟,並再次陷入沉思。
「……好吧,我們一決勝負。」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簡潔地說。
「咦~!?團長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阿布一臉不敢置信地說。
「是啊,老夫非常認真。就算打倒對方,不知道這扇門的開法也沒意義。放心吧,阿布,你有看老夫輸過嗎?」
「嗯~……身高方麵你一直輸給我啊。」
「那……那種事另當別論!這種時候別搞笑!」
吐槽完,阿布皺著眉頭思索。
「我知道了~!團長打輸的經驗……就隻有在與提修斯大叔一對一決鬥的時候吧~嗯……如果不把那個人算在內,團長的確沒輸過~」
「啊,原來老夫輸給大叔過啊……老夫都忘記這件事了。總之……下次老夫肯定會打贏他,所以實質上我沒輸過。換句話說,老夫打輸的可能性是零,所以說現在接受這場決鬥,對我們並沒有任何風險。」
由於絕對會贏,所以即使決鬥也沒問題。阿布無法反駁薩拉丁自豪的話語,因為那都是真的。
「諸位似乎談妥了,真是太好了。」
雖然對手表示自己一定會贏,帽客還是一臉若無其事。
「如果老夫贏了,你真的會告訴我們開門方法吧?」
「我答應你們。不過,如果是我贏了,您也要答應我,樂團會結束今天的迷宮攻略,立刻回去基地喔?」
當然沒問題!薩拉丁帶著微笑迅速回答。
「那麽……因為時間不多,我就立刻結束比賽吧。」
帽客說完後,拿出一個類似蜘蛛模型的物品。
然後,他將大約一〇c大小的那個東西放在掌心,迅速詠唱起上位創成語。隨著流暢的詠唱及動作,眨眼間咒文便完成了。
「至高無上的寶具啊,回應我的呼喚,展現隱藏的力量吧——《寄生具?土蜘蛛》!!」
接著,蜘蛛的模型散放光芒,宛如活蜘蛛般動了起來。
蜘蛛從帽客的手臂爬到身體,然後竟然跳進了他的嘴巴裏。結果,帽客發出痛苦的呻吟,同時身軀往前彎。
霎時——帽客背上刷地射出無數類似鐵絲的東西
,撐破了他的鬥篷。那些東西每根大約二m長,總共有八根,各自往外延伸。他的身體生出無數那些東西,使他模樣就像蜘蛛似的。
——《寄生具?土蜘蛛》。
藉由吞入這個魔導具,可以讓人的背部長出如同蜘蛛腳的八隻鐵絲。每根鐵絲都像長槍般銳利,能輕鬆貫穿人體,使用者可用意誌力使之像手腳般活動,如同自由操縱八樣武器。
站在對手的角度來看——那是一種凶殘、強大、令人絕望的魔導具。
可是,即使親眼看到一切,薩拉丁的表情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我們也一樣……時間不多了。」
薩拉丁並沒有拿出任何武器,隻是舉起拳頭。
他的武器隻有經過嚴格鍛煉的鋼鐵肉體而已,但那並不代表薩拉丁處於劣勢。那副經過層層淬煉的軀體有時候能化為擋住鋒利刀刃的盾牌,有時候能化為超魔導合金都能打穿的最強之矛。
國家與公會。
統治龐大組織的兩個人,隔著一〇m的距離麵對麵——
「————」
隨著隻有強者才能理解的呼吸節奏,戰鬥無聲地開始了。
第一個出手的是帽客。
他宛如在地麵滑翔般,朝薩拉丁衝過去。這個攻擊乍看之下處處充滿破綻,其實是利用八根鐵絲進行恐怖的猛攻。
兩人碰撞的瞬間,帽客背上長出的八根鐵絲凶猛地攻向薩拉丁。每一個鐵絲都彷佛擁有自己的意誌,以不同的節奏進行突刺,每一記攻擊都挾帶著致人於死地的威力。
麵對這種致命且超高速的連續攻擊——
「……」
薩拉丁氣息平穩,隻用雙手應對。
普通人連一根鐵絲的攻擊都承受不了,何況是八根鐵絲進行連續攻擊,但薩拉丁隻用兩隻手不停接下、撥走、避開,半根鐵絲都碰不到他的身體。
如此單調卻又充滿超高技巧的戰鬥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兩人的對戰裏,既沒有人聲,也沒有物體碰撞的聲音。
唯有——激烈的戰鬥。帽客攻擊,薩拉丁化解。偶爾薩拉丁找到機會時,也會轉守為攻,但被鐵絲擋下後,再度恢複成攻防戰。如此單調的對戰中,不斷產生勝負之爭。
但由於彼此都沒有做出致命性攻擊。於是狀況陷入膠著,就連阿布和艾歐妮亞都以為這場死鬥會持續到永遠。
然而。
有開始就有結束。
隨著戰鬥的持續,一絲的實力差距也逐漸顯露出來,並在不知不覺間變成決定性的差距。獲得勝利的,毫無疑問是——薩拉丁。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天上界(瓦爾哈拉)的武神索爾啊,將勇猛的靈魂附身在我的拳頭上吧——【衝波拳(bigbang)】!!」
霎時,從地麵起跳的薩拉丁,拳頭錠放出白色的衝擊波光芒。
波動從天空中降落到地麵的帽客身上,重力宛如提高好幾百倍,導致帽客狠狠地撞上地麵。但波動並沒有停止,而是持續讓帽客的身體陷入地麵,造成放射狀裂痕。
帽客——再也站不起來。
勝負已定。
決定輸贏的,是潛在能力值。
雙方的戰鬥力不相上下,但《寄生具?土蜘蛛》是一種必須消耗大量魔力的魔導具,持續不斷地使用,魔力當然會枯竭。雖說帽客的魔力量相當高,卻仍舊比不上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身經百戰的薩拉丁,並沒有放過帽客魔力枯竭、動作轉而遲鈍的絕佳機會。
「……老夫贏了,快告訴老夫開門的方法。」
薩拉丁俯視著氣喘籲籲地倒在地上的帽客,開口說道。
「我不要。」
但帽客果決地回答,並且麵具底下露出陰寒的笑容。
薩拉丁並沒有特別驚訝,隻是皺起眉頭。
「果然……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打算說出來嗎?」
「不——我有打算說喔。如果我輸了,我就把自己所知的大門情報通通告訴你們——如果,我輸了的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因為這場戰鬥……是我贏了。」
帽客咧開嘴巴,宛如收割性命的死神,充滿了陰森感。
就在這瞬間——薩拉丁背脊竄過一股結凍般的寒意。宛如死神從背後擁抱住他一樣,令人戰栗的寒意逐漸蔓延全身。
「什…………!?」
接著,薩拉丁發出呻吟,腹部傳來冰冷的感覺。
他垂下視線,發現自己的肚子被銳利的刀刃刺穿了。結凍般的寒意瞬間變熱,化為腹部被刺穿的鮮明痛楚。
攻擊他的是刺突短劍。那是冒險者常常拿來當作副武裝的武器。
可是,在場所有人之中,會帶著它的隻有一個——
「真是可惜呢,團長。」
隻有樂團最高幹部艾歐妮亞?卡雅特而已。
「為什麽……艾歐妮亞……?」
她正是刺穿薩拉丁肚子的凶手。
麵對薩拉丁的質問,艾歐妮亞隻是露出不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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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艾歐妮亞!?你在做什麽~!?」
難以接受眼前光景的阿布衝向薩拉丁。
可是,在她碰到癱坐在地的薩拉丁前一秒,艾歐妮亞的短劍指向她。
「我在做什麽……當然是幫助同伴呀?」
麵帶微笑的艾歐妮亞讓阿布皺起了娃娃臉。
然後,她厘清現狀,用卓越的腦袋理解了一切。艾歐妮亞刺殺薩拉丁,說她的行為是「幫助同伴」。也就是說——
「莫非……間諜是艾歐妮亞啊~」
冷汗滑落阿布的臉頰,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另一方麵,帽客喝光從懷中拿出的大回複藥,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宛如方才的激戰從沒發生過。
「喔嗬嗬嗬嗬嗬,您真是明察秋毫!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我們的同伴……也是我們安插到樂團裏的間諜!怎麽樣,有沒有嚇到呢?」
「意外是意外啦~……」
但說到阿布能設想的範圍,這件事可說尚在她的預料之中。
艾歐妮亞是憑藉著卓越的腦袋及戰鬥力,最近剛被提拔成《重奏長》的新人。雖然沒有把她當作間諜,但他們還是曾經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我們從以前就想攻略迷宮了。大家認為你們《千夜樂團》最有可能成功攻略迷宮,我們很早就讓間諜潛入你們之中了。那個人就是這位艾歐妮亞?卡雅特。」
帽客一邊說著,一邊不停踩著趴在地上的薩拉丁背部。
薩拉丁雖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卻還是拚命掙紮,設法逃脫。
「唉呀呀……他竟然還能動,這是怎麽回事?艾歐妮亞……你應該有在短劍上塗滿做為殺手鐧的神經毒素吧?」
「是的,我在短劍上塗滿了隻要一滴就能解決《古代龍》的劇毒。結果他竟然還能動……真是媲美怪物的生命力呢。」
艾歐妮亞聳了聳肩,似乎真的很吃驚。
「呿……竟然使用那種無聊的東西……」
薩拉丁在地上掙紮著,同時憤怒地咬緊牙關。
被艾歐妮亞用短劍指著而無法動彈的阿布開口問: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團長~?」
「這個嘛……為了顧及麵子,原本是不能做一些粗暴行為的,但這裏是迷宮……即使他死了也不奇怪,是吧?」
說完,帽客嘴角勾起殘暴的笑容。
阿布露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迷惘神情看向薩拉丁。
「阿布,不用在意老夫,你盡管放手去
做。」
在事關自己生死的狀態下,薩拉丁毫不猶豫地這麽說。
他的臉上沒有恐懼甚至也看不到對死亡的覺悟,隻有宛如惡鬼的微笑,彷佛想到某個好玩的惡作劇遊戲的少年。
看到薩拉丁的模樣,帽客露出顯而易見的嘲笑表情。
「喔嗬嗬嗬嗬嗬!薩拉丁……您說這種話,她怎麽可能會聽呢!您可是公會最重要的人物——」
「——瞭解。」
在帽客說完話之前,阿布已經以驚人的速度動了起來。
她衝進艾歐妮亞的懷裏,手掌以看不清的速度不斷打向對方腹部。雖然夥伴現在性命垂危,但她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甚至臉上與薩拉丁一樣,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微笑。
「……嗚咳!」
艾歐妮亞狠狠吐出血來,但立刻擺出迎戰姿勢。
她朝阿布使出中段踢——但阿布彎低身體幾乎貼著地麵,躲過了攻擊。見艾歐妮亞身體浮空、到處都是破綻,阿布便朝她的下顎揮出猛烈的上鉤拳。
「等一下,薩拉丁會有什麽下場……」
您知道嗎?就在帽客想繼續說下去的瞬間。
趁著帽客被阿布吸引了注意力的空隙,薩拉丁采取了行動。他從帽客腳下翻滾出去,像彈簧一樣盡全力跳起來,拉開與帽客的距離。
確定薩拉丁已經逃脫後,阿布也脫離了戰線,站到薩拉丁身邊。
「真是的,團長真是愛找人麻煩—」
「對不起啦……不過重頭戲現在才要開始喔。」
兩人背靠背,先用力做了個深呼吸。
這時候,帽客與艾歐妮亞也重新擺好了架式。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做法……我完全被你們騙過去了。利用超乎預料的動作吸引我的注意力,其實救出薩拉丁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嗎?」
真是讓人驚奇的縝密計畫。帽客發出讚揚——
「沒喔,老夫什麽都沒想,是湊巧變成這樣的。」
「嗯,我也是因為團長叫我動手,我才動手的。」
薩拉丁與阿布兩人一臉若無其事地迅速回答。
他們采取行動前並沒有任何深思熟慮,隻不過是結果如此罷了。
「算……算了,怎樣都無所謂,反正狀況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薩拉丁已經徹底無法動彈,能戰鬥的隻有阿布一人。在二對一的情勢下,我們占有絕對優勢。」
帽客說得沒錯。
薩拉丁的身體現在仍被毒素侵襲。由於方才的激烈活動,毒素隨之蔓延,他的身體有一半以上都沒感覺了。別說戰鬥,他連逃跑都沒辦法做。
「阿布……抱歉,老夫無法戰鬥了。」
「……我想也是~」
就算薩拉丁再厲害,現在也很痛苦吧。阿布表示理解——
「在這種狀態下對上帽客……老實說負擔太重,所以,那家夥就交給你吧。我來處理看起來比較好對付的艾歐妮亞。」
「……結果你還是想打嘛~」
真是受不了這個人。阿布感到驚訝似的聳聳肩。
在半身麻痹的狀態下戰鬥——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事。但薩拉丁雙眼放光,彷佛找到了最棒的遊戲。這個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戰鬥狂,比起吃三餐,他更喜歡與強者對決。阿布重新體會到這一點。
然後。
薩拉丁與阿布重新對上各自的對手——
「反正兩位都會死……就隨你們高興吧!!」
下一秒,帽客和艾歐妮亞采取行動,戰鬥再次不聲不響地開打。
薩拉丁對艾歐妮亞,阿布對帽客,各自展開激烈的交戰。
可惜的是,兩邊的戰鬥都是王國軍隊方獲得優勢。
薩拉丁在毒素的影響下無法正常行動,隻能單方麵不斷遭受艾歐妮亞的環刃攻擊。而阿布原本就是輔助職業,麵對能與薩拉丁打成平手的帽客,隻能屈居劣勢。帽客的《寄生具?土蜘蛛》八根鐵絲的猛烈攻擊,馬上就讓阿布隻剩防守的份。
薩拉丁與阿布慢慢被耗光體力,逼入絕境。累積的疲勞讓他們的動作變遲鈍,全身上下不斷增添新傷口,從體內滲出鮮血。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傷痕累累,連站著都需要使盡力氣。
「終於要結束了……」
帽客用銳利的鐵絲抵著瀕死的阿布,露出邪惡的笑容。
阿布已經沒有任何餘力閃開攻擊了。帽客八根鐵絲的猛烈攻擊,耗光了她比常人優異好幾倍的體力。
而薩拉丁的情況也與阿布一樣,被艾歐妮亞的短劍抵住,陷入性命交關的境地。
然後,下一刻。
帽客與艾歐妮亞的利刃分別揮向薩拉丁及阿布——
接著——匡鏘!
