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看著,心情總算和緩了許多,一邊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依然並不打算再去思量那樣多,一邊隻想繼續跟它們嬉戲,然而臉上卻落下了涼絲絲的一滴什麽東西。


    是眼淚?她想道,然而第一時間卻又馬上地搖了搖頭。


    這樣多年的經曆過來,她早已經對未來自己所要去的地方心知肚明,對於這種身不由己的情況充其量也隻不過是心情鬱悶一會兒而已,哪裏還會再跟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說到這個就哭哭啼啼的。多愁善感向來是她長姐的專利,哪裏會像是她的風格?


    那難不成是自己踢到池水時濺起來的?她這樣想著,腳尖無意識地在清淩淩的水麵上劃過,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這樣的動作幅度,怎麽樣也不可能濺到她的身上來吧?


    似乎是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事情,她盯著湖麵上逐漸深沉的光影愣了愣,馬上抬起頭來望向頭頂上的天空。眼瞧著方才還稍顯毒辣的日頭一寸寸地被烏雲掩蓋了,天色也隨之慢慢地暗了下來,顯然是要下雨了。


    該死的!自己都還沒有找到回去的路!


    她急急忙忙地提起裙角,想要回到岸上來趕緊先找個什麽亭子先避避雨,然而還沒站穩,本就濕滑的腳板正巧踩到了池塘邊上鋪就的一圈鵝卵石上,不免一滑,身子一個重心不穩,竟直接重重地落到了池塘內,猛地嗆了好幾口自己方才的洗腳水。


    其實池塘裏頭的並不能算深,然而她卻無論如何掙紮撲騰都接近不了岸邊,反而越行越遠。


    完蛋了,難不成是老天聽到她方才不想進宮的抱怨,所以才讓她遭此一劫,幹脆一死了之了?她還那樣年輕,好不容易才學了那樣多的東西,卻都還沒有派上用場,今天就難不成就要命喪於此了吧?


    這是她當時腦內浮現出的第一個想法,強烈的求生**讓她慌忙撲騰著手腳,想要趕緊遊回岸邊去,但無奈從小爹爹命人教她們的是琴棋書畫、輕歌曼舞,甚至在聽聞當朝國君喜愛狩獵以後,還找人來授教過幾個月的策馬挽弓,卻從來沒有想過教會她們鳧水,不多會,她已經不受控製地沉落了下去。


    難不成自己真的要死了?她的腦子亂哄哄的,根本聽不到外頭的聲響,方才胡亂撲騰著的手腳也逐漸無力了起來,口鼻早已經嗆了不知道多少的水進去。她難受而痛苦地緊緊皺著五官,明明想要大喊呼救,然而懵懵懂懂的一張口,水卻又大肆灌了進來,一直堵到了喉嚨口兒,讓她的眼冒金花,腦子也一陣陣地發暈,幾乎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動作了。


    正當她以為自己的生命就要結束在這看似尋常的一天時,卻突然隻覺得身子一輕,似乎被一隻有力的手臂自水下攔腰抱起,徑直帶著她嬌小的身軀嘩啦啦地離開了水麵。


    一下子捕捉到了久違的空氣,她連忙憑借著僅存的一絲意識,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然而卻又不免被鼻間殘餘的水給嗆到,猛烈地咳嗽了出來。一時間臉上不知道是水,還是咳出來的淚水。


    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過了一方疊得規規整整的幹淨帕巾來,依稀可以看到帕角處繡著一簇翠綠清絕的竹。清潤的聲音好似山間的汩汩泉水流過,又如珠玉碰撞,落入耳中,分外好聽,“先把臉擦擦幹淨吧。”


    她早已經被剛才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強烈的生命威脅給嚇破了單子,腦袋一陣空白,幾乎未曾反映過啦,此時哪裏顧及得上那麽多,隻一把抓過眼前那隻手上的帕巾來,胡亂地抹了抹狼狽至極的臉,連“謝謝”都忘了說。


    一直到將滿頭滿臉的水珠都給擦幹淨以後,她這才想起來方才那個人的聲音似乎有些陌生,並不像蘇府內的人。


    那又會是何人?她有些懷疑地抬起眼來,卻毫無預警地正撞入一雙清潤而明亮的眼眸裏,仿佛天地之間的顏色都為他所奪。再往下看去,是英挺的鼻梁,線條鋒利的唇瓣,與她此前對於那位李公子的想象幾乎相差無二,甚至更甚。而他此時此刻正身著著一襲青衣,外頭裹著一件雪白的大氅,倒是與他方才遞過來的那方帕子上繡著的翠竹很是般配,看起來簡直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而此時此刻,眼前的那個男人卻正看著自己,唇邊懸著溫煦寬和的笑意。


    她一愣,反應過來時霎時挺直了身板,一時間質問其身份的話語全數堵在了喉嚨之中,隻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子,連這樣的行為是否有些太過不禮貌都已然忘了再去計較。


    半晌,她才有些猶豫地壯著膽子開了口,“你……”


    他卻已然先行有了動作,卻是將身上的大氅除下,圈過手臂來,披到了因為浸濕了衣衫而不自覺瑟瑟發抖的她的肩膀上。


    她從來未曾跟除了爹爹以外的任何男人有過這般親密的距離接觸,不免有些不習慣,正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他的碰觸,卻反而被他輕而不容置疑地摁住了肩膀,將披著的大氅帶子規規整整地給她係好,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個嚴嚴實實的,一邊說道,“雖然有些冒犯,但是小姐您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這樣走出去還是有些不好,也會著涼的,還望不要為在下的越矩之舉生氣。”


    男人湊近身側時,清潤好聞的氣息驟然撲鼻而來,唇瓣輕啟時嗬出的熱氣有韻律地落在鎖骨之上,泛起酥酥麻麻的一陣癢意,讓她的心中一陣絕無僅有的狂跳,便也忘記了掙紮開他的手,整個人都收斂了平日裏張牙舞爪的刺兒,變得出奇乖順了下來,隻安靜地垂下了眼去,看著他潤白如玉的指尖在那繁瑣的帶子中間如遊魚一般穿插著,分明是這樣簡單而尋常的動作,他卻如同撥弄琴弦一般輕巧好看。


    等到他給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後,她才敢偷偷地抬起眼睛來,看了一眼跟前的男人,自有些冰涼顫抖的唇瓣裏頭冒出的聲音細弱蚊吟,“你是……?”


    “哦,此前忘了自我介紹了。”他便是笑了起來,朝著她拱了拱手,行了一禮,連麵上的笑容都是溫潤和煦的,即使在這樣陰沉沉的天氣底下,也恍若一抹破空的燦陽照耀而來,卻並不灼亮得晃眼,反而讓人感覺到由衷的溫暖和舒服,“在下李良。家父與蘇大人乃舊相識了,故此番上京趕考,便暫時借住在蘇府之中。”


    原來他就是那些人口中說的那位李公子!她霎時睜大了一雙圓滾滾的眼睛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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