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噩耗


    申暮月不斷地回想著她與李昪之間的種種,若是當初他們沒有離開龍門書院,日子是否會過得單純些呢?


    如此想著,她便逐漸進入了夢想。


    夢裏,卻得見成貴妃鮮血淋漓地向她索命,嚇得她不斷發出夢囈,冷汗淋漓。


    李昪被申暮月的夢話驚醒,他見申暮月如此痛苦,如此驚懼,心疼地擁著她。


    他一向自命擁有翻雲覆雨的能耐,無論是多強的對手,多糟糕的事,他都能解決,可在保護心愛的人這事情上,頭一回感覺無力。


    他娶申暮月為妃,本意是想好好護著她,讓她遠離那些想殺她,利用她的人,可沒想到卻讓她受到如此多的折磨!


    愛,已讓他的心亂了,如何是好呢?


    次日,申暮月還沒睜眼,皇後宮裏頭的人便來傳達懿旨。


    她邊穿衣,邊在心裏琢磨著:皇後命她去覲見,是要感謝她除掉了成貴妃麽?


    待瞧見了坐在皇後身旁裝可憐的綠憐,申暮月便知自己猜錯了。瞧皇後對綠憐那般親厚的態度,便知綠憐已將她懷孕的事告知皇後,讓皇後為她做主!


    即便從前對綠憐有偏見,可如今綠憐身懷皇孫,皇後自然要是給她一個名分的,而執行此事的最大障礙,便是申暮月,故而申暮月被緊急召來了。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何況申暮月早已有了離開南吳的決心,便仰頭打了漫長的哈欠,回皇後一句:“母後,齊王納側妃的事,若是齊王願意,臣妾絕無意見!”


    此話一出,申暮月見她們的臉上皆露喜色,不願多逗留,向皇後行了個禮後,毫不留戀地離開。


    李昪得知申暮月已知曉他與綠憐的事,急忙向她解釋,可申暮月覺得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便將他拒絕於門外。


    不出申暮月的意料,沒過幾日,李昪便迎娶綠憐為側妃,申暮月裝病拒絕出席,而後得知自己最貼心的丫鬟小四被綠憐要過去伺候她了,頓時氣得把東西亂扔一地。


    申暮月見一名家丁拖著一條小黃狗走過,心中便有了一個為自己出氣的好法子。


    她從小黃狗那裏弄到了一堆狗屎,偷偷將它們藏在綠憐寢宮的鴛鴦枕下,而後大搖大擺地回到自己的寢宮。


    青蓮苑熱鬧非凡,而她此處卻冷清得可怕,如此強烈的對比,深深地刺痛了她,讓她深感難受。


    成親之後,李昪不許她飲酒,因而她的月宸苑並無任何酒,可此刻申暮月想酒了,便走出去,逮著一名路過的家丁,命他去弄幾壇酒過來。不巧的是,此幕被綠憐派來盯梢的心腹丫鬟瞧見。


    綠憐的心腹丫鬟即刻將此事回稟綠憐,綠憐陰狠一笑,吩咐她將“醉夢散”放到申暮月的酒中,且找來前來飲宴的一位長相最猥瑣的逍遙弟子,讓他扮成家丁,給申暮月送酒去,盡情“伺候”申暮月。


    申暮月心情極為不佳,隻想醉酒,並沒有察覺送酒的家丁有何異樣。


    她甩開小一、小三他們,往遠離青蓮苑的方向,便走邊喝,邊喝邊走,及至一處僻靜的湖邊,終於醉倒在樹蔭之下,忘情痛哭。


    “李昪你這個混蛋,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你怎麽可以娶了我之後,又搭上別的女人?”


    “我讓你納側妃你就納側妃,這麽聽話,你為何不去當一條狗!”


    “我恨你,恨死你了!”


    ……


    申暮月哭得肝腸寸斷,罵聲連連,而後又喝起酒來。


    這酒很烈,嗆得她半死,卻抑製不住她心中的難受;這酒很苦,卻苦不過她心中痛苦!


    原來愛一個人會如此地在意他,如此地難受,如此的痛!甜蜜也不過一瞬間而已!


