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驚,見著她依舊閉著雙目在床上打坐著,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樣。


    然而這樣的平靜,恰恰就是最大的異樣。一個重傷之人,又沒有內力傍身,是如何做到起身打坐調息的?據他所知,師父從前並不會這些啊?


    種種疑惑交疊在一起,然而最後他也隻能按部就班地規矩答道,“是我。”


    唐夜霜緩緩地睜開眼睛來,看著眼前滿麵疑惑的風起,隻在心裏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此時此刻風起心中在疑惑著些什麽,但是這股內力的來源就連她自己也還沒有搞清楚,又哪能指望自己能夠清楚明白地講述給風起聽呢?


    但是這一次的收獲便是,體內內力的開發增加了她的五官六感,故剛才風起進來時,她就算不睜開眼睛,也能精準地辨認出來人的身份。


    隻是現在身上受傷,還不能夠下地,不然她真想見識一下這具身體如果現在用以武鬥,又會是什麽樣的情境。


    見得唐夜霜總算清醒過來,風起才鬆了一口氣,隻絞了一把濕帕子遞給她,一邊困惑而擔心地問道,“師父你現在感覺身體怎麽樣了?”


    “沒事,”唐夜霜擺了擺手,又問道,“風起,我這次昏迷了多久?”


    風起掰著手指算了一會,老老實實地回答,“足足有七日了。”


    怎麽會這麽久?唐夜霜擦著汗的手在空中稍稍一滯,剛要繼續發問,就聽得那頭的風起繼續說道,“師父你是不知道,這回你昏迷的時候古怪得很。從前也不是沒有受過比這次更重的傷,但是也沒有昏迷得這樣久,府裏名貴珍稀的藥材都換著喂了敷了一遍,平和的凶險的方子都用過去了,都沒能看出您清醒的跡象。”


    看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糟蹋了不少好東西,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啊。唐夜霜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在心中默默地心疼了幾秒鍾那如流水般花出去的白花花的銀子,一邊加緊追問道,“那我在昏迷的時候有什麽症狀嗎?”


    “身體一會冷一會熱的,脈象也是混亂得一塌糊塗,來了好幾個大夫都沒能診出來,卻又統一口徑說並非死象,再加上眼見得師父身上的傷口都有愈合的趨勢,這才讓人稍稍放心了一些。”這頭的風起描述得逼真,一麵又無可奈何地舒了一口氣,“不管如何,師父現在精神頭能夠好起來便是好的。”


    唐夜霜微微頷首,一邊伸過手去給自己把了把脈。


    脈象果然與風起說得一般混亂,但是卻已經有逐漸收斂的趨勢,總體來說,是好事的幾率總要大得多,想必是昏迷的這些天來被喂進去的虎狼猛藥給強行催動了體內封存已久的內力,偏偏這具正處在重傷之中的身體又無法承受,所以才會調整了這樣長的時間。


    思緒統統梳理完畢,唐夜霜心中稍安,隨即朝著他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我餓了,速速將烤乳豬什麽的都給你師父呈上來。”


    果然還是自己的師父啊。風起呼出了一口氣來,一邊朝著她扯了個笑臉,“明白了,我這就去。”


    不吃不喝了整整七日,唐夜霜一時隻覺得胃口大開,看見什麽都覺得香。胃口之好,幾乎要讓人忘記了她如今還是重傷初愈之人。


    風起在一邊反應倒是尤為淡定,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直到掃滅幹淨眼前的宴席,唐夜霜才滿足地躺倒了下去,摸著小腹滿足地打了個嗝,心中別有一番心思。


    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最需要的就是及時補充營養,好有足夠的力量去承載突如起來加注到身體內的內力。在這個世界沒有方便快捷的營養劑,也隻能靠食物慢慢補起來。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頭,唐夜霜成日閉門不出,隻專心地吃飯、看書、打坐、睡覺,活得像是一隻米蟲。好在陵王府裏頭什麽也不缺,供給她胡吃海塞的資本還是有的。


