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那頭一個龜公已經碎步到了她的跟前,瞥了她麵上的神情一眼,原本想從其上看出幾分樹倒猢猻散的悲慟來,卻無論如何也捕捉到什麽多餘的情緒來,不禁在心中歎了一句“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後,一邊便端起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來,涼聲道,“綠霓姑娘,**傳喚您過去。”


    綠霓對這聲傳喚倒並不奇怪,想想也能知道,**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受到的打擊應當不比自己來的小。畢竟於尚書再怎麽說也曾經是絀芳閣裏頭的第一大金主,當日他看上自己以後,**就從此把自己看成了最大的搖錢樹,千般萬般的優待,才讓她在絀芳閣的這幾年來都活得順風順水。


    如今這供應銀兩的金主落獄了,她這棵搖錢樹也是時候到了砍伐的時候。


    心思百轉千回,她一垂眼簾,在經曆過短暫的心理掙紮後,如今她的反應卻尤為冷靜,“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的房間正在絀芳閣的最高一層,旁日裏少有人上去,如今卻層層疊疊地站滿了人,顯然都是聽到風聲後來看看這昔日裏風光無限的花魁,如今該是多麽失魂落魄的模樣,然而綠霓的出現卻徹底讓他們大跌眼鏡。


    眼角沒有淚痕,情緒沒有崩潰,沒有哭天搶地,打眼望去,一張妝容精致的麵上濃豔的五官此刻冷冷清清,甚至比他們這些旁觀者看起來都要冷靜三分。


    那些想要看好戲的姑娘們一時間都失去了大半興致,卻又不無嫉恨地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哼!不過是裝模作樣而已!指不定今天晚上就要窩在房裏偷偷地哭呢!畢竟是一直以來依靠的金主倒了,她又怎麽可能反應如此冷淡?不是裝的還是什麽!


    綠霓自然知道那些望著自己的人們心中都在思量著些什麽,卻也並不在意他們的那些小心思,隻是目不斜視地走到了**的麵前,行了一個禮,“媽媽。”


    昔日看見眼前這位小祖宗搖錢樹的老鴇,此時再看見眼前這張嬌豔的麵龐,隻覺得無比的恨鐵不成鋼,雖然知道於尚書落馬與否並非是她一個小女子可以操控的,但是除了找她來撒氣以外,她也實在找不出別的方法了,隻能容色一厲,“於大人的事情,你已經聽到了吧?”


    她輕輕頷首,聲色淺淡,“剛剛收到消息。”


    老鴇看著她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隻覺得越看越來氣,“那於尚書犯的是什麽罪,你知道嗎?逆反!是逆反啊!動輒便是要牽連一大堆人的,你跟在於尚書身邊那樣久,又常日出入府邸,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察覺出來?”


    這等莫須有的責怪,引得綠霓微微一笑,揚起的細長眉眼間透出幾許諷刺的意味來,“媽媽真是抬舉綠霓了,綠霓說到底不過是一個侍妾而已,若是這等罪名能夠被我輕察,那他落獄的時期絕不會比這個更晚。更何況,就算我隱隱之中便有察覺,憑我的身份,又能如何呢?”


    那**一時也被這三兩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卻也更加怒不可遏起來,“你現在還有心情頂嘴!你知道被你這麽一連累,絀芳閣少了多少收入麽!”


    “既然媽媽想要跟我算賬,那綠霓也便來跟您算算賬,”迎著周圍人或嘲諷或同情的眼神,綠霓一點點地站直了身體,瞳眸內的情緒冷靜得像是泛不起一星半點的波瀾,“綠霓九歲被賣入絀芳閣,受教兩年以後便出來接客,如今已經十載,在此期間,就算不算上於尚書投入的銀兩,我為絀芳閣帶來的收入也絕對抵得上如今這一空缺。可事到如今,媽媽倒是算得精明。”


    話音落罷,一時間周遭看戲的姑娘們都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知曉綠霓一向是冷麵冷情的性子,但她們不過也以為僅僅隻是恃寵而驕而已,卻沒有想過在如今這種最應該伏低做小的時候,她卻依舊敢以這種語氣跟老鴇說話,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然而同一時間,她們心中卻也對綠霓口中的話有幾分信服,畢竟綠霓口中所言句句非虛,隻是這樣當著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實實在在的還是需要一些勇氣。


    要知道,這個絀芳閣裏頭還是由著**做主的,每個人每月的份例以及吃穿用度,都要經過**之手。就算這綠霓從前風光無限,深受**疼愛,但如今失勢後又如此硬氣,十有**落不著好去。


    果不其然,綠霓說完話,隻見**的臉瞬間黑沉了下去。


    忽然間,**的身邊有一個楊柳一般纖細柔軟的身影娉娉婷婷地走了出來,一把挽住了**的手臂,柔聲安慰道,“媽媽,您也不要太生氣了,綠霓姐姐也不過是因為於大人落馬,一時間心情欠佳而已。說來也真是可憐,綠霓姐姐在接待於大人這些年來,應當借此為由推了不少王孫公子的邀約吧,如今樹倒猢猻散,綠霓姐姐一時間感覺到沒有安全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似是在求情,實際上卻充滿了埋汰的意味。


    她循著這聲尖刻的聲音望去,這才發現正親密挽著**臂彎的柳安。此刻她正揚著下巴望向自己,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得意。


    **似乎也被這一聲馬上提醒了過來,剛剛還有些被綠霓強硬氣場打壓下去的火頭再次竄了上來,當即那塗得紅通通的指尖已經指上了眼前的綠霓,“好你個牙尖嘴利的小賤婦!平日裏你說已經服侍過於大人後身子疲累,閉門不見客,得罪了多少貴客知道麽?這裏頭的損失又應該怎麽算!”


    這是幹脆將她帶來的收入一筆抹煞了。綠霓微微挑了挑細長的眉毛,沒有理會麵前正在氣頭上的老鴇,隻將冷冽的目光望向了柳安。


    在跟她對視了一眼以後,柳安又低下眼去,作勢玩著纖長光滑的指甲,一副真心為你好的模樣勸告道,“如果綠霓姐姐不嫌棄的話,妹妹這邊這些年來倒是積攢了許多不錯的商賈人脈,倒是可以一一為姐姐引見。”


    頓了頓,她以帕子掩去了嘴角邊諷刺的冷笑,明裏暗裏話中都帶著刺,“雖然您現在已經是那些朝中人士避之不及的對象,但是那些個做生意的老板們可不在意這些啊,能夠出得起錢,便是好的不是麽?”


    “勞煩費心,”綠霓牽動了幾分嘴角,眸光寂冷如刃,“不過還是妹妹自己留著吧,想來我是不需要的。”


    柳安便是冷然地哼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反正她也並非出自於真心,綠霓領不領情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中。隻是看著她那張高傲的麵孔,如今在眾人麵前被羞辱時露出別樣的表情,她覺得很是有趣也很是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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