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鳶雄離開地底的大房間後,和刃一起直直奔往電梯。前方等著他們的,是化為虛蟬的同學們。這種布陣彷佛就是在等逃出那間房間的人。他們背後站著身穿西裝的男子雙人組,像是在指揮他們。兩人都結著手印,應該是組織成員。


    「給我閃開──!」


    鳶雄揚起吶喊,向前衝刺。刃使出夜陰鉤,迅速斬斷同學操控的怪物。看起來像是玫瑰的巨大植物虛蟬、類似鍬形蟲的昆蟲虛蟬,瞬間都被從腳下影子竄出的鉤狀刀刃──夜陰鉤給收拾掉。


    瞥了一眼就發現牆上也插有鉤狀刀刃。視線看過去後,才發現有個在牆壁上擬態成酷似變色龍的虛蟬。對方原本應該是緊貼在牆上,消去了身影,但還是遭鉤狀利刃刺穿了腹部。眼下它已經斷氣,直接掉了下來……刃應該是即時識破自己無法察覺到的存在,並且加以攻擊吧。鳶雄不可能懂得那種野獸特有的探尋動靜方式。


    ……不,不僅如此,因為到這裏後刃散發出的氛圍已經改變。它嬌小身體產生出的黑影逐漸擴散,走廊的一部分已被染成漆黑。地板、牆壁、天花板,全被小狗軀體大小無法比擬的影子吞噬。而且從那些黑影中,還生成了無數的刀刃。刃每踏出一步,擴散在走廊上的影子也會跟著前進。


    現場的組織成員見狀,全都睜大雙眼,渾身顫抖。他們畏懼著這隻小狗,甚至連拿在手上的咒術符紙都握不住,直落地麵。


    「唔!」


    其中一名組織成員一邊克服恐懼,準備從懷裏再次拿出符紙。但一把從牆上的影子伸出的刀刃,準確地貫串他拿出來的符紙。既然符紙行不通,組織成員轉念一想結印不就得了,便開始變化手部的形狀──然而從腳下竄出的刀刃,轉瞬間就已來到咽喉前。


    鳶雄看見這個瞬間的攻勢後,頓時無法言語。看來……刃早就察覺了。它已經熟知這些人持拿的符紙、結的手印都是會產生超自然現象的存在。因此在法術發動前就要加以破壞。摧毀符紙、手印,還有對手的鬥誌──


    刃之所以沒像對付虛蟬怪物那樣,取走對方的性命,應該是因為身為主人的鳶雄認為殺人並非好事。這隻小狗行動時甚至還會顧及主人的內心想法。


    不隻是鳶雄,組織成員雙人組好像也理解到這一點,他們消去戰意,放下了原本準備應戰的雙手。


    組織成員們看向刃,低聲嘀咕道:


    「……它是看見那場冰與火的戰鬥後,出自本能產生共鳴,進而提高力量了吧……」


    「……既然十三種中,有好幾種都聚集於此,應該就是會變成這樣吧。人家都說光是一種就足以扭曲現世現象,這裏可是有好幾種……」


    鳶雄毫不在意他們的嘀咕,往前進逼一步後,鏗鏘有力地說:


    「電梯采用的是辨識係統吧──那就拜托你們帶我們上去。」


    失去鬥誌的他們,連拒絕鳶雄要求的力量都沒有了。


    鳶雄和刃搭乘電梯上到上方樓層後,等待他們的是──眾多的同學。虛蟬怪物配置在他們身邊,當鳶雄和刃走出電梯門時就發動了攻擊。


    「砍擊!」


    接下主人命令的刃,化為漆黑子彈,衝進了虛蟬群中,同時還生成遍布通道的彎曲刀刃。看來那些刀刃的刀鋒都正確刺中虛蟬怪物的核心,一擊一個,怪物接連倒下。


    本以為刃壓倒性占了上風,但敵軍終究是多數暴力,刃無法消化毫不停歇地湧來的怪物,期間也被打飛了出去。


    「刃!」


    鳶雄撥開不斷伸手過來的同學們,從正麵接住了被打飛的刃。若連這點支援也辦不到,根本不配宣稱自己是小狗的主人吧。鳶雄自己也被同學擋住了去路,開始相互推擠、互相衝突。但隨著刃打倒虛蟬怪物,他們也逐一失去意識,當場暈厥倒地,並沒有構成大礙。


    對方雖然可以毫不在乎地給予我方致命傷,我方卻不能傷害他們。鳶雄可能是隻打算以最低限度的防衛動作避開攻擊,因此全身上下都有大小擦傷。畢竟不管是被打、被踹,做出的反擊頂多隻是撞開同學而已。這場混仗下來,身上的製服破了,自己也氣喘籲籲。


    即使如此,化為虛蟬的同學仍舊前仆後繼地攻打過來。鳶雄則是仰賴起刃的嗅覺。刃循著應該是紗枝殘留在通道上的氣味,衝了出去。鳶雄也追在後頭,跑離了現場。


    然而在通道行進途中,照明突然全數關閉,眼前變得漆黑一片。瞬間以為是敵人的陷阱,但馬上就亮起了黯淡的緊急照明燈。同時,建築物內所有區域還響起了急促的警報聲。


    『緊急情況發生,緊急情況發生。敵對組織正從外部接近,目前推測為五大宗家派出的特務。重複一次。敵對組織正從外部接近,目前推測為五大宗家派出的特務。請所有人員離開崗位,遵照緊急時刻指南內容──』


    設置在通道上的紅色燈具快速地閃爍。


    ……發生緊急狀況?現在是在說五大宗家正從外麵朝這邊而來?也就是說這個五大宗家得知這個地點了?「虛蟬組織」瞞著各宗家發動「四凶計畫」,還讓各大媒體騷動成那樣,五大宗家的人當然不可能放過他們,隻要得知基地在哪裏,想必會派人攻擊。


