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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沒問題了。)
無意中看到放在懷裏的信,哈雷笑了笑。
這裏是迷宮《大金字塔(pyramid)》的第30樓,位於無法開啟的門扉之後的異空間。經曆漫長的旅途後,在玫裏爾的父親亞伯的遺言幫助下,眾人終於抵達了這裏。
包含哈雷在內的《千夜樂團》四人,在晴朗無雲的藍天下,漫步於遼闊的草原上。
在哈雷前方的,是狠狠大哭過一場後眼睛紅紅的玫裏爾,而後方則是團長薩拉丁及副團長阿布。現在的他,身邊擁有這些夥伴。
(可是……我該怎麽回信呢?畢竟這裏是迷宮內。)
身在冒險都市(埃爾多拉)的那對姊妹會定期寫信過來。
雖然對方交代他一定要回信,但他實在沒辦法從迷宮裏把信寄出去。看來,隻能等自己離開迷宮以後才能處理了。坦白講,由於對方寄得太過頻繁,導致他最近為了回信的事感到很頭痛,可以延後處理正好救了他。
哈雷歎了一口氣,朝玫裏爾走過去。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後,玫裏爾便一直哭個不停。
英雄亞伯當初遭眾人唾棄他是《吹牛團長》,並且死於非命。為了證明父親的清白,她一直以來都比任何人拚命。這一點,從入團考試時她所展現的努力,以及不惜性命對帽客發動攻擊的舉動上,無論如何都能看得出來,或者說是不得不看出來。
在這座迷宮裏──望著這片據說亞伯曾經看過的美麗藍天,會深受感動也是正常的。
因為亞伯並沒有說謊。
此刻,在這裏──確實真的有藍天。
玫裏爾的眼中正閃著淚光。不過,狠狠大哭過一場後,她臉上的表情比先前任何時候都開朗,比這片晴朗的天空還美麗。
「那個是……?」
看到玫裏爾突然拿出一麵手拿鏡,哈雷一臉疑惑。
她回過頭,帶著燦爛的笑容回答。
「這個是……《魔導鏡(memory mirror)》。是我父親為了這片藍天,而請國王陛下賜與的道具。父親過世以後,一直由我保管著,因為總有一天,我要用這麵鏡子錄下藍天,向國王陛下和所有國民證明……父親看到的藍天是真實存在!」
見玫裏爾露出堅定的笑容,哈雷也點頭笑了起來。
「是嗎?那就得好好錄清楚才行呢。」
「嗯,希望哈雷你也能來幫忙我。」
交給我吧。哈雷點頭答應,然後站到玫裏爾身邊。
然後,兩人為了錄下這片景色,開始進行各種嚐試。為了證明迷宮裏有天空,他們做了多方考量後,決定了要錄下的景色。
「這麽一來……國王陛下就會願意相信了吧?」
「……是啊,肯定會。」
玫裏爾將魔力注入《魔導鏡》後,映照出藍天的鏡麵便散發出光彩。光彩化為耀眼的純白光芒,將草原的每個角落全染成白色。
彷佛也照亮了玫裏爾的──亞伯的苦澀日子,以及到目前為止的黑暗人生。
「好像還能再錄一○秒呢!」
「啊,拜托團長和阿布小姐也入鏡吧!」
哈雷與玫裏爾將鏡子立在草原上,然後匆忙地移動到大門前。
「啊,怎麽了怎麽了!?」
「等等,你們在幹嘛~!?」
薩拉丁和阿布原本隻是在一旁觀察,突如其來的發展讓他們驚慌失措。
「別說那麽多了,請你們兩位快到這裏來!」
哈雷硬是拉著他們的手,把人帶到通往迷宮的大門前。
與此同時,一○秒的時間結束,鏡子突然散發出萬丈光芒──
「怎、怎麽回事!」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薩拉丁和阿布發出慘叫,同一時間,光芒也消逝得無影無蹤。
瞥了兩個嚇得全身發抖的樂團幹部一眼後,哈雷與玫裏爾朝鏡子跑過去。鏡子已經完整錄下了必要畫麵,包括以藍天及大門為背景,笑容滿麵的哈雷和玫裏爾,以及被光芒嚇到的薩拉丁和阿布。
隻要看到這段影片,國王肯定會相信亞伯的話是真的。
「你……你們已經把想做的事做完了吧?」
薩拉丁咳了咳,擺回威嚴的姿態。
站在他隔壁的阿布一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是的,謝謝大家的幫忙!」
玫裏爾充滿精神地回答,薩拉丁露出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那我們差不多該往前走了。」
「就是說啊,就是說啊~☆開始進行迷宮攻略吧~☆」
見這兩人充滿幹勁,哈雷麵露疑惑。
「……可是,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呢?」
四周舉目所及皆是草原,分辨不出該往哪邊走才好。
沒想到薩拉丁露出宛如惡鬼般的微笑,指了指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有一些東西。」
見哈雷露出「你為什麽會知道」的納悶表情,惡鬼繼續說道。
「阿布的聽力很好,隻要聽一聽這股聲波反射回來的聲音,就能知道哪個方向有什麽模樣的東西。根據聲波,這個方向似乎有建築物。」
「沒錯,因為人家是天才呀☆大家應該要多稱讚我一點!」
當哈雷他們在使用鏡子的時候,薩拉丁和阿布並非在一旁玩樂。
「身為副團長,有這種程度的實力很正常啊。」
薩拉丁聳聳肩,見狀,阿布嘟起了嘴巴。
「噗~團長你這個壞蛋~!當初找到其他路的時候,你明明還稱讚我說『阿布,謝謝你,真不愧是老夫的老婆,愛你喔,啾。』這樣的!」
「咦?原來兩位是那種關係……?」
「咦、咦!?玫裏爾都不知道!」
哈雷兩人錯愕地麵麵相覷,薩拉丁驚慌失措地澄清。
「大、大笨蛋!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不要隨便在別人的話裏加油添醋!老夫是有道謝,但其他部分從頭到尾都是阿布自己捏造的!你這個吹牛大王!」
「咦……!?原來團長你隻是在玩弄我嗎……你隻是把我當成性●發泄對象而已吧……太過分了,虧我那麽信任你。那我肚子裏的孩子該怎麽辦……」
阿布那雙可愛的圓圓大眼中,迅速蓄滿了悲傷的淚水。
阿布遮住了純真的臉,作勢要隱藏眼淚。
「什麽肚子裏的孩子,難道說……」
「是團長的孩子嗎……!?」
阿布的腹部確實大得不正常。
哈雷與玫裏爾發現這一點後,朝薩拉丁投去指責的視線。
「大笨蛋,想也知道不可能啊!為什麽老夫非得找這個超級小矮子生小孩不可!她的肚子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剛剛吃掉了幾天份的糧食,還把老夫的份通通搶走,暴飲暴食後的結果!」
順著薩拉丁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可看到地上有大量的乾糧殘骸。
經對方這麽一說,哈雷想起剛才阿布氣勢洶洶地吃著東西。
「……啊,被拆穿啦?捉弄團長真好玩~☆」
「你這個死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阿布哈哈哈地笑出來,薩拉丁暴怒──然而下一秒──
「……!?」
除了玫裏爾,其他三個人同時身體一震。
因為他們感受到一
股氣息。不是昆蟲或小動物之類的氣息,而是身上散發出巨大威壓的不明人物的氣息。三人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掃視四周。
「咦……發生什麽事了嗎?」
哈雷以手勢示意,要還在狀況外的玫裏爾別亂動。
「有人在看著我們。」
「……是啊。」
薩拉丁輕聲低語,哈雷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誰在那裏呢~?」
過了幾秒後,阿布開口朝草原上沒有任何人在的某個角落中的某棵樹蔭詢問。
她似乎是憑藉推察能力鎖定對方的位置,但沒得到任何回應。
「裝傻是沒用的唷,因為我知道你就在那裏~☆」
阿布再度開口說道,結果就聽到一道歎息聲。
然後,當哈雷一行人擺出防禦架勢後──下一刻──
「……!?」
不知何時,樹蔭下站著一位少女。
少女出現的方式,宛如從樹蔭的黑影裏生出來似的。
「……我認為我已經消除氣息了?」
聲音毫無高低起伏的她,身上穿著與迷宮完全不搭調的服裝。
從少女嬌小的體型來看,年齡大約十二、三歲,矮小的身體穿著黑色哥德式洋裝,手裏握著黑色的陽傘,泛著淡藍的月白色長發上戴著黑色頭飾,整身裝扮就像貴族家的大小姐,隻不過戴著一個遮住半張臉的冰冷白色麵具。
那個少女正是方才出現過並帶走帽客的人物。她肯定是突然出現在王國裏,並掌握住王國大權的──國王直屬親衛隊《三貴人》之中的睡鼠。
「你消除氣息的方式很完美唷~?隻不過碰上本阿布小姐超厲害的推察能力,即使是極東的刺客集團【忍者】也沒地方躲唷☆」
阿布得意洋洋地嘿嘿一笑,但少女卻什麽反應都沒有。
麵具底下的那張臉沒有絲毫變化,就隻是回視阿布而已。
「……你叫睡鼠對吧?你的目的是救出帽客吧?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難道是想來救走艾歐妮亞嗎?」
先前來拯救帽客的時候,睡鼠把應該算同夥的艾歐妮亞給丟下不管。因此,他們將此一行為解讀為艾歐妮亞是棄子,現在看來或許並非如此。附帶一提,他們將艾歐妮亞交給後頭追上來的夥伴,拜托對方將人關進基地的簡易監牢裏。
「跟那個間諜沒關係。隻是因為我在王宮裏準備吃蘋果派的時候,五月兔對我說,要我暫時來監視你們的動向。」
「……原來如此。你們怕我方攻略了迷宮嗎?」
薩拉丁點點頭,雙手環胸。哈雷接在後麵問道。
「我問你……先前來救帽客的時候,你說是『愛麗絲』命令你過來的對吧?可是,這次你又說是五月兔的命令。愛麗絲和五月兔是同一個人嗎?」
《三貴人》是指五月兔、帽客及睡鼠三個人,那愛麗絲是何方神聖?
睡鼠沉默下來,似乎猶豫了一會兒後搖搖頭。
「……不是。愛麗絲是【曉之涅盤】的成員,是《三貴人》的幫手。總之,睡鼠要監視你們。我不會幹涉任何事,你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睡鼠迅速說完後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交戰意圖。
「就算你這麽說,也改變不了敵人就在我們眼前的事實。在老夫看來,四對一,情勢對我方是絕對有利,老夫沒理由放過你。」
薩拉丁啪嘰啪嘰地折著手指,但睡鼠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麵對第一級冒險者,她既沒有擺出防禦架勢,也沒有逃跑,就隻是靜靜站在原地,轉過頭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一副像在說「請各位隨意」的模樣。
「……你看起來從容不迫呢。老夫這是被瞧不起了吧。」
「她剛剛躲過團長的攻擊,所以驕傲起來了~☆」
薩拉丁和阿布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擺出備戰架勢。
「從她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同時攻擊吧。」
在團長的指揮下,四人慢慢包圍住睡鼠。
但睡鼠還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她究竟是處變不驚,還是正在動腦思考?哈雷四人完全判斷不出來,不過還是同時衝向睡鼠。
麵對敵人的全方位突擊,睡鼠無路可逃──
「……!?」
然而,剎那間,她整個人從視野中消失了。
衝在最前麵的薩拉丁,拳頭隻打到一片空氣,後麵三個人的攻擊也各自揮空。四個人來不及停下腳步,結果變成同伴之間互打。
「痛痛痛痛痛痛……睡鼠人呢?」
「那裏那裏~!」
哈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困惑不已,阿布開口說道。
阿布舉起手一指──睡鼠正站在哈雷後方約十幾m的位置。
「瞬間就跑到那裏去……」
哈雷吞了吞口水,看著那個還很稚嫩的少女。
在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的攻擊下,理應無處可逃才對。所以這應該是──
「啊~……真是的,不打了不打了!」
薩拉丁一屁股用力坐在草原上,擺出投降的姿勢。
「……這是空間傳送能力吧。老夫這邊就算跑得再快,或是從四個方位進行攻擊,隻要你瞬間進行傳送,老夫這邊就抓不到你,隻能放著你不管。」
果然是這樣。哈雷表示理解。先前睡鼠在短時間內就來到迷宮深處,將帽客從生死邊緣拯救回來,將她一連串的行為串聯起來,所能想到的隻有傳送能力而已。
「……咦?丟著她不管沒問題嗎~?」
「這也沒辦法,隨她愛怎樣就怎樣吧。」
阿布雖然感到不滿,但也無可奈何。睡鼠可以瞬間進行空間移動,跟她玩捉迷藏遊戲,他們沒有勝算。除了暫時對她置之不理,也沒其他方法可想。
「第一優先工作是攻略迷宮,我們沒時間理這家夥。」
「……也對,繼續往前走吧。」
「嗯,玫裏爾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哈雷與玫裏爾也表示讚同後,阿布不得不歎了一口氣。
「……所以說,隨便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聽到薩拉丁這麽說,睡鼠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薩拉丁對這個摸不清個性的少女一副受不了似地聳聳肩膀,然後果決地邁開步伐往前走。其他三人也跟著他再次朝迷宮深處前進。
(話說回來,感覺好恐怖……)
哈雷感到很不安,轉頭偷瞄背後的少女。
睡鼠跟在後麵,與他們保持著大約一○m的距離。或許因為身上穿著洋裝不好走路,她小步小步的行走方式中帶著一絲僵硬。
少女的動作讓人聯想到剛出生的小動物,坦白講實在很可愛。
可惜她是《三貴人》,那些舉動可能是為了欺敵而暫時佯裝的──
「……啊!」
霎那間──砰一聲!睡鼠踩到洋裝裙襬,狠狠摔倒在地。
她以哈雷從不曾見過的驚天動地方式,臉朝下摔倒在草原上。薩拉丁等人也轉過頭來,看到敵人幹部淒慘的模樣,他們都錯愕地呆住了。
等睡鼠終於爬起來時,她的臉上已經沾滿了泥土。
純白色的麵具被弄黑,她呸呸呸地吐出吃進嘴裏的泥土。
「……來,你沒事吧?」
哈雷朝睡鼠伸出手,睡鼠呆呆地看著他。
麵具下那雙可愛的圓圓大
眼,像在訴說她搞不懂對方伸出這隻手的意義。
「……」
然後,她無視哈雷的手自行站起來,並拍了拍洋裝上的泥土。
意思是她不需要幫忙吧。哈雷收回手,聳了聳肩。
「我說哈雷,女孩子碰到這種事,你要當作沒看到!」
「哈雷,你跑去搭訕敵人也未免太……」
等回到夥伴身邊後,玫裏爾與阿布都向哈雷投以責備的眼神。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咦──真的嗎?」
「騙人,阿布超厲害的推察能力顯示你在說謊!」
哈雷轉身背向依舊抱持懷疑的兩人,逃也似地往前奔跑。
「別……別管那麽多了!我們快走吧!」
哈雷擠出僵硬的笑容,跑到薩拉丁身旁。
看到薩拉丁露出「我們都很辛苦呢」的眼神,哈雷歎了一口氣。在不明少女的監視下,哈雷一行人再次在草原上邁步前進。
目標是──迷宮《大金字塔》的最深處。前方等著他們的是天堂?抑或是地獄呢?