金屬與金屬的撞擊聲響徹迷宮。
定眼一看——帽客與艾歐妮亞的武器停在了薩拉丁他們的麵前。
擋下他們的攻擊的,是少年少女雙人組。
從帽客手中保護阿布的,是【噬魂】少年哈雷?愛德倫特;而從艾歐妮亞手中保護薩拉丁的,則是【祭司】少女玫裏爾?圖倫。
兩人都是剛入團不久,被派往迷宮深處的新人隊伍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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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還有副團長……你們沒事吧?」
哈雷擋下帽客的鐵絲,同時詢問那兩人。
哈雷與玫裏爾在大約一個小時前,一起逃出《魔力牢籠》。接下來他們盡全力追逐帽客一行人的行蹤,結果遇上了這樣的場麵。
雖然艾歐妮亞變成敵人一事很令人震驚,但由於事前就知道有間諜潛入,所以他們藉此推測出間諜就是她。然後哈雷和玫裏爾便分別救出陷入絕境的薩拉丁和阿布。
「因為中毒,老夫身體動不了……但還活著。」
「怎麽可能沒事~……我快死了~……」
雖然姑且算是無礙,但兩人都已經瀕臨極限了。
哈雷看向玫裏爾,同時打飛敵人的武器。他與玫裏爾各自抱起阿布和薩拉丁,暫時拉開與帽客他們的距離。
「玫裏爾……麻煩你治療他們。」
剛說完,玫裏爾立刻開始照護阿布及薩拉丁。
哈雷則擋在帽客前麵,保護夥伴們。
「唉呀呀……怎麽又是你們?依照你們的實力,我還以為你們瞬間就會變成摩斯摩斯的飼料了呢。」
「您引以為傲的摩斯摩斯,現在在地底界(哲罕南)活得好好的喔。」
看著滿麵笑容的哈雷,帽客皺起了眉頭。
「你們……打倒了摩斯摩斯?它是小兵不管怎麽掙紮都不可能打倒的魔獸吧?那個媲美超魔導合金的外殼,就連我的攻擊都打不穿,沒想到竟然……不對,是發生了什麽奇跡吧?」
帽客的聲音裏透露出驚愕,不過他馬上就重整心情,開口說道:
「不過……現在薩拉丁無法動彈,即使增加幾個垃圾也沒什麽大問題。新來的兩個垃圾就由我來處理,艾歐妮亞,你去解決薩拉丁和阿布。」
「遵命。」
帽客與艾歐妮亞凶狠的視線射向哈雷等人。
薩拉丁用不斷顫抖的雙腳站起來,看向阿布。
「二對一的話……應該沒問題。」
「唔~……就這麽辦~」
阿布不太有信心,但也沒反駁,隻是聳了聳肩。
「咦,兩位……打算用那樣的身體戰鬥嗎!?」
「當然啦。身為團長與副團長,我們怎麽可能把事情丟給你們兩個新人,自己呼呼大睡呢?艾歐妮亞我會想辦法解決,帽客就交給你們囉。」
薩拉丁滿身是傷,但
說話時雙眼充滿熱烈的鬥誌。
玫裏爾雖然對他們多少做了急救,但薩拉丁與阿布的瀕死狀態還是沒有解決。不過,哈雷毫無根據地覺得交給他們也沒問題。
「我明白了……帽客就交給我吧。」
哈雷鏗鏘有力地說,聞言,薩拉丁滿意地點了點頭。
眼角瞥了下即將開始戰鬥的薩拉丁兩人,哈雷站到帽客麵前。
「喔嗬嗬嗬嗬……真是不知死活。即使我因為不斷戰鬥而疲勞,你們竟以為自己會有勝算?」
「當然有,贏的會是我們。」
哈雷把劍往前指,劍尖朝著帽客,彷佛在下戰帖。
玫裏爾也用力握緊了錘矛,站在哈雷身邊。
「等我們打贏的時候……請您告訴我們關於亞伯的事情。」
玫裏爾寫著堅定決心的藍水晶眼睛瞪向帽客。
「唉呀呀,您還真是執著呢……開口閉口都是亞伯亞伯,簡直像在念咒一樣讓人煩得受不了。您究竟是亞伯的……」
說到這裏,帽客的話突然中斷。
帽客瞪大眼睛看著玫裏爾的臉——不,是看著她的眼睛。然後,他像是為什麽事驚愕,或者說是察覺到什麽。
僵硬了幾秒鍾後——他的嘴角露出猥褻的笑容,發出比以往還要刺耳的大笑聲。
「……喔嗬嗬嗬嗬嗬厚!!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
他非常興奮地再次看向玫裏爾的臉。
感受到對方相當失禮的視線,玫裏爾皺起了形狀姣好的眉毛。
「您想起什麽了……?」
「那位小姐的真實身分……啊!」
哈雷一問,帽客更加興奮地指著玫裏爾。
「玫裏爾的真實身分……?」
見哈雷看過來,玫裏爾有些尷尬地轉開視線。
帽客看著玫裏爾露出笑容。
「我先前說過……曾經在冒險者複合機構(斯芬克斯)以外的其他地方見過那位小姐,卻一直想不起來何時見過她,讓我有點在意。然後,現在看到她的眼睛……那雙與亞伯一樣的藍水晶雙眼,我終於想起來了。」
「與亞伯……一樣的眼睛?」
帽客點點頭。
「沒錯,她的眼睛與《吹牛團長》亞伯?沙裏一樣。她之所以這麽異常執著亞伯……就是這個緣故吧。」
「換句話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解答哈雷疑惑的並非帽客。
「亞伯——」
全身僵硬的玫裏爾緩緩張開沉重的嘴巴。
她猶豫地蠕動了嘴唇一會兒,才終於小聲地說。
「亞伯?沙裏……是我的父親。」
她很乾脆地說出先前一直無法說出口的事實。
一切的疑點都串連起來似的,帽客一臉亢奮地拍著手。
「喔嗬嗬嗬嗬……果然沒錯!你就是那個常跟在亞伯屁股後麵的小女孩,亞伯的女兒……玫裏爾?沙裏!因為我在王宮常看見你們,所以才會覺得很熟悉!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對亞伯那麽執著!」
玫裏爾就是亞伯的女兒——這個事實讓哈雷感到錯愕。
但與此同時,他也就明白為何她會那麽執著於亞伯了。如果是為了自己的血親,他就能完全明白為何玫裏爾那麽努力地幫對方恢複名譽。她之所以不顧場合抓著帽客逼問,也是因為血親而過於情緒化的緣故吧。
看著玫裏爾露出與平時迥然的焦躁神情,帽客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真是令人懷念呢。人與人的邂逅,還真是充滿了曲折。當初判他死刑的我,竟然遇見了他的女兒!」
「判他死刑……?」
玫裏爾皺起眉頭,似乎感到不對勁。
「那件事我還沒說過吧?」
帽客露出了誇張的笑容。
「老實說,關於亞伯的一切事情……唉呀,還是別說比較好,應該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可是,我實在好想說呀,反正你們會在這裏被殺死,我說出來也不會有問題吧。真是讓人煩惱。」
「……快說!!」
看著裝腔作勢的帽客,玫裏爾加重了語氣。
帽客勾起了嘴角,似乎很迫不及待——
「亞伯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是……王國軍隊暗中策劃的!!」
他仿效玫裏爾,俐落地說出從過去隱瞞至今的事實。
「什麽……意思?」
玫裏爾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隨即馬上冷靜地盤問。
見狀,帽客咧搭嘴巴,露出陰森的氣息。
「那個男人……立下無數功勳,在沙塵王國(貝爾巴托)得到最好的名聲,對我們想推行的國政造成了各種阻礙。那時候,他向國王報告『在迷宮裏看到了藍天』,我們便思考著能不能藉機解決掉他。」
咕咚一聲,隨著事件核心揭曉,玫裏爾的喉嚨動了動發出聲響。
「結果……我們威脅亞伯,逼他親口說自己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再讓他終結性命。逼他說他隻是想要功勳的垃圾……逼他說他不是大家想像中的英雄。然後,隨著他的死亡,大家完全忘了他,國政也得以易於推行了。」
帽客用嘲笑亞伯——以及玫裏爾的聲音繼續說:
「真是個可笑的男人。我們隻不過威脅他『你不在乎家人的死活了嗎』,他就任憑我們擺布了。至於迷宮裏是不是真的有天空……我們也不清楚,不過,我們隻要去確認就行了。」
「你竟然把我們當成人質……!」
真相一點一滴從帽客口中揭曉。
亞伯的汙名,果然是國王軍隊暗中操作的結果。他當初一定在迷宮裏看到了藍天,卻被逼著親口說那是謊言,被冠上《吹牛團長》的汙名,連把事實真相告訴血親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王國軍隊葬送在黑暗中。
簡直是——簡直是太可憐了。
一想到亞伯的心情,就連旁觀者哈雷都感到心痛不已。而即使被嘲笑是《吹牛團長》,即使自己會死去,也要好好守護家人的亞伯,那份覺悟令旁觀者也眼眶發熱。
最重要的是。
將他推入這種境地的王國軍隊,實在教人怒不可遏。
「哈雷…………拜托你。」
玫裏爾垂著頭,突然用顫抖的聲音低喃道。
喀吱喀吱——她的牙齒不斷顫抖著。雖然覺得自己必須冷靜,但卻無法壓抑對陷害父親的王國軍隊的憤怒。
這種狀況就連哈雷也氣憤不已,更何況是那麽努力地想洗刷爸爸汙名的她,她的怒火不知該會是多麽地猛烈。
「帽客……這個男人,交給我。」
說著,她的雙眼——與父親一樣的藍水晶雙眼露出堅定的覺悟。
「可是你……」
「……我有計畫,絕對能打倒那家夥。拜托你。」
哈雷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然後陷入沉思。
依照玫裏爾的實力,肯定打不過帽客。可是,她說她有計畫。而且看她的眼睛,並不像是在說大話。
「……我明白了。可是,一有危險,我會馬上出手幫忙。」
「謝謝你,哈雷。真的非常感謝你。」
玫裏爾朝哈雷露出平時的慵懶笑容。
然後,她恢複抱著堅定決心的表情,重新麵向帽客。
「喔嗬嗬嗬嗬……真是愚蠢。竟然獨自一個人挑戰我,真是愚蠢到讓人笑不出來。您這種貨色能打贏得了我?」
看著發出嘲笑的帽客,玫裏爾什麽都沒回應。
她隻是舉起錘矛,彷佛在說你沒有讓我開口的價值。
「好吧……如您所願,我就把
您送去您父親的身邊!!」
緊接著,帽客以驚人的速度逼近玫裏爾。
匡鏘在背後發出聲音的八根鐵絲一一帶著能刺穿玫裏爾的殺傷力。考量到雙方的等級差距,玫裏爾應該連一根都無法應付。也就是說,戰況是壓倒性的不利——不對,打從一開始就是生死關頭。
(玫裏爾……)
但哈雷絕對不會插手幫忙她。
因為,信賴夥伴的重要性——夥伴們以及玫裏爾已經告訴他了。
「……」
帽客的第一根鐵絲終於攻向玫裏爾。
玫裏爾非常勉強地用錘矛將它打飛——但這時改換第二根鐵絲飛過來,玫裏爾轉身躲過朝自己喉嚨飛來的鐵絲,也設法避開了幾乎同一時間瞄準大腿刺過來的第三根鐵絲。可是,由於這幾個硬逼自己做出來的動作,玫裏爾身體失去平衡,無法對付接下去的鐵絲。