    她如此放縱地喝酒,醉得一塌糊塗,並未察覺,那名別有用心的家丁正笑容猥瑣地靠近……


    此時,正是洞房花燭夜,青蓮苑中,燈火通明,李昪掀開綠憐的紅蓋頭,麵對羞澀動人的她,眼神變得複雜難明。


    綠憐期待此刻已久,故作誘、惑之姿,向李昪投遞羞澀的表情,緩緩靠近李昪:“齊王殿下,妾身來伺候您就寢了!”


    她伸出了手,卻被李昪一把抓住,阻止她的行動。


    此時,有太監來報,說齊王妃拿著酒壇,不知所蹤,李昪立馬放開綠憐的手,轉身出去。


    綠憐怎能容忍他就此離去,從背後抱緊他,楚楚可憐地哀求道:“齊王殿下,今晚是新婚之夜,我求您了,別去!”


    李昪掰開她的手,言語顯得冷淡:“我能給你的,隻有這麽多!你費盡心思,不就是想要這個麽?”


    綠憐再也裝不下去了,歇斯底裏地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愛我?明明是我先遇上你的!”


    李昪停住了腳步,依舊背對著她:“你要得太多,我給不起!阿顏她什麽都不要,可我總想把全部都給她!”


    言畢,李昪無情地關上門,帶領眾人去找申暮月。


    綠憐氣憤難填,著實不甘心,怒砸東西。守在門口的小四見此,便很盡責地警告她,在齊王府,砸東西是要賠錢的,且是物價的十倍!


    綠憐對此表示很不屑,說她賠得起,而後在小四麵前,肆無忌憚地砸東西,將房內之物砸個稀巴爛。小四很盡責地快速清點損失,請求綠憐即刻給與賠償金額,而後帶著幾千兩銀票離開。


    鬧了一整夜,綠憐也累了,待丫鬟將地上殘骸打掃幹淨後,便沐浴入睡,不料,剛躺下,卻聞到了一股難以忍受的臭味。


    綠憐察覺自己的青絲上沾了一些奇臭無比的東西,掀開鴛鴦枕,見裏麵赫然躺著一堆被壓扁了的狗屎,頓時發出一身淒厲的慘叫。


    “啊,狗屎!”


    湖邊,申暮月醉態迷離,麵露春、、色,眼神迷亂,嘴裏喃喃地念著李昪的名字。


    那名逍遙門弟子看得心神蕩漾,經過綠憐的誘騙,他並不知曉眼前的女子是當朝齊王妃,隻以為是某位失意的丫鬟,迫不及待地撲上去:“寶貝,讓爺來好好疼你一番吧!”


    申暮月入墜冰與火的交接之中,難受得無法自已,見有名男子撲上前來,下意識地用手腳擋著。她以為對方是李昪,展露醉態的笑意,可醉眼朦朧間,瞧見那名男子其醜無比,便不悅了。


    “怎麽這麽醜?李昪不會如此醜陋的,你不是李昪,滾開!”


    言畢,申暮月一腳將人踹到湖裏,拿起身旁的酒壇,繼續醉飲。


    男子對於申暮月如此不識抬舉,著實惱怒:“不識抬舉!”


    他畢竟是逍遙門弟子,武功還算不錯,從湖裏狼狽地爬上來後,便毫不客氣地對申暮月下狠手,意圖強迫她就範,然而,被聞聲追來的李昪一腳踹回湖裏。


    李昪察覺到申暮月的異常,在她不斷地往自己的身上靠過來時,蹙著英挺的眉,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壇嗅了嗅,相當震怒。


    “醉夢散”,此藥能亂人心性,藥性猛烈,隻要沾上一點,恐怕會萬劫不複!女子服用得越多,越是喪失神智,若不與男子交好,往往會興奮得衰竭而亡!


    竟然對申暮月下次毒手,此份險惡用心,實在令人發指!


    李昪一把將不安分的申暮月橫抱在懷裏,冷酷地下令:“你們圍在湖邊,湖裏的人若是想上岸,就想法子讓他上不了岸!”