2
「那是……」
四個人朝迷宮深處開始進行探索後,過了大約一○分鍾。
原以為遼闊無際的草原景色,明顯產生了變化。在柔和陽光的照耀下,一座平緩的小山丘以及位於山腰的一處石板建造廣場,出現在眾人麵前。
中央是一條往上的漫長階梯。
盡頭處聳立著一座石造神殿。
這座神殿以白色為基底,整體氣勢與主教座堂很相似,外觀看起來像遺跡般陳舊,但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高貴感。
「看來……我們中獎了。」
發現神殿所散發出的不尋常氣勢,薩拉丁發出竊笑。
「我們走吧,我們走~吧☆」
阿布帶著高興的聲音搶先跑第一,其他三人也快步追隨其後。
沒人知道神殿內會有什麽,但在英雄傳說裏,那種建築物中往往會藏有寶藏。一行人用力加快因為疲勞而變慢的腳速。
然而,當他們接近廣場,視野中的神殿變大以後──下一刻。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隨著破音的大叫,阿布緊急停下了腳步。
「怎、怎麽了……?」
哈雷探頭看了看整個人僵住的阿布,上前走到她身旁。
然後發現,她正抬頭看著前方的某種東西。
「……!?」
順著麵露驚愕的阿布視線看過去,哈雷一時啞然。
在他們前方的,是一隻很眼熟的魔獸。那是一隻人麵魔獸,獅子身軀長著一層金色獸毛,軀體上還有著一對金色鷹翅。明明整隻魔獸呈現前腳內彎的坐姿,身高卻還接近一○m。光是那巨大的身軀,就散發一股讓人腿軟的壓迫感。
會覺得那隻魔獸很眼熟也是正常的。
因為這個國家的民眾看過那身影無數次──
「那是……《人麵獅身像(斯芬克斯)》?」
那隻魔獸的模樣,與緊鄰著《大金字塔》建造的巨獸石像,同時也是冒險者複合機構的辦公建築,簡直一模一樣。可是,城裏的那個隻是石像。因為《人麵獅身像》原本就隻存在於傳說中,世上沒有人親眼看過。
倘若這隻《人麵獅身像》是真的生物,就是一項足以名留青史的發現──
「看來……隻是石像呢。」
薩拉丁一邊輕敲《人麵獅身像》的巨大身軀,一邊低聲說道。
「真、真的嗎~?」
「看起來好像活的……!」
女生們遠遠地看著《人麵獅身像》,依舊感到有些退縮。
坦白說,哈雷也對眼前的石像感到恐懼。從威風凜凜的金色軀體到全身的精細雕塑,讓眼前的《人麵獅身像》看起來就跟活生生的生物沒兩樣。
「你都不怕嗎……?」
「不怕。」
哈雷詢問身旁的睡鼠,對方還是一副對任何事都豪不在意的模樣。
哈雷不想輸給這個少女,便朝《人麵獅身像》走過去。
「嗚哇啊……好可怕啊啊啊啊!」
靠近一看後──哈雷還是覺得很恐怖並發出慘叫。但他是男人。在薩拉丁的催促下,他戰戰兢兢地伸手碰觸石像的前腳。
是石頭。
材質雖然與城裏的《人麵獅身像》不同,但這毫無疑問是用冷冰冰的石頭建造而成的。
「呼……」
重新認識到這是石像後,哈雷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看到哈雷的反應後感到放心了,女生們終於靠了過來。
「什~麽嘛,這不是石頭嗎!害我嚇得要死~!」
「真的耶!明明看起來好像活著的生物!」
再次碰觸《人麵獅身像》後,兩人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事情搞清楚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薩拉丁踏上階梯,玫裏爾與阿布也跟在後麵邁開腳步。
哈雷不甘落後也邁步往前跑,一舉躍到其他三人的前方──
「……嗚嘎!」
沒想到,當他踏上階梯的瞬間就撞上了某種東西,然後整個人後仰摔倒在地。
「哈、哈雷!?你沒事吧!?」
「沒、沒事,可是痛死了……」
哈雷扶著玫裏爾的手站起來,看到眼前出現扭曲的紋路。他所撞上的空間產生的波紋,就與石頭落入水麵時產生的波紋一樣。
「看來這裏架設了結界呢。」
薩拉丁摸了摸產生波紋的牆壁,並叩叩地敲幾下。
或許是為了不讓入侵者通過,這裏架設了看不見的結界。
「這座《大金字塔》原本就是王族的陵墓,據說後來裏麵不知何時湧出了魔物,然後才變成迷宮。這個結界可能是陵墓殘留下來的吧。」
「那我們該怎麽辦~?這可是相當厲害的結界唷~?」
阿布用手指戳了戳結界,然後聳聳肩。
「現場也沒有人剛好擁有破解技能呢。」
薩拉丁陷入沉思,一臉淡然地口吐驚人之語。
「算了,就強行破壞它吧。」
啥?哈雷發出尖銳變調的聲音時,薩拉丁已經立刻讓右半身往後傾。
「等等……團長,這麽隨便真的好嗎!」
「隻能這麽做啊,放心交給老夫吧。」
薩拉丁充滿自信地笑了笑。他的神情與其說是可靠的團長,不如說更像一個想要惡作劇的少年,讓哈雷不禁感到很不安。
薩拉丁無視他的不安,準備揮出拳頭──
「……!?」
然而,就在揮出的前一秒,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上在場所有人。
那股威壓,讓薩拉丁停下了動作。那是一股熟悉的感覺,當初遇到《黑獵犬(hellhound)》及《鎧龍(貝西摩斯)》時也曾感受過,那是麵對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強者時會有的感受。
然後下一刻。
那股強大的壓迫感,轉變成讓人頭暈目眩的『殺意』。
「……快躲開!」
薩拉丁大喊出聲,用力退離原地。
阿布在千鈞一發之際脫離,哈雷也抱著玫裏爾追上他們兩人。就在哈雷跳到半空中時,一道鮮紅色的光束掃過他們四人原本所在的地麵。光束
帶著驚人熱度穿透石板並使之融化,眨眼間,草原就變成被燒得光禿禿的荒野。
「怎、怎麽回事……!?」
「別停下來,它過來了!!」
薩拉丁朝落地後呆站在原地的哈雷大吼道。
下一秒──咻!光束改變軌道,以驚人的速度追在哈雷身後。哈雷抱著玫裏爾,驚慌失措地躲避光束。
然後,當哈雷一行人與神殿拉開一定的距離後,光束終於停了下來。
寂靜回歸,草原恢複平和狀態,宛如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呼~真是危險~!」
無視流出冷汗的阿布,哈雷環視四周。
熾熱光束停止後,現場宛如地獄般淒慘。附近一帶變成了隻有紅與黑的世界,不隻石板,就連茂盛的花草也全部被燒成黑炭,或是正熊熊燃燒著。
這場襲擊是誰的手筆?哈雷找到了光束的出處。
「《人麵獅身像》……?」
映入他眼簾的──是方才的石像《人麵獅身像》。
哈雷從小就聽過許多英雄傳說,其中也包含了《人麵獅身像》會口吐光束,焚燒盜墓者的故事。據說,那種光束可以瞬間使森林化為一片火海,還能溶解岩石與鐵塊。倘若光束就是眼前的《人麵獅身像》所吐出,事情就說得通了。
可是──這個《人麵獅身像》不管怎麽看都隻是石像。
它保持著與方才相同的姿勢靜靜坐在原地,看起來沒有一絲移動過的痕跡。眼前這個《人麵獅身像》是否就是襲擊者,夥伴們也無法從這狀況中做出評斷。
唯有薩拉丁完全以找到敵人的野獸眼神,直直盯著《人麵獅身像》。
「……真是一隻可怕的怪物。」
然後,他擠出的說話聲中,帶著些微的顫抖。
哈雷也跟著再次凝視《人麵獅身像》,才終於發現到一件事。
「……!?」
這座巨大的《人麵獅身像》石像──不對,應該說原以為是石像的東西,上麵充滿了魔力。哈雷靜靜地進入備戰狀態,相當謹慎地看著這座原以為是石像的東西。阿布與玫裏爾也隨即發現眼前這個東西的異變,各自擺好了防禦架勢。
然而。
他們等了又等,《人麵獅身像》就是沒有任何動作。
「喂,你想裝石頭裝到什麽時候!要動就快點動啊!」
等得不耐煩的薩拉丁,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般大吼大叫。
一直毫無反應的《人麵獅身像》怎麽可能因為那種挑釁就做出回──
光芒一閃!!《人麵獅身像》的眼窩放射出紅色光芒。
「……呃,竟然回應了!?」
明知不合時宜,但哈雷還是忍不住吐槽了。
當哈雷做出不適合當下情勢的反應後──下一刻。
『……生命有限的家夥們。』
一道疑似《人麵獅身像》的低沉聲音響起。
聽到那充滿威嚴──宛如一國之君的穩重男聲,四個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吾乃由命運神(庫吉尼)所創造,是神殿的守護者。』
那道聲音找不到源頭,似乎是直接在腦海裏響起的。
麵對這類似神諭的聲音,薩拉丁一點都不膽怯。
「《人麵獅身像》……老夫這麽叫你可以嗎?」
薩拉丁走到《人麵獅身像》前麵,大方地詢問。
《人麵獅身像》的眼窩散發紅色光芒,表示同意。
『《人麵獅身像》……並非吾之真名。但為求方便,用此稱呼即可。』
「你說你是由命運神製造出來的……那為什麽要攻擊我們?我們是信仰加爾德尼亞九大神的加爾德尼亞子民,和你應該是類似親戚的關係吧?」
『與爾等是何人無關。吾遵從命運神之命令,負責守護這座《命運神殿》,不許任何人接近神殿,僅此而已。』
「真是奇怪,為什麽迷宮深處會有什麽命運神的神殿啊?這裏不是魔物的巢窟嗎!老夫覺得你這種行為,分明是想趁機吃掉我們。」
『吾隻負責貫徹神之命令。爾等自行離開,吾不驅趕;爾等不離開……』
哈雷吞了吞口水,《人麵獅身像》淡淡地做出宣告。
『唯有……死路一條。』
明明對方隻是單純陳述事實,那些話卻讓人詭異地聯想到『死亡』。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讓我們通過囉?」
『沒錯。無論來者何人。』
薩拉丁受不了地聳聳肩,然後轉了轉脖子。
他似乎充滿了幹勁,那雙看著魔獸的眼睛迸發出耀眼光彩,宛如找到玩具的小孩子。
「唔哇啊,團長被挑起戰意了~……」
「咦?團長想打嗎……!?」
阿布一臉嫌棄地說著,玫裏爾驚訝地回應。
在這個國度裏,《人麵獅身像》帶有強烈的聖獸光環。就方才的對話來看,對方應該不是害人的魔物。要是朝對方下手,壞人反倒變成他們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故事中記載的《人麵獅身像》很強大。
即使在光與暗的大戰中,這隻魔獸也滅殺了好幾隻身為神之眷屬的古龍。當然,世上沒人看過它戰鬥,但根據文獻來推測,它的等級應該超過了200。
一隻等級超過200級的魔物。
對人們來說,那是傳說中的存在,眾人帶著敬意與畏懼命名為『傳說級』。其稀少及強大的程度,與加爾德尼亞大陸僅有八人的第一級冒險者相當。它們不隻擁有宛如天神的力量,還常常具備等同人類甚至更高的智慧,不是人類所能抗衡的對手。
隻要看眼前的《人麵獅身像》一眼,便可知道那樣的先見之明有多正確。
相較於目前為止碰過的魔物們──它身上有著一絲不同。就是那股不慌不忙的強者魔力。哈雷完全推測不出對方有多強,它的等級恐怕高於鎧龍。
不難想像等一下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鬥。但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攻略迷宮,就不可能在此止步。
「總之……隻能上了。」
哈雷做好覺悟舉起劍來,站到薩拉丁旁邊。
薩拉丁瞥了哈雷一眼,露出的笑容宛如看到一起搗蛋做壞事的朋友。
「……一開始先由老夫一個人出手,掩護工作就交給你了。」
這次的敵人格外強大。情況與對付睡鼠時不同,隨便一起衝上去攻擊是相當愚蠢的作法。首先應當由最強的薩拉丁去試探敵人的能力。
(好焦躁……)
自己至今仍無法像薩拉丁一樣強大,讓哈雷感到很懊惱。經過先前在迷宮內的激戰後,哈雷的等級到達了130級,但這樣的程度依舊比不上第一級冒險者。
『爾等急著赴死嗎……此乃最愚笨的抉擇。』
魔獸的表情毫無變化,高高在上地俯視薩拉丁。
彷佛造物主在看自己的造物。
「我們還沒開打呢──」
《人麵獅身像》的態度似乎讓薩拉丁感到不耐煩,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然後,下一刻,他發出有如野獸威嚇敵人般的低吼──
「────你少在那裏高高在上地囉哩八唆!」
隨著宛如炮彈的怒吼,薩拉丁跳了起來。
速度好快,簡直快過頭了,讓人連看都很難看清楚。哈雷的視線追著神速的薩拉丁跑,等他終於看清楚對
方時,薩拉丁的拳頭已經打上《人麵獅身像》的側臉了。
砰!!宛如大魔法爆炸的巨響響起,衝擊波像水波般擴散開來。薩拉丁一記單純的正拳所蘊含的威力,等同最高等級的大魔法師經過長時間吟唱後終於發動的大魔法。
被如此驚人的一擊打中後,身體碎成碎片也不奇怪──
「……!?」
然而,《人麵獅身像》卻半點傷痕也沒有,被拳頭抵住的臉也隻是微微側過去而已。它的臉頰擋下了薩拉丁強大的攻擊。
這隻魔獸的耐力讓哈雷大吃一驚。但此時,薩拉丁蘊含魔力的拳頭已經左、右、左、右……神速地打向《人麵獅身像》的臉。每一拳的威力,都不遜於哈雷麵對強敵時使出的全力一擊。
這樣的場景令人完全不敢置信。
這就是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拉西沙爾。
兩人的等級根本是天壤之別。薩拉丁當初與哈雷進行模擬賽時,似乎根本連真正的實力都沒拿出來。
但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
受到那樣的連續攻擊後,《人麵獅身像》依舊毫發無傷。
薩拉丁的攻擊確實打中了《人麵獅身像》的臉,但這隻魔獸的身體連動都沒動,仍然與剛剛一樣坐在原地,身上散發出驚人威壓。
「原來如此……看起來這裏也有結界呢。」
「好像是呢~☆」
仔細看了看魔獸的身體後,發現魔獸除了擁有驚人魔力,身上還包覆一層魔力薄膜。
正是那一層結界擋下了薩拉丁的攻擊。
「可是,隻憑那個……」
「正常來說,那樣薄薄一層結界,不可能擋得下團長的攻擊。但眼前這家夥並不能算入正常之列呀~☆」
阿布雖然語氣輕鬆,但臉頰卻有汗水滴落。那麽薄的一層結界,竟然具備了抵擋住薩拉丁攻擊的強度,簡直匪夷所思。
「看來老夫……可以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一架。」
縱使自己的攻擊全被擋了下來,薩拉丁還是笑了。
他並不是在逞強,而是真心感到愉快,雙眼散發單純無邪的光彩。
『生命有限的家夥們,爾等所做的一切全無意義。結界不可能被打破,這層僅有1c的結界絕對無人能入侵,乃吾之絕對領域。爾等連令吾離開此處都辦不到。』
「這也絕對那也絕對,煩死人了,在老夫看來,這個世界上──」
薩拉丁打斷《人麵獅身像》的話,開口說。
「──絕對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
薩拉丁不顧一切朝《人麵獅身像》疾奔而去。
他的速度快如子彈,眨眼間便衝入魔獸的胸口處。他的右半身大幅往後拉,做出蓄力的預備動作後,神情宛如鬼神般凶惡地揮出鐵拳。
這一記如同流星的拳頭,精準命中了魔獸的右臉頰──
『爾等無法傷到吾……絕對。』
這時候──薩拉丁一頓。他撞上一麵看不見的牆壁,整個人停在原地。
(就連團長也打不到它嗎……?)
就連薩拉丁的攻擊也傷害不到對方嗎?
所以說,這世上可能沒有任何人能打破那個──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薩拉丁大吼出聲。
似乎被這聲怒吼所振奮,他全身散發出驚人魔力。他正下方的地麵因這股威壓而下陷,拳頭與結界接觸的那一點空間產生了扭曲。
他猙獰的表情如同對上外敵的猛獸,卻又同時嘴角帶著微笑,彷佛一個很享受眼前情勢的天真孩童。接著,薩拉丁繼續往前揮拳。
結界到現在仍然毫無動靜。即使如此,薩拉丁還是持續不斷往前揮拳。
『沒用的……』
然後,正當魔獸想繼續告誡的那個瞬間,啪嘰一聲,結界出現了龜裂。
結界雖然看似堅不可摧,但薩拉丁的拳頭似乎確實造成了破壞。
(成功了……!)