    陵王聽聞此事,隻微微一笑,報以“由著她去”四個字,且當做是為自己夫人好吃懶做的行徑撐了腰,這一下更是沒有人敢發表意見了,隻照做不誤。


    雲墨靜幾次來探望,見到的都是她這副**奢靡的生活狀態,起初僅有的那些可憐的同情心總算被消磨了幹淨,搖頭痛斥了一番她玩物喪誌後,還不忘惡狠狠地提醒她,但凡還能下地行走後馬上來府衙裏頭將這些天裏頭的公務統統處理好,否則他就算是綁也要把她綁回去。


    唐夜霜自然知道這貨哪裏是有工作責任心,分明是一個人懶得處理那些多如牛毛的雞毛蒜皮小事,才急急忙忙地要召自己回去,而後幾次幹脆閉門不見了,氣得堂堂一個靜王爺在陵王府外跳腳罵娘,可謂一笑談。


    一晃便是數月,身上的外傷早就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而那股力量,在她根據查閱古籍後耐心的一次次引導也逐漸平和起來,雖然還達不到駕輕就熟的程度,但是已經起碼已經能夠運用來調理受損的內傷了。


    雖然不知道是成天吃進去的靈丹妙藥的功效大,還是她的自我調息大,但有效果終歸就是好的。唐夜霜很是樂觀地在心中安慰。


    眼見得雲墨靜從一開始的跳腳已經過渡到了最後好聲好氣地祈求,她在房內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舒展了一下筋骨,終於打發人傳了信出去,明日就回歸本職。


    心知唐夜霜在這方麵上絕不會含糊,雲墨靜總算是滿意了,這才終於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也算是換給了陵王府裏上上下下一個平靜。


    重新上班前的一夜,唐夜霜來到了府中別院的一處溫泉以內。


    這口溫泉還是聖上所賜,自地下引來溫泉水開鑿而成,又添了許多名貴的藥材和香料,雖然達不到治本的程度,但是對人體也是有益的。


    她屏退了身邊跟隨著的婢女,將身體浸入了那騰騰泛著熱氣的溫泉池水中,準備進入最後一次的調息。


    雖然外傷已經痊愈,但是內傷還有,囤積的血汙占著髒腑經脈,僅憑藥力是全然摒除不幹淨的。隻有衝破了這層境界,她才能夠完全掌控這股本不應該屬於自己的力量。


    直到確認四周已經完全沒有危險以後,唐夜霜才在溫熱的水中盤起雙腿來,閉眼調息起來。


    因內傷而散落的真氣在她全身經絡間遊走著,起先橫衝直撞,毫無章法,仿佛第一次感受到這股力量時般不適,甚至還要更為劇烈。若不是身邊裸露的皮膚還有溫泉水不斷衝刷浸潤著,就算心誌堅毅如她,恐怕也早已暈過去,這也正是她近來拚命調養身體的原因。


    定了定神,唐夜霜重新凝聚神識,繼續引導。


    大概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一次,原本遊走著的浮躁真氣逐漸緩慢而溫和起來,直到收勢,沉入丹田。


    感覺喉間有一陣腥甜猛然上湧,她驟然彎腰,劇烈地咳出了一口積聚堵塞已久的汙血,頭腦卻也逐漸清明起來,通身好似什麽被打通了一般舒爽難言。


    嫋嫋的輕煙伴隨著浴湯特有的氤氳香氣繚繞於側,悠悠地漫過細琢的肩線,團成一團悠悠升騰而上。唐夜霜緩緩睜開眼睛,一向沉寂如水的瞳孔中,似有光華浮動,瀲灩生輝。


    唐夜霜掬起一捧池中清水,對著水麵上自己的倒影一點點地洗去了嘴邊的血漬,那雙漆黑如墨玉的眼睛在水波的映照下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她終於完全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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