    言畢,李昪獨自一人抱著申暮月回寢宮!不遠處,一道白影浮掠而過,悄然跟上他們!


    回到寢宮,李昪正想去找那人索要解藥,轉過身來,便瞧見錢輔軒。錢輔軒的出現,他竟然毫無察覺,是因為他亂了心神,還是因為錢輔軒的武功太高了?


    出關後錢輔軒比從前更寡淡超然,活脫脫是一位不沾染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在他的身上,看不見人間的七情六欲。


    他將解藥遞給李昪,聲音清冷如午夜止水:“這是解藥,你給她服下,老地方等你!”


    言畢,錢輔軒徑自離去,言語間透露著薄情。


    李昪伺候申暮月服下解藥,來到錢輔軒身旁,見他衣袂飄飄,傲骨清冷,超然脫俗,宛如初臨人間的散仙,忍不住關切道:“輔軒,這便是你練成融雪功的代價麽?”


    錢輔軒背負而立,說得風輕雲淡:“有得必有失,每個人都會相應地得到一些東西,舍棄一些東西,付出一些代價,你也一樣!”


    李昪身形一怔,終究忍不住問:“你怎麽來了?”


    錢輔軒輕歎道:“你何必明知故問!”


    李昪苦澀一笑,是啊,明知故問!


    帶著隻有他懂的情懷,李昪有些失意地離開。


    申暮月服用過解藥後,已徹底化解了“醉夢散”,可酒意還在。意識朦朧間,她聽到了一聲聲深情的呢喃,不禁情動,翻身過來,與之擁吻。


    紅鸞燭光,燈火幽靜,帷幔垂下,隻那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在浮動,寢宮外,兩隻小貓正在忘情地呻、吟,羞得明月也遮蔽了起來!


    次日,晨光初照,浮影掠奪,申暮月舒爽地伸了個懶腰,而後瞧見床上的那一灘血跡,頓時震驚不已!


    怎麽會有血?難道……


    她努力地回想,細細地回想,然而,隻想到朦朧間她是那麽厚顏無恥地與一名男子……可那名男子的摸樣卻無法清晰起來!


    這回,可出大事了!


    申暮月慌忙穿衣下床,想著寒煙一向在附近護她,便急著去找寒煙,而後,她方憶起,昨夜綠憐大婚,寒煙去喝喜酒了,那……那誰能告訴她,昨夜那名男子是何人?


    申暮月驚恐不安,正要轉身回寢室想法子時,卻察覺宮中的家丁侍衛以及丫鬟,都圍攏在某處看熱鬧,便好奇地湊過去,這一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被圍觀的居然是錢輔軒?!


    隻見錢輔軒一身白衣,手持軟劍,旁若無人地練武!他本就長得俊美出塵,如今修煉了融雪宮,洗練了氣質,更是奪目,令人乍一看,以為是神仙降臨,無不怪乎齊王府的侍衛、丫鬟以及家丁前來圍觀他!


    申暮月驚喜地跑過去:“戒律師叔!”


    錢輔軒收回了劍,淡然回應:“嗯!”


    眾人見齊王妃前來,紛紛散開,申暮月心情複雜地將錢輔軒招呼進屋。她靜靜地坐了一會,與錢輔軒相對無言,感覺沉默的氣氛有點尷尬,便問:“師叔,你怎麽來齊王府了?”


    錢輔軒喝了口茶,淡淡地說:“不是你寫信讓我來麽?”


    申暮月細細地回想,那時候害怕黑唇女子來找麻煩,厚著臉皮給錢輔軒寫信,可許久都不見回信,她便以為錢輔軒不把自己當回事。


    前些日子因為恢複記憶的事,她又厚著臉皮寫信給錢輔軒,依舊得不到回信,便不放在心上了,沒想到錢輔軒居然會來,著實驚喜。


    他們分開已有一年了,如今再度麵對錢輔軒,這心情與心思竟然都變了,申暮月感覺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如今的錢輔軒在她的眼裏,僅僅是師叔,是她哥哥的至交好友,她能坦然地麵對他。


    沉吟了片刻,申暮月低聲將自己的發現告知錢輔軒:“師叔,我找到了哥哥的墳墓,發現裏麵是空的!”