隻要繼續打下去,肯定可以打破結界。
然而,就在結界的龜裂痕跡即將擴大的時候──
「……唔!」
原本動也不動的魔獸終於有了動作。
啪唰!!它揮動巨大的翅膀,像巨龍一樣飛上半空中。光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就在這一塊區域掀起了強烈陣風,吹飛了薩拉丁。
薩拉丁摔倒在石板上,整個人撞進瓦礫堆中。
「團長!」
哈雷三人跑向他,將他從瓦礫中拉起來。
薩拉丁用手粗魯地擦去嘴角流出的鮮血,推開想檢查他身體狀況的哈雷等人,抬頭看向飄在半空中的《人麵獅身像》。然後,他笑得像個孩童般。
「你看,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是吾小覷了爾等的力量嗎?吾從未想過,人類之子能破壞此結界。沒想到世上竟有人繼承了如此龐大的諸神之力。』
魔獸低頭俯視薩拉丁,發出打從心底感到佩服的低吟。
『吾承認爾之強大,吾不會手下留情。』
緊接著,《人麵獅身像》全身迸發出龐大的魔力,並開始詠唱咒語。
它打算施展哪種魔法?哈雷仔細注意著魔獸的動作。
「那個魔法難不成是……」
聽到詠唱,阿布似乎發現了什麽──下一瞬間。
『統治精靈的三柱之王啊,遵循契約現身吧──【召喚(summon)】!!』
隨著《人麵獅身像》詠唱的發動句,龐大的魔力隨之釋放。
最後魔力收縮,逐漸形成三隻巨大的軀體。
「……竟然是【召喚】!?」
萬萬沒想到,一隻魔物竟然會使用這個咒語。
【召喚】是從異世界將魔物或精靈召喚過來,當成使魔驅使。
這是一種高難度魔法,即便是【魔法師(mage)】類別的天職,如果沒升上高級職業的話也無法學會。
可是,想從異空間召喚出生物,需要相當多的魔力。
就算是大魔法師,頂多也隻能召喚到《鷹頭獅(獅鷲獸)》或《小精靈(妖精)》,無法召喚出厲害的生物才對。
沒想到。
最終顯現的三隻召喚獸,卻遠遠超乎預料。
「不會……吧!?」
每一隻召喚獸的身軀,都等同《人麵獅身像》或是更加龐大。
不僅軀體,它們身上散發出的凶暴魔力,也以各種角度證明了它們的強大。而其中一隻,更是讓哈雷覺得眼熟。
「……是《鎧龍》。」
《鎧龍》是推測等級120的大型級魔物。
先前哈雷與夥伴們竭盡全力才終於打倒這種魔獸。
「不隻《鎧龍》。那是《炎巨神(伊弗利特)》和《風精靈(希爾菲德)》。」
「每一隻都是等級遠遠高於100級的怪物呢~……」
正如阿布所說,其他兩隻也是怪物。
《炎巨神》是推測等級160的大型級魔物。它的身高遠不止一○m,是一個身材相當壯碩、全身籠罩紅蓮火焰的巨神。那雙眼睛裏充滿怒火,銳利的眼神宛如猛獸般狠狠瞪著哈雷一行人。它與《鎧龍》同屬四大精靈的其中一柱。
至於另一隻,則是推測等級140的大型級魔物《風精靈》。它與《炎巨神》一樣擁有巨大的身軀,不
過《風精靈》全身籠罩的是凜冽的狂風。那股狂風讓它一直飄浮在空中,此刻正由上往下俯視著哈雷一行人。它也是四大精靈的其中一柱。
(這怎麽可能……)
先前光是打倒一隻《鎧龍》,他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現在等級大於或等於那隻鎧龍的魔物,總共有三隻,而且還有一隻實力高於它們的《人麵獅身像》。哈雷再怎麽樣也沒有勝算。
不過,他們這邊有薩拉丁?拉西沙爾,有這位可以打破《人麵獅身像》的超堅固結界,真正實力仍充滿未知數的英雄。
即使情勢壓倒性不利,隻要有他在,一定可以想出辦法解決。哈雷腦海裏掠過這樣的想法。
「喂,你們幾個,準備暫時撤退囉~!」
然而,薩拉丁仔細看著敵人一會兒後,用輕快的語氣如此說道。
「……咦?我們要撤退嗎~?」
「我以為團長應該會有辦法……」
「如果就這樣繼續戰鬥下去……隻要我們所有人竭盡全力,或許的確可以將那些魔物通通解決掉。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
薩拉丁用溫暖的笑容,說出令人發寒的話語。
「──那麽一來,老夫應該會失去三個夥伴吧。」
意思就是,如果交戰,哈雷三人應該會死亡。
就連平日愛開玩笑的阿布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不是悲觀的預測,而是第一級冒險者在戰場上培養出的直覺。他正以驚人的冷靜分析戰況。
「老夫的目標……是和夥伴們一起攻略迷宮。因此,老夫不能繼續戰鬥下去。我們必須先暫時撤退,重整戰力。」
「……我明白了,總之,我們先撤回基地吧~」
「聽起來……這樣比較好。」
哈雷也表示讚同,但聲音中卻帶著「我不想撤退」的意念。見狀,薩拉丁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不過終究什麽也沒說便轉過身去。
「哼──你們要放棄嗎?一點都不好玩耶。」
睡鼠悠哉地插嘴道。
雖然看不見她,但她應該正在某個地方監視他們吧。
「老夫又不是為了娛樂你才做這一切的,況且,老夫並沒有放棄。老夫一定會再回來,總之……等老夫打出暗號,我們就逃跑。」
《人麵獅身像》所召喚出來的三隻精靈,已經擺出攻擊的預備動作。
薩拉丁相當仔細地觀察敵人的動作──下一刻。
「──就是現在!」
就在敵人發動攻擊的同一時間,他大聲朝哈雷三人吼道。
每隻魔獸的攻擊看起來都蘊含著一擊必殺的威力,不過,躲開早已知道會出現的攻擊,並非絕對無法辦到的事。
哈雷等人立刻跳起來,逃向草原。
「喂,你也快點跑……!」
發現睡鼠呆呆站在原地,哈雷大聲叫她。
「……笨蛋,不用你說我也會逃。」
可是,睡鼠一點都不慌張,開口嘲笑哈雷。
見她開始詠唱咒語,應該是打算用魔法逃跑吧。
「……!?」
然而下一秒──她的詠唱卻忽然中斷。
不知何時睡鼠錯愕地瞪大眼睛,雙手捂著自己的喉嚨。她扭動身體掙紮著想發出聲音,卻還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在做什麽……快點逃啊!」
哈雷忘了自身的安全,停下腳步大聲呼喚。
睡鼠雖然不停掙紮,卻還是無法出聲。
(對了,是《風精靈》……!)
風魔法裏,有一招【沉默(silence)】魔法是剝奪特定範圍內的聲音。
仔細一瞧,《風精靈》的身體正噴出奇妙的魔力,那應該就是【沉默】的魔力吧。因為那個,所以睡鼠才會發不出聲音來。
換句話說,睡鼠無法施展空間傳送──
剎那間,魔獸們的魔法一齊轟了過來。
《炎巨神》施放出包覆著火焰的巨大隕石,《鎧龍》使大地隆起,《人麵獅身像》施放出高溫光束,三種攻擊以猛烈的氣勢襲向睡鼠。
睡鼠放棄詠唱咒語,靠雙腳奔逃。
然而,或許因為仰賴的咒語被封印而心生焦躁,當她踏出第二步時踩到了洋裝裙襬,整個人狼狽地摔倒了。摔倒的力道致使麵具彈飛出去,掉落在地上。
「……!?」
下一秒,魔獸們的攻擊同時落向睡鼠。
「……誰才是笨蛋啊!」
哈雷開口罵道,然後迅速轉過身去。哈雷罵的究竟是犯錯的睡鼠,還是為了敵人采取行動的自己,連他也搞不清楚。
「哈……哈雷!?」
「玫裏爾,別管他了……我們快離開吧!」
阿布推著停下腳步的玫裏爾背部,直接脫離戰圈。
另一方麵,哈雷宛如一陣風般衝往睡鼠。然後,在敵人的攻擊即將落在睡鼠身上的前一秒,他抱起她跳了起來。
下一秒──轟隆一聲響起。
大爆炸發生。
正跳到半空中的哈雷被爆波掃到,摔落地麵。但他將睡鼠緊緊抱在懷中,設法幫她擋下了所有餘波。
然而,哈雷放心不到幾秒鍾,《炎巨神》的隕石再度來襲。隕石驚人的速度以及龐大的體積,讓人根本無路可躲。在哈雷抱著睡鼠倒在地上的此刻,他絲毫沒有空間去迎擊。
那一瞬間,哈雷以為自己死定了。
然而下一刻──轟隆一聲!!隕石在砸到哈雷的前一秒被打得粉碎。
「……!?」
不知何時薩拉丁站在他麵前揮出了拳頭。
驚人的是,薩拉丁竟然一拳就打碎了燃燒著熊熊烈焰的巨大隕石。
「謝……謝謝團長!」
「快跑!」
在薩拉丁的大聲喝斥下,哈雷帶著睡鼠去與阿布她們會合。
然後,他們馬不停蹄地一路奔跑,直到再也看不見魔獸們的身影為止。
「……老夫真是沒想到,你竟然特地跑去救敵人。」
「真是的,哈雷一遇到女孩子就敵我不分了~!」
一路跑到敵人探查不到的地方後,薩拉丁和阿布立刻開口抱怨。
「對、對不起……」
哈雷為自己把大家全卷進麻煩裏的行為鞠躬道歉,然後看向自己抱著的少女。
懷中是一位舉世無雙的美少女。
嬌小的身體配上小小的頭顱,臉上那雙紅珊瑚色的大眼閃閃發亮,還有小巧的鼻子搭配櫻桃小口,加上宛如嬰兒般白皙的肌膚,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天上界(瓦爾哈拉)的天使。先前由於麵具的緣故所以沒注意到,睡鼠其實是個絕世美少女。
她正瞪大了那雙清澈無瑕的眼睛,抬頭看著他。
「你有沒有……受傷?」
「……!?」
哈雷一問,睡鼠立刻露出一副驚醒過來的模樣,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然後──她的臉頰紅了起來。先前一直麵無表情的那張臉,第一次浮現情緒。接著,她在哈雷懷中掙紮著跳回地麵站好。
「為什麽……?」
睡鼠轉頭看著其他地方,喃喃自語般輕聲問道。
哈雷察覺,對方應該是在問他為什麽要救她。
「……我也不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麻煩你明確回答我。」
哈雷抓
了抓頭發,睡鼠很不滿地嘟起了嘴巴。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啊……」
這個問題,從以前開始哈雷就一直無法順利說出一個答案。因為原本就沒有原因,就隻是他想那麽做便去做了。既不是因為別人,也不是因為自己。況且他覺得,世上本來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所做的每個行動都具有理由。
「總之,我們快回基地去吧。」
在哈雷苦於不知該如何回答時,薩拉丁幫他解了危。
「啊……是,團長說得對!」
「你、你給我等一下啦!」
哈雷立刻轉過身,無視睡鼠的呼喚。
有句話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覺得很貼切。麵對沒有勝算的對決,或是無法可想的棘手問題,就隻能先逃再說了。如果不想逃,那就認真去麵對。
心中想著那些充滿教誨的話。
為了打倒《人麵獅身像》,哈雷一行人同時朝基地出發,以準備重整戰力。
3
「我們應該回瑪塔拉法去找援軍。」
薩拉丁慢條斯理地說。
夜晚,在基地內的帳篷裏,十餘名團員圍成了一個圓圈。一回到基地,薩拉丁就找了個地方與大家說明事情經緯。在場與會的,有前往迷宮深處的哈雷等四人、討伐了《鎧龍》的新人們,以及負責公會事務的主要成員們。
「隻靠這座基地的戰力,老夫覺得可能無法打倒《人麵獅身像》。我們應該回瑪塔拉法總部去,召集所有團員,重整裝備後再次開戰。」
『這種說法也太消極了吧!』『團長你未免太小看我們了!』『隻要團長拿出真正實力不就好了。』
麵對薩拉丁與以往不同的怯懦舉動,團員們紛紛表達不滿。
但薩拉丁表現得很冷靜,緩緩地搖了搖頭。
「老夫並沒有高估你們或看不起你們的實力。如果老夫竭盡全力,你們也抱著必死覺悟進行支援……我們的確能打倒《人麵獅身像》。」
可是──薩拉丁沉重地說。
「那樣一來……能抵達迷宮最深處的,就隻有老夫一人吧。」
就如同先前對哈雷與阿布說的一樣,他將嚴峻的現實攤開在夥伴麵前。
「那樣的結果,當然不是老夫所期望的。老夫所期望的,是和夥伴們一起……抵達迷宮最深處。可是,在場的戰力並不足以達成這個目標。你們應該都明白吧?」
薩拉丁環視眾人一圈後,團員們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們先回瑪塔拉法總部去,至於出發時間……想做立刻就去做是最好的,就訂在兩個小時後吧。那麽,解散!」
『什麽────!?』『這也太匆忙了吧!』『我們都完全沒有準備耶!』
無視發出抗議的團員們,薩拉丁站起身來。
「老夫並沒有強製你們參與,想跟來的就跟,不想跟的家夥就留下來。回來以後,我們就會馬上出發進行攻略,這一點你們別忘了。」
眾人氣憤地發了一會兒牢騷後,最後離開帳篷去做準備。
不知不覺間,留在帳篷裏的隻剩薩拉丁和哈雷而已。
(好想變強……)
望著眼前這個比所有人都強大的男人,哈雷心中突然浮現這樣的念頭。
看了看手臂上的聖刻文字,自己的等級不知何時升到了130。
由於【逆境開花】的影響,自己的等級以非比尋常的速度成長。雖說等級150以後才能轉職到高級職業,但隻要等級100,一般就被當成高級冒險者了。而哈雷現在已經屬於金字塔尖端的冒險者。
可是。
這樣還是不行。
還不夠,這樣的力量完全不夠。
例如先前救睡鼠的時候,倘若沒有薩拉丁在,他和睡鼠早就死了。要活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甚至還想保護別人,就更需要力量,像這個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拉西沙爾)那樣的,無人能敵的強大力量。
「……團長,我想變得更強。」
哈雷說完這句話,薩拉丁微微麵露不解。
「老夫覺得你已經夠強了耶?除了老夫,這座基地裏應該沒有哪個家夥能打贏你吧。就你和帽客的對戰過程來看,老夫覺得你又有很大的進步了。」
「可是,我現在隻是團長的負擔而已。」
見哈雷咬著嘴唇,薩拉丁傷腦筋地抓了抓頭。
「你不用想那麽多,再過幾年,你應該也會變得跟老夫一樣強。」
薩拉丁露出笑容,但哈雷的心情並沒有轉好。
似乎發現到這一點,薩拉丁歎著氣聳聳肩。
「……看來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其實老夫也曾經有過這種時期,所以能懂你滿腦子想變強的想法。」
「團長也曾經有過想要變強的念頭嗎?」
哈雷很震驚,薩拉丁露出苦笑。
「那是當然的啊,不隻以前,現在老夫也有那樣的念頭。以前的老夫真的很弱,也厭惡自己那麽弱厭惡得要死。」
「那後來團長怎麽變強的呢,請您告訴我!!」
哈雷整個人傾身向前,開口懇求薩拉丁,被薩拉丁用力推回去。
「想要變強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達成目標,就必須付出代價。你想變強……就必須支付相應的代價。」
「隻是代價的話,多少我都願意支付!」
「即使那個代價……是你重要的人的性命嗎?」
薩拉丁用嚴肅的表情直白地詢問,哈雷嚇了一跳感到手足無措。
從他的詢問中,哈雷察覺到,薩拉丁為了變強而──
「……這隻是假設而已。」
似乎看穿了哈雷的想法,薩拉丁咧嘴一笑。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哈雷的錯覺,總覺得對方那宛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
「總之,變強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不過,老夫不覺得想變強是一件壞事。如果你已經做好覺悟,可以去找這裏的樓層主。」
「樓層主……嗎?」
「就是會在這座基地附近出現的第20樓的樓層主。那家夥可讓人具體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在回城鎮之前,說不定你可以繞路去找它。隻不過那家夥真的很強,老夫完全無法保證現在的你可以贏得了。」
薩拉丁留下意味深長的微笑後,迅速走出了帳篷。
被留在帳篷裏的哈雷立刻衝了出去。
「阿布小姐,請您告訴我樓層主的所在地!」
「……咦?樓層主?」
哈雷叫住待在廣場的阿布,詢問樓層主的湧出地點。
然後,他一秒也不願意浪費地立即離開基地,衝往阿布告訴他的地點。
(……應該是這一帶吧?)