    ……這麽說來,沒有時間了,必須趕緊救出紗枝才行……但是,鳶雄此時想到了一件令他不安的事情。


    不對,慢著……當五大宗家確認到位在這座基地裏的同學和他們的親人後,會打算如何處置?直接放他們回去?五大宗家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聽說他們是會導正瑕疵的一族。這麽說來,同學和他們的親人就會──


    鳶雄突然回頭。眼前看到的是一路上攻擊到此處的同學趴倒在通道上的身影。他們是在失去虛蟬怪物後,當場失去意識暈厥倒地。不過並未經由魔法陣傳送至他處。那或許是理所當然的結果,畢竟傳送的目的地就是這裏,所以自然就不必傳送了。


    鳶雄看到倒趴在地的同學後,露出苦澀的神情。


    ……如果現在不救他們,也許就再也救不了他們了。若是有人攻擊此處,組織的那些家夥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棄守這個基地,獨自逃跑吧。到那時候他們……


    然而現場人數不是鳶雄單憑一己之力就能在短時間內搬出,而且也還需要把他們的親人弄出那些裝置。那麽,請拉維妮雅出馬好了,如果她用魔法──不行,她現在應該正在下方與強大的魔女決一死戰。再加上,即使不太懂異能的鳶雄也知道,就算她已經撤退,也不可能現在立刻救出所有人。


    那麽,能救多少是多少……?隻救紗枝和她的親人……?


    鳶雄想到這裏,不禁用頭撞了牆。


    ──這是最差勁的想法。


    ……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隻要救紗枝,而是要救大家。要救佐佐木、皆川夏梅的朋友、鮫島綱生的朋友,要救出所有人──


    ……我才不要放棄……!他們也是不得已才會置身這種毫無道理的情況,我怎麽可能丟下這樣的他們……!要救出所有人!我想救所有人!


    ……可是,該怎麽做才好……?


    鳶雄深受找不到答案的苦惱折磨。現在這種時候,紗枝或許也越離越遠。沒時間思考了,根本沒有摸索答案的時間。


    鳶雄露出苦悶的神情,這時有人跟他搭了話:


    「──人類真是種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生物。才覺得怎麽會像在處理垃圾,把同種的人類拿去做實驗,現在又覺得人類也會有神佛般的慈悲,想要拯救一切。真的是無可救藥的物種啊。」


    一邊這麽說還歎著氣,並且現身眼前的,是一名一頭燙卷黑長發的男性。他是位身披罩袍類服飾的外國人男子。


    男子看了鳶雄─


    ─還有刃一眼之後說:


    「……我是『總督』那個組織的人。多虧你們擾亂內部,所以入侵進來時意外簡單。」


    ……「總督」的組織。這麽說來,這個人和神子監視者有關?他確實是全身散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刃也提高了警戒。


    男子一麵翻動罩袍,一麵這麽說,同時還用食指向通道裏側。


    「『狗』啊,這個前方有個在摸索自身死法的男子正在等你。去吧。被送來這邊的人們就由我來處理,畢竟上頭交辦的任務中也有這項。其實,本來隻是來確認那幾個魔女在不在這裏而已……」


    男子垂下了視線。他彷佛知道地底下有魔法師們正在交戰。男子吐了口氣,再次提及:


    「吶,我不是說了嗎?趕快過去。」


    男子將指尖朝向了倒趴在地的同學。接著,他們下方就出現了魔法陣,光芒一閃後,便消失無蹤了。男子應該是把他們傳送出去了。


    鳶雄戰戰兢兢地問:


    「……請問你是?」


    男子感覺不悅地出聲回答:


    「……我是神子監視者的幹部,可卡比勒。」


    鳶雄隻確認了這件事,行禮說了句「那就拜托你了」之後,就離開了現場。他心想,現在也隻能仰賴這名奇怪的男子,才有辦法解決這裏的狀況了吧。


    鳶雄離去時耳裏還傳來:


    「……阿撒塞勒啊,我應該說過我對神器沒興趣吧。」


    那是男子──可卡比勒撇下那句話時的聲音。


    2


    鳶雄和刃在通道上更加前進後,抵達的是──應該位於上麵一層樓的寬廣瞭望室。大半的牆壁都是玻璃帷幕,能將外頭景色盡收眼底。上前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翠綠景致──可以看見一大片森林的樹木。由此可知此處位在某座山中。


    「景色很棒吧?這裏是這座基地裏我唯一喜歡的地方。」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視線移往聲音來源後,看見了姬島唐棣。他的身邊則是跟著伴隨巨大黑獅的紗枝。


    姬島唐棣看著外麵一邊說:


    「我們耗費長年的時間,在人煙罕至的山裏設置了秘密基地,此處是其中之一。這個瞭望室也是利用山的一部分建造而成。由於張有結界,從外麵無法看見這個地方,因此能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狀態下,飽覽這片風景。你不覺得這實在是太棒了嗎?」


    姬島唐棣揚起嘴角這麽講。這裏──他們的基地果然是位在山裏麵。僅眺望外頭雖然無法得知這是哪一帶的山,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此處應該距離我們住的城鎮相當遙遠。


    他吐口氣,搖搖頭後,轉變了話題。


    「──虛蟬,知道我們為什麽要這麽稱呼你們那些同學嗎?」


    鳶雄沒有回答,但姬島唐棣開始在附近走動,同時繼續說道:


    「你或許知道這稱呼是源自我們組織的名字……所謂的虛蟬,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指的是『人類』,意思是蟬褪去的外殼,內部空洞的存在……有群人生於曆史悠久的異能家族,但他們不具有家中傳承的力量,或是有什麽不遵從家族方針的內情。對宗家的那些人而言,不具家中尋求的力量者,就不是『異能者【人】』,隻是『平凡人【無能】』。」