「……嗚!」
咕唰!第四根鐵絲刺穿了她的腹部。
然後,第五根是肩膀,第六根是大腿,第七根與第八根則是刺穿身體的其他部位。玫裏爾忍受不了那些痛楚,沒多久便癱坐在地。
「喔嗬嗬嗬嗬,您就隻有這丁點實力嗎?不過,以垃圾來說,您已經很努力了。可以完全躲過我的三根鐵絲,做得很好、很棒呢。」
帽客發出嘲笑,並狠狠抽出刺穿玫裏爾的鐵絲。
霎時,她身體的各個部位溢出鮮血,將迷宮的地麵染成一片暗紅色。
「我啊……爸爸死掉的時候,其實我也在現場。」
身受重傷的她突然開口說道:
「可是,那時候我隻能看著……爸爸逐漸變得虛弱。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我一直好不甘心、不甘心到了極點。所以啊……為了能在重要的人感到痛苦的時候,擁有設法拯救他的能力……我學到了【狀態轉移】這個技能。」
「您在胡言亂語什麽……?」
帽客一臉疑惑地看著雙眼渙散、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的玫裏爾。
「我從以前就決定了,我隻用這份力量治療別人。因為爸爸一直告訴我,力量是用來守護重要事物的。可是啊,今天……唯有今天,我想用它傷害別人。」
「…………!?」
瞬間——玫裏爾抓住了帽客的腳踝。
不知道她從哪裏擠出這麽大的力氣,那股力道強大到彷佛在說——絕對不會放過你。
「爸爸的遺憾,今天——就由我玫裏爾?沙裏來彌補!!」
朗聲說完這句話後,玫裏爾宛如歌唱般開始詠唱上位創成語。
為了洗刷爸爸的汙名,她不斷磨練這個魔法技能直至今日。而它,同時也是玫裏爾曾向神明立誓、向父親立誓,絕對不會拿來用在這種途徑的禁忌法術。
流暢的高速詠唱從起動句接續到承動句,最後是發動句。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以他的血肉為祭品,去除我的苦痛吧——【狀態轉移】!!」
剎那間,伴隨著猛烈的大喊,玫裏爾全身綻放光芒。
那個光芒與當初治療哈雷時候的溫暖光芒不同,那是傷害他人的黑色光芒。最後光芒蔓延到帽客身上,包覆住他的全身。
「這…………這是什麽!?」
帽客錯愕地瞪大眼睛,掙紮著想從光中逃走。
可是,宛如玫裏爾的決心,帽客怎樣都無法逃離。
「……嗚啊!!」
下一秒,帽客身體往前彎曲,猝不及防地吐出鮮血。
不僅如此,定眼一看,帽客全身都在流血。那些出血的地方,幾乎都是玫裏爾被他的鐵絲貫穿的部位。
「您究竟……做了什麽……!?」
帽客用沙啞痛苦的聲音說著,同時跪倒在地。
另一方麵,玫裏爾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垂眼看著帽客。
「將傷口與疼痛從一個人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就是我的技能【狀態轉移】。雖然我不想這麽做,但還是請您背負起我的痛苦吧。」
「你、你竟然擁有那種技能…………!」
帽客痛苦地說完後,抓著地麵想站起來。
遺憾的是,他無法靈活移動身體,中途就再度倒向地麵。
「……該結束了。包含您造成的傷口在內,我累積了相當龐大的傷害,而那全部都轉移到您身上了。就算是您,也無法再站起來了。」
隨著玫裏爾的說話聲落下,帽客終於也不再動彈了。
終於打贏帽客了——玫裏爾確認過後,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為報了父親的仇之後,她終於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擔,臉上也露出放鬆的神情。
可是。
玫裏爾將視線從帽客身上移開,轉向哈雷——的下一秒。
「喔嗬嗬嗬嗬,真是厲害的……技能呢。」
帽客雖然還很痛苦,卻慢慢地爬了起來。
他全身都在流血,動作中帶著的瀕死時特有的遲鈍感卻慢慢恢複,然後他重新麵向玫裏爾,嘴角陰森地勾起。
接著。
他啪嘰啪嘰地扭了扭脖子,朝錯愕的玫裏爾發動突擊——
「………………嗚呃!?」
玫裏爾在發出聲音前,就被帽客的拳頭打中肚子。
她猛地吐出血,身體往前彎曲,最後跪倒在地。能與薩拉丁打得勢均力敵的帽客——他的拳頭對少女來說實在難以負荷。
玫裏爾倒下了——而且絕對無法恢複。
「我完全沒想到……會被逼得使用這個。如果沒有這個《寄生具?祭品羊》當我的替身,我肯定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吧。」
帽客掌心有個壞掉的羊玩偶。
疑似魔導具的那個物品,讓玫裏爾的必殺攻擊化為烏有。
「我應該好好誇獎您的……就連方才與薩拉丁交手,我都沒有使用這個殺手鐧。不過,這麽一來,一切就結束了。」
抬頭看著露出不祥笑容的帽客,玫裏爾發出沙啞的聲音:
「爸爸……對不……起……」
可是她的話說到這裏就倏然中斷,閉上眼睛,全身癱倒了。
閃著光芒的物體從她眼中滲出,滴落臉頰,然後在地麵留下深色的水痕。
4
「……玫裏爾!」
玫裏爾倒地後,哈雷立刻朝她飛奔過去。
然後,他舉劍橫向一劈,牽製帽客的行動,並抱起玫裏爾。哈雷先看了看她的傷勢,再往後用力一跳,拉開與帽客的距離。
(性命……並沒有危險。)
哈雷讓她躺到地上,自己鬆了一口氣。
然後,察覺到她臉頰滴落的水珠,哈雷握緊了拳頭。
(她應該非常……不甘心吧。)
一直以來,不管有多麽痛苦,她都不曾流過淚水。
不管是在入團考試中,被《食屍鬼》的毒素感染,忍著劇痛在迷宮行走的時候,還是背負起夥伴們的所有痛楚,承受與死無異的痛苦的時候。
無法幫父親報仇的事讓她哭成這樣,可見她很不甘心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從入團考試的時候開始——不對,是更早更早之前開始,就為了洗刷父親亞伯的汙名,而一直拚命努力到現在。
「喔嗬嗬嗬嗬……真是愚蠢的女人,像個跳梁小醜。」
帽客掃了玫裏爾一眼,不屑地笑了出來。
那瞬間,哈雷感受到自己心底卷起一道凶猛又劇烈的風暴。
「你說誰……愚蠢?」
哈雷露出前所未有的憤怒神情瞪向帽客。
饒不了他。從他用卑鄙的方式陷害一個英雄,到他嘲笑玫裏爾賭
上性命的攻擊是「跳梁小醜」——不,這男人的一切,他都無法原諒。
可是。
麵對哈雷殺人般的銳利視線,帽客卻是以嘲笑回應:
「那個丫頭……我是說玫裏爾?沙裏。和她父親亞伯?沙裏一樣,都是大笨蛋。那男人明明擁有傑出的強大能力,卻為了家人那種毫無用處的存在,毫無反抗之力地任我們擺布,最後丟了性命。這個女人也一樣,因為執著在毫無實際利益的報仇行為上,才會被我殺掉。父女兩人都是,再蠢也要有個限度吧,實在讓我錯愕到都笑不出來了。」
「蠢的人……是你。」
麵對自顧自說個不停的帽客,哈雷簡潔地回道。
包含著無法抑製著憤怒——他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
「你這家夥……你這家夥真的不懂嗎?亞伯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犧牲到目前為止人生中的一切,也要守護家人的想法。還有打倒陷害父親的人,洗刷父親冤屈的想法,以及你即使是仇人,打倒你之後並沒有給你致命一擊的玫裏爾的想法!!你真的完全不懂嗎?」
「大吼大叫的吵死了。笨蛋才會開口閉口隻談感情,惡心死了。你們難道不能稍微用理性的方式思考嗎?算了,就是因為你們辦不到,才會魯莽地跑來挑戰我……也才會即將死在這裏。」
玫裏爾打倒帽客後——並沒有給予致命一擊。
就連恨得要死的殺父仇人,她都手下留情了。可惜這個男人應該完全無法理解玫裏爾的想法,也不會想理解吧。
既然如此。
不需要任何言語了。他能做的選擇隻有一個——
「我要……打倒你。」
他隻能代替亞伯和玫裏爾,打倒這個惡棍。
見哈雷舉起劍,帽客一臉嫌棄地扭了扭脖子。
「又來了一個笨蛋……呢。小兵不管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為什麽你們就是不懂呢?因為是笨蛋的緣故嗎?你們真的很惡心耶——」
匡鏘,八根鐵絲做出預備動作——下一刻。
「——去死吧!!」
帽客發動猛攻,打算收割哈雷的性命。
就在帽客動手的同時,哈雷也衝了過去。兩人化為一陣風奔過迷宮,武器與武器隨即用力相撞,迸散激烈火花。
帽客透過八根鐵絲所進行的連續攻擊相當猛烈。
八根鐵絲全都能靈活地攻擊哈雷,簡單來說,就像與一個長了八根手臂的對手戰鬥。就連原本想速戰速決的哈雷,也在這樣的攻擊下不得不轉攻為守。
「……喝啊!!」
哈雷設法進行反擊,強硬地橫向一劈。
由於八根鐵絲起此彼落的進逼,帽客基本上沒有露出任何可趁之機。因此,哈雷控製攻擊的步調,逼帽客露出破綻。
遺憾的是。
就連那一劈,也被帽客的鐵絲輕鬆破解。
遭受對方攻擊其實無所謂,因為那畢竟隻是攻擊。如果無法突破八根鐵絲所形成的堅固防禦,最終他還是無法攻擊到帽客。
「您比我想像中……還厲害呢。既然您能這樣徹底地化解我的攻擊,日後我或許可以不叫你小兵。可是……終究還是比不上薩拉丁和我。這種實力隻是二流的。」
雙方隔著一〇m的距離麵對麵,帽客耀武揚威地笑著。
哈雷調整呼吸——並帶著充滿鬥誌的眼神說:
「我確實很弱小。你說得沒錯,我隻有二流的實力。可是……我有大家陪在身邊。大家一直幫助著、引導著……太自以為是、自找死路的我,所以我不能輸。我絕對不能……輸給你這種混帳!!」
聽哈雷用力地說完這番話,帽客露出一副聽到耳朵長繭的模樣,聳了聳肩。
「到了這個地步……卻還在感情論事,我聽得都快反胃了。好吧,你就繼續相信那個令人難以理解的崇拜信念……死在絕望的雨水中吧。」
帽客對哈雷投以輕蔑的視線,然後詠唱起上位創成語。
隨著咒文的詠唱,哈雷上空開始浮現無數黑色光芒,然後那些光芒各自變形,最終變成幾十把黑槍。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化為引導人們走入終焉的黑雨,消滅我的敵人吧——【默示錄之雨】。」
瞬間,幾十把黑槍同時移動,如雨水般從天而降。
一眼就能看出!那一把把黑槍包含著龐大的魔力,每一把應該都具備了等同一級【魔法師】的攻擊魔法的破壞力。如果接下那幾十把黑槍的攻擊,即使是急速成長的哈雷也會沒命。