過了一會兒後,哈雷抵達了那個地方。
那是一個直徑約五○m、近似大廳的空間。根據阿布所說,這個感覺像是狹小競技場的空間,正是那隻樓層主的湧出地點。隻要在這裏等候,就能見到樓層主,也應該就能明白薩拉丁所說的強大秘密了。
然而。
等了一小段時間後,樓層主仍舊沒有出現的跡象。
每一層樓隻會存在一隻樓層主。唯有已經出現的樓層主因為某種理由而失去實體的時候,才會有新的樓層主湧出。換句話說,就算在湧出地點等待,哈雷鎖定的樓層主出現的機率還是很低。
不過,這次這個樓層主的情況似乎不一樣。
雖然不清楚細節,不過阿布說,隻要待在這裏就肯定會遇到它。
(隻能在這附近找一找了嗎?)
當哈雷準備動身在四周搜索一番──就在此時。
──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
一股難以形容的怪聲,在這個類似大廳的空間裏響起。
哈雷轉過身去──發現眼前的空間裏,飄散著一股不祥的驚人魔力,而且魔力中心點已經逐漸化為具有人形外貌的某種東西的實體。
(……終於肯賞臉露麵了嗎?)
在哈雷舉劍擺好架式的那一刻,魔物也完全化為了實體。
乍看之下,那是一個身上穿著黑色板甲的騎士,然而騎士的身高超過二m,魔力帶著不祥的黑色,眼窩射出詭異的腥紅光芒,看起來明顯不是人類。
形似這個騎士的魔物,才是哈雷所尋求的樓層主。
等級80的中型級魔物《仿徨騎士(巴薩卡)》。
《仿徨騎士》發現了哈雷的存在後,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劍。它的舉止宛如高貴的騎士,連哈雷也自然而然被吸引了目光。
(和這家夥交手的話……我應該就能厘清一些事了。)
那家夥可讓人具體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薩拉丁先前是這麽說的。不管怎樣都好,哈雷想在這一戰中抓住變強的契機。
接著沒多久,《仿徨騎士》就朝哈雷衝了過來,戰鬥就這樣悄然無聲地開始了。
匡鏘,匡鏘。空間裏響起劍與劍的碰撞聲。
《仿徨騎士》的劍很沉重,但那是與一般騎士相比。如果與哈雷先前在迷宮裏對戰過的《鎧龍》、帽客、薩拉丁等對手的攻擊比起來,它的攻擊對哈雷而言不得不說算是較為輕鬆。
第20樓的樓層主隻有這樣的程度嗎?哈雷一邊揮劍與對方互打,一邊在心底想著。
喝啊!隨著吶喊聲,哈雷打飛了《仿徨騎士》的劍。
接著,他使出中段踢,橫向掃倒《仿徨騎士》巨大的身軀。黑色騎士被狠狠踢飛,直接狼狽地翻滾摔倒在地。
(比我想像中還弱。)
哈雷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仿徨騎士》旁邊。
他慢條斯理地將劍指向倒地的騎士背部──
「……!?」
然而,就在劍即將刺穿騎士的前一秒,劍尖被《仿徨騎士》抓住並擋了下來。
哈雷想靠力氣強硬往前刺,但敵人臂力強悍,他的劍絲毫無法前進。
──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
《仿徨騎士》發出陰森森的怪聲,同時慢慢地站了起來。
然後,它再次鎖定哈雷的身影,全身霎時充滿了魔力,宛如在說,為了贏得這場戰鬥,此時此刻它要變得更強。
我要打贏眼前的強者──《仿徨騎士》全身上下彷佛這麽訴說著。
然後,《仿徨騎士》在下一秒──
「……嗚!」
以先前所無法比擬的超快速度襲向哈雷。
它揮舞的劍相當迅速且沉重。
那是與薩拉丁以及帽客同樣卓越的劍法,並非一般騎士所能比得上的。哈雷拚了命想格擋開來,卻還是無法徹底格擋對方的劍,劍刃終於開始砍到哈雷身上。劍傷一道、兩道地變多,哈雷的鮮血將迷宮地板染成了紅黑色。
(為什麽它會突然變得這麽強……!?)
哈雷想找出對策來,可是卻完全找不到敵人的破綻。由於黑色騎士不斷揮劍攻擊,因而哈雷隻能單方麵被打。
「……!?」
然後,不知不覺間他被逼到牆角,再也無路可逃。全身充滿不祥魔力的騎士一步……又一步地走過來。哈雷從它身上感受到的,是純淨的鬥誌,對勝利的純淨執著。
接著,《仿徨騎士》將劍高舉到頭顱旁──
(糟了……)
就在哈雷的脖子被橫砍下來的前一秒。
《仿徨騎士》的劍停了下來,宛如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般,在劍即將刺入哈雷喉嚨前,一切動作都靜止了。
「……?」
下一刻,《仿徨騎士》的身體釋放出魔力,不隻是新湧出的魔力,還有堪稱《仿徨騎士》自身生物能量的魔力,全都消散在空氣中。彷佛在哈雷身上取得勝利後,《仿徨騎士》便失去了活著的動力,魔力飛向天空後逐漸消散。
看著這景象,哈雷想起了《仿徨騎士》的逸聞。
《仿徨騎士》原本是輸給敵人後,為自己的弱小感到懊悔不甘而死去的騎士。
為了彌補那份留戀,它徘徊在迷宮裏,與遇到的人不斷戰鬥,直到打贏為止。而當對手很強大的時候,它會與惡魔訂立契約以得到超越自身極限的力量,然後再發動攻擊。當它獲得勝利後,便是為獲得力量而殞命付出代價的時候。
(……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嗎?)
哈雷覺得自己理解了薩拉丁想告訴他的東西。
薩拉丁說,想變強就必須付出代價。對這隻《仿徨騎士》來說,代價就是自己的性命。想變得那麽強,就得賭命。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吞噬可恨敵人的禍魂,化為我的血肉吧──【魔靈捕食】。」
哈雷依照平日的習慣,不自覺地碰上《仿徨騎士》的身體。
坦白說,他不覺得自己能成功奪取對方的技能。要想奪取到技能,必須由哈雷親手打倒魔物,但這次哈雷卻是被單方麵打趴。
沒想到下一秒──
龐大的魔力從《仿徨騎士》的身體流向哈雷。
這次似乎奪取成功了。不管過程如何,都是因為有哈雷在,《仿徨騎士》才會死亡。換而言之,這或許等於哈雷所打倒的。
(可是,有這種技能又有什麽用呢……)
哈雷手臂上刻了新得到的技能【狂戰士化(巴薩卡)】。
使用這個技能後,哈雷應該能發揮出高於現在好幾倍的力量。然而,當自身的目標完成後,他應該就會死亡吧。這麽危險的技能根本派不上用場。
搞不懂自己究竟算有收獲還是沒有。哈雷歎了一口氣──
「……喂。」
驀地,有人開口叫他,讓他身體用力一震。
哈雷連忙擺出防禦架勢,但在看到聲音來源後便又放鬆了身體。
「……原來你在這裏啊。」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三貴人》中的少女睡鼠。
哈雷原以為對方已經回到同夥身邊去了,沒想到她竟然跟了過來。
「你隨時可以用能力離開對吧?既然任務已經結束,我勸你還是趕緊回王宮去吧。要是被大家發現,你會瞬間遭他們圍起來海扁一頓喔。」
聽到哈雷的忠告,睡鼠歎息地聳了聳肩。
然後她舉起手臂,在哈雷眼前豎起三根手指。
「可以吐槽的地方有三點。」
「……三、三點?」
「第一點,睡鼠的能力沒有那麽好用。想進行傳送到遠方,必須要付出相應的龐大魔力,所以不是隨便就能辦到的。」
睡鼠墊起腳尖,突然傾身向前。
「第二點,不要因為我很可愛就小看我。睡鼠還沒有弱到會被圍起來海扁。你忘了連拉西沙爾都抓不到我嗎?」
「原……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
正慌亂後退的哈雷,隻能順著對方的話附
和。他雖然拚命點頭,但睡鼠的話其實並沒有進入他的腦中。
因為,睡鼠近在眼前的臉蛋,讓他看呆了。
睡鼠現在仍戴著麵具。但或許是看過她底下的真麵目,哈雷覺得那張麵具無法完全遮住對方那份天生的美麗。透過麵具可窺視到對方那雙紅珊瑚色的眼睛以及長長的睫毛,還有緊實的輪廓及雪白的肌膚。這些都讓哈雷想起她那張沒有遮掩的美麗容貌。
「第三點……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
「為什麽……你要救我?」
其實她會有疑惑也是正常的,畢竟正常情況下,大家都不會去挽救敵人的性命。
「……沒有什麽原因啦。看到眼前有人陷入絕境,一般人都會想出手幫忙不是嗎?我隻不過是反射性跑去救你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殊原因。」
「反射性……?如果看到自己的敵人陷入絕境,睡鼠是不會跑去救人的耶,甚至還會希望對方快點去死。這樣才是一般人的做法。」
「我、我就是會想去救人呀。」
麵對莫名其妙不斷逼問自己的睡鼠,哈雷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睡鼠眯起了眼睛,似乎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如果對方是認識的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哦,這一點原來你也能理解啊。」
哈雷感到很意外。因為他對《三貴人》的印象是冷酷無比,將別人當成小蟲子般蹂躪。睡鼠露出「糟了」的表情,別過臉不看哈雷。
「那種事……我當然理解。」
哈雷不太能明白,為什麽對方要說得吞吞吐吐的。就在哈雷動腦思索,想弄清她的想法時──
「難道說你……覬覦睡鼠的身體?」
睡鼠連忙拉開自己與哈雷的距離,守護般地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為……為什麽你會有那種想法!?」
「因為如果沒有特殊目的,一般人不會特地拯救敵人性命的吧?而且睡鼠可是超級美少女。這種事我也不是不懂唷。」
「你確實是超級美少女,我也無法否認,自己心底確實不斷湧出一絲絲希望和你產生某些發展的企圖,但我先前從《人麵獅身像》的攻擊中救你出來時,完全沒有那些想法。而且那時候,我不是還沒看過你麵具底下的模樣嗎!」
「……那是因為我即使戴了麵具,也無法完全遮住身上的美少女氣息。」
「現在看過你的長相後,我相當讚同。」
看過對方未經遮掩的臉龐後,即便睡鼠戴著麵具,哈雷也覺得對方是美少女。
「……這種話讓我打從心底感到惡心不舒服,你這個變態蘿莉控男。」
「身為變態蘿莉控,你的痛罵等於是讚美。」
「我就是在讚美你喔?」
「那真是太感……不對,我又不是!?」
哈雷趕緊澄清,睡鼠聳了聳肩膀。
「我不懂你為什麽要掩飾自己的癖好,公諸於眾沒什麽不好呀。魔法都市(貝瑞奇)的人類生態學學家也說過,男人為了留下子嗣,會偏好健康的年輕女生。年輕女生……換句話說,你喜歡蘿莉的癖好並非不正常。」
「就算並非不正常,我也沒有……」
「我覺得你就大方承認吧,你就是蘿莉控變態。因為不管是蘿莉控還是變態,在人類生態學都是正常的。」
「正……正常的?」
對於睡鼠的發言,哈雷愈聽愈覺得有道理。
「沒錯,是正常的。你喜歡胸部像飛機場的蘿莉幼女對吧?」
「喜……喜歡,我超喜歡的。」
自己應該是巨乳派的,但也不討厭飛機場。哈雷立刻浮現這樣的想法。
換言之,自己其實是個蘿莉控嗎?
「你看到我這樣的平坦胸部,看到尚未發育成熟的胸部曲線,應該會感到興奮吧?隻要你承認這一點,內心肯定會輕鬆許多哦?」
「你、你要我承認……是什麽意思?」
「就是把自己是怎樣的人,重新化為言語講出來。這麽一來,你的心情就能變得很舒暢。我覺得火大心情不好時,偶爾也會這麽做。這是我私藏的壓力紆解法。」
自己是怎樣的人,重新化為言語講出來。
睡鼠說得沒錯,男人喜歡年輕女性並不是奇怪的事。以這種癖好為恥的文化,才是不正常的、不對的。
大家都應該把自己的癖好展示出來給其他人看才對。那麽,該由誰來打頭陣呢?最佳人選當然是立誌成為英雄的,本人哈雷?愛德倫特不是嗎!
哈雷的大腦裏塞滿了莫名其妙的邏輯──
「────我是一個喜歡光滑水嫩幼女的變態蘿莉控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過神來,哈雷已經在迷宮中央喊出了自己對幼女的愛意。
他驚天動地的神經病大叫,宏亮地響徹迷宮。
接著,等叫完以後,哈雷確實感到心情格外輕鬆。
他帶著滿麵笑容轉頭看向睡鼠──
「──哈、哈雷大人!?」
然而卻在這時候,他發現有一個少女出現在自己背後。
隨著驚呼一起出現的,是鳥人(harpy)少女莉莉絲?芙蘭索瓦茲。
「為為為……為什麽莉莉絲你會在這裏?」
「我聽說哈雷大人您獨自外出冒險……」
原來如此,她是擔心,所以特地跑來看他的吧。
那種事先擺一邊去──這情況很不妙。現在的局麵,就好比在自己房間裏看官能英雄壇(黃色書刊)的時候,突然有家人闖入房間那樣的生死交關。而且書籍的話還能馬上藏起來,裝做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模樣,可是這一次卻不可能那麽做。
哈雷已經發出了變態般的吶喊,而眼前的少女肯定也全聽到了。換個比喻來說,此時的情況就像官能英雄壇(黃色書刊)的書背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現在才開始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未免太過牽強了。
不如現在求睡鼠幫忙,把吶喊當成是他在搞笑──
(……呃,等一下,現在也不能讓莉莉絲看到睡鼠啊!)
況且,要是讓大家知道睡鼠在這裏,事情會變得很麻煩。於是,哈雷才會和薩拉丁等人商量好,隱瞞她在監視他們的事。
(……咦?奇怪,人不見了!?)
然而,當哈雷看過去時,睡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應該是早一步察覺情況不妙而躲起來了吧。
「為……為了哈雷大人連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莉莉絲,完全沒想到哈雷大人竟會喜歡光滑水嫩的平胸蘿莉,甚至喜歡到想一個人躲起來吶喊。」
「啊,不,剛剛那個不是那樣的……!雖然你說得沒錯,但不是那樣的!」
「不,您不用解釋了。哈雷大人的心情,我十分明白。我……不是哈雷大人喜歡的類型對吧?我一直接近您,隻會讓人感到困擾對吧?您應該在想『你這個臭波霸女!我喜歡的是宛如荒野那樣遼闊無際又平坦得像懸崖的平胸!凹凹凸凸、有高山配山穀的女人給我滾開!』對吧?」
「不、不是那樣的……!」
「對不起……我先去把胸部砍掉以後再來見您!」
哈雷連辯解都來不及,莉莉絲就含著眼淚跑掉了。
(把胸部……砍掉?)