    自嘲的他,雙眼──黯淡無光。


    「我們就是價值觀遭到否定的空洞存在──『虛蟬』。」


    「……那麽,你們為什麽要那麽稱呼我那些同學……?」


    麵對鳶雄的提問,姬島唐棣聳了聳肩。


    「──他們即使被賦予了那種力量,依舊還是人類……幾瀨鳶雄啊,你要牢牢記住。在我們這邊的世界裏,光是人的數量,就會改變『人類』的定義。總有一天,你也會麵臨到這件事情吧。」


    ……「人類」的定義。看樣子姬島唐棣好像也非常能夠理解,但就這個問題,鳶雄現在還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


    他從懷裏──取出了獨鈷杵。那是種兩端收尖的杵形法器。姬島唐棣小聲詠唱咒文後,獨鈷杵獨自浮上空中,接著直接開始不斷地在他四周繞行。然後,不知不覺中獨鈷杵變成了兩個。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但獨鈷杵的數量又再增加,三個、四個、五個……最後甚至超過十個,在他周圍飛行。


    姬島唐棣在這種狀況下說:


    「……我啊,自小就很擅長像這樣操控法器。即使在姬島家中,就隻有在這方麵,我是出類拔萃者之一。」


    他又從雙手處拿出了錫杖後,開始一步又一步走向鳶雄。於此期間,他仍繼續說:


    「我們姬島家是神道一族。自古就信仰火之迦具土神和屬於祂那支體係的眾神。家族中很多人一生下來就自然擁有通達火焰的異能……然而我沒受到那種力量的眷顧,也沒受到一族信仰的火之迦具土神,以及那支體係的眾神任何庇佑。結果,我現在人在這裏──無法切合宗家狀態的人,即使是出身宗家,一樣是淪落至此。這就是他們自古恪遵的道理。」


    也就是說,他隻是沒有姬島家的力量──火焰之力,所以才會在「虛蟬組織」裏?


    鳶雄詢問了他在意的事情:


    「……我想問你一件事。『四凶』和我的能力也是源自日本神話的神祇嗎?」


    姬島唐棣搖了搖頭。


    「……不是,神器──也就是所謂的sacred gear這種異能,並非日本眾神創造出的體係。那是基督教──聖經之神創造的東西。因此和我們本來是互不相容的存在。應該就是異教、異端吧。」


    ……刃和那個火之迦具土神沒有關係?而是跟基督教的神明有關……鳶雄對出乎意料的真相讓感到困惑,但事實上又能理解腦裏浮現的那個情景。


    小時候遇見的那名黑天使──還有藏匿鳶雄這些幸存者的組織──神子監視者。從姬島唐棣的話語中,鳶雄開始對某些事情慢慢有了理解。聽起來雖然荒謬,但是所有事情的主要脈絡都很合理。


    姬島唐棣操控的獨鈷杵尖端,全都對準了鳶雄和刃。


    「五大宗家的人就快找到這邊了吧。原來如此,你和那個少女相遇的瞬間,我就難逃死劫了啊。」


    他「嗬嗬嗬」地抿嘴發笑。


    「阿撒塞勒『總督』原來打從一開始就看清一切了……罷了。反正大半的同誌,應該都已經撤退到互結同盟的『魔女』那邊了。於此培養出來的技術,應該會在那裏獲得更為長足的發展吧。可以用來繼續執行『四凶計畫』,也可用來幫助魔女她們實現夙願。大家能用自己的方式,成功報複宗家就好──但是,我辦不到了。」


    姬島唐棣站在鳶雄的麵前。他邊自嘲邊這麽闡述:


    「──姬島鳶雄啊。幫我實現願望,讓我實現願望吧。我想將那隻姬島產出的黑暗狗兒重新打造為不祥之刃。然後,我想死在那把不祥利刃之下。我不想死在那些家夥的手中,要死的話,就想死在你的漆黑刀刃之下──這樣你懂了嗎?」


    姬島唐棣不斷做出令人不解的言行,鳶雄激動地回話:


    「開什麽玩笑!你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造成那麽多的傷悲!最後隻想一死了之?而且還要我動手殺了你?開什麽玩笑!你開什麽玩笑啊!再說了!我……我才不姓什麽姬島!我是幾瀨!幾瀨鳶雄!」


    鳶雄扯開嗓子怒吼,即使如此,姬島唐棣也隻是淺笑以對。


    「不,你也是姬島。不然你也不會在這裏吧。這裏會把那種東西拉進來,那就叫五大宗家的血統。特別是你擁有的力量,比什麽都還黑,是一片漆黑。你就抱著那種黑暗,讓它來玷汙盡講些無知和漂亮話的你。以異端分子的戰鬥來說,你不覺得這樣最棒了嗎?」


    「你根本是瘋了!」


    刃呼應了大吼的鳶雄,飛衝而出!姬島唐棣於此同時將數個飛在空中的獨鈷杵,對準了刃。刃從頭部生成單刃刀刃,打落了一個獨鈷杵──但是,其他獨鈷杵在空中改變了軌道,從刃的側麵犀利地鑽刺而至!刃打算閃躲,但獨鈷杵也配合它的動作四處移動,終於瞄準到小狗,刺進了腹部!刃不禁發出悲鳴,在獨鈷杵的這記攻擊下撞上了地麵!


    刃即使渾身顫抖,還是站了起來。獨鈷杵的攻擊好像相當強大,它「喀喝!」一聲,自口中吐出血塊。沒想到刃會因為那一擊深受如此重傷……這代表男子施加在獨鈷杵上的咒術──法力十分強大。


    然而,縱使如此,刃還是沒有放棄,赤紅的雙眼閃閃發亮。姬島唐棣腳下的影子中,竄出了夜陰鉤。但是,這波攻擊對手也看在眼裏。他像早就料到似的輕鬆躲開接著打橫錫杖,不停破壞。


    就在這樣你來我往的期間,於空中盤旋的多個獨鈷杵,這次則是對準了鳶雄襲擊而來!當攻擊就要直接命中的前一刻,鳶雄的腳下竄出夜陰鉤,化為盾牌的模樣,不過獨鈷杵在命中前一秒,一邊勾勒出弧形就在空中改變了行進軌道,並躲開夜陰鉤,朝鳶雄飛來!鳶雄無計可施,全身上下遭到多個獨鈷杵撞擊!