而且黑槍是從四麵八方各個角度飛來,哈雷根本無處可逃。在這種九死一生的情勢下——哈雷卻動也不動。
然後,當絕望之雨即將貫穿他身體下一刻。
「【降靈附身】——【鎧龍板甲(貝西摩斯鎧甲)】!!」
哈雷終於偷偷吟唱完上位創成語的詠唱。
在他全身散發耀眼光芒的剎那,無數長槍也抵達他麵前。長槍引發黑色爆炸,莫大的光芒徹底掩蓋住哈雷散發的光。
黑光,黑煙,以及飛揚的塵土。
這些東西充斥整個區域,四周一片混沌。
「喔嗬嗬嗬嗬……好了,不知道烤得怎樣了呢?」
帽客愉快地笑起來,這時,附近的煙霧慢慢散去。
自己引發的爆炸已經炸死了哈雷——帽客應該是這麽想的吧。那也是正常的,因為這場爆炸,比哈雷過去見識過的任何攻擊都要來得驚人,其威力大到不管哪個高手都絕不可能抵抗得了。
然而。
在煙霧散去後,應該已經變成一具焦黑屍體的哈雷——
「什…………為什麽!?」
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
為什麽遭受他的攻擊後,對方還能站著,並且沒有受任何傷呢?回答帽客疑惑的,是哈雷所顯示的外表。
「那個鎧甲……難道說……!?」
沒錯——哈雷全身包覆著一層紫色鎧甲。
那是因異常堅硬而泛著光澤的板甲。各個部位有著凶惡的尖刺,不光是為了保護自己,同時也兼顧刺傷敵人的作用。
堪稱實用的構造,讓人聯想到生活在弱肉強食世界的荒野之獸。
正是這個鎧甲,保護哈雷不被帽客的攻擊傷害,簡直是完全無敵的防禦。那世間難以匹敵的防禦力,讓哈雷的身體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看著錯愕的帽客,哈雷淡淡地說:
「這是……我從《鎧龍》身上得到的技能。這個鎧甲是用與它甲殼相同的材質所製成,當然,防禦力方麵也一樣無敵。」
「和《鎧龍》一樣……!?怎麽會,怎麽可能……」
哈雷往前踏出一步,帽客似乎感到害怕,抬腳往後退。
這是帽客第一次露出狼狽的模樣。
「嗯……所以你用那種東西不可能打得倒我。魔法和武器都對那隻魔獸的甲殼起不了作用,基本上可說是天下無敵。我猜……你之所以捕抓那家夥,也是這個緣故吧?既然打不倒……就用魔導具抓起來,而且也隻能這麽做。」
「嗚…………」
帽客不悅地咬著嘴唇——一步步地拉開與哈雷的距離。
被他說中了。帽客與哈雷他們一樣,不知道該如何打敗《鎧龍》,也無法在那個媲美超魔導合金的甲殼上留下任何傷害。
換句話說。
當哈雷穿上與那個甲殼相同材質的鎧甲後,帽客就無法打倒他了。
「這……這種做法是不正當(作幣)的!!和那隻魔獸的甲殼相同材質的鎧甲……那種東西根本打不壞!!區區一個小兵……為什麽會有那種能力!?」
「這是……我靠著夥伴而得到的。我和玫裏爾、莉莉絲、曼蘇爾,以及其他同伴們一起努力,好不容易才得到它。而根本不顧身旁所有人的你……絕對得不到這種力量。」
隨著充滿魄力的闡述,哈雷一步步朝帽客走過去。
帽客再度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在原地站定。
「開……開什麽玩笑!!身旁的人怎樣,同伴怎樣……那根本全都是感情作祟!!我不用依靠那些東西,就能得到一切!!我要稱霸這座《大金字塔》,得到這世上的一切!!我不能輸給你這種垃圾!!沒錯……我才是要成為世界之王的男人!!」
好不容易平複情緒後,帽客為了反擊,開始詠唱上位創成語。
結果,哈雷上空再次與方才一樣,浮現無數的黑光。然後光芒各自變形,成為數十把——不對,是超過數百把的黑槍。
「試試看我這個最大強度的攻擊——【默示錄之雨】!!」
瞬間,上百把黑槍同時移動,如雨水般從天而降。
咚咚咚咚咚咚咚!!黑槍一把接一把用力刺向哈雷,掀起連綿不絕的大爆炸。不但數量比剛才多,每一把槍的爆炸威力也明顯變得更大。帽客敢肯定,一般人根本擋不住一記攻擊。
然而。
哈雷承受著數百把黑槍的爆炸攻擊,同時不斷往前走。
彷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他不斷默默地朝帽客靠近。帽客的攻擊別說打倒哈雷了,就能讓他受點傷都辦不到。
但即使如此,帽客還是沒有停下攻擊,並接連不斷地在半空中催生出黑槍,持續朝哈雷射去。彷佛停下攻擊的那一刻,代表他輸了這場比賽,彷佛他懼怕著自己從這場漫長美夢中蘇醒。
「為……為什麽我非得輸給這種小兵不可!!騙人……這一定是騙人的!!這世上不可能會有我用最大強度的攻擊都無法破壞的鎧甲……不可能會有我無法碾碎的東西!!我竟然……我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輸掉!!」
「那些被你一路隨意踐踏過來的人們的痛苦——」
帽客不斷大吼大叫,但現實沒有任何改變。
哈雷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停下揮出去的拳頭。
「————給我好好品嚐一下!!!!!!」
剎那間,哈雷用盡全力揮出的拳頭,打中了帽客的臉。
最強的防盾瞬間轉變成最強的矛,哈雷原本的肌力能力值加上裝甲的硬度,融合成驚人的威力,掃向帽客。
帽客被狠狠掀飛,宛如龍卷風似的不停轉圈圈,同時撞上了迷宮的牆壁。
最後他摔到地麵上,並再也爬不起來。
「你什麽都粉碎不了。不管是這個鎧甲……還是這些人的心意。」
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少女,哈雷籲了一口氣。
然後,包裹住他的鎧甲化為光點,飄浮在少女四周並慢慢升上天空,彷佛將少女的心意傳達給父親亞伯。
5
「那邊好像結束了……」
將哈雷他們的戰鬥完整看完後,薩拉丁露出笑容。
他們位於離哈雷兩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為了不讓艾歐妮亞的環刃傷害到哈雷他們,薩拉丁故意選在一段距離之外戰「。
「沒想到帽客竟然會輸給那種菜鳥……」
「所謂的菜鳥才是最厲害的唷~?」
阿布與一臉難以置信的艾歐妮亞武器相交,語氣愉悅地說道。
但艾歐妮亞彈開阿布的雙刃彎刀,露出陰森的笑容。
「沒錯……我們的確太小看那些孩子了。可是,新手的好運氣可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包含你們在內……我會通通解決掉。」
「也對……老夫也覺得差不多該結束了。」
薩拉丁說完後,握緊了先前因為毒素而無法靈活動作的拳頭。
瞬間,阿布似乎察覺到什麽並抽身往後退,拉開與艾歐妮亞的距離。
「……哎呀,您想用那樣的身體做什麽?不管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的唷。到目前為止一直無法動彈身體,隻能依靠阿布戰鬥的您,事到如今還能做什麽呢?」
「老夫什麽都做得到喔,因為老夫是冒險者嘛。」
薩拉丁燦爛一笑,然後大聲朝哈雷他們說:
「這裏很危險,你們幾個快跟阿布一起離開這裏!!」
「咦,可是團長呢……!?」
哈雷抱起橫躺著的玫裏爾,有些不安地詢問。
「笨蛋,你以為老夫是誰!老夫是薩拉丁……薩拉丁?拉西沙爾。區區菜鳥想為老夫操心,還早了一億光年呢。」
薩拉丁露出有如太陽的笑容,哈雷的視線則有些猶豫地遊移。
幾秒後,他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祝您武運昌隆!」
「快點逃吧~!團長無法再手下留情了~!」
在阿布的催促下,哈雷他們很快逃出這個空間。
留下在原地,隻剩薩拉丁及艾歐妮亞。
「你是盤算至少要讓他們逃掉嗎?帶著那種傷痕累累的身體,就算逃走了,我也能在殺了您之後再去解決他們。您這是白費功夫。」
艾歐妮亞嘲笑似地說,但薩拉丁回以從容不迫的笑容。
「……大白癡,他們幾個的確逃跑了,但他們不是因為你才跑,而是為了不被老夫接下來的攻擊波及到。」
「攻擊……是嗎?我在公會時就已經得到資料了,接下來你並沒有技能可以打贏我吧?別逞強了。」
艾歐妮亞輕哼,不屑地聳了聳肩。
「反正你的腦袋隻裝肌肉,唯一的長處就是戰鬥,根本遠比不上【冒險王】。連區區劇毒都贏不了,代表你是隻能在這裏被我殺死的二流貨色。迷宮就由我們王國軍隊來攻略,您安心地出發前往天上界(瓦爾哈拉)吧。」
艾歐妮亞充滿了優越感——然而薩拉丁卻勾起嘴角露齒一笑。
「……有什麽不對嗎?」
「喂,艾歐妮亞,你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薩拉丁的身體依舊傷痕累累,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但他笑了。
看到他的模樣,艾歐妮亞疑惑地眯起眼睛。
「自己究竟是什麽角色,老夫從來沒想過……或許老夫的確是二流貨色,因為一些毒素就奄奄一息,懦弱得可悲。」
可是啊——薩拉丁態度一轉,如同猛獸般聲色倶厲地說:
「——老夫從來不認為,老夫贏不了你」
霎時,隨著猛烈的咆哮聲,他全身散發出魔力。
宛如熊熊烈焰的熾熱魔力,眨眼間包覆他全身。
「勇猛的武神索爾啊,附身在我的肉體上,化為滅邪之矛吧——【極限突破?序】!!」
剎那間,包覆薩拉丁全身的魔力產生爆炸性膨漲。
如此龐大的魔力究竟都沉睡在他體內的哪個部位?況且人類的身體可以容納如此龐大的魔力嗎?
看到這股淩駕在正常人之上的魔力量,會讓人忍不住產生這些想法。
空氣中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似乎無法容納如此龐大的魔力。
接著,薩拉丁四周的空間產生形似水波般的扭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發出宛如從地獄深淵湧上的咆哮的瞬間。
以他為中心,地麵產生放射狀裂痕,並且如同颶風來襲般刮起陣風。瓦礫與塵煙飛舞,整個空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
「這……這股力量是什麽……!?」
艾歐妮亞在風煙中用雙手遮住臉,同時發
出驚呼聲。
站在宛如世界末日光景的正中央,薩拉丁開口道:
「……毀滅吧。」
隨後,他開始疾奔。
碰咚!!