    錢輔軒聞言,波瀾不驚的清眸裏掀起了一絲漣漪。他一直覺得像申暮光那樣的人如此草草地死去,實在難以置信,如今看來,這內裏大有文章!


    見錢輔軒輕蹙眉宇,沒有作出回應,申暮月忍不住發問:“師叔,我覺得此事很蹊蹺,你有何看法?”


    錢輔軒沉吟了片刻,穩重地吩咐道:“此事不宜聲張,容我查明一切,再作探討吧!”


    雖然很想立刻得知真相,但是申暮月隻能頷首了:“嗯嗯,勞煩師叔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錢輔軒見申暮月神色焦慮不安,雙手在發抖,以為她是在畏懼昨晚被下藥的事,便給她說些寬慰的話語:“小月,昨晚的事,無須介懷,每個人都有不小心的時候!”


    “……”


    可這話進入了申暮月的耳中,卻是另一種意思!


    這下,申暮月不得不有理由相信,昨晚的男子是錢輔軒!


    畢竟,這守衛森嚴的齊王府之中,能來去自如的男子,隻有錢輔軒與李昪,而李昪昨夜成婚,怎麽可能來她的月宸苑?


    察覺到這個殘酷的真相,申暮月難以忍受,氣惱地上前捶打錢輔軒:“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麵對她的無禮,歇斯底裏的質問,錢輔軒表現得很平淡:“我隻是想救你!”


    申暮月無法接受這個理由:“救我?你所謂的救人,難道就是趁人之危麽!師叔,我恨你,恨死你了!”


    申暮月垂淚而去,難過得無法自已!她知道錢輔軒並非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事情必然是像他所說的,是為了救她。


    隻是,這個事實對她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她急切地想要去見李昪,可到了半途,碰見李昪往青蓮苑的方向走去,她想要叫住他,可想到昨晚那羞、恥的事,如鯁在喉,難過地揮淚而去。


    如今的她還有何臉麵去得到李昪的溫情?


    她愛不得,也恨不得,隻有無盡的,化不開的痛苦!


    她不知如何去麵對這一切,也不想去麵對,唯有痛苦地飲酒,似乎隻有如此,才能讓她忘卻一切!


    當錢輔軒找到申暮月的時候,申暮月已醉意醺然。


    錢輔軒見她喝得如此凶,奪過酒瓶,不悅地蹙眉:“夠了,你想喝死自己嗎?”


    申暮月奪回酒瓶,帶著恨意向他吼道:“別管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滾開!”


    若不是他,她也不至於如此痛苦!如此難堪!


    “……”


    錢輔軒對申暮月的目無尊卑感到不悅,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徑自走向旁邊的魚池。


    申暮月不知他此舉的目的,四肢亂揮地反抗:“你做什麽,放開我!放開我!”


    話音剛落,她便被錢輔軒毫不留情地扔進魚池,頓時水花四濺,她在冷水的衝洗下,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登時氣惱地向錢輔軒吼叫:“你瘋了!”


    錢輔軒見她依舊無禮,嚴厲地斥責:“放肆,這是你對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見申暮月不敢造次,他斂了斂神色,眸裏泛著淡漠的碎光:“小月,你還想跟我回靖海鎮麽?”


    申暮月捏緊拳頭,眼神堅定地回應:“當然!”


    錢輔軒收回了眸光,淡淡地說道:“那就別把時間耗在無謂的事情上,待我查明你哥哥的事,我會帶你離開!”


    申暮月心裏認同錢輔軒所言,隻是無法不在意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可……可是我們……”


    錢輔軒對她的情感困擾並不感興趣,打斷道:“無論我們如何,你隻要記住,你是申暮光的妹妹,我替他守護你,這便足矣!”


    “……”


    申暮月竟然無言以對,很是懷疑,那晚的男子究竟是不是眼前此人!


    錢輔軒見她心裏已有了決斷,轉身離去:“若是明白了,就上來吧!”


    申暮月想了想,隻好乖乖地爬上岸,跟錢輔軒回月宸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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