她的話讓哈雷產生強烈不安,於是追了上去。
──
(我已經……沒問題了。)
無意中看到放在懷裏的信,哈雷笑了笑。
這裏是迷宮《大金字塔(pyramid)》的第30樓,位於無法開啟的門扉之後的異空間。經曆漫長的旅途後,在玫裏爾的父親亞伯的遺言幫助下,眾人終於抵達了這裏。
包含哈雷在內的《千夜樂團》四人,在晴朗無雲的藍天下,漫步於遼闊的草原上。
在哈雷前方的,是狠狠大哭過一場後眼睛紅紅的玫裏爾,而後方則是團長薩拉丁及副團長阿布。現在的他,身邊擁有這些夥伴。
(可是……我該怎麽回信呢?畢竟這裏是迷宮內。)
身在冒險都市(埃爾多拉)的那對姊妹會定期寫信過來。
雖然對方交代他一定要回信,但他實在沒辦法從迷宮裏把信寄出去。看來,隻能等自己離開迷宮以後才能處理了。坦白講,由於對方寄得太過頻繁,導致他最近為了回信的事感到很頭痛,可以延後處理正好救了他。
哈雷歎了一口氣,朝玫裏爾走過去。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後,玫裏爾便一直哭個不停。
英雄亞伯當初遭眾人唾棄他是《吹牛團長》,並且死於非命。為了證明父親的清白,她一直以來都比任何人拚命。這一點,從入團考試時她所展現的努力,以及不惜性命對帽客發動攻擊的舉動上,無論如何都能看得出來,或者說是不得不看出來。
在這座迷宮裏──望著這片據說亞伯曾經看過的美麗藍天,會深受感動也是正常的。
因為亞伯並沒有說謊。
此刻,在這裏──確實真的有藍天。
玫裏爾的眼中正閃著淚光。不過,狠狠大哭過一場後,她臉上的表情比先前任何時候都開朗,比這片晴朗的天空還美麗。
「那個是……?」
看到玫裏爾突然拿出一麵手拿鏡,哈雷一臉疑惑。
她回過頭,帶著燦爛的笑容回答。
「這個是……《魔導鏡(memory mirror)》。是我父親為了這片藍天,而請國王陛下賜與的道具。父親過世以後,一直由我保管著,因為總有一天,我要用這麵鏡子錄下藍天,向國王陛下和所有國民證明……父親看到的藍天是真實存在!」
見玫裏爾露出堅定的笑容,哈雷也點頭笑了起來。
「是嗎?那就得好好錄清楚才行呢。」
「嗯,希望哈雷你也能來幫忙我。」
交給我吧。哈雷點頭答應,然後站到玫裏爾身邊。
然後,兩人為了錄下這片景色,開始進行各種嚐試。為了證明迷宮裏有天空,他們做了多方考量後,決定了要錄下的景色。
「這麽一來……國王陛下就會願意相信了吧?」
「……是啊,肯定會。」
玫裏爾將魔力注入《魔導鏡》後,映照出藍天的鏡麵便散發出光彩。光彩化為耀眼的純白光芒,將草原的每個角落全染成白色。
彷佛也照亮了玫裏爾的──亞伯的苦澀日子,以及到目前為止的黑暗人生。
「好像還能再錄一○秒呢!」
「啊,拜托團長和阿布小姐也入鏡吧!」
哈雷與玫裏爾將鏡子立在草原上,然後匆忙地移動到大門前。
「啊,怎麽了怎麽了!?」
「等等,你們在幹嘛~!?」
薩拉丁和阿布原本隻是在一旁觀察,突如其來的發展讓他們驚慌失措。
「別說那麽多了,請你們兩位快到這裏來!」
哈雷硬是拉著他們的手,把人帶到通往迷宮的大門前。
與此同時,一○秒的時間結束,鏡子突然散發出萬丈光芒──
「怎、怎麽回事!」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薩拉丁和阿布發出慘叫,同一時間,光芒也消逝得無影無蹤。
瞥了兩個嚇得全身發抖的樂團幹部一眼後,哈雷與玫裏爾朝鏡子跑過去。鏡子已經完整錄下了必要畫麵,包括以藍天及大門為背景,笑容滿麵的哈雷和玫裏爾,以及被光芒嚇到的薩拉丁和阿布。
隻要看到這段影片,國王肯定會相信亞伯的話是真的。
「你……你們已經把想做的事做完了吧?」
薩拉丁咳了咳,擺回威嚴的姿態。
站在他隔壁的阿布一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是的,謝謝大家的幫忙!」
玫裏爾充滿精神地回答,薩拉丁露出太陽般燦爛的笑容。
「……那我們差不多該往前走了。」
「就是說啊,就是說啊~☆開始進行迷宮攻略吧~☆」
見這兩人充滿幹勁,哈雷麵露疑惑。
「……可是,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呢?」
四周舉目所及皆是草原,分辨不出該往哪邊走才好。
沒想到薩拉丁露出宛如惡鬼般的微笑,指了指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有一些東西。」
見哈雷露出「你為什麽會知道」的納悶表情,惡鬼繼續說道。
「阿布的聽力很好,隻要聽一聽這股聲波反射回來的聲音,就能知道哪個方向有什麽模樣的東西。根據聲波,這個方向似乎有建築物。」
「沒錯,因為人家是天才呀☆大家應該要多稱讚我一點!」
當哈雷他們在使用鏡子的時候,薩拉丁和阿布並非在一旁玩樂。
「身為副團長,有這種程度的實力很正常啊。」
薩拉丁聳聳肩,見狀,阿布嘟起了嘴巴。
「噗~團長你這個壞蛋~!當初找到其他路的時候,你明明還稱讚我說『阿布,謝謝你,真不愧是老夫的老婆,愛你喔,啾。』這樣的!」
「咦?原來兩位是那種關係……?」
「咦、咦!?玫裏爾都不知道!」
哈雷兩人錯愕地麵麵相覷,薩拉丁驚慌失措地澄清。
「大、大笨蛋!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不要隨便在別人的話裏加油添醋!老夫是有道謝,但其他部分從頭到尾都是阿布自己捏造的!你這個吹牛大王!」
「咦……!?原來團長你隻是在玩弄我嗎……你隻是把我當成性●發泄對象而已吧……太過分了,虧我那麽信任你。那我肚子裏的孩子該怎麽辦……」
阿布那雙可愛的圓圓大眼中,迅速蓄滿了悲傷的淚水。
阿布遮住了純真的臉,作勢要隱藏眼淚。
「什麽肚子裏的孩子,難道說……」
「是團長的孩子嗎……!?」
阿布的腹部確實大得不正常。
哈雷與玫裏爾發現這一點後,朝薩拉丁投去指責的視線。
「大笨蛋,想也知道不可能啊!為什麽老夫非得找這個超級小矮子生小孩不可!她的肚子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剛剛吃掉了幾天份的糧食,還把老夫的份通通搶走,暴飲暴食後的結果!」
順著薩拉丁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可看到地上有大量的乾糧殘骸。
經對方這麽一說,哈雷想起剛才阿布氣勢洶洶地吃著東西。
「……啊,被拆穿啦?捉弄團長真好玩~☆」
「你這個死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阿布哈哈哈地笑出來,薩拉丁暴怒──然而下一秒──
「……!?」
除了玫裏爾,其他三個人同時身體一震。
因為他們感受到一
股氣息。不是昆蟲或小動物之類的氣息,而是身上散發出巨大威壓的不明人物的氣息。三人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掃視四周。
「咦……發生什麽事了嗎?」
哈雷以手勢示意,要還在狀況外的玫裏爾別亂動。
「有人在看著我們。」
「……是啊。」
薩拉丁輕聲低語,哈雷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誰在那裏呢~?」
過了幾秒後,阿布開口朝草原上沒有任何人在的某個角落中的某棵樹蔭詢問。
她似乎是憑藉推察能力鎖定對方的位置,但沒得到任何回應。
「裝傻是沒用的唷,因為我知道你就在那裏~☆」
阿布再度開口說道,結果就聽到一道歎息聲。
然後,當哈雷一行人擺出防禦架勢後──下一刻──
「……!?」
不知何時,樹蔭下站著一位少女。
少女出現的方式,宛如從樹蔭的黑影裏生出來似的。
「……我認為我已經消除氣息了?」
聲音毫無高低起伏的她,身上穿著與迷宮完全不搭調的服裝。
從少女嬌小的體型來看,年齡大約十二、三歲,矮小的身體穿著黑色哥德式洋裝,手裏握著黑色的陽傘,泛著淡藍的月白色長發上戴著黑色頭飾,整身裝扮就像貴族家的大小姐,隻不過戴著一個遮住半張臉的冰冷白色麵具。
那個少女正是方才出現過並帶走帽客的人物。她肯定是突然出現在王國裏,並掌握住王國大權的──國王直屬親衛隊《三貴人》之中的睡鼠。
「你消除氣息的方式很完美唷~?隻不過碰上本阿布小姐超厲害的推察能力,即使是極東的刺客集團【忍者】也沒地方躲唷☆」
阿布得意洋洋地嘿嘿一笑,但少女卻什麽反應都沒有。
麵具底下的那張臉沒有絲毫變化,就隻是回視阿布而已。
「……你叫睡鼠對吧?你的目的是救出帽客吧?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難道是想來救走艾歐妮亞嗎?」
先前來拯救帽客的時候,睡鼠把應該算同夥的艾歐妮亞給丟下不管。因此,他們將此一行為解讀為艾歐妮亞是棄子,現在看來或許並非如此。附帶一提,他們將艾歐妮亞交給後頭追上來的夥伴,拜托對方將人關進基地的簡易監牢裏。
「跟那個間諜沒關係。隻是因為我在王宮裏準備吃蘋果派的時候,五月兔對我說,要我暫時來監視你們的動向。」
「……原來如此。你們怕我方攻略了迷宮嗎?」
薩拉丁點點頭,雙手環胸。哈雷接在後麵問道。
「我問你……先前來救帽客的時候,你說是『愛麗絲』命令你過來的對吧?可是,這次你又說是五月兔的命令。愛麗絲和五月兔是同一個人嗎?」
《三貴人》是指五月兔、帽客及睡鼠三個人,那愛麗絲是何方神聖?
睡鼠沉默下來,似乎猶豫了一會兒後搖搖頭。
「……不是。愛麗絲是【曉之涅盤】的成員,是《三貴人》的幫手。總之,睡鼠要監視你們。我不會幹涉任何事,你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睡鼠迅速說完後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交戰意圖。
「就算你這麽說,也改變不了敵人就在我們眼前的事實。在老夫看來,四對一,情勢對我方是絕對有利,老夫沒理由放過你。」
薩拉丁啪嘰啪嘰地折著手指,但睡鼠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麵對第一級冒險者,她既沒有擺出防禦架勢,也沒有逃跑,就隻是靜靜站在原地,轉過頭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一副像在說「請各位隨意」的模樣。
「……你看起來從容不迫呢。老夫這是被瞧不起了吧。」
「她剛剛躲過團長的攻擊,所以驕傲起來了~☆」
薩拉丁和阿布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擺出備戰架勢。
「從她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同時攻擊吧。」
在團長的指揮下,四人慢慢包圍住睡鼠。
但睡鼠還是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她究竟是處變不驚,還是正在動腦思考?哈雷四人完全判斷不出來,不過還是同時衝向睡鼠。
麵對敵人的全方位突擊,睡鼠無路可逃──
「……!?」
然而,剎那間,她整個人從視野中消失了。
衝在最前麵的薩拉丁,拳頭隻打到一片空氣,後麵三個人的攻擊也各自揮空。四個人來不及停下腳步,結果變成同伴之間互打。
「痛痛痛痛痛痛……睡鼠人呢?」
「那裏那裏~!」
哈雷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頭困惑不已,阿布開口說道。
阿布舉起手一指──睡鼠正站在哈雷後方約十幾m的位置。
「瞬間就跑到那裏去……」
哈雷吞了吞口水,看著那個還很稚嫩的少女。
在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的攻擊下,理應無處可逃才對。所以這應該是──
「啊~……真是的,不打了不打了!」
薩拉丁一屁股用力坐在草原上,擺出投降的姿勢。
「……這是空間傳送能力吧。老夫這邊就算跑得再快,或是從四個方位進行攻擊,隻要你瞬間進行傳送,老夫這邊就抓不到你,隻能放著你不管。」
果然是這樣。哈雷表示理解。先前睡鼠在短時間內就來到迷宮深處,將帽客從生死邊緣拯救回來,將她一連串的行為串聯起來,所能想到的隻有傳送能力而已。
「……咦?丟著她不管沒問題嗎~?」
「這也沒辦法,隨她愛怎樣就怎樣吧。」
阿布雖然感到不滿,但也無可奈何。睡鼠可以瞬間進行空間移動,跟她玩捉迷藏遊戲,他們沒有勝算。除了暫時對她置之不理,也沒其他方法可想。
「第一優先工作是攻略迷宮,我們沒時間理這家夥。」
「……也對,繼續往前走吧。」
「嗯,玫裏爾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哈雷與玫裏爾也表示讚同後,阿布不得不歎了一口氣。
「……所以說,隨便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聽到薩拉丁這麽說,睡鼠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薩拉丁對這個摸不清個性的少女一副受不了似地聳聳肩膀,然後果決地邁開步伐往前走。其他三人也跟著他再次朝迷宮深處前進。
(話說回來,感覺好恐怖……)
哈雷感到很不安,轉頭偷瞄背後的少女。
睡鼠跟在後麵,與他們保持著大約一○m的距離。或許因為身上穿著洋裝不好走路,她小步小步的行走方式中帶著一絲僵硬。
少女的動作讓人聯想到剛出生的小動物,坦白講實在很可愛。
可惜她是《三貴人》,那些舉動可能是為了欺敵而暫時佯裝的──
「……啊!」
霎那間──砰一聲!睡鼠踩到洋裝裙襬,狠狠摔倒在地。
她以哈雷從不曾見過的驚天動地方式,臉朝下摔倒在草原上。薩拉丁等人也轉過頭來,看到敵人幹部淒慘的模樣,他們都錯愕地呆住了。
等睡鼠終於爬起來時,她的臉上已經沾滿了泥土。
純白色的麵具被弄黑,她呸呸呸地吐出吃進嘴裏的泥土。
「……來,你沒事吧?」
哈雷朝睡鼠伸出手,睡鼠呆呆地看著他。
麵具下那雙可愛的圓圓大
眼,像在訴說她搞不懂對方伸出這隻手的意義。
「……」
然後,她無視哈雷的手自行站起來,並拍了拍洋裝上的泥土。
意思是她不需要幫忙吧。哈雷收回手,聳了聳肩。
「我說哈雷,女孩子碰到這種事,你要當作沒看到!」
「哈雷,你跑去搭訕敵人也未免太……」
等回到夥伴身邊後,玫裏爾與阿布都向哈雷投以責備的眼神。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咦──真的嗎?」
「騙人,阿布超厲害的推察能力顯示你在說謊!」
哈雷轉身背向依舊抱持懷疑的兩人,逃也似地往前奔跑。
「別……別管那麽多了!我們快走吧!」
哈雷擠出僵硬的笑容,跑到薩拉丁身旁。
看到薩拉丁露出「我們都很辛苦呢」的眼神,哈雷歎了一口氣。在不明少女的監視下,哈雷一行人再次在草原上邁步前進。
目標是──迷宮《大金字塔》的最深處。前方等著他們的是天堂?抑或是地獄呢?