光是薩拉丁起跑的動作,就讓他正下方的地麵塌陷了數十c以上,彷佛有頭巨龍從天而降。
先前的瀕死狀態宛如一場謊言,薩拉丁用難以置信的速度奔向艾歐妮亞。
然後,當艾歐妮亞發現對方靠近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嗚惡!!」
回過神來後,艾歐妮亞吐出鮮血,並當場癱倒。
薩拉丁的拳頭打中她的腹部。他揮出的是簡單的正拳突,但在驚人肌力的補強下,變成一種勝過所有必殺技的強擊。這壓倒性的一拳讓艾歐妮亞再也站不起來,恐怕連《鎧龍》的攻擊都被比下去。
薩拉丁透過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一拳結束了這場漫長的戰鬥。
「別逼老夫費這麽大力氣……打你一拳。」
確定艾歐妮亞已經暈倒後,薩拉丁也當場倒下。
這時,他身上包覆的魔力慢慢消散,化為點點閃光消失了。
「喔嗬嗬嗬嗬,終於來到像樣一點的地方了。」
眼前的場景,讓帽客露出滿意的竊笑。
這裏是一個狀似神殿禮拜堂的莊嚴空間。
迥異於目前為止經過的樸素回廊,這裏的構造及裝飾都很精細。天花板和牆壁上畫著天上界(瓦爾哈拉)的氣派壁畫,醞釀一股神聖的氣氛。比起21樓遼闊到看不見盡頭的空間,這裏看起來更像迷宮內部的巨大轉變點。
「我從那扇門聞到了……」
空間盡頭有一扇門。
《大金字塔》裏雖然有類似小房間的空間,卻是第一次出現大門。從那精心設計的外觀來看,帽客覺得這扇門應該很重要。
這裏已經是第29樓,說不定這裏有可能是迷宮最深處。換句話說,這扇門的另一邊,可能會有帽客想要的東西。
帽客朝門走過去,滿是憐愛地撫摸著。
「我們的宿願終於要達成了……」
他露出不祥的笑容,雙手用力推向門。
然而,門扉卻一動也不動。
原以為是力量不夠,帽客用力地推了推,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是弄錯開門方式了嗎?這次他試著用拉的,但門還是不動。
帽客把在外麵警戒的騎士們叫過來,要所有人一起幫忙撬門,門卻仍沒有移動的跡象。不管用推的、用拉的還是用敲的都不行,最後帽客甚至嚐試用攻擊魔法進行攻擊,但還是徒勞無功,令他簡直一籌莫展。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呢……」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卻無法打開這扇門,未免也太丟臉了。
難道沒有任何辦法了嗎?帽客相當傷腦筋。就在這時候。
「……我們似乎終於追上了。」
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帽客轉過頭去,看到了三個人。分別是《千夜樂團》的團長薩拉丁?拉西沙爾、副團長阿布以及《重奏長》艾歐妮亞等三名高手。
「看來,我們比那群新人們來得還快呢。」
在一步步走近的薩拉丁三人背後,有許多騎士倒在地上。
他們奉命戒備四周,卻丟臉地全被打敗了。
「我還以為自己應該帶了頗厲害的高手過來……沒想到他們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打倒了。真是一群沒用的家夥。」
不過,對手太厲害,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千夜樂團》號稱加爾德尼亞大陸七大公會之一,麵對公會裏堪稱最強戰力的三個人,一介騎士恐怕連幾秒都撐不過。
「三對一,你可沒有勝算喔。」
「唉呀呀……那位叫做薩拉丁?拉西沙爾的閣下,您是想強迫號稱王國軍隊良心的我,進行三對一的戰鬥嗎!?未免太過了吧!!」
帽客帶著誇張的動作開口說道,薩拉丁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真要說起來,是你先召集了一大堆人吧?」
「這些小兵不管在或不在,都不能改變三對一的事實。如果您還有良心,我們一對一對決如何?否則,以多對一這種卑鄙戰法打贏,會有不名譽的稱號纏身唷?」
「薩拉丁,不可以聽他的~我不管你是叫浩克還是帽客,這家夥最擅長用這種方式,把局勢引導為對自己有利。我不管方法卑鄙不卑鄙,樂團的目的就是到這扇門的另一邊去——也就是攻略迷宮。」
阿布提醒薩拉丁。
「唔……你這麽說也對。老夫不可能聽信這麽明顯的花言巧語。啊——可惡……這家夥看起來非常厲害,真想一對一殺了他。」
「所以說,如果您能讓開,我們會很感謝您的。」
薩拉丁不甘地說著,艾歐妮亞則接著補充。
但帽客依舊從容不迫,低聲沉吟: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如果諸位能一對一打贏我,我還打算把這扇門的開啟方法說出來呢,那我就不說了。」
「……門的開法?正常打開不就好了嗎?」
你在說什麽蠢話?薩拉丁聳了聳肩膀。
「那就讓諸位試試看吧。來,我讓出門前的位置。」
請!看到帽客離開大門前,阿布投以質疑的目光。
「嗚哇~……團長,那家夥絕對在計畫什麽陰謀~!要是走到那扇門前麵,就會有陷阱啟動,然後就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我不會做那種事。我隻是想證明自己的話是真的。」
薩拉丁皺起眉毛,雙手環胸沉思了一會兒。
「的確……看不出有什麽類似陷阱的東西。」
艾歐妮亞開口說道。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獨自站到大門前了。
艾歐妮亞的天職是【獵人】,麵對陷阱,她的靈敏度比任何人都高。既然她說沒有,就代表真的沒有陷阱。
薩拉丁和阿布對看一眼,朝大門走去。他們與方才的帽客一樣,對著門又推又拉,試過各種方法,確定門真的打不開。
「瞧,我說得沒錯吧,因為這扇門被魔術封印了。」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扇門的開法呢?」
薩拉丁謹慎地詢問,想試探出帽客的心思。
「我的天職是【魔具收藏家】,對於這一類的魔術物品,比那邊的魔導學者還清楚喔。我很瞭解這種封印。」
「【魔具收藏家】嗎……聽起來真是可疑到極點。」
薩拉丁低聲沉吟,並再次陷入沉思。
「……好吧,我們一決勝負。」
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簡潔地說。
「咦~!?團長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阿布一臉不敢置信地說。
「是啊,老夫非常認真。就算打倒對方,不知道這扇門的開法也沒意義。放心吧,阿布,你有看老夫輸過嗎?」
「嗯~……身高方麵你一直輸給我啊。」
「那……那種事另當別論!這種時候別搞笑!」
吐槽完,阿布皺著眉頭思索。
「我知道了~!團長打輸的經驗……就隻有在與提修斯大叔一對一決鬥的時候吧~嗯……如果不把那個人算在內,團長的確沒輸過~」
「啊,原來老夫輸給大叔過啊……老夫都忘記這件事了。總之……下次老夫肯定會打贏他,所以實質上我沒輸過。換句話說,老夫打輸的可能性是零,所以說現在接受這場決鬥,對我們並沒有任何風險。」
由於絕對會贏,所以即使決鬥也沒問題。阿布無法反駁薩拉丁自豪的話語,因為那都是真的。
「諸位似乎談妥了,真是太好了。」
雖然對手表示自己一定會贏,帽客還是一臉若無其事。
「如果老夫贏了,你真的會告訴我們開門方法吧?」
「我答應你們。不過,如果是我贏了,您也要答應我,樂團會結束今天的迷宮攻略,立刻回去基地喔?」
當然沒問題!薩拉丁帶著微笑迅速回答。
「那麽……因為時間不多,我就立刻結束比賽吧。」
帽客說完後,拿出一個類似蜘蛛模型的物品。
然後,他將大約一〇c大小的那個東西放在掌心,迅速詠唱起上位創成語。隨著流暢的詠唱及動作,眨眼間咒文便完成了。
「至高無上的寶具啊,回應我的呼喚,展現隱藏的力量吧——《寄生具?土蜘蛛》!!」
接著,蜘蛛的模型散放光芒,宛如活蜘蛛般動了起來。
蜘蛛從帽客的手臂爬到身體,然後竟然跳進了他的嘴巴裏。結果,帽客發出痛苦的呻吟,同時身軀往前彎。
霎時——帽客背上刷地射出無數類似鐵絲的東西
,撐破了他的鬥篷。那些東西每根大約二m長,總共有八根,各自往外延伸。他的身體生出無數那些東西,使他模樣就像蜘蛛似的。
——《寄生具?土蜘蛛》。
藉由吞入這個魔導具,可以讓人的背部長出如同蜘蛛腳的八隻鐵絲。每根鐵絲都像長槍般銳利,能輕鬆貫穿人體,使用者可用意誌力使之像手腳般活動,如同自由操縱八樣武器。
站在對手的角度來看——那是一種凶殘、強大、令人絕望的魔導具。
可是,即使親眼看到一切,薩拉丁的表情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我們也一樣……時間不多了。」
薩拉丁並沒有拿出任何武器,隻是舉起拳頭。
他的武器隻有經過嚴格鍛煉的鋼鐵肉體而已,但那並不代表薩拉丁處於劣勢。那副經過層層淬煉的軀體有時候能化為擋住鋒利刀刃的盾牌,有時候能化為超魔導合金都能打穿的最強之矛。
國家與公會。
統治龐大組織的兩個人,隔著一〇m的距離麵對麵——
「————」
隨著隻有強者才能理解的呼吸節奏,戰鬥無聲地開始了。
第一個出手的是帽客。
他宛如在地麵滑翔般,朝薩拉丁衝過去。這個攻擊乍看之下處處充滿破綻,其實是利用八根鐵絲進行恐怖的猛攻。
兩人碰撞的瞬間,帽客背上長出的八根鐵絲凶猛地攻向薩拉丁。每一個鐵絲都彷佛擁有自己的意誌,以不同的節奏進行突刺,每一記攻擊都挾帶著致人於死地的威力。
麵對這種致命且超高速的連續攻擊——
「……」
薩拉丁氣息平穩,隻用雙手應對。
普通人連一根鐵絲的攻擊都承受不了,何況是八根鐵絲進行連續攻擊,但薩拉丁隻用兩隻手不停接下、撥走、避開,半根鐵絲都碰不到他的身體。
如此單調卻又充滿超高技巧的戰鬥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兩人的對戰裏,既沒有人聲,也沒有物體碰撞的聲音。
唯有——激烈的戰鬥。帽客攻擊,薩拉丁化解。偶爾薩拉丁找到機會時,也會轉守為攻,但被鐵絲擋下後,再度恢複成攻防戰。如此單調的對戰中,不斷產生勝負之爭。
但由於彼此都沒有做出致命性攻擊。於是狀況陷入膠著,就連阿布和艾歐妮亞都以為這場死鬥會持續到永遠。
然而。
有開始就有結束。
隨著戰鬥的持續,一絲的實力差距也逐漸顯露出來,並在不知不覺間變成決定性的差距。獲得勝利的,毫無疑問是——薩拉丁。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天上界(瓦爾哈拉)的武神索爾啊,將勇猛的靈魂附身在我的拳頭上吧——【衝波拳(bigbang)】!!」
霎時,從地麵起跳的薩拉丁,拳頭錠放出白色的衝擊波光芒。
波動從天空中降落到地麵的帽客身上,重力宛如提高好幾百倍,導致帽客狠狠地撞上地麵。但波動並沒有停止,而是持續讓帽客的身體陷入地麵,造成放射狀裂痕。
帽客——再也站不起來。
勝負已定。
決定輸贏的,是潛在能力值。
雙方的戰鬥力不相上下,但《寄生具?土蜘蛛》是一種必須消耗大量魔力的魔導具,持續不斷地使用,魔力當然會枯竭。雖說帽客的魔力量相當高,卻仍舊比不上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身經百戰的薩拉丁,並沒有放過帽客魔力枯竭、動作轉而遲鈍的絕佳機會。
「……老夫贏了,快告訴老夫開門的方法。」
薩拉丁俯視著氣喘籲籲地倒在地上的帽客,開口說道。
「我不要。」
但帽客果決地回答,並且麵具底下露出陰寒的笑容。
薩拉丁並沒有特別驚訝,隻是皺起眉頭。
「果然……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打算說出來嗎?」
「不——我有打算說喔。如果我輸了,我就把自己所知的大門情報通通告訴你們——如果,我輸了的話。」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因為這場戰鬥……是我贏了。」
帽客咧開嘴巴,宛如收割性命的死神,充滿了陰森感。
就在這瞬間——薩拉丁背脊竄過一股結凍般的寒意。宛如死神從背後擁抱住他一樣,令人戰栗的寒意逐漸蔓延全身。
「什…………!?」
接著,薩拉丁發出呻吟,腹部傳來冰冷的感覺。
他垂下視線,發現自己的肚子被銳利的刀刃刺穿了。結凍般的寒意瞬間變熱,化為腹部被刺穿的鮮明痛楚。
攻擊他的是刺突短劍。那是冒險者常常拿來當作副武裝的武器。
可是,在場所有人之中,會帶著它的隻有一個——
「真是可惜呢,團長。」