    「……喀啊!」


    肩膀、背部、手臂、腰部、腿部,所有部位都遭到獨鈷杵衝撞,發出沉悶的響聲。接著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鳶雄當場屈膝腿軟。幸運的是頭部沒遭到攻擊……不過這是因為對手特地避開這個部位。如果狙擊頭部,即刻便能分出勝負,但他並不希望事情如此。


    ……左臂和右腳伴隨劇烈疼痛,變得完全不聽使喚……可能是骨折了。姑且不論手臂,腳被廢掉實在致命……鳶雄已無法再四處移動了。


    麵臨主人遭逢危機,刃自全身產出黑色霧靄,打算提高力量,但小狗自己也已身負重傷。它由於內髒受損,因此不斷地不斷地口吐鮮血。再這樣下去,刃也會撐不住──


    這時黑獅也加入了戰局。它搖擺巨大的身軀,發出「嘎嚕嚕嚕」的低鳴聲。刃也不甘示弱地出聲恫嚇……但姬島唐棣和黑獅聯手,戰況極不樂觀。


    刃從獅子腳下的影子喚出刀刃,不過獅子橫向一跳,躲了開來。獅子大口吸氣,脹起了腹部。下一秒,它朝著刃從口中吐出了巨大火焰!


    刃的嘴巴雖然淌著血,但還是避開了這團火焰。然而獅子緊接在下一秒,擴大了腳下的影子,它的巨大身軀瞬間沉入了黑影之中。地上隻留下影子,那個影子還四散衝開,布滿整個瞭望室。


    獅子製造出的每一個影子,好像全都擁有自我意識,四散開後都執著地追趕刃。分裂的影子之一,抓到了四處奔竄的刃。影子竄動後開始盤繞刃的身體。


    原本分散的其他影子也在此處匯聚,再度形成巨大的黑影,而獅子就從影子裏浮出。被影子抓住的刃,以身體生成的刀刃斬砍黑影──但與此同時,獅子以前腳揮下了一記攻擊。


    一道尖細的哀叫聲響遍了瞭望室。刃在地麵上反彈數次後,精疲力竭地橫躺在地,沒有起身的跡象。


    「刃──!」


    鳶雄朝著身為搭檔、分身的小狗吶喊,拖行著身體也想靠過去。


    無論是姬島唐棣還是黑獅,都沒追擊在地上爬行的鳶雄。鳶雄知道,這是因為戰局不會翻盤。兩個對手的實力都遠遠淩駕在自己和刃之上,他們若一起攻來,自己必定敗北。


    鳶雄流著淚,一陣亂爬後來到了刃身邊。如果是為了到刃的身旁,劇烈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麽。自己好想趕快、好想立刻就把小狗抱到懷裏。這個嬌小的搭檔,為了力量弱小的自己拚死奮戰。眼下刃雖然還有呼吸,但鳶雄很清楚它已經是命在旦夕。


    「…………謝謝你……對不起、對不起喔……我……太弱了……所以才會讓你受到這種牽連……對不起喔。」


    鳶雄將刃抱在懷裏,隻是不斷道謝和道歉。


    姬島唐棣搖著頭說:


    「……你剛剛說我瘋了。那是當然啊。寄身這裏時,我就沒辦法再維持精神正常了。不過,幾瀨鳶雄。如果你不在這裏轉變為不祥之刃,就算挺過了這一關,未來還是黯淡無光。畢竟打從你繼承姬島姬血統,誕生到世上之後,就注定無法過上和一般人一樣的生活。」


    麵對出言感歎的姬島唐棣,鳶雄邊哽咽邊訴說:


    「……我……隻是想過普通的日子而已,隻是想回到之前那種生活而已……和紗枝、和大家一起在那間學校繼續當學生的日子……!你們為什麽要破壞這一切……?為什麽……要把我、紗枝和刃害到這種地步……!」


    沒錯,幾瀨鳶雄──隻是想奪回已失去的那種生活。他隻是想和紗枝、和同學,再次於那座高中裏過日子。他隻是想要一般高中生想過的那種,再也普通不過的日常生活。


    畢竟他就算獲得異能,依舊隻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


    然而,有人輕撫了正在流淚的鳶雄臉頰。鳶雄和姬島唐棣看見後,都大為吃驚。


    「……事到如今才恢複了自我意識嗎?」


    姬島唐棣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人的行動,感到驚訝不已。


    紗枝居然淚流雙頰,站在鳶雄的麵前。鳶雄懷中抱著刃,她摸了摸刃的頭,不過它的頭上還伸著刀刃。


    她露出溫柔的表情後,對鳶雄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你……受苦了吧?」


    她──把刃抱了過來。刃頭上生出的刀刃,貫穿了紗枝的胸口──看在任何人眼裏──那都是會成為致命傷的行為。


    紗枝摟著刃,無力地當場橫倒在地。鳶雄抱起了癱倒的紗枝,他陷入呆滯,紗枝則是一邊微笑,一邊撫摸鳶雄的臉頰。


    「……別哭……鳶雄……」


    鳶雄捧起她的手,想要呼喊她的名字,但是突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能夠再次見到你……我……好開心……」


    她臉上還掛著微笑,但是手已逐漸從鳶雄的手中滑落──


    「…………」


    鳶雄說不出話,隻是不停搖頭,遲遲不願接受事實。


    鳶雄──很想救她。


    想拯救這個名叫東城紗枝的少女──


    對已經失去家人的他來說,這位少女是唯一的珍貴存在。最想救的人就是她。


    鳶雄把橫躺在地的她抱向懷裏,擠出不成語句的聲音。


    「……啊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唔!」


    ……自己隻是希望她能活下去而已。


    ……隻是想要安安穩穩、平平安安地過日子而已。


    ……隻是……


    ……隻是……想和紗枝一起活在稀鬆平常的普通日子而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所有希望的鳶雄,在絕望的折磨下,放聲大哭。


