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沒有花白的頭發?怎麽一點也不老態龍鍾?而且居然還會笑!見到自己方才那般沒有禮貌的行為時,他也沒有說出什麽嫌棄自己的話語,甚至連那眉頭也絲毫未曾皺過一下。


    這未免也跟自己之前想象中那個滿口“禮儀孝廉”“之乎者也”的酸腐儒生差得太遠了一些吧?


    大抵是察覺到她毫不避諱直直望著自己的眼神,眼前的男子愣了一愣,徑直摸了摸鼻尖,看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還是拱手問道,“在下臉上可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她連忙搖頭,隻緊張地閉緊了嘴巴,以免自己一時間慌亂,胡亂從嘴巴裏頭蹦出什麽奇怪的話來。


    總不能當著麵跟他說你怎麽一點都不像個小老頭兒吧?


    他又是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在陰沉的天色下都稍顯晃眼。她這才發現原來他竟這樣喜歡笑,且笑起來的樣子很是爽快,並不矯揉造作,反而別有一種文人的豪氣,徹底顛覆了她從前對於那些滿腹經綸的人都是不解風情的木樁子的偏見。


    她正兀自望著眼前的男人稍稍出著神,卻聽得他開口問道,“想來小姐便是蘇大人府中的二千金吧?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掃了她一眼,墨黑的眼中泛起幾分意趣來,似乎斟酌了一個詞匯以後,才繼續說道,“……開朗。”


    她又是一愣,不是因為他那別有深意的誇獎,而是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自己方才那大口喘氣又咳嗽得滿臉通紅的狼狽姿態,全程都落入了眼前這個好看男子的眼中,她隻覺得剛剛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大腦“轟”的一聲,瞬間又失去了應有的意識。


    第一次會麵就弄得這樣狼狽不堪,日後他會怎麽看自己?而且他分明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雖然他對自己的印象如何並對她的未來造成不了多大影響,但是不知道為何,在他的麵前,她不由自主地便已經收斂了平日裏在他人麵前那副囂張任性的模樣。分明他要比此前自己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親和許多,說話也溫吞吞的,像是永遠不會有負麵的情緒一般,然而不知道怎麽的,她總想要在他麵前表現出自己最美好的那一麵。


    腦中一時間各類信息飛旋著,攪得如同一鍋漿糊一般。她隻覺得臉史無前例地燒得一陣通紅,幾乎不敢直視他的麵龐,然而耳畔卻捕捉到了他的一聲輕笑。


    這個人!未免也太過窮追猛打了一些!自己不過就是當著他麵出了個醜而已,至於笑得那樣久嗎!


    一時間憤怒已經掩蓋過去了原先的羞澀,她很是憤憤不平地抬起眼來,強迫自己瞪著麵前這個笑容若燦陽的男子,幹脆自暴自棄一般地重新顯示出了幾分乖張的姿態,“是又怎麽樣?”


    意外的,他卻沒有被自己強裝出來的囂張氣勢嚇到,唇邊依舊保留著那抹笑容,隻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身側的湖麵。


    她心中疑惑,隻心不甘情不願地順著他的指向望向湖麵,但見幾尾遊魚依舊亂轉著,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別。她左看右看,也沒能發現什麽異常的情況,還以為他是在戲耍自己,心中不免升騰起幾分惱怒來,張嘴就要興師問罪,眼角的餘光卻在這時候偶然瞥見了自己在湖麵上的倒影。


    湖中倒映出來的女子,正緊緊地裹著一身與嬌小身形明顯並不相符的大氅,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看起來分外的不和諧。滿頭濕漉漉的亂發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交叉著插了兩枝帶著殘破葉片的枯枝,看起來尤為可笑,連她自己看到的第一時間,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將出來。


    想必是方才她栽到池塘裏頭去時,不小心沾上的。她從前再如何調皮搗蛋,也最多隻是踢掉了一隻鞋,亦或者是弄亂了衣裙,也沒有弄到過這副亂糟糟的模樣過。若是爹爹或是教習自己的那些個先生仆婦們看到了,定然又要皺著眉頭訓自己性情太過跳脫,一點也不像長姐那般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著優雅得體的大家閨秀風範了。


    她對於那些評價卻是滿不在乎的。本來這個時代裏頭,那些個所謂的大家閨秀就已然並不算新鮮,她這般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有什麽不好,非得被套到一個規整的套子裏頭去,被生產成為像長姐那般一舉一動都按照規矩來的人?她的生活軌跡本來就已然夠不由己了,在這個方麵,她還是想要有自己的堅持。


    然而笑著笑著,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這副荒誕可笑的模樣正落在了一個認識還不到半個時辰的男人眼中,突然間心中一急,不自覺眼圈已經唰的一下,紅了。


    他原本還隻是看著她自己一個人傻傻地笑著,突然間卻說變臉就變臉,麵上不自覺也透露出幾分擔心來,作勢就要掏手帕,然而摸了摸袖口後才發現自己的帕子方才已然遞給她去擦臉了,此時正緊緊地攥在她自己的手中。


    眼看著她眼中的淚搖搖欲墜的就要落下來,十分委屈的模樣,他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向淚眼朦朧的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示意其上幹淨整潔以後,這才微微翻折了過來,輕輕地拭去了她眼角那顆將落不落的淚珠,又幫忙拿掉了橫插在她發間的幾許枯枝落葉,語氣溫柔中帶著幾許無奈笑意,“剛剛才說過開朗,怎麽一晃眼就哭了?不就是枯枝麽,拿掉就是了。更何況,在下方才是因為小姐此狀十分可愛,這才沒有忍住笑出來的,沒想到小姐卻是誤會了。但不管怎麽樣,惹哭了小姐,便是在下的不應該,還請給在下一個賠罪的機會才是。”


    雖然他這般軟語道歉了,但她眼圈卻依舊紅通通的,心中隻有些鬱悶:她哪裏是因為他嘲笑自己才哭的?分明是因為想到自己這幅模樣徹底在他心中定了型,一時著急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能夠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這才跺跺腳幹脆哭出來了的。


    然而這樣的小心思自然不能對他告知,她隻能低聲別扭地道了一句“我沒有在怪你”,便嘟著嘴,悶悶的不肯再說話了。


    他便也不勉強,隻是抬眼望了望已經愈發陰沉了的天色,變轉了話鋒,“這天瞧著是好像是快要下雨了,而且小姐你剛才又落了水,現在站在外頭被風吹也不是辦法,定然是會得風寒的。這裏離二小姐的住處想必還是有一些距離,如果二小姐放心在下的話,還是先到在下那裏換一身幹淨的衣裳,再烤烤火,等身子回轉過來了,在下再親自送你回去,二小姐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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