隻有樂團最高幹部艾歐妮亞?卡雅特而已。
「為什麽……艾歐妮亞……?」
她正是刺穿薩拉丁肚子的凶手。
麵對薩拉丁的質問,艾歐妮亞隻是露出不祥的微笑。
2
「艾、艾歐妮亞!?你在做什麽~!?」
難以接受眼前光景的阿布衝向薩拉丁。
可是,在她碰到癱坐在地的薩拉丁前一秒,艾歐妮亞的短劍指向她。
「我在做什麽……當然是幫助同伴呀?」
麵帶微笑的艾歐妮亞讓阿布皺起了娃娃臉。
然後,她厘清現狀,用卓越的腦袋理解了一切。艾歐妮亞刺殺薩拉丁,說她的行為是「幫助同伴」。也就是說——
「莫非……間諜是艾歐妮亞啊~」
冷汗滑落阿布的臉頰,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另一方麵,帽客喝光從懷中拿出的大回複藥,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宛如方才的激戰從沒發生過。
「喔嗬嗬嗬嗬嗬,您真是明察秋毫!打從一開始,她就是我們的同伴……也是我們安插到樂團裏的間諜!怎麽樣,有沒有嚇到呢?」
「意外是意外啦~……」
但說到阿布能設想的範圍,這件事可說尚在她的預料之中。
艾歐妮亞是憑藉著卓越的腦袋及戰鬥力,最近剛被提拔成《重奏長》的新人。雖然沒有把她當作間諜,但他們還是曾經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我們從以前就想攻略迷宮了。大家認為你們《千夜樂團》最有可能成功攻略迷宮,我們很早就讓間諜潛入你們之中了。那個人就是這位艾歐妮亞?卡雅特。」
帽客一邊說著,一邊不停踩著趴在地上的薩拉丁背部。
薩拉丁雖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卻還是拚命掙紮,設法逃脫。
「唉呀呀……他竟然還能動,這是怎麽回事?艾歐妮亞……你應該有在短劍上塗滿做為殺手鐧的神經毒素吧?」
「是的,我在短劍上塗滿了隻要一滴就能解決《古代龍》的劇毒。結果他竟然還能動……真是媲美怪物的生命力呢。」
艾歐妮亞聳了聳肩,似乎真的很吃驚。
「呿……竟然使用那種無聊的東西……」
薩拉丁在地上掙紮著,同時憤怒地咬緊牙關。
被艾歐妮亞用短劍指著而無法動彈的阿布開口問:
「你們打算……怎麽處理團長~?」
「這個嘛……為了顧及麵子,原本是不能做一些粗暴行為的,但這裏是迷宮……即使他死了也不奇怪,是吧?」
說完,帽客嘴角勾起殘暴的笑容。
阿布露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迷惘神情看向薩拉丁。
「阿布,不用在意老夫,你盡管放手去
做。」
在事關自己生死的狀態下,薩拉丁毫不猶豫地這麽說。
他的臉上沒有恐懼甚至也看不到對死亡的覺悟,隻有宛如惡鬼的微笑,彷佛想到某個好玩的惡作劇遊戲的少年。
看到薩拉丁的模樣,帽客露出顯而易見的嘲笑表情。
「喔嗬嗬嗬嗬嗬!薩拉丁……您說這種話,她怎麽可能會聽呢!您可是公會最重要的人物——」
「——瞭解。」
在帽客說完話之前,阿布已經以驚人的速度動了起來。
她衝進艾歐妮亞的懷裏,手掌以看不清的速度不斷打向對方腹部。雖然夥伴現在性命垂危,但她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甚至臉上與薩拉丁一樣,帶著一絲惡作劇般的微笑。
「……嗚咳!」
艾歐妮亞狠狠吐出血來,但立刻擺出迎戰姿勢。
她朝阿布使出中段踢——但阿布彎低身體幾乎貼著地麵,躲過了攻擊。見艾歐妮亞身體浮空、到處都是破綻,阿布便朝她的下顎揮出猛烈的上鉤拳。
「等一下,薩拉丁會有什麽下場……」
您知道嗎?就在帽客想繼續說下去的瞬間。
趁著帽客被阿布吸引了注意力的空隙,薩拉丁采取了行動。他從帽客腳下翻滾出去,像彈簧一樣盡全力跳起來,拉開與帽客的距離。
確定薩拉丁已經逃脫後,阿布也脫離了戰線,站到薩拉丁身邊。
「真是的,團長真是愛找人麻煩—」
「對不起啦……不過重頭戲現在才要開始喔。」
兩人背靠背,先用力做了個深呼吸。
這時候,帽客與艾歐妮亞也重新擺好了架式。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做法……我完全被你們騙過去了。利用超乎預料的動作吸引我的注意力,其實救出薩拉丁才是您真正的目的嗎?」
真是讓人驚奇的縝密計畫。帽客發出讚揚——
「沒喔,老夫什麽都沒想,是湊巧變成這樣的。」
「嗯,我也是因為團長叫我動手,我才動手的。」
薩拉丁與阿布兩人一臉若無其事地迅速回答。
他們采取行動前並沒有任何深思熟慮,隻不過是結果如此罷了。
「算……算了,怎樣都無所謂,反正狀況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薩拉丁已經徹底無法動彈,能戰鬥的隻有阿布一人。在二對一的情勢下,我們占有絕對優勢。」
帽客說得沒錯。
薩拉丁的身體現在仍被毒素侵襲。由於方才的激烈活動,毒素隨之蔓延,他的身體有一半以上都沒感覺了。別說戰鬥,他連逃跑都沒辦法做。
「阿布……抱歉,老夫無法戰鬥了。」
「……我想也是~」
就算薩拉丁再厲害,現在也很痛苦吧。阿布表示理解——
「在這種狀態下對上帽客……老實說負擔太重,所以,那家夥就交給你吧。我來處理看起來比較好對付的艾歐妮亞。」
「……結果你還是想打嘛~」
真是受不了這個人。阿布感到驚訝似的聳聳肩。
在半身麻痹的狀態下戰鬥——怎麽想都是不可能的事。但薩拉丁雙眼放光,彷佛找到了最棒的遊戲。這個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戰鬥狂,比起吃三餐,他更喜歡與強者對決。阿布重新體會到這一點。
然後。
薩拉丁與阿布重新對上各自的對手——
「反正兩位都會死……就隨你們高興吧!!」
下一秒,帽客和艾歐妮亞采取行動,戰鬥再次不聲不響地開打。
薩拉丁對艾歐妮亞,阿布對帽客,各自展開激烈的交戰。
可惜的是,兩邊的戰鬥都是王國軍隊方獲得優勢。
薩拉丁在毒素的影響下無法正常行動,隻能單方麵不斷遭受艾歐妮亞的環刃攻擊。而阿布原本就是輔助職業,麵對能與薩拉丁打成平手的帽客,隻能屈居劣勢。帽客的《寄生具?土蜘蛛》八根鐵絲的猛烈攻擊,馬上就讓阿布隻剩防守的份。
薩拉丁與阿布慢慢被耗光體力,逼入絕境。累積的疲勞讓他們的動作變遲鈍,全身上下不斷增添新傷口,從體內滲出鮮血。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傷痕累累,連站著都需要使盡力氣。
「終於要結束了……」
帽客用銳利的鐵絲抵著瀕死的阿布,露出邪惡的笑容。
阿布已經沒有任何餘力閃開攻擊了。帽客八根鐵絲的猛烈攻擊,耗光了她比常人優異好幾倍的體力。
而薩拉丁的情況也與阿布一樣,被艾歐妮亞的短劍抵住,陷入性命交關的境地。
然後,下一刻。
帽客與艾歐妮亞的利刃分別揮向薩拉丁及阿布——
接著——匡鏘!
金屬與金屬的撞擊聲響徹迷宮。
定眼一看——帽客與艾歐妮亞的武器停在了薩拉丁他們的麵前。
擋下他們的攻擊的,是少年少女雙人組。
從帽客手中保護阿布的,是【噬魂】少年哈雷?愛德倫特;而從艾歐妮亞手中保護薩拉丁的,則是【祭司】少女玫裏爾?圖倫。
兩人都是剛入團不久,被派往迷宮深處的新人隊伍成員。
3
「團長,還有副團長……你們沒事吧?」
哈雷擋下帽客的鐵絲,同時詢問那兩人。
哈雷與玫裏爾在大約一個小時前,一起逃出《魔力牢籠》。接下來他們盡全力追逐帽客一行人的行蹤,結果遇上了這樣的場麵。
雖然艾歐妮亞變成敵人一事很令人震驚,但由於事前就知道有間諜潛入,所以他們藉此推測出間諜就是她。然後哈雷和玫裏爾便分別救出陷入絕境的薩拉丁和阿布。
「因為中毒,老夫身體動不了……但還活著。」
「怎麽可能沒事~……我快死了~……」
雖然姑且算是無礙,但兩人都已經瀕臨極限了。
哈雷看向玫裏爾,同時打飛敵人的武器。他與玫裏爾各自抱起阿布和薩拉丁,暫時拉開與帽客他們的距離。
「玫裏爾……麻煩你治療他們。」
剛說完,玫裏爾立刻開始照護阿布及薩拉丁。
哈雷則擋在帽客前麵,保護夥伴們。
「唉呀呀……怎麽又是你們?依照你們的實力,我還以為你們瞬間就會變成摩斯摩斯的飼料了呢。」
「您引以為傲的摩斯摩斯,現在在地底界(哲罕南)活得好好的喔。」
看著滿麵笑容的哈雷,帽客皺起了眉頭。
「你們……打倒了摩斯摩斯?它是小兵不管怎麽掙紮都不可能打倒的魔獸吧?那個媲美超魔導合金的外殼,就連我的攻擊都打不穿,沒想到竟然……不對,是發生了什麽奇跡吧?」
帽客的聲音裏透露出驚愕,不過他馬上就重整心情,開口說道:
「不過……現在薩拉丁無法動彈,即使增加幾個垃圾也沒什麽大問題。新來的兩個垃圾就由我來處理,艾歐妮亞,你去解決薩拉丁和阿布。」
「遵命。」
帽客與艾歐妮亞凶狠的視線射向哈雷等人。
薩拉丁用不斷顫抖的雙腳站起來,看向阿布。
「二對一的話……應該沒問題。」
「唔~……就這麽辦~」
阿布不太有信心,但也沒反駁,隻是聳了聳肩。
「咦,兩位……打算用那樣的身體戰鬥嗎!?」
「當然啦。身為團長與副團長,我們怎麽可能把事情丟給你們兩個新人,自己呼呼大睡呢?艾歐妮亞我會想辦法解決,帽客就交給你們囉。」
薩拉丁滿身是傷,但
說話時雙眼充滿熱烈的鬥誌。
玫裏爾雖然對他們多少做了急救,但薩拉丁與阿布的瀕死狀態還是沒有解決。不過,哈雷毫無根據地覺得交給他們也沒問題。
「我明白了……帽客就交給我吧。」
哈雷鏗鏘有力地說,聞言,薩拉丁滿意地點了點頭。
眼角瞥了下即將開始戰鬥的薩拉丁兩人,哈雷站到帽客麵前。
「喔嗬嗬嗬嗬……真是不知死活。即使我因為不斷戰鬥而疲勞,你們竟以為自己會有勝算?」
「當然有,贏的會是我們。」
哈雷把劍往前指,劍尖朝著帽客,彷佛在下戰帖。
玫裏爾也用力握緊了錘矛,站在哈雷身邊。
「等我們打贏的時候……請您告訴我們關於亞伯的事情。」
玫裏爾寫著堅定決心的藍水晶眼睛瞪向帽客。
「唉呀呀,您還真是執著呢……開口閉口都是亞伯亞伯,簡直像在念咒一樣讓人煩得受不了。您究竟是亞伯的……」
說到這裏,帽客的話突然中斷。
帽客瞪大眼睛看著玫裏爾的臉——不,是看著她的眼睛。然後,他像是為什麽事驚愕,或者說是察覺到什麽。
僵硬了幾秒鍾後——他的嘴角露出猥褻的笑容,發出比以往還要刺耳的大笑聲。
「……喔嗬嗬嗬嗬嗬厚!!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
他非常興奮地再次看向玫裏爾的臉。
感受到對方相當失禮的視線,玫裏爾皺起了形狀姣好的眉毛。
「您想起什麽了……?」
「那位小姐的真實身分……啊!」
哈雷一問,帽客更加興奮地指著玫裏爾。
「玫裏爾的真實身分……?」
見哈雷看過來,玫裏爾有些尷尬地轉開視線。
帽客看著玫裏爾露出笑容。
「我先前說過……曾經在冒險者複合機構(斯芬克斯)以外的其他地方見過那位小姐,卻一直想不起來何時見過她,讓我有點在意。然後,現在看到她的眼睛……那雙與亞伯一樣的藍水晶雙眼,我終於想起來了。」
「與亞伯……一樣的眼睛?」
帽客點點頭。
「沒錯,她的眼睛與《吹牛團長》亞伯?沙裏一樣。她之所以這麽異常執著亞伯……就是這個緣故吧。」
「換句話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解答哈雷疑惑的並非帽客。
「亞伯——」
全身僵硬的玫裏爾緩緩張開沉重的嘴巴。
她猶豫地蠕動了嘴唇一會兒,才終於小聲地說。
「亞伯?沙裏……是我的父親。」
她很乾脆地說出先前一直無法說出口的事實。
一切的疑點都串連起來似的,帽客一臉亢奮地拍著手。
「喔嗬嗬嗬嗬……果然沒錯!你就是那個常跟在亞伯屁股後麵的小女孩,亞伯的女兒……玫裏爾?沙裏!因為我在王宮常看見你們,所以才會覺得很熟悉!原來如此,所以你才對亞伯那麽執著!」
玫裏爾就是亞伯的女兒——這個事實讓哈雷感到錯愕。
但與此同時,他也就明白為何她會那麽執著於亞伯了。如果是為了自己的血親,他就能完全明白為何玫裏爾那麽努力地幫對方恢複名譽。她之所以不顧場合抓著帽客逼問,也是因為血親而過於情緒化的緣故吧。
看著玫裏爾露出與平時迥然的焦躁神情,帽客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真是令人懷念呢。人與人的邂逅,還真是充滿了曲折。當初判他死刑的我,竟然遇見了他的女兒!」
「判他死刑……?」
玫裏爾皺起眉頭,似乎感到不對勁。
「那件事我還沒說過吧?」
帽客露出了誇張的笑容。
「老實說,關於亞伯的一切事情……唉呀,還是別說比較好,應該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可是,我實在好想說呀,反正你們會在這裏被殺死,我說出來也不會有問題吧。真是讓人煩惱。」