    姬島唐棣在旁邊看著一切,但他的懷中出現了神秘的發光現象。他自己也察覺了,從懷中取出了木盒。那是姬島唐棣搶在鳶雄之前,從東城紗枝家中奪走的物品。那是鳶雄奶奶朱芭的遺物──


    姬島唐棣打開盒子後,看到裏頭裝著一顆小水晶。是水晶產生出藍白色的發光現象。


    突然,那顆水晶傳出了聲音。


    『很遺憾地,這個封印被解開,就代表有人想要濫用鳶雄的力量,或者是有人以異能傷害了這個孩子。』


    鳶雄認得聲音的主人。那是他深愛的親人──奶奶的聲音。


    「……原來這水晶錄下幾瀨鳶雄的奶奶,朱芭殿下的聲音啊。」


    姬島


    唐棣如此判斷。


    水晶發出的奶奶聲音繼續說:


    『我就來跟這些不懷好意接近那孩子的人說說吧。我把這孩子養育成一個比誰都還會替別人著想的體貼小孩。因為,這孩子……天生就擁有「偽神」那種禁忌手段。』


    姬島唐棣聽完這番話後──表情丕變。直至方才他那雙看待一切如雲煙的雙眼,現在充滿了驚恐。


    「…………!是指……禁手【bnce breaker】嗎……?怎麽可能……!」


    來自水晶的奶奶聲音,恐嚇似的說道:


    『我在此敬告不懷好意地接近那孩子的人。你們如果那麽想加害那個孩子,就用你們的身軀好好品嚐一下弒神之刃的滋味──連你們的靈魂,也全都會被砍個粉碎。』


    水晶的聲音依舊持續傳來。這次是溫柔地對鳶雄訴說:


    『──鳶雄,對不起。你很難過,很害怕吧。請原諒奶奶還沒告訴你真相,就先離開人世了。』


    那是奶奶平日那種嚴厲卻又和藹的聲音。對現在的鳶雄而言,這聲音就是一切,比任何事物都還滲透身心。他一邊側耳聽著水晶傳來的聲音,便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奶奶在溫柔輕撫著自己的頭一般。


    『可是啊,鳶雄,已經沒事了喔。你不必害怕,不必哭泣了──唱出來吧。雖然你已經遺忘,但是現在應該能夠回想起來喔。所以,唱出來吧──唱出禁忌的刃狗歌聲。』


    聽聞奶奶這番話後,鳶雄腦中浮現出一段記憶。那是被封存在記憶深處的記憶──


    鳶雄小時候某一天,奶奶帶他去了某間神社,然後在本殿內跟他說了一些話。


    ──聽好了,鳶雄。


    奶奶曾在幼小的鳶雄額頭上描過某些文字。


    ──奶奶教你如果真的碰上無計可施的狀況時,可以拯救你的「咒文」。


    鳶雄身旁──不知何時坐了一隻大黑狗。


    ──但是,這一定要到最後的最後才能使用喔。


    狗兒的紅色雙眼捕捉到鳶雄的瞬間,他知道自己的心髒昂揚跳動。


    ──因為這個「咒文」會奪走你的一切。


    奶奶把鳶雄摟進懷裏,在耳邊告訴他「咒文」。


    ──用了之後就不再是人類了喔。


    這時,黑狗──眯著紅色雙眼逐漸消失。


    鳶雄現在就是回想起了這一段過往。同時,奶奶傳授的「咒文」也在腦中重新浮現。


    鳶雄在把紗枝和刃抱向自己的同時,忽然笑了。


    沒關係喔,奶奶。


    我……不再是人類也沒關係……


    從我和……紗枝身上奪走安穩生活的那些家夥……不可原諒。


    所以,奶奶。


    我──要唱了喔。


    如果不講道理的事情侵害我、侵害我們,我也要不講道理地還以顏色……


    鳶雄終於展開了吟唱──


    『──為斬生人願啼千回。』


    漆黑霧靄逐漸籠罩鳶雄和刃,接著逐漸擴散,最後覆蓋了整間瞭望室。


    『──為斬化生願謳萬回。』


    黑色霧靄蓋住骨折的手臂和腳後,疼痛瞬間消逝。


    『──沉於陰幽黑暗之名,乃移行極夜之虛偽之神是也。』


    鳶雄當場站了起來。筋疲力竭的刃──則是沉入廣布腳下的黑影,不,是黑暗之中。


    『──汝等啊,長眠於吾之黑刃之下吧。』


    漆黑霧靄覆蓋鳶雄全身後,緊黏在他的肉體上,逐漸融為一體。他的外形慢慢地慢慢地改變,雖然是人類的輪廓,卻已變成有別於人類的存在。


    而且黑暗在鳶雄的側邊大幅隆起,漸漸成形。那個黑暗變成前腳、後腳、尾巴,還有大大張開的嘴巴。


    在他側邊生成的是,一隻毛色漆黑的大型犬──不,是「狗」。


    『──何其愚昧,異形之創造主【神】啊。』


    鳶雄唱出最後一小節後,漆黑的「狗」開始發出響亮的咆哮。


    嚎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出現在姬島唐棣和黑獅眼前的是身覆黑暗外衣的人型獸,和站在其旁邊,冒出黑暗的大型「狗」──