2
「那是……」
四個人朝迷宮深處開始進行探索後,過了大約一○分鍾。
原以為遼闊無際的草原景色,明顯產生了變化。在柔和陽光的照耀下,一座平緩的小山丘以及位於山腰的一處石板建造廣場,出現在眾人麵前。
中央是一條往上的漫長階梯。
盡頭處聳立著一座石造神殿。
這座神殿以白色為基底,整體氣勢與主教座堂很相似,外觀看起來像遺跡般陳舊,但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高貴感。
「看來……我們中獎了。」
發現神殿所散發出的不尋常氣勢,薩拉丁發出竊笑。
「我們走吧,我們走~吧☆」
阿布帶著高興的聲音搶先跑第一,其他三人也快步追隨其後。
沒人知道神殿內會有什麽,但在英雄傳說裏,那種建築物中往往會藏有寶藏。一行人用力加快因為疲勞而變慢的腳速。
然而,當他們接近廣場,視野中的神殿變大以後──下一刻。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隨著破音的大叫,阿布緊急停下了腳步。
「怎、怎麽了……?」
哈雷探頭看了看整個人僵住的阿布,上前走到她身旁。
然後發現,她正抬頭看著前方的某種東西。
「……!?」
順著麵露驚愕的阿布視線看過去,哈雷一時啞然。
在他們前方的,是一隻很眼熟的魔獸。那是一隻人麵魔獸,獅子身軀長著一層金色獸毛,軀體上還有著一對金色鷹翅。明明整隻魔獸呈現前腳內彎的坐姿,身高卻還接近一○m。光是那巨大的身軀,就散發一股讓人腿軟的壓迫感。
會覺得那隻魔獸很眼熟也是正常的。
因為這個國家的民眾看過那身影無數次──
「那是……《人麵獅身像(斯芬克斯)》?」
那隻魔獸的模樣,與緊鄰著《大金字塔》建造的巨獸石像,同時也是冒險者複合機構的辦公建築,簡直一模一樣。可是,城裏的那個隻是石像。因為《人麵獅身像》原本就隻存在於傳說中,世上沒有人親眼看過。
倘若這隻《人麵獅身像》是真的生物,就是一項足以名留青史的發現──
「看來……隻是石像呢。」
薩拉丁一邊輕敲《人麵獅身像》的巨大身軀,一邊低聲說道。
「真、真的嗎~?」
「看起來好像活的……!」
女生們遠遠地看著《人麵獅身像》,依舊感到有些退縮。
坦白說,哈雷也對眼前的石像感到恐懼。從威風凜凜的金色軀體到全身的精細雕塑,讓眼前的《人麵獅身像》看起來就跟活生生的生物沒兩樣。
「你都不怕嗎……?」
「不怕。」
哈雷詢問身旁的睡鼠,對方還是一副對任何事都豪不在意的模樣。
哈雷不想輸給這個少女,便朝《人麵獅身像》走過去。
「嗚哇啊……好可怕啊啊啊啊!」
靠近一看後──哈雷還是覺得很恐怖並發出慘叫。但他是男人。在薩拉丁的催促下,他戰戰兢兢地伸手碰觸石像的前腳。
是石頭。
材質雖然與城裏的《人麵獅身像》不同,但這毫無疑問是用冷冰冰的石頭建造而成的。
「呼……」
重新認識到這是石像後,哈雷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看到哈雷的反應後感到放心了,女生們終於靠了過來。
「什~麽嘛,這不是石頭嗎!害我嚇得要死~!」
「真的耶!明明看起來好像活著的生物!」
再次碰觸《人麵獅身像》後,兩人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事情搞清楚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薩拉丁踏上階梯,玫裏爾與阿布也跟在後麵邁開腳步。
哈雷不甘落後也邁步往前跑,一舉躍到其他三人的前方──
「……嗚嘎!」
沒想到,當他踏上階梯的瞬間就撞上了某種東西,然後整個人後仰摔倒在地。
「哈、哈雷!?你沒事吧!?」
「沒、沒事,可是痛死了……」
哈雷扶著玫裏爾的手站起來,看到眼前出現扭曲的紋路。他所撞上的空間產生的波紋,就與石頭落入水麵時產生的波紋一樣。
「看來這裏架設了結界呢。」
薩拉丁摸了摸產生波紋的牆壁,並叩叩地敲幾下。
或許是為了不讓入侵者通過,這裏架設了看不見的結界。
「這座《大金字塔》原本就是王族的陵墓,據說後來裏麵不知何時湧出了魔物,然後才變成迷宮。這個結界可能是陵墓殘留下來的吧。」
「那我們該怎麽辦~?這可是相當厲害的結界唷~?」
阿布用手指戳了戳結界,然後聳聳肩。
「現場也沒有人剛好擁有破解技能呢。」
薩拉丁陷入沉思,一臉淡然地口吐驚人之語。
「算了,就強行破壞它吧。」
啥?哈雷發出尖銳變調的聲音時,薩拉丁已經立刻讓右半身往後傾。
「等等……團長,這麽隨便真的好嗎!」
「隻能這麽做啊,放心交給老夫吧。」
薩拉丁充滿自信地笑了笑。他的神情與其說是可靠的團長,不如說更像一個想要惡作劇的少年,讓哈雷不禁感到很不安。
薩拉丁無視他的不安,準備揮出拳頭──
「……!?」
然而,就在揮出的前一秒,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上在場所有人。
那股威壓,讓薩拉丁停下了動作。那是一股熟悉的感覺,當初遇到《黑獵犬(hellhound)》及《鎧龍(貝西摩斯)》時也曾感受過,那是麵對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強者時會有的感受。
然後下一刻。
那股強大的壓迫感,轉變成讓人頭暈目眩的『殺意』。
「……快躲開!」
薩拉丁大喊出聲,用力退離原地。
阿布在千鈞一發之際脫離,哈雷也抱著玫裏爾追上他們兩人。就在哈雷跳到半空中時,一道鮮紅色的光束掃過他們四人原本所在的地麵。光束
帶著驚人熱度穿透石板並使之融化,眨眼間,草原就變成被燒得光禿禿的荒野。
「怎、怎麽回事……!?」
「別停下來,它過來了!!」
薩拉丁朝落地後呆站在原地的哈雷大吼道。
下一秒──咻!光束改變軌道,以驚人的速度追在哈雷身後。哈雷抱著玫裏爾,驚慌失措地躲避光束。
然後,當哈雷一行人與神殿拉開一定的距離後,光束終於停了下來。
寂靜回歸,草原恢複平和狀態,宛如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呼~真是危險~!」
無視流出冷汗的阿布,哈雷環視四周。
熾熱光束停止後,現場宛如地獄般淒慘。附近一帶變成了隻有紅與黑的世界,不隻石板,就連茂盛的花草也全部被燒成黑炭,或是正熊熊燃燒著。
這場襲擊是誰的手筆?哈雷找到了光束的出處。
「《人麵獅身像》……?」
映入他眼簾的──是方才的石像《人麵獅身像》。
哈雷從小就聽過許多英雄傳說,其中也包含了《人麵獅身像》會口吐光束,焚燒盜墓者的故事。據說,那種光束可以瞬間使森林化為一片火海,還能溶解岩石與鐵塊。倘若光束就是眼前的《人麵獅身像》所吐出,事情就說得通了。
可是──這個《人麵獅身像》不管怎麽看都隻是石像。
它保持著與方才相同的姿勢靜靜坐在原地,看起來沒有一絲移動過的痕跡。眼前這個《人麵獅身像》是否就是襲擊者,夥伴們也無法從這狀況中做出評斷。
唯有薩拉丁完全以找到敵人的野獸眼神,直直盯著《人麵獅身像》。
「……真是一隻可怕的怪物。」
然後,他擠出的說話聲中,帶著些微的顫抖。
哈雷也跟著再次凝視《人麵獅身像》,才終於發現到一件事。
「……!?」
這座巨大的《人麵獅身像》石像──不對,應該說原以為是石像的東西,上麵充滿了魔力。哈雷靜靜地進入備戰狀態,相當謹慎地看著這座原以為是石像的東西。阿布與玫裏爾也隨即發現眼前這個東西的異變,各自擺好了防禦架勢。
然而。
他們等了又等,《人麵獅身像》就是沒有任何動作。
「喂,你想裝石頭裝到什麽時候!要動就快點動啊!」
等得不耐煩的薩拉丁,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般大吼大叫。
一直毫無反應的《人麵獅身像》怎麽可能因為那種挑釁就做出回──
光芒一閃!!《人麵獅身像》的眼窩放射出紅色光芒。
「……呃,竟然回應了!?」
明知不合時宜,但哈雷還是忍不住吐槽了。
當哈雷做出不適合當下情勢的反應後──下一刻。
『……生命有限的家夥們。』
一道疑似《人麵獅身像》的低沉聲音響起。
聽到那充滿威嚴──宛如一國之君的穩重男聲,四個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吾乃由命運神(庫吉尼)所創造,是神殿的守護者。』
那道聲音找不到源頭,似乎是直接在腦海裏響起的。
麵對這類似神諭的聲音,薩拉丁一點都不膽怯。
「《人麵獅身像》……老夫這麽叫你可以嗎?」
薩拉丁走到《人麵獅身像》前麵,大方地詢問。
《人麵獅身像》的眼窩散發紅色光芒,表示同意。
『《人麵獅身像》……並非吾之真名。但為求方便,用此稱呼即可。』
「你說你是由命運神製造出來的……那為什麽要攻擊我們?我們是信仰加爾德尼亞九大神的加爾德尼亞子民,和你應該是類似親戚的關係吧?」
『與爾等是何人無關。吾遵從命運神之命令,負責守護這座《命運神殿》,不許任何人接近神殿,僅此而已。』
「真是奇怪,為什麽迷宮深處會有什麽命運神的神殿啊?這裏不是魔物的巢窟嗎!老夫覺得你這種行為,分明是想趁機吃掉我們。」
『吾隻負責貫徹神之命令。爾等自行離開,吾不驅趕;爾等不離開……』
哈雷吞了吞口水,《人麵獅身像》淡淡地做出宣告。
『唯有……死路一條。』
明明對方隻是單純陳述事實,那些話卻讓人詭異地聯想到『死亡』。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讓我們通過囉?」
『沒錯。無論來者何人。』
薩拉丁受不了地聳聳肩,然後轉了轉脖子。
他似乎充滿了幹勁,那雙看著魔獸的眼睛迸發出耀眼光彩,宛如找到玩具的小孩子。
「唔哇啊,團長被挑起戰意了~……」
「咦?團長想打嗎……!?」
阿布一臉嫌棄地說著,玫裏爾驚訝地回應。
在這個國度裏,《人麵獅身像》帶有強烈的聖獸光環。就方才的對話來看,對方應該不是害人的魔物。要是朝對方下手,壞人反倒變成他們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故事中記載的《人麵獅身像》很強大。
即使在光與暗的大戰中,這隻魔獸也滅殺了好幾隻身為神之眷屬的古龍。當然,世上沒人看過它戰鬥,但根據文獻來推測,它的等級應該超過了200。
一隻等級超過200級的魔物。
對人們來說,那是傳說中的存在,眾人帶著敬意與畏懼命名為『傳說級』。其稀少及強大的程度,與加爾德尼亞大陸僅有八人的第一級冒險者相當。它們不隻擁有宛如天神的力量,還常常具備等同人類甚至更高的智慧,不是人類所能抗衡的對手。
隻要看眼前的《人麵獅身像》一眼,便可知道那樣的先見之明有多正確。
相較於目前為止碰過的魔物們──它身上有著一絲不同。就是那股不慌不忙的強者魔力。哈雷完全推測不出對方有多強,它的等級恐怕高於鎧龍。
不難想像等一下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鬥。但既然他們的目標是攻略迷宮,就不可能在此止步。
「總之……隻能上了。」
哈雷做好覺悟舉起劍來,站到薩拉丁旁邊。
薩拉丁瞥了哈雷一眼,露出的笑容宛如看到一起搗蛋做壞事的朋友。
「……一開始先由老夫一個人出手,掩護工作就交給你了。」
這次的敵人格外強大。情況與對付睡鼠時不同,隨便一起衝上去攻擊是相當愚蠢的作法。首先應當由最強的薩拉丁去試探敵人的能力。
(好焦躁……)
自己至今仍無法像薩拉丁一樣強大,讓哈雷感到很懊惱。經過先前在迷宮內的激戰後,哈雷的等級到達了130級,但這樣的程度依舊比不上第一級冒險者。
『爾等急著赴死嗎……此乃最愚笨的抉擇。』
魔獸的表情毫無變化,高高在上地俯視薩拉丁。
彷佛造物主在看自己的造物。
「我們還沒開打呢──」
《人麵獅身像》的態度似乎讓薩拉丁感到不耐煩,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然後,下一刻,他發出有如野獸威嚇敵人般的低吼──
「────你少在那裏高高在上地囉哩八唆!」
隨著宛如炮彈的怒吼,薩拉丁跳了起來。
速度好快,簡直快過頭了,讓人連看都很難看清楚。哈雷的視線追著神速的薩拉丁跑,等他終於看清楚對
方時,薩拉丁的拳頭已經打上《人麵獅身像》的側臉了。
砰!!宛如大魔法爆炸的巨響響起,衝擊波像水波般擴散開來。薩拉丁一記單純的正拳所蘊含的威力,等同最高等級的大魔法師經過長時間吟唱後終於發動的大魔法。
被如此驚人的一擊打中後,身體碎成碎片也不奇怪──
「……!?」
然而,《人麵獅身像》卻半點傷痕也沒有,被拳頭抵住的臉也隻是微微側過去而已。它的臉頰擋下了薩拉丁強大的攻擊。
這隻魔獸的耐力讓哈雷大吃一驚。但此時,薩拉丁蘊含魔力的拳頭已經左、右、左、右……神速地打向《人麵獅身像》的臉。每一拳的威力,都不遜於哈雷麵對強敵時使出的全力一擊。
這樣的場景令人完全不敢置信。
這就是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拉西沙爾。
兩人的等級根本是天壤之別。薩拉丁當初與哈雷進行模擬賽時,似乎根本連真正的實力都沒拿出來。
但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
受到那樣的連續攻擊後,《人麵獅身像》依舊毫發無傷。
薩拉丁的攻擊確實打中了《人麵獅身像》的臉,但這隻魔獸的身體連動都沒動,仍然與剛剛一樣坐在原地,身上散發出驚人威壓。
「原來如此……看起來這裏也有結界呢。」
「好像是呢~☆」
仔細看了看魔獸的身體後,發現魔獸除了擁有驚人魔力,身上還包覆一層魔力薄膜。
正是那一層結界擋下了薩拉丁的攻擊。
「可是,隻憑那個……」
「正常來說,那樣薄薄一層結界,不可能擋得下團長的攻擊。但眼前這家夥並不能算入正常之列呀~☆」
阿布雖然語氣輕鬆,但臉頰卻有汗水滴落。那麽薄的一層結界,竟然具備了抵擋住薩拉丁攻擊的強度,簡直匪夷所思。
「看來老夫……可以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一架。」
縱使自己的攻擊全被擋了下來,薩拉丁還是笑了。
他並不是在逞強,而是真心感到愉快,雙眼散發單純無邪的光彩。
『生命有限的家夥們,爾等所做的一切全無意義。結界不可能被打破,這層僅有1c的結界絕對無人能入侵,乃吾之絕對領域。爾等連令吾離開此處都辦不到。』
「這也絕對那也絕對,煩死人了,在老夫看來,這個世界上──」
薩拉丁打斷《人麵獅身像》的話,開口說。
「──絕對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
薩拉丁不顧一切朝《人麵獅身像》疾奔而去。
他的速度快如子彈,眨眼間便衝入魔獸的胸口處。他的右半身大幅往後拉,做出蓄力的預備動作後,神情宛如鬼神般凶惡地揮出鐵拳。
這一記如同流星的拳頭,精準命中了魔獸的右臉頰──
『爾等無法傷到吾……絕對。』
這時候──薩拉丁一頓。他撞上一麵看不見的牆壁,整個人停在原地。
(就連團長也打不到它嗎……?)
就連薩拉丁的攻擊也傷害不到對方嗎?
所以說,這世上可能沒有任何人能打破那個──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薩拉丁大吼出聲。
似乎被這聲怒吼所振奮,他全身散發出驚人魔力。他正下方的地麵因這股威壓而下陷,拳頭與結界接觸的那一點空間產生了扭曲。
他猙獰的表情如同對上外敵的猛獸,卻又同時嘴角帶著微笑,彷佛一個很享受眼前情勢的天真孩童。接著,薩拉丁繼續往前揮拳。
結界到現在仍然毫無動靜。即使如此,薩拉丁還是持續不斷往前揮拳。
『沒用的……』
然後,正當魔獸想繼續告誡的那個瞬間,啪嘰一聲,結界出現了龜裂。
結界雖然看似堅不可摧,但薩拉丁的拳頭似乎確實造成了破壞。
(成功了……!)