「……快說!!」
看著裝腔作勢的帽客,玫裏爾加重了語氣。
帽客勾起了嘴角,似乎很迫不及待——
「亞伯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是……王國軍隊暗中策劃的!!」
他仿效玫裏爾,俐落地說出從過去隱瞞至今的事實。
「什麽……意思?」
玫裏爾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隨即馬上冷靜地盤問。
見狀,帽客咧搭嘴巴,露出陰森的氣息。
「那個男人……立下無數功勳,在沙塵王國(貝爾巴托)得到最好的名聲,對我們想推行的國政造成了各種阻礙。那時候,他向國王報告『在迷宮裏看到了藍天』,我們便思考著能不能藉機解決掉他。」
咕咚一聲,隨著事件核心揭曉,玫裏爾的喉嚨動了動發出聲響。
「結果……我們威脅亞伯,逼他親口說自己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再讓他終結性命。逼他說他隻是想要功勳的垃圾……逼他說他不是大家想像中的英雄。然後,隨著他的死亡,大家完全忘了他,國政也得以易於推行了。」
帽客用嘲笑亞伯——以及玫裏爾的聲音繼續說:
「真是個可笑的男人。我們隻不過威脅他『你不在乎家人的死活了嗎』,他就任憑我們擺布了。至於迷宮裏是不是真的有天空……我們也不清楚,不過,我們隻要去確認就行了。」
「你竟然把我們當成人質……!」
真相一點一滴從帽客口中揭曉。
亞伯的汙名,果然是國王軍隊暗中操作的結果。他當初一定在迷宮裏看到了藍天,卻被逼著親口說那是謊言,被冠上《吹牛團長》的汙名,連把事實真相告訴血親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王國軍隊葬送在黑暗中。
簡直是——簡直是太可憐了。
一想到亞伯的心情,就連旁觀者哈雷都感到心痛不已。而即使被嘲笑是《吹牛團長》,即使自己會死去,也要好好守護家人的亞伯,那份覺悟令旁觀者也眼眶發熱。
最重要的是。
將他推入這種境地的王國軍隊,實在教人怒不可遏。
「哈雷…………拜托你。」
玫裏爾垂著頭,突然用顫抖的聲音低喃道。
喀吱喀吱——她的牙齒不斷顫抖著。雖然覺得自己必須冷靜,但卻無法壓抑對陷害父親的王國軍隊的憤怒。
這種狀況就連哈雷也氣憤不已,更何況是那麽努力地想洗刷爸爸汙名的她,她的怒火不知該會是多麽地猛烈。
「帽客……這個男人,交給我。」
說著,她的雙眼——與父親一樣的藍水晶雙眼露出堅定的覺悟。
「可是你……」
「……我有計畫,絕對能打倒那家夥。拜托你。」
哈雷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然後陷入沉思。
依照玫裏爾的實力,肯定打不過帽客。可是,她說她有計畫。而且看她的眼睛,並不像是在說大話。
「……我明白了。可是,一有危險,我會馬上出手幫忙。」
「謝謝你,哈雷。真的非常感謝你。」
玫裏爾朝哈雷露出平時的慵懶笑容。
然後,她恢複抱著堅定決心的表情,重新麵向帽客。
「喔嗬嗬嗬嗬……真是愚蠢。竟然獨自一個人挑戰我,真是愚蠢到讓人笑不出來。您這種貨色能打贏得了我?」
看著發出嘲笑的帽客,玫裏爾什麽都沒回應。
她隻是舉起錘矛,彷佛在說你沒有讓我開口的價值。
「好吧……如您所願,我就把
您送去您父親的身邊!!」
緊接著,帽客以驚人的速度逼近玫裏爾。
匡鏘在背後發出聲音的八根鐵絲一一帶著能刺穿玫裏爾的殺傷力。考量到雙方的等級差距,玫裏爾應該連一根都無法應付。也就是說,戰況是壓倒性的不利——不對,打從一開始就是生死關頭。
(玫裏爾……)
但哈雷絕對不會插手幫忙她。
因為,信賴夥伴的重要性——夥伴們以及玫裏爾已經告訴他了。
「……」
帽客的第一根鐵絲終於攻向玫裏爾。
玫裏爾非常勉強地用錘矛將它打飛——但這時改換第二根鐵絲飛過來,玫裏爾轉身躲過朝自己喉嚨飛來的鐵絲,也設法避開了幾乎同一時間瞄準大腿刺過來的第三根鐵絲。可是,由於這幾個硬逼自己做出來的動作,玫裏爾身體失去平衡,無法對付接下去的鐵絲。
「……嗚!」
咕唰!第四根鐵絲刺穿了她的腹部。
然後,第五根是肩膀,第六根是大腿,第七根與第八根則是刺穿身體的其他部位。玫裏爾忍受不了那些痛楚,沒多久便癱坐在地。
「喔嗬嗬嗬嗬,您就隻有這丁點實力嗎?不過,以垃圾來說,您已經很努力了。可以完全躲過我的三根鐵絲,做得很好、很棒呢。」
帽客發出嘲笑,並狠狠抽出刺穿玫裏爾的鐵絲。
霎時,她身體的各個部位溢出鮮血,將迷宮的地麵染成一片暗紅色。
「我啊……爸爸死掉的時候,其實我也在現場。」
身受重傷的她突然開口說道:
「可是,那時候我隻能看著……爸爸逐漸變得虛弱。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我一直好不甘心、不甘心到了極點。所以啊……為了能在重要的人感到痛苦的時候,擁有設法拯救他的能力……我學到了【狀態轉移】這個技能。」
「您在胡言亂語什麽……?」
帽客一臉疑惑地看著雙眼渙散、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的玫裏爾。
「我從以前就決定了,我隻用這份力量治療別人。因為爸爸一直告訴我,力量是用來守護重要事物的。可是啊,今天……唯有今天,我想用它傷害別人。」
「…………!?」
瞬間——玫裏爾抓住了帽客的腳踝。
不知道她從哪裏擠出這麽大的力氣,那股力道強大到彷佛在說——絕對不會放過你。
「爸爸的遺憾,今天——就由我玫裏爾?沙裏來彌補!!」
朗聲說完這句話後,玫裏爾宛如歌唱般開始詠唱上位創成語。
為了洗刷爸爸的汙名,她不斷磨練這個魔法技能直至今日。而它,同時也是玫裏爾曾向神明立誓、向父親立誓,絕對不會拿來用在這種途徑的禁忌法術。
流暢的高速詠唱從起動句接續到承動句,最後是發動句。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以他的血肉為祭品,去除我的苦痛吧——【狀態轉移】!!」
剎那間,伴隨著猛烈的大喊,玫裏爾全身綻放光芒。
那個光芒與當初治療哈雷時候的溫暖光芒不同,那是傷害他人的黑色光芒。最後光芒蔓延到帽客身上,包覆住他的全身。
「這…………這是什麽!?」
帽客錯愕地瞪大眼睛,掙紮著想從光中逃走。
可是,宛如玫裏爾的決心,帽客怎樣都無法逃離。
「……嗚啊!!」
下一秒,帽客身體往前彎曲,猝不及防地吐出鮮血。
不僅如此,定眼一看,帽客全身都在流血。那些出血的地方,幾乎都是玫裏爾被他的鐵絲貫穿的部位。
「您究竟……做了什麽……!?」
帽客用沙啞痛苦的聲音說著,同時跪倒在地。
另一方麵,玫裏爾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垂眼看著帽客。
「將傷口與疼痛從一個人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就是我的技能【狀態轉移】。雖然我不想這麽做,但還是請您背負起我的痛苦吧。」
「你、你竟然擁有那種技能…………!」
帽客痛苦地說完後,抓著地麵想站起來。
遺憾的是,他無法靈活移動身體,中途就再度倒向地麵。
「……該結束了。包含您造成的傷口在內,我累積了相當龐大的傷害,而那全部都轉移到您身上了。就算是您,也無法再站起來了。」
隨著玫裏爾的說話聲落下,帽客終於也不再動彈了。
終於打贏帽客了——玫裏爾確認過後,用力地吐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為報了父親的仇之後,她終於卸下了肩膀上的重擔,臉上也露出放鬆的神情。
可是。
玫裏爾將視線從帽客身上移開,轉向哈雷——的下一秒。
「喔嗬嗬嗬嗬,真是厲害的……技能呢。」
帽客雖然還很痛苦,卻慢慢地爬了起來。
他全身都在流血,動作中帶著的瀕死時特有的遲鈍感卻慢慢恢複,然後他重新麵向玫裏爾,嘴角陰森地勾起。
接著。
他啪嘰啪嘰地扭了扭脖子,朝錯愕的玫裏爾發動突擊——
「………………嗚呃!?」
玫裏爾在發出聲音前,就被帽客的拳頭打中肚子。
她猛地吐出血,身體往前彎曲,最後跪倒在地。能與薩拉丁打得勢均力敵的帽客——他的拳頭對少女來說實在難以負荷。
玫裏爾倒下了——而且絕對無法恢複。
「我完全沒想到……會被逼得使用這個。如果沒有這個《寄生具?祭品羊》當我的替身,我肯定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吧。」
帽客掌心有個壞掉的羊玩偶。
疑似魔導具的那個物品,讓玫裏爾的必殺攻擊化為烏有。
「我應該好好誇獎您的……就連方才與薩拉丁交手,我都沒有使用這個殺手鐧。不過,這麽一來,一切就結束了。」
抬頭看著露出不祥笑容的帽客,玫裏爾發出沙啞的聲音:
「爸爸……對不……起……」
可是她的話說到這裏就倏然中斷,閉上眼睛,全身癱倒了。
閃著光芒的物體從她眼中滲出,滴落臉頰,然後在地麵留下深色的水痕。
4
「……玫裏爾!」
玫裏爾倒地後,哈雷立刻朝她飛奔過去。
然後,他舉劍橫向一劈,牽製帽客的行動,並抱起玫裏爾。哈雷先看了看她的傷勢,再往後用力一跳,拉開與帽客的距離。
(性命……並沒有危險。)
哈雷讓她躺到地上,自己鬆了一口氣。
然後,察覺到她臉頰滴落的水珠,哈雷握緊了拳頭。
(她應該非常……不甘心吧。)
一直以來,不管有多麽痛苦,她都不曾流過淚水。
不管是在入團考試中,被《食屍鬼》的毒素感染,忍著劇痛在迷宮行走的時候,還是背負起夥伴們的所有痛楚,承受與死無異的痛苦的時候。
無法幫父親報仇的事讓她哭成這樣,可見她很不甘心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從入團考試的時候開始——不對,是更早更早之前開始,就為了洗刷父親亞伯的汙名,而一直拚命努力到現在。
「喔嗬嗬嗬嗬……真是愚蠢的女人,像個跳梁小醜。」
帽客掃了玫裏爾一眼,不屑地笑了出來。
那瞬間,哈雷感受到自己心底卷起一道凶猛又劇烈的風暴。
「你說誰……愚蠢?」
哈雷露出前所未有的憤怒神情瞪向帽客。
饒不了他。從他用卑鄙的方式陷害一個英雄,到他嘲笑玫裏爾賭
上性命的攻擊是「跳梁小醜」——不,這男人的一切,他都無法原諒。
可是。
麵對哈雷殺人般的銳利視線,帽客卻是以嘲笑回應:
「那個丫頭……我是說玫裏爾?沙裏。和她父親亞伯?沙裏一樣,都是大笨蛋。那男人明明擁有傑出的強大能力,卻為了家人那種毫無用處的存在,毫無反抗之力地任我們擺布,最後丟了性命。這個女人也一樣,因為執著在毫無實際利益的報仇行為上,才會被我殺掉。父女兩人都是,再蠢也要有個限度吧,實在讓我錯愕到都笑不出來了。」
「蠢的人……是你。」
麵對自顧自說個不停的帽客,哈雷簡潔地回道。
包含著無法抑製著憤怒——他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
「你這家夥……你這家夥真的不懂嗎?亞伯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犧牲到目前為止人生中的一切,也要守護家人的想法。還有打倒陷害父親的人,洗刷父親冤屈的想法,以及你即使是仇人,打倒你之後並沒有給你致命一擊的玫裏爾的想法!!你真的完全不懂嗎?」
「大吼大叫的吵死了。笨蛋才會開口閉口隻談感情,惡心死了。你們難道不能稍微用理性的方式思考嗎?算了,就是因為你們辦不到,才會魯莽地跑來挑戰我……也才會即將死在這裏。」
玫裏爾打倒帽客後——並沒有給予致命一擊。
就連恨得要死的殺父仇人,她都手下留情了。可惜這個男人應該完全無法理解玫裏爾的想法,也不會想理解吧。
既然如此。
不需要任何言語了。他能做的選擇隻有一個——
「我要……打倒你。」
他隻能代替亞伯和玫裏爾,打倒這個惡棍。
見哈雷舉起劍,帽客一臉嫌棄地扭了扭脖子。
「又來了一個笨蛋……呢。小兵不管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為什麽你們就是不懂呢?因為是笨蛋的緣故嗎?你們真的很惡心耶——」
匡鏘,八根鐵絲做出預備動作——下一刻。
「——去死吧!!」
帽客發動猛攻,打算收割哈雷的性命。
就在帽客動手的同時,哈雷也衝了過去。兩人化為一陣風奔過迷宮,武器與武器隨即用力相撞,迸散激烈火花。
帽客透過八根鐵絲所進行的連續攻擊相當猛烈。
八根鐵絲全都能靈活地攻擊哈雷,簡單來說,就像與一個長了八根手臂的對手戰鬥。就連原本想速戰速決的哈雷,也在這樣的攻擊下不得不轉攻為守。
「……喝啊!!」
哈雷設法進行反擊,強硬地橫向一劈。