    姬島唐棣看著兩隻漆黑的野獸看到入迷。


    「……太棒了。」


    兩隻野獸用紅色雙眼瞪視了這麽說的他。


    裹覆在黑暗之衣中的幾瀨鳶雄──野獸展現外露的獠牙發出低鳴。


    ──若能砍死這家夥,我甘作「人類【怪物】」。


    ///


    皆川夏梅和瓦利一起進入推測應是「虛蟬組織」基地的設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設施中響徹警報。五大宗家接到瓦利的密報後派出特務,如今在那些特務步步進逼的狀態下,夏梅正以傳送的魔法陣,陸續送走從培養槽放出的同學親屬。


    他們在入侵這座基地後,立刻逮住一名組織成員,逼對方說出了這個地方。過來後發現,這個房間裏的裝置都已停止運轉,剩下的就是把人放出即可。夏梅讓葛利芬刮起強風,迅速地破壞了所有培養槽。


    瓦利看見這個畫麵後說:


    「準備得真周全。」


    他獨自露出莫名的笑容。看來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底,知道是誰關閉了這個房間的裝置。


    夏梅不僅將同學的親屬透過瓦利繪出的魔法陣送至神子監視者的設施,還去救助倒臥在通道上的同學,將他們帶至魔法陣中央。


    雖然還有虛蟬怪物在基地內竄動,但是都敵不過已化為巨獸的葛利芬,全被化為「四凶」的老鷹刮起強風切個粉碎。


    現場原置放於培養槽內的同學親屬,全都傳送至神子監視者的設施了。失去虛蟬而暈厥倒地的同學,也一並傳送過去。


    「瓦利!你有辦法探查動靜嗎?我想確認一下這裏還有沒有尚未傳送過去的同學。」


    夏梅這麽詢問。瓦利閉起眼睛,強化感覺,準備探查動靜。


    「……還有。」


    夏梅聽到這個結果後下定決心,就算花再多時間,就算要和五大宗家的特務交手都不成問題。要救出所有人!要救出所有同學!


    然而就在內心如此決意,準備詢問瓦利有動靜的方向時,瓦利突然把臉朝往了天花板──上麵的樓層。


    本來覺得他臉上是大吃一驚般的表情,沒想到忽然露出一抹令人害怕的笑容。


    「……這樣也不錯嘛。」


    瓦利相當亢奮,不過在吐氣克製後對夏梅說:


    「剩下的我來收拾。皆川夏梅,你到上麵去,『狗』──幾瀨鳶雄在那邊。」


    「可、可是!」


    自己也想要拯救大家!此般的想法優先一切,但瓦利搖了搖頭。


    「比起這些虛蟬學生,你如果不去阻止上麵的『狗』,他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喔。」


    瓦利這麽說,同時夏梅看到這個房內發生的現象後,無法言語。


    ──四麵八方都伸出了彎曲的利刃。


    自己先前曾見過,當然見過,因為這些非常類似幾瀨鳶雄的小狗──刃釋放出的彎曲刀刃。不過刃的刀刃是從遮蔽處竄出,眼前的並非如此,是從四麵八方,毫無止盡地生成。從天花板、地麵、牆壁、機器類物品──應該不止這個房間才有這種現象吧。恐怕這整座基地本身都不斷竄出刀刃。


    夏梅看見這個現象後,以本能理解了瓦利那番話的真意。


    「我知道了,那麽我就先去一下幾瀨同學那邊!」


    夏梅這麽告知後,便把剩下的事情交給瓦利,衝出了這個地方。


    她跑過通道,從逃生梯一直線地往上衝。眼下樓梯的每個地方,也都陸續竄出了刀刃。她飛快地向上衝,上到樓梯最上方的樓層後,一口氣衝到通道上。眼前可看到一扇偌大的雙開門。


    跑到房間前的夏梅,才一碰到門扉,就有種全身寒毛直豎的感覺。瞬間,她在心裏卻步了,對於位在裏麵的存在感到恐懼。原本消去型體跟隨夏梅的葛利芬,如今也現出巨大的身軀,全身不停地顫抖。


    夏梅咽了口水踏進房內,映入眼簾的是──


    盡是利刃的異樣世界。昏暗的室內到處竄出各種形狀的刀刃,數量也數之不盡。當中有筆直的,有勾出弧形的,也有閃電形的刀刃。


    在黑暗的空間裏,浮現著幾個光源。在那些光源照射下現身的,是一名持握錫杖的中年男子與位在其身旁的巨大獅子。另外就是兩隻持續散發駭人氣場的野獸。


    一隻為黑色的大型狗,雖然未從體內生成刀刃,但長得有點像刃。那隻小狗如果順利長大,廳該就會長成這般模樣。


    另一隻是──擁有犬隻輪廓的漆黑人型怪物。他和狗一樣有個外凸的嘴巴,直直豎起的耳朵,還可看見露出嘴巴的獠牙。手部形似人類,但全都長有銳利尖爪。腳部和狗是同樣形狀,不過是以雙腳站立,腰部還長有六條尾巴──


    男子可能是察覺到皆川夏梅,因而邊看向她邊說:


    「……是皆川夏梅嗎?嗬嗬嗬,來的正是時候。初次見麵,我叫姬島唐棣。你聽到我這個名字,應該也猜到了大半吧?」


    姬島唐棣──隸屬「虛蟬組織」者。夏梅雖是第一次見到,但知道他就是先前出現在幾瀨鳶雄和鮫島綱生麵前的人物。


    姬島唐棣的視線再次怡到了前方兩隻漆黑野獸身上。


    「……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這麽問的姬島唐棣,將漂浮於自身周圍的複數法器──獨鈷杵朝向了漆黑野獸。具有異能的法器,在空中恣意移動,攻向了漆黑野獸!