隻要繼續打下去,肯定可以打破結界。
然而,就在結界的龜裂痕跡即將擴大的時候──
「……唔!」
原本動也不動的魔獸終於有了動作。
啪唰!!它揮動巨大的翅膀,像巨龍一樣飛上半空中。光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就在這一塊區域掀起了強烈陣風,吹飛了薩拉丁。
薩拉丁摔倒在石板上,整個人撞進瓦礫堆中。
「團長!」
哈雷三人跑向他,將他從瓦礫中拉起來。
薩拉丁用手粗魯地擦去嘴角流出的鮮血,推開想檢查他身體狀況的哈雷等人,抬頭看向飄在半空中的《人麵獅身像》。然後,他笑得像個孩童般。
「你看,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是吾小覷了爾等的力量嗎?吾從未想過,人類之子能破壞此結界。沒想到世上竟有人繼承了如此龐大的諸神之力。』
魔獸低頭俯視薩拉丁,發出打從心底感到佩服的低吟。
『吾承認爾之強大,吾不會手下留情。』
緊接著,《人麵獅身像》全身迸發出龐大的魔力,並開始詠唱咒語。
它打算施展哪種魔法?哈雷仔細注意著魔獸的動作。
「那個魔法難不成是……」
聽到詠唱,阿布似乎發現了什麽──下一瞬間。
『統治精靈的三柱之王啊,遵循契約現身吧──【召喚(summon)】!!』
隨著《人麵獅身像》詠唱的發動句,龐大的魔力隨之釋放。
最後魔力收縮,逐漸形成三隻巨大的軀體。
「……竟然是【召喚】!?」
萬萬沒想到,一隻魔物竟然會使用這個咒語。
【召喚】是從異世界將魔物或精靈召喚過來,當成使魔驅使。
這是一種高難度魔法,即便是【魔法師(mage)】類別的天職,如果沒升上高級職業的話也無法學會。
可是,想從異空間召喚出生物,需要相當多的魔力。
就算是大魔法師,頂多也隻能召喚到《鷹頭獅(獅鷲獸)》或《小精靈(妖精)》,無法召喚出厲害的生物才對。
沒想到。
最終顯現的三隻召喚獸,卻遠遠超乎預料。
「不會……吧!?」
每一隻召喚獸的身軀,都等同《人麵獅身像》或是更加龐大。
不僅軀體,它們身上散發出的凶暴魔力,也以各種角度證明了它們的強大。而其中一隻,更是讓哈雷覺得眼熟。
「……是《鎧龍》。」
《鎧龍》是推測等級120的大型級魔物。
先前哈雷與夥伴們竭盡全力才終於打倒這種魔獸。
「不隻《鎧龍》。那是《炎巨神(伊弗利特)》和《風精靈(希爾菲德)》。」
「每一隻都是等級遠遠高於100級的怪物呢~……」
正如阿布所說,其他兩隻也是怪物。
《炎巨神》是推測等級160的大型級魔物。它的身高遠不止一○m,是一個身材相當壯碩、全身籠罩紅蓮火焰的巨神。那雙眼睛裏充滿怒火,銳利的眼神宛如猛獸般狠狠瞪著哈雷一行人。它與《鎧龍》同屬四大精靈的其中一柱。
至於另一隻,則是推測等級140的大型級魔物《風精靈》。它與《炎巨神》一樣擁有巨大的身軀,不
過《風精靈》全身籠罩的是凜冽的狂風。那股狂風讓它一直飄浮在空中,此刻正由上往下俯視著哈雷一行人。它也是四大精靈的其中一柱。
(這怎麽可能……)
先前光是打倒一隻《鎧龍》,他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現在等級大於或等於那隻鎧龍的魔物,總共有三隻,而且還有一隻實力高於它們的《人麵獅身像》。哈雷再怎麽樣也沒有勝算。
不過,他們這邊有薩拉丁?拉西沙爾,有這位可以打破《人麵獅身像》的超堅固結界,真正實力仍充滿未知數的英雄。
即使情勢壓倒性不利,隻要有他在,一定可以想出辦法解決。哈雷腦海裏掠過這樣的想法。
「喂,你們幾個,準備暫時撤退囉~!」
然而,薩拉丁仔細看著敵人一會兒後,用輕快的語氣如此說道。
「……咦?我們要撤退嗎~?」
「我以為團長應該會有辦法……」
「如果就這樣繼續戰鬥下去……隻要我們所有人竭盡全力,或許的確可以將那些魔物通通解決掉。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
薩拉丁用溫暖的笑容,說出令人發寒的話語。
「──那麽一來,老夫應該會失去三個夥伴吧。」
意思就是,如果交戰,哈雷三人應該會死亡。
就連平日愛開玩笑的阿布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不是悲觀的預測,而是第一級冒險者在戰場上培養出的直覺。他正以驚人的冷靜分析戰況。
「老夫的目標……是和夥伴們一起攻略迷宮。因此,老夫不能繼續戰鬥下去。我們必須先暫時撤退,重整戰力。」
「……我明白了,總之,我們先撤回基地吧~」
「聽起來……這樣比較好。」
哈雷也表示讚同,但聲音中卻帶著「我不想撤退」的意念。見狀,薩拉丁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不過終究什麽也沒說便轉過身去。
「哼──你們要放棄嗎?一點都不好玩耶。」
睡鼠悠哉地插嘴道。
雖然看不見她,但她應該正在某個地方監視他們吧。
「老夫又不是為了娛樂你才做這一切的,況且,老夫並沒有放棄。老夫一定會再回來,總之……等老夫打出暗號,我們就逃跑。」
《人麵獅身像》所召喚出來的三隻精靈,已經擺出攻擊的預備動作。
薩拉丁相當仔細地觀察敵人的動作──下一刻。
「──就是現在!」
就在敵人發動攻擊的同一時間,他大聲朝哈雷三人吼道。
每隻魔獸的攻擊看起來都蘊含著一擊必殺的威力,不過,躲開早已知道會出現的攻擊,並非絕對無法辦到的事。
哈雷等人立刻跳起來,逃向草原。
「喂,你也快點跑……!」
發現睡鼠呆呆站在原地,哈雷大聲叫她。
「……笨蛋,不用你說我也會逃。」
可是,睡鼠一點都不慌張,開口嘲笑哈雷。
見她開始詠唱咒語,應該是打算用魔法逃跑吧。
「……!?」
然而下一秒──她的詠唱卻忽然中斷。
不知何時睡鼠錯愕地瞪大眼睛,雙手捂著自己的喉嚨。她扭動身體掙紮著想發出聲音,卻還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在做什麽……快點逃啊!」
哈雷忘了自身的安全,停下腳步大聲呼喚。
睡鼠雖然不停掙紮,卻還是無法出聲。
(對了,是《風精靈》……!)
風魔法裏,有一招【沉默(silence)】魔法是剝奪特定範圍內的聲音。
仔細一瞧,《風精靈》的身體正噴出奇妙的魔力,那應該就是【沉默】的魔力吧。因為那個,所以睡鼠才會發不出聲音來。
換句話說,睡鼠無法施展空間傳送──
剎那間,魔獸們的魔法一齊轟了過來。
《炎巨神》施放出包覆著火焰的巨大隕石,《鎧龍》使大地隆起,《人麵獅身像》施放出高溫光束,三種攻擊以猛烈的氣勢襲向睡鼠。
睡鼠放棄詠唱咒語,靠雙腳奔逃。
然而,或許因為仰賴的咒語被封印而心生焦躁,當她踏出第二步時踩到了洋裝裙襬,整個人狼狽地摔倒了。摔倒的力道致使麵具彈飛出去,掉落在地上。
「……!?」
下一秒,魔獸們的攻擊同時落向睡鼠。
「……誰才是笨蛋啊!」
哈雷開口罵道,然後迅速轉過身去。哈雷罵的究竟是犯錯的睡鼠,還是為了敵人采取行動的自己,連他也搞不清楚。
「哈……哈雷!?」
「玫裏爾,別管他了……我們快離開吧!」
阿布推著停下腳步的玫裏爾背部,直接脫離戰圈。
另一方麵,哈雷宛如一陣風般衝往睡鼠。然後,在敵人的攻擊即將落在睡鼠身上的前一秒,他抱起她跳了起來。
下一秒──轟隆一聲響起。
大爆炸發生。
正跳到半空中的哈雷被爆波掃到,摔落地麵。但他將睡鼠緊緊抱在懷中,設法幫她擋下了所有餘波。
然而,哈雷放心不到幾秒鍾,《炎巨神》的隕石再度來襲。隕石驚人的速度以及龐大的體積,讓人根本無路可躲。在哈雷抱著睡鼠倒在地上的此刻,他絲毫沒有空間去迎擊。
那一瞬間,哈雷以為自己死定了。
然而下一刻──轟隆一聲!!隕石在砸到哈雷的前一秒被打得粉碎。
「……!?」
不知何時薩拉丁站在他麵前揮出了拳頭。
驚人的是,薩拉丁竟然一拳就打碎了燃燒著熊熊烈焰的巨大隕石。
「謝……謝謝團長!」
「快跑!」
在薩拉丁的大聲喝斥下,哈雷帶著睡鼠去與阿布她們會合。
然後,他們馬不停蹄地一路奔跑,直到再也看不見魔獸們的身影為止。
「……老夫真是沒想到,你竟然特地跑去救敵人。」
「真是的,哈雷一遇到女孩子就敵我不分了~!」
一路跑到敵人探查不到的地方後,薩拉丁和阿布立刻開口抱怨。
「對、對不起……」
哈雷為自己把大家全卷進麻煩裏的行為鞠躬道歉,然後看向自己抱著的少女。
懷中是一位舉世無雙的美少女。
嬌小的身體配上小小的頭顱,臉上那雙紅珊瑚色的大眼閃閃發亮,還有小巧的鼻子搭配櫻桃小口,加上宛如嬰兒般白皙的肌膚,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天上界(瓦爾哈拉)的天使。先前由於麵具的緣故所以沒注意到,睡鼠其實是個絕世美少女。
她正瞪大了那雙清澈無瑕的眼睛,抬頭看著他。
「你有沒有……受傷?」
「……!?」
哈雷一問,睡鼠立刻露出一副驚醒過來的模樣,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然後──她的臉頰紅了起來。先前一直麵無表情的那張臉,第一次浮現情緒。接著,她在哈雷懷中掙紮著跳回地麵站好。
「為什麽……?」
睡鼠轉頭看著其他地方,喃喃自語般輕聲問道。
哈雷察覺,對方應該是在問他為什麽要救她。
「……我也不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麻煩你明確回答我。」
哈雷抓
了抓頭發,睡鼠很不滿地嘟起了嘴巴。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啊……」
這個問題,從以前開始哈雷就一直無法順利說出一個答案。因為原本就沒有原因,就隻是他想那麽做便去做了。既不是因為別人,也不是因為自己。況且他覺得,世上本來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所做的每個行動都具有理由。
「總之,我們快回基地去吧。」
在哈雷苦於不知該如何回答時,薩拉丁幫他解了危。
「啊……是,團長說得對!」
「你、你給我等一下啦!」
哈雷立刻轉過身,無視睡鼠的呼喚。
有句話叫『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覺得很貼切。麵對沒有勝算的對決,或是無法可想的棘手問題,就隻能先逃再說了。如果不想逃,那就認真去麵對。
心中想著那些充滿教誨的話。
為了打倒《人麵獅身像》,哈雷一行人同時朝基地出發,以準備重整戰力。
3
「我們應該回瑪塔拉法去找援軍。」
薩拉丁慢條斯理地說。
夜晚,在基地內的帳篷裏,十餘名團員圍成了一個圓圈。一回到基地,薩拉丁就找了個地方與大家說明事情經緯。在場與會的,有前往迷宮深處的哈雷等四人、討伐了《鎧龍》的新人們,以及負責公會事務的主要成員們。
「隻靠這座基地的戰力,老夫覺得可能無法打倒《人麵獅身像》。我們應該回瑪塔拉法總部去,召集所有團員,重整裝備後再次開戰。」
『這種說法也太消極了吧!』『團長你未免太小看我們了!』『隻要團長拿出真正實力不就好了。』
麵對薩拉丁與以往不同的怯懦舉動,團員們紛紛表達不滿。
但薩拉丁表現得很冷靜,緩緩地搖了搖頭。
「老夫並沒有高估你們或看不起你們的實力。如果老夫竭盡全力,你們也抱著必死覺悟進行支援……我們的確能打倒《人麵獅身像》。」
可是──薩拉丁沉重地說。
「那樣一來……能抵達迷宮最深處的,就隻有老夫一人吧。」
就如同先前對哈雷與阿布說的一樣,他將嚴峻的現實攤開在夥伴麵前。
「那樣的結果,當然不是老夫所期望的。老夫所期望的,是和夥伴們一起……抵達迷宮最深處。可是,在場的戰力並不足以達成這個目標。你們應該都明白吧?」
薩拉丁環視眾人一圈後,團員們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就這麽決定了。我們先回瑪塔拉法總部去,至於出發時間……想做立刻就去做是最好的,就訂在兩個小時後吧。那麽,解散!」
『什麽────!?』『這也太匆忙了吧!』『我們都完全沒有準備耶!』
無視發出抗議的團員們,薩拉丁站起身來。
「老夫並沒有強製你們參與,想跟來的就跟,不想跟的家夥就留下來。回來以後,我們就會馬上出發進行攻略,這一點你們別忘了。」
眾人氣憤地發了一會兒牢騷後,最後離開帳篷去做準備。
不知不覺間,留在帳篷裏的隻剩薩拉丁和哈雷而已。
(好想變強……)
望著眼前這個比所有人都強大的男人,哈雷心中突然浮現這樣的念頭。
看了看手臂上的聖刻文字,自己的等級不知何時升到了130。
由於【逆境開花】的影響,自己的等級以非比尋常的速度成長。雖說等級150以後才能轉職到高級職業,但隻要等級100,一般就被當成高級冒險者了。而哈雷現在已經屬於金字塔尖端的冒險者。
可是。
這樣還是不行。
還不夠,這樣的力量完全不夠。
例如先前救睡鼠的時候,倘若沒有薩拉丁在,他和睡鼠早就死了。要活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甚至還想保護別人,就更需要力量,像這個第一級冒險者(薩拉丁?拉西沙爾)那樣的,無人能敵的強大力量。
「……團長,我想變得更強。」
哈雷說完這句話,薩拉丁微微麵露不解。
「老夫覺得你已經夠強了耶?除了老夫,這座基地裏應該沒有哪個家夥能打贏你吧。就你和帽客的對戰過程來看,老夫覺得你又有很大的進步了。」
「可是,我現在隻是團長的負擔而已。」
見哈雷咬著嘴唇,薩拉丁傷腦筋地抓了抓頭。
「你不用想那麽多,再過幾年,你應該也會變得跟老夫一樣強。」
薩拉丁露出笑容,但哈雷的心情並沒有轉好。
似乎發現到這一點,薩拉丁歎著氣聳聳肩。
「……看來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其實老夫也曾經有過這種時期,所以能懂你滿腦子想變強的想法。」
「團長也曾經有過想要變強的念頭嗎?」
哈雷很震驚,薩拉丁露出苦笑。
「那是當然的啊,不隻以前,現在老夫也有那樣的念頭。以前的老夫真的很弱,也厭惡自己那麽弱厭惡得要死。」
「那後來團長怎麽變強的呢,請您告訴我!!」
哈雷整個人傾身向前,開口懇求薩拉丁,被薩拉丁用力推回去。
「想要變強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達成目標,就必須付出代價。你想變強……就必須支付相應的代價。」
「隻是代價的話,多少我都願意支付!」
「即使那個代價……是你重要的人的性命嗎?」
薩拉丁用嚴肅的表情直白地詢問,哈雷嚇了一跳感到手足無措。
從他的詢問中,哈雷察覺到,薩拉丁為了變強而──
「……這隻是假設而已。」
似乎看穿了哈雷的想法,薩拉丁咧嘴一笑。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哈雷的錯覺,總覺得對方那宛如太陽般燦爛的笑容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
「總之,變強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不過,老夫不覺得想變強是一件壞事。如果你已經做好覺悟,可以去找這裏的樓層主。」
「樓層主……嗎?」
「就是會在這座基地附近出現的第20樓的樓層主。那家夥可讓人具體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在回城鎮之前,說不定你可以繞路去找它。隻不過那家夥真的很強,老夫完全無法保證現在的你可以贏得了。」
薩拉丁留下意味深長的微笑後,迅速走出了帳篷。
被留在帳篷裏的哈雷立刻衝了出去。
「阿布小姐,請您告訴我樓層主的所在地!」
「……咦?樓層主?」
哈雷叫住待在廣場的阿布,詢問樓層主的湧出地點。
然後,他一秒也不願意浪費地立即離開基地,衝往阿布告訴他的地點。
(……應該是這一帶吧?)