由於八根鐵絲起此彼落的進逼,帽客基本上沒有露出任何可趁之機。因此,哈雷控製攻擊的步調,逼帽客露出破綻。
遺憾的是。
就連那一劈,也被帽客的鐵絲輕鬆破解。
遭受對方攻擊其實無所謂,因為那畢竟隻是攻擊。如果無法突破八根鐵絲所形成的堅固防禦,最終他還是無法攻擊到帽客。
「您比我想像中……還厲害呢。既然您能這樣徹底地化解我的攻擊,日後我或許可以不叫你小兵。可是……終究還是比不上薩拉丁和我。這種實力隻是二流的。」
雙方隔著一〇m的距離麵對麵,帽客耀武揚威地笑著。
哈雷調整呼吸——並帶著充滿鬥誌的眼神說:
「我確實很弱小。你說得沒錯,我隻有二流的實力。可是……我有大家陪在身邊。大家一直幫助著、引導著……太自以為是、自找死路的我,所以我不能輸。我絕對不能……輸給你這種混帳!!」
聽哈雷用力地說完這番話,帽客露出一副聽到耳朵長繭的模樣,聳了聳肩。
「到了這個地步……卻還在感情論事,我聽得都快反胃了。好吧,你就繼續相信那個令人難以理解的崇拜信念……死在絕望的雨水中吧。」
帽客對哈雷投以輕蔑的視線,然後詠唱起上位創成語。
隨著咒文的詠唱,哈雷上空開始浮現無數黑色光芒,然後那些光芒各自變形,最終變成幾十把黑槍。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化為引導人們走入終焉的黑雨,消滅我的敵人吧——【默示錄之雨】。」
瞬間,幾十把黑槍同時移動,如雨水般從天而降。
一眼就能看出!那一把把黑槍包含著龐大的魔力,每一把應該都具備了等同一級【魔法師】的攻擊魔法的破壞力。如果接下那幾十把黑槍的攻擊,即使是急速成長的哈雷也會沒命。
而且黑槍是從四麵八方各個角度飛來,哈雷根本無處可逃。在這種九死一生的情勢下——哈雷卻動也不動。
然後,當絕望之雨即將貫穿他身體下一刻。
「【降靈附身】——【鎧龍板甲(貝西摩斯鎧甲)】!!」
哈雷終於偷偷吟唱完上位創成語的詠唱。
在他全身散發耀眼光芒的剎那,無數長槍也抵達他麵前。長槍引發黑色爆炸,莫大的光芒徹底掩蓋住哈雷散發的光。
黑光,黑煙,以及飛揚的塵土。
這些東西充斥整個區域,四周一片混沌。
「喔嗬嗬嗬嗬……好了,不知道烤得怎樣了呢?」
帽客愉快地笑起來,這時,附近的煙霧慢慢散去。
自己引發的爆炸已經炸死了哈雷——帽客應該是這麽想的吧。那也是正常的,因為這場爆炸,比哈雷過去見識過的任何攻擊都要來得驚人,其威力大到不管哪個高手都絕不可能抵抗得了。
然而。
在煙霧散去後,應該已經變成一具焦黑屍體的哈雷——
「什…………為什麽!?」
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
為什麽遭受他的攻擊後,對方還能站著,並且沒有受任何傷呢?回答帽客疑惑的,是哈雷所顯示的外表。
「那個鎧甲……難道說……!?」
沒錯——哈雷全身包覆著一層紫色鎧甲。
那是因異常堅硬而泛著光澤的板甲。各個部位有著凶惡的尖刺,不光是為了保護自己,同時也兼顧刺傷敵人的作用。
堪稱實用的構造,讓人聯想到生活在弱肉強食世界的荒野之獸。
正是這個鎧甲,保護哈雷不被帽客的攻擊傷害,簡直是完全無敵的防禦。那世間難以匹敵的防禦力,讓哈雷的身體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看著錯愕的帽客,哈雷淡淡地說:
「這是……我從《鎧龍》身上得到的技能。這個鎧甲是用與它甲殼相同的材質所製成,當然,防禦力方麵也一樣無敵。」
「和《鎧龍》一樣……!?怎麽會,怎麽可能……」
哈雷往前踏出一步,帽客似乎感到害怕,抬腳往後退。
這是帽客第一次露出狼狽的模樣。
「嗯……所以你用那種東西不可能打得倒我。魔法和武器都對那隻魔獸的甲殼起不了作用,基本上可說是天下無敵。我猜……你之所以捕抓那家夥,也是這個緣故吧?既然打不倒……就用魔導具抓起來,而且也隻能這麽做。」
「嗚…………」
帽客不悅地咬著嘴唇——一步步地拉開與哈雷的距離。
被他說中了。帽客與哈雷他們一樣,不知道該如何打敗《鎧龍》,也無法在那個媲美超魔導合金的甲殼上留下任何傷害。
換句話說。
當哈雷穿上與那個甲殼相同材質的鎧甲後,帽客就無法打倒他了。
「這……這種做法是不正當(作幣)的!!和那隻魔獸的甲殼相同材質的鎧甲……那種東西根本打不壞!!區區一個小兵……為什麽會有那種能力!?」
「這是……我靠著夥伴而得到的。我和玫裏爾、莉莉絲、曼蘇爾,以及其他同伴們一起努力,好不容易才得到它。而根本不顧身旁所有人的你……絕對得不到這種力量。」
隨著充滿魄力的闡述,哈雷一步步朝帽客走過去。
帽客再度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在原地站定。
「開……開什麽玩笑!!身旁的人怎樣,同伴怎樣……那根本全都是感情作祟!!我不用依靠那些東西,就能得到一切!!我要稱霸這座《大金字塔》,得到這世上的一切!!我不能輸給你這種垃圾!!沒錯……我才是要成為世界之王的男人!!」
好不容易平複情緒後,帽客為了反擊,開始詠唱上位創成語。
結果,哈雷上空再次與方才一樣,浮現無數的黑光。然後光芒各自變形,成為數十把——不對,是超過數百把的黑槍。
「試試看我這個最大強度的攻擊——【默示錄之雨】!!」
瞬間,上百把黑槍同時移動,如雨水般從天而降。
咚咚咚咚咚咚咚!!黑槍一把接一把用力刺向哈雷,掀起連綿不絕的大爆炸。不但數量比剛才多,每一把槍的爆炸威力也明顯變得更大。帽客敢肯定,一般人根本擋不住一記攻擊。
然而。
哈雷承受著數百把黑槍的爆炸攻擊,同時不斷往前走。
彷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他不斷默默地朝帽客靠近。帽客的攻擊別說打倒哈雷了,就能讓他受點傷都辦不到。
但即使如此,帽客還是沒有停下攻擊,並接連不斷地在半空中催生出黑槍,持續朝哈雷射去。彷佛停下攻擊的那一刻,代表他輸了這場比賽,彷佛他懼怕著自己從這場漫長美夢中蘇醒。
「為……為什麽我非得輸給這種小兵不可!!騙人……這一定是騙人的!!這世上不可能會有我用最大強度的攻擊都無法破壞的鎧甲……不可能會有我無法碾碎的東西!!我竟然……我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輸掉!!」
「那些被你一路隨意踐踏過來的人們的痛苦——」
帽客不斷大吼大叫,但現實沒有任何改變。
哈雷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停下揮出去的拳頭。
「————給我好好品嚐一下!!!!!!」
剎那間,哈雷用盡全力揮出的拳頭,打中了帽客的臉。
最強的防盾瞬間轉變成最強的矛,哈雷原本的肌力能力值加上裝甲的硬度,融合成驚人的威力,掃向帽客。
帽客被狠狠掀飛,宛如龍卷風似的不停轉圈圈,同時撞上了迷宮的牆壁。
最後他摔到地麵上,並再也爬不起來。
「你什麽都粉碎不了。不管是這個鎧甲……還是這些人的心意。」
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少女,哈雷籲了一口氣。
然後,包裹住他的鎧甲化為光點,飄浮在少女四周並慢慢升上天空,彷佛將少女的心意傳達給父親亞伯。
5
「那邊好像結束了……」
將哈雷他們的戰鬥完整看完後,薩拉丁露出笑容。
他們位於離哈雷兩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為了不讓艾歐妮亞的環刃傷害到哈雷他們,薩拉丁故意選在一段距離之外戰「。
「沒想到帽客竟然會輸給那種菜鳥……」
「所謂的菜鳥才是最厲害的唷~?」
阿布與一臉難以置信的艾歐妮亞武器相交,語氣愉悅地說道。
但艾歐妮亞彈開阿布的雙刃彎刀,露出陰森的笑容。
「沒錯……我們的確太小看那些孩子了。可是,新手的好運氣可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包含你們在內……我會通通解決掉。」
「也對……老夫也覺得差不多該結束了。」
薩拉丁說完後,握緊了先前因為毒素而無法靈活動作的拳頭。
瞬間,阿布似乎察覺到什麽並抽身往後退,拉開與艾歐妮亞的距離。
「……哎呀,您想用那樣的身體做什麽?不管做什麽都是白費力氣的唷。到目前為止一直無法動彈身體,隻能依靠阿布戰鬥的您,事到如今還能做什麽呢?」
「老夫什麽都做得到喔,因為老夫是冒險者嘛。」
薩拉丁燦爛一笑,然後大聲朝哈雷他們說:
「這裏很危險,你們幾個快跟阿布一起離開這裏!!」
「咦,可是團長呢……!?」
哈雷抱起橫躺著的玫裏爾,有些不安地詢問。
「笨蛋,你以為老夫是誰!老夫是薩拉丁……薩拉丁?拉西沙爾。區區菜鳥想為老夫操心,還早了一億光年呢。」
薩拉丁露出有如太陽的笑容,哈雷的視線則有些猶豫地遊移。
幾秒後,他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祝您武運昌隆!」
「快點逃吧~!團長無法再手下留情了~!」
在阿布的催促下,哈雷他們很快逃出這個空間。
留下在原地,隻剩薩拉丁及艾歐妮亞。
「你是盤算至少要讓他們逃掉嗎?帶著那種傷痕累累的身體,就算逃走了,我也能在殺了您之後再去解決他們。您這是白費功夫。」
艾歐妮亞嘲笑似地說,但薩拉丁回以從容不迫的笑容。
「……大白癡,他們幾個的確逃跑了,但他們不是因為你才跑,而是為了不被老夫接下來的攻擊波及到。」
「攻擊……是嗎?我在公會時就已經得到資料了,接下來你並沒有技能可以打贏我吧?別逞強了。」
艾歐妮亞輕哼,不屑地聳了聳肩。
「反正你的腦袋隻裝肌肉,唯一的長處就是戰鬥,根本遠比不上【冒險王】。連區區劇毒都贏不了,代表你是隻能在這裏被我殺死的二流貨色。迷宮就由我們王國軍隊來攻略,您安心地出發前往天上界(瓦爾哈拉)吧。」
艾歐妮亞充滿了優越感——然而薩拉丁卻勾起嘴角露齒一笑。
「……有什麽不對嗎?」
「喂,艾歐妮亞,你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薩拉丁的身體依舊傷痕累累,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但他笑了。
看到他的模樣,艾歐妮亞疑惑地眯起眼睛。
「自己究竟是什麽角色,老夫從來沒想過……或許老夫的確是二流貨色,因為一些毒素就奄奄一息,懦弱得可悲。」
可是啊——薩拉丁態度一轉,如同猛獸般聲色倶厲地說:
「——老夫從來不認為,老夫贏不了你」
霎時,隨著猛烈的咆哮聲,他全身散發出魔力。
宛如熊熊烈焰的熾熱魔力,眨眼間包覆他全身。
「勇猛的武神索爾啊,附身在我的肉體上,化為滅邪之矛吧——【極限突破?序】!!」
剎那間,包覆薩拉丁全身的魔力產生爆炸性膨漲。
如此龐大的魔力究竟都沉睡在他體內的哪個部位?況且人類的身體可以容納如此龐大的魔力嗎?
看到這股淩駕在正常人之上的魔力量,會讓人忍不住產生這些想法。
空氣中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似乎無法容納如此龐大的魔力。
接著,薩拉丁四周的空間產生形似水波般的扭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他發出宛如從地獄深淵湧上的咆哮的瞬間。
以他為中心,地麵產生放射狀裂痕,並且如同颶風來襲般刮起陣風。瓦礫與塵煙飛舞,整個空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
「這……這股力量是什麽……!?」
艾歐妮亞在風煙中用雙手遮住臉,同時發
出驚呼聲。
站在宛如世界末日光景的正中央,薩拉丁開口道:
「……毀滅吧。」
隨後,他開始疾奔。
碰咚!!
光是薩拉丁起跑的動作,就讓他正下方的地麵塌陷了數十c以上,彷佛有頭巨龍從天而降。
先前的瀕死狀態宛如一場謊言,薩拉丁用難以置信的速度奔向艾歐妮亞。
然後,當艾歐妮亞發現對方靠近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嗚惡!!」
回過神來後,艾歐妮亞吐出鮮血,並當場癱倒。
薩拉丁的拳頭打中她的腹部。他揮出的是簡單的正拳突,但在驚人肌力的補強下,變成一種勝過所有必殺技的強擊。這壓倒性的一拳讓艾歐妮亞再也站不起來,恐怕連《鎧龍》的攻擊都被比下去。
薩拉丁透過超越人類智慧的力量,一拳結束了這場漫長的戰鬥。
「別逼老夫費這麽大力氣……打你一拳。」
確定艾歐妮亞已經暈倒後,薩拉丁也當場倒下。
這時,他身上包覆的魔力慢慢消散,化為點點閃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