    『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斬切砍劈kill────────────────────!』


    漆黑人型野獸從嘴裏說出了詛咒般的話語。那是種具有力量的怨恨之聲,光是聽聞就覺得會精神錯亂。


    姬島唐棣放出的獨鈷杵沒能直接命中。因為所有獨鈷杵都被自天花板、地麵、牆壁伸來的刀刃砍碎。


    姬島唐棣看見這個結果豈止是驚訝,根本是欣喜若狂。


    「……連我的獨鈷杵都派不上用場了啊。你快看,皆川夏梅。」


    他指的方向上有道玻璃帷幕的牆壁,大概因為這裏是瞭望室,所以那是用來觀賞外頭風景的設施。然而現在那裏──已變成一片漆黑。從那裏能望見的風景是被黑暗籠罩的山林世界──連天空景致都染成了黑色,附近一帶已全籠罩在漆黑之中。


    ……夏梅抵達這座基地時太陽還掛在天上,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西沉!


    仔細一看,山林四處都不斷竄出巨大的彎曲利刃。目前的情勢是,奇形怪狀的刀刃就快掩沒基地周圍的所有區域。


    ……夏梅再度將視線移回漆黑野獸身上。她這時已經理解到,那個漆黑人型野獸就是鳶雄。另外,也看到了室內一隅橫躺著一名少女。


    ……見到少女後,夏梅心裏大概就有了個底。他是在極度悲傷後,才變成這樣──


    ──才會變成野獸。


    站在鳶雄麵前的是黑色獅子。


    黑獅雄壯地發出咆哮後,讓其身軀沉入廣布於腳下的影子中。化為影子的獅子,讓影子四散後,在房內四處奔跑。每個影子就像各自擁有意識似的蠢動,然而鳶雄在這種狀態下隻是靜觀其變。然後他剛剛高高舉起雙臂,一口氣就往下揮到底。霎時間,房內的地麵上竄出數也數不盡的大量刀刃,伸向了天花板!部分的刀刃逮到了黑影,被逮的影子再度化為形體,變回了獅子。


    獅子──雖已被刀刃串插,仍劇烈搖晃巨大的身軀,硬是破壞了那把刀刃。重獲自由的獅子在地麵高速衝出,拉近與鳶雄的距離,但鳶雄也在同時消失無蹤,展開了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攻防戰。


    鳶雄和獅子應該是以夏梅眼睛無法捕捉的速度四處移動,大打出手。兩隻漆黑野獸在戰鬥的當下,剩下的另一隻黑「狗」──刃開始緩緩地在室內走動,雙眼還透出詭異的光芒。


    嗖!刃的後方出現了一把又粗又巨大的刀刃。黑獅被此刀刃貫穿了。刃居然僅靠動靜就察覺獅子的動作,進而支援身為主人的鳶雄。重現身姿的鳶雄從正麵靠向獅子身邊。


    獅子在被刀刃貫穿的狀態下,朝鳶雄口吐火焰──鳶雄毫不畏懼,也未閃躲,直接正麵迎戰,將雙手犀利地刺進了火焰之中!將雙手插進吐出火焰的嘴巴深處!


    『殺沙砂鯊紗煞痧逤殺沙砂鯊紗煞痧逤殺沙砂鯊紗煞痧逤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鳶雄發出充滿怨恨的嘶吼,一口氣將深入嘴中的雙手用力張開!


    獅子的身軀被撕成兩半,滾倒在地。獅子應該死了,它的身體溶進黑暗,消失殆盡──


    麵對感覺不屬於現世的情景,夏梅雖在顫抖,卻也隻能在旁觀看。如果移動──恐怕自己也會被視為敵人。現在的鳶雄和刃就是讓人畏懼到這種程度,持續釋放出恐怖又不祥的氣場。


    鳶雄和刃殲滅了獅子,下一個目標應該是姬島唐棣了吧。


    但是,這個場所出現了第三人,那就是銀發少年──瓦利。


    瓦利看到如此的情況後渾身發顫,還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就算看到皆川夏梅也沒恢複原狀啊……阿撒塞勒……!這跟你講的不一樣……!還說什麽『比起天龍,那算是隻很可愛的狗了』……!這……這種怪物……!」


    除了顫抖不已的少年說話聲之外,室內還響徹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連周遭景色都為之改變,四處徘回的漆黑野獸啊。真是的,我遇到的神滅具怎麽盡是些有隱情的啊。』


    瓦利放在肩上的龍玩偶──居然自行動起嘴巴,發出了「總督」的聲音。


    「總督」向姬島唐棣搭話:


    『你好啊,首領殿下。』


    「──!……是神子監視者啊。」


    姬島唐棣一聽到聲音就立刻察覺。


    『如何?那個特異體家夥的力量?』


    「總督」的聲調像在挖苦。


    「……這是『狗』吧?應該是被視為能夠滅除神明的具現之一……黑刃之狗。」


    『嗯,沒錯,就是這樣。那家夥是連神都能斬斷的黑刃。不過,聽說那少年一生下來就帶有神器了。』


    「那應該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吧?問題在於天生就有那麽──」


    「總督」聽聞姬島唐棣的話語後,接下去說:


    『對,沒錯──幾瀨鳶雄天生就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也就是說,這種事確實可能發生啊……」


    姬島唐棣笑得無懼,相反地,瓦利則是眯起眼睛說:「看來那才不隻是什麽特異體。」


    「總督」繼續講:


    『幾瀨鳶雄的奶奶見到孫子一生下來就具有破壞世界平衡的力量,就替他施加了封印,而且封印還是好幾重。都是你們隨便、毫無顧忌又粗暴地碰觸了這個封印──你們是想見識一下吧?為了看看這個舍棄一


    切的身影吧?然而這就是代價。你就一次看個夠,然後等著被剁碎吧。』


    姬島唐棣聽聞這番話後,抿嘴一笑。


    「……嗬嗬嗬,不管是『雷光』那件事也好,這件事也罷,姬島家的血統就是脫離不了詛咒啊,叔父大人……!」


    他的笑臉上,露出一抹至今最為醜惡,卻又十分滿意的微笑。


    姬島唐棣向前踏出了一步,他的表情極為滿足。


    「──我把你打造成一把不祥之刃了。」


    他一步又一步走向鳶雄。他再度飛射出獨鈷杵,但也又全部被擊落;即使打算用手持的錫杖發動攻擊,也連同整條手臂,遭刃從腳下影子生成的刀刃砍斷。姬島唐棣雖然失去手臂,還是繼續往前靠近。