過了一會兒後,哈雷抵達了那個地方。
那是一個直徑約五○m、近似大廳的空間。根據阿布所說,這個感覺像是狹小競技場的空間,正是那隻樓層主的湧出地點。隻要在這裏等候,就能見到樓層主,也應該就能明白薩拉丁所說的強大秘密了。
然而。
等了一小段時間後,樓層主仍舊沒有出現的跡象。
每一層樓隻會存在一隻樓層主。唯有已經出現的樓層主因為某種理由而失去實體的時候,才會有新的樓層主湧出。換句話說,就算在湧出地點等待,哈雷鎖定的樓層主出現的機率還是很低。
不過,這次這個樓層主的情況似乎不一樣。
雖然不清楚細節,不過阿布說,隻要待在這裏就肯定會遇到它。
(隻能在這附近找一找了嗎?)
當哈雷準備動身在四周搜索一番──就在此時。
──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
一股難以形容的怪聲,在這個類似大廳的空間裏響起。
哈雷轉過身去──發現眼前的空間裏,飄散著一股不祥的驚人魔力,而且魔力中心點已經逐漸化為具有人形外貌的某種東西的實體。
(……終於肯賞臉露麵了嗎?)
在哈雷舉劍擺好架式的那一刻,魔物也完全化為了實體。
乍看之下,那是一個身上穿著黑色板甲的騎士,然而騎士的身高超過二m,魔力帶著不祥的黑色,眼窩射出詭異的腥紅光芒,看起來明顯不是人類。
形似這個騎士的魔物,才是哈雷所尋求的樓層主。
等級80的中型級魔物《仿徨騎士(巴薩卡)》。
《仿徨騎士》發現了哈雷的存在後,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劍。它的舉止宛如高貴的騎士,連哈雷也自然而然被吸引了目光。
(和這家夥交手的話……我應該就能厘清一些事了。)
那家夥可讓人具體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薩拉丁先前是這麽說的。不管怎樣都好,哈雷想在這一戰中抓住變強的契機。
接著沒多久,《仿徨騎士》就朝哈雷衝了過來,戰鬥就這樣悄然無聲地開始了。
匡鏘,匡鏘。空間裏響起劍與劍的碰撞聲。
《仿徨騎士》的劍很沉重,但那是與一般騎士相比。如果與哈雷先前在迷宮裏對戰過的《鎧龍》、帽客、薩拉丁等對手的攻擊比起來,它的攻擊對哈雷而言不得不說算是較為輕鬆。
第20樓的樓層主隻有這樣的程度嗎?哈雷一邊揮劍與對方互打,一邊在心底想著。
喝啊!隨著吶喊聲,哈雷打飛了《仿徨騎士》的劍。
接著,他使出中段踢,橫向掃倒《仿徨騎士》巨大的身軀。黑色騎士被狠狠踢飛,直接狼狽地翻滾摔倒在地。
(比我想像中還弱。)
哈雷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仿徨騎士》旁邊。
他慢條斯理地將劍指向倒地的騎士背部──
「……!?」
然而,就在劍即將刺穿騎士的前一秒,劍尖被《仿徨騎士》抓住並擋了下來。
哈雷想靠力氣強硬往前刺,但敵人臂力強悍,他的劍絲毫無法前進。
──嘰嘰嘰嘰嘰嘰嘎嘎嘎。
《仿徨騎士》發出陰森森的怪聲,同時慢慢地站了起來。
然後,它再次鎖定哈雷的身影,全身霎時充滿了魔力,宛如在說,為了贏得這場戰鬥,此時此刻它要變得更強。
我要打贏眼前的強者──《仿徨騎士》全身上下彷佛這麽訴說著。
然後,《仿徨騎士》在下一秒──
「……嗚!」
以先前所無法比擬的超快速度襲向哈雷。
它揮舞的劍相當迅速且沉重。
那是與薩拉丁以及帽客同樣卓越的劍法,並非一般騎士所能比得上的。哈雷拚了命想格擋開來,卻還是無法徹底格擋對方的劍,劍刃終於開始砍到哈雷身上。劍傷一道、兩道地變多,哈雷的鮮血將迷宮地板染成了紅黑色。
(為什麽它會突然變得這麽強……!?)
哈雷想找出對策來,可是卻完全找不到敵人的破綻。由於黑色騎士不斷揮劍攻擊,因而哈雷隻能單方麵被打。
「……!?」
然後,不知不覺間他被逼到牆角,再也無路可逃。全身充滿不祥魔力的騎士一步……又一步地走過來。哈雷從它身上感受到的,是純淨的鬥誌,對勝利的純淨執著。
接著,《仿徨騎士》將劍高舉到頭顱旁──
(糟了……)
就在哈雷的脖子被橫砍下來的前一秒。
《仿徨騎士》的劍停了下來,宛如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般,在劍即將刺入哈雷喉嚨前,一切動作都靜止了。
「……?」
下一刻,《仿徨騎士》的身體釋放出魔力,不隻是新湧出的魔力,還有堪稱《仿徨騎士》自身生物能量的魔力,全都消散在空氣中。彷佛在哈雷身上取得勝利後,《仿徨騎士》便失去了活著的動力,魔力飛向天空後逐漸消散。
看著這景象,哈雷想起了《仿徨騎士》的逸聞。
《仿徨騎士》原本是輸給敵人後,為自己的弱小感到懊悔不甘而死去的騎士。
為了彌補那份留戀,它徘徊在迷宮裏,與遇到的人不斷戰鬥,直到打贏為止。而當對手很強大的時候,它會與惡魔訂立契約以得到超越自身極限的力量,然後再發動攻擊。當它獲得勝利後,便是為獲得力量而殞命付出代價的時候。
(……感受到變強這件事有多困難嗎?)
哈雷覺得自己理解了薩拉丁想告訴他的東西。
薩拉丁說,想變強就必須付出代價。對這隻《仿徨騎士》來說,代價就是自己的性命。想變得那麽強,就得賭命。
「至高無上的魔力啊,吞噬可恨敵人的禍魂,化為我的血肉吧──【魔靈捕食】。」
哈雷依照平日的習慣,不自覺地碰上《仿徨騎士》的身體。
坦白說,他不覺得自己能成功奪取對方的技能。要想奪取到技能,必須由哈雷親手打倒魔物,但這次哈雷卻是被單方麵打趴。
沒想到下一秒──
龐大的魔力從《仿徨騎士》的身體流向哈雷。
這次似乎奪取成功了。不管過程如何,都是因為有哈雷在,《仿徨騎士》才會死亡。換而言之,這或許等於哈雷所打倒的。
(可是,有這種技能又有什麽用呢……)
哈雷手臂上刻了新得到的技能【狂戰士化(巴薩卡)】。
使用這個技能後,哈雷應該能發揮出高於現在好幾倍的力量。然而,當自身的目標完成後,他應該就會死亡吧。這麽危險的技能根本派不上用場。
搞不懂自己究竟算有收獲還是沒有。哈雷歎了一口氣──
「……喂。」
驀地,有人開口叫他,讓他身體用力一震。
哈雷連忙擺出防禦架勢,但在看到聲音來源後便又放鬆了身體。
「……原來你在這裏啊。」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三貴人》中的少女睡鼠。
哈雷原以為對方已經回到同夥身邊去了,沒想到她竟然跟了過來。
「你隨時可以用能力離開對吧?既然任務已經結束,我勸你還是趕緊回王宮去吧。要是被大家發現,你會瞬間遭他們圍起來海扁一頓喔。」
聽到哈雷的忠告,睡鼠歎息地聳了聳肩。
然後她舉起手臂,在哈雷眼前豎起三根手指。
「可以吐槽的地方有三點。」
「……三、三點?」
「第一點,睡鼠的能力沒有那麽好用。想進行傳送到遠方,必須要付出相應的龐大魔力,所以不是隨便就能辦到的。」
睡鼠墊起腳尖,突然傾身向前。
「第二點,不要因為我很可愛就小看我。睡鼠還沒有弱到會被圍起來海扁。你忘了連拉西沙爾都抓不到我嗎?」
「原……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
正慌亂後退的哈雷,隻能順著對方的話附
和。他雖然拚命點頭,但睡鼠的話其實並沒有進入他的腦中。
因為,睡鼠近在眼前的臉蛋,讓他看呆了。
睡鼠現在仍戴著麵具。但或許是看過她底下的真麵目,哈雷覺得那張麵具無法完全遮住對方那份天生的美麗。透過麵具可窺視到對方那雙紅珊瑚色的眼睛以及長長的睫毛,還有緊實的輪廓及雪白的肌膚。這些都讓哈雷想起她那張沒有遮掩的美麗容貌。
「第三點……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
「為什麽……你要救我?」
其實她會有疑惑也是正常的,畢竟正常情況下,大家都不會去挽救敵人的性命。
「……沒有什麽原因啦。看到眼前有人陷入絕境,一般人都會想出手幫忙不是嗎?我隻不過是反射性跑去救你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殊原因。」
「反射性……?如果看到自己的敵人陷入絕境,睡鼠是不會跑去救人的耶,甚至還會希望對方快點去死。這樣才是一般人的做法。」
「我、我就是會想去救人呀。」
麵對莫名其妙不斷逼問自己的睡鼠,哈雷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睡鼠眯起了眼睛,似乎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如果對方是認識的人,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哦,這一點原來你也能理解啊。」
哈雷感到很意外。因為他對《三貴人》的印象是冷酷無比,將別人當成小蟲子般蹂躪。睡鼠露出「糟了」的表情,別過臉不看哈雷。
「那種事……我當然理解。」
哈雷不太能明白,為什麽對方要說得吞吞吐吐的。就在哈雷動腦思索,想弄清她的想法時──
「難道說你……覬覦睡鼠的身體?」
睡鼠連忙拉開自己與哈雷的距離,守護般地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為……為什麽你會有那種想法!?」
「因為如果沒有特殊目的,一般人不會特地拯救敵人性命的吧?而且睡鼠可是超級美少女。這種事我也不是不懂唷。」
「你確實是超級美少女,我也無法否認,自己心底確實不斷湧出一絲絲希望和你產生某些發展的企圖,但我先前從《人麵獅身像》的攻擊中救你出來時,完全沒有那些想法。而且那時候,我不是還沒看過你麵具底下的模樣嗎!」
「……那是因為我即使戴了麵具,也無法完全遮住身上的美少女氣息。」
「現在看過你的長相後,我相當讚同。」
看過對方未經遮掩的臉龐後,即便睡鼠戴著麵具,哈雷也覺得對方是美少女。
「……這種話讓我打從心底感到惡心不舒服,你這個變態蘿莉控男。」
「身為變態蘿莉控,你的痛罵等於是讚美。」
「我就是在讚美你喔?」
「那真是太感……不對,我又不是!?」
哈雷趕緊澄清,睡鼠聳了聳肩膀。
「我不懂你為什麽要掩飾自己的癖好,公諸於眾沒什麽不好呀。魔法都市(貝瑞奇)的人類生態學學家也說過,男人為了留下子嗣,會偏好健康的年輕女生。年輕女生……換句話說,你喜歡蘿莉的癖好並非不正常。」
「就算並非不正常,我也沒有……」
「我覺得你就大方承認吧,你就是蘿莉控變態。因為不管是蘿莉控還是變態,在人類生態學都是正常的。」
「正……正常的?」
對於睡鼠的發言,哈雷愈聽愈覺得有道理。
「沒錯,是正常的。你喜歡胸部像飛機場的蘿莉幼女對吧?」
「喜……喜歡,我超喜歡的。」
自己應該是巨乳派的,但也不討厭飛機場。哈雷立刻浮現這樣的想法。
換言之,自己其實是個蘿莉控嗎?
「你看到我這樣的平坦胸部,看到尚未發育成熟的胸部曲線,應該會感到興奮吧?隻要你承認這一點,內心肯定會輕鬆許多哦?」
「你、你要我承認……是什麽意思?」
「就是把自己是怎樣的人,重新化為言語講出來。這麽一來,你的心情就能變得很舒暢。我覺得火大心情不好時,偶爾也會這麽做。這是我私藏的壓力紆解法。」
自己是怎樣的人,重新化為言語講出來。
睡鼠說得沒錯,男人喜歡年輕女性並不是奇怪的事。以這種癖好為恥的文化,才是不正常的、不對的。
大家都應該把自己的癖好展示出來給其他人看才對。那麽,該由誰來打頭陣呢?最佳人選當然是立誌成為英雄的,本人哈雷?愛德倫特不是嗎!
哈雷的大腦裏塞滿了莫名其妙的邏輯──
「────我是一個喜歡光滑水嫩幼女的變態蘿莉控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過神來,哈雷已經在迷宮中央喊出了自己對幼女的愛意。
他驚天動地的神經病大叫,宏亮地響徹迷宮。
接著,等叫完以後,哈雷確實感到心情格外輕鬆。
他帶著滿麵笑容轉頭看向睡鼠──
「──哈、哈雷大人!?」
然而卻在這時候,他發現有一個少女出現在自己背後。
隨著驚呼一起出現的,是鳥人(harpy)少女莉莉絲?芙蘭索瓦茲。
「為為為……為什麽莉莉絲你會在這裏?」
「我聽說哈雷大人您獨自外出冒險……」
原來如此,她是擔心,所以特地跑來看他的吧。
那種事先擺一邊去──這情況很不妙。現在的局麵,就好比在自己房間裏看官能英雄壇(黃色書刊)的時候,突然有家人闖入房間那樣的生死交關。而且書籍的話還能馬上藏起來,裝做什麽事也沒發生的模樣,可是這一次卻不可能那麽做。
哈雷已經發出了變態般的吶喊,而眼前的少女肯定也全聽到了。換個比喻來說,此時的情況就像官能英雄壇(黃色書刊)的書背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現在才開始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未免太過牽強了。
不如現在求睡鼠幫忙,把吶喊當成是他在搞笑──
(……呃,等一下,現在也不能讓莉莉絲看到睡鼠啊!)
況且,要是讓大家知道睡鼠在這裏,事情會變得很麻煩。於是,哈雷才會和薩拉丁等人商量好,隱瞞她在監視他們的事。
(……咦?奇怪,人不見了!?)
然而,當哈雷看過去時,睡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應該是早一步察覺情況不妙而躲起來了吧。
「為……為了哈雷大人連犧牲性命都在所不惜的莉莉絲,完全沒想到哈雷大人竟會喜歡光滑水嫩的平胸蘿莉,甚至喜歡到想一個人躲起來吶喊。」
「啊,不,剛剛那個不是那樣的……!雖然你說得沒錯,但不是那樣的!」
「不,您不用解釋了。哈雷大人的心情,我十分明白。我……不是哈雷大人喜歡的類型對吧?我一直接近您,隻會讓人感到困擾對吧?您應該在想『你這個臭波霸女!我喜歡的是宛如荒野那樣遼闊無際又平坦得像懸崖的平胸!凹凹凸凸、有高山配山穀的女人給我滾開!』對吧?」
「不、不是那樣的……!」
「對不起……我先去把胸部砍掉以後再來見您!」
哈雷連辯解都來不及,莉莉絲就含著眼淚跑掉了。
(把胸部……砍掉?)
她的話讓哈雷產生強烈不安,於是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