    ──鳶雄靜靜地將手臂掃往一旁。


    姬島唐棣進逼至鳶雄眼前後說:


    「幫我滅了五大宗家,滅了『姬島』家吧。」


    這時地麵竄出的刀刃像在描繪弧形似的,自姬島唐棣的身體上砍下了他的頭顱──


    鳶雄和刃擊敗了黑獅和姬島唐棣──


    夏梅和瓦利則是在一旁看著……


    「──話說,瓦利,如何啊?在遇到『紅』之前,這能不能替你解解悶啊?」


    一邊這麽說,就在場現身的,是一名下巴蓄胡的男子。他長相精悍,身穿西裝。


    「……有趣程度超乎我的想像喔,『總督』──不,阿撒塞勒。話說,你人如果都已經來了,就不要刻意透過這隻龍玩偶講話。」


    瓦利輕輕一笑,他稱呼為「總督」的男子輕撫了瓦利的頭。


    男子看向夏梅,做了自我介紹。


    「初次見麵,皆川夏梅,我是『總督』阿撒塞勒。」


    這個男人就是「總督」──夏梅終於見到之前隻聞其聲的存在,然而現在不是感觸良多的時候。


    首先,必須要想辦法阻止眼前的鳶雄。夏梅在思考此事時,有人突然出現在她身旁,那是衣著破爛的拉維妮雅。


    「我來晚了,夏梅。」


    「拉維妮雅!」


    兩人重逢後稍微打了一下招呼,拉維妮雅就對「總督」──阿撒塞勒說:


    「你居然親自出馬,看來是有什麽緊急的情況吧,阿撒塞勒總督。」


    她這麽說,就把視線移到已變換樣貌的鳶雄身上。


    「……原來如此,這情況真的很緊急。」


    拉維妮雅光是用看的好像就明白了。


    阿撒塞勒問:


    「拉維妮雅……那些家夥跑了嗎?」


    拉維妮雅吐了口氣。


    「非常抱歉。」


    「別放在心上,我一開始就知道那些家夥非常難對付。」


    阿撒塞勒聳了聳肩,看向了鳶雄。


    「那麽,拉維妮雅還有瓦利──我要阻止那東西,幫我一把。」


    阿撒塞勒向前踏出一步,瓦利猶如在跟隨他的腳步,展開了行動。


    「真是的,都是在善後──我什麽時候才能大打一場啊?」


    拉維妮雅也脫下破爛的帽子,朝鳶雄走去。


    「小鳶,要請你恢複原狀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講喔。」


    三人互相拉開一定的距離。瓦利在背上生成了閃耀光輝的羽翼,拉維妮雅則在腳下張開魔法陣提高魔力,同時把冰之公主喚來了身旁。


    阿撒塞勒在寒氣飄散的室內,「喀啦喀啦」地擺動頸部後──在背上生成了六對黑色羽翼!


    拉維妮雅一張開雙手,冰之公主就像在呼應她,也做出相同的動作。房間瞬間結凍,連生成到數也數不盡的刀刃也都凍結。現場化為拉維妮雅的冰凍世界,鳶雄和刃也結成了冰。但是,包覆他們的冰塊立刻出現了裂痕。


    「幾瀨的奶奶啊!就讓我來施展你用過的咒法吧!」


    阿撒塞勒從懷裏取出了一卷像是經文的物品,邊結手印,邊攤開了經文。經文綻放光芒,好幾重的文字飄浮至空中。浮起的文字帶著力量,飄向了鳶雄和刃。接著文字相互串連,變為宛若一條繩子的樣態,開始纏縛鳶雄和刃。


    經文產生出的文字和冰凍一起束縛了鳶雄和刃──


    「瓦利!現在可以奪走力量了!」


    在阿撒塞勒一聲令下,瓦利拍振光翼,飛快地接近鳶雄和刃,分別隻碰了他們各一下。


    銀發少年浮在半空中,彈響了指頭。


    「──減半。」


    『divide!』


    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室內,連夏梅也感受到鳶雄和刃身上的力量瞬間變弱。而且瓦利的光翼還同時和「divide」這聲喊聲相互輝映,綻放光芒。


    鳶雄和刃逐漸失去力量。仔細一看,發現外麵的景色也漸漸地脫離黑暗,巨大的刀刃也開始出現裂痕了。不一會兒,鳶雄當場腿軟,最後倒趴在地。同時這個區域內的黑暗也被祓除,眾多的刀刃亦崩解四散。


    裹覆鳶雄的漆黑外衣也已褪去,露出了他平日的那張臉孔。刃也失去力量,當場逐漸癱軟倒地──


    在阿撒塞勒、瓦利和拉維妮雅的聯手出擊下,應該是鳶雄引發的所有超自然現象全都消弭,室內恢複成原本的景象。從玻璃帷幕看出去,也是一片已經恢複正常的山林風景。


    阿撒塞勒確認到這些事情後,吐了口氣。


    「──看來事情告一段落了。不過,神道姬島家的人,居然精通這種封印術。難怪幾瀨的奶奶會被逐出家門。」


    阿撒塞勒嘀咕了這些事情,夏梅無視他,衝往了恢複原狀的鳶雄身旁。


    「幾瀨同學!」


    鳶雄倒在地上,夏梅確認了他的呼吸。他……還有呼吸。


    還活著!他還活著……!變為大型犬的刃雖然橫躺在一旁,不過她也用眼睛確認了它還在呼氣。


    拉維妮雅將手放了夏梅的肩上。


    「大家都平安無事喔。我們回去吧,夏梅。」


    夏梅用手擦拭著奪眶而出的眼淚,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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