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來回糾結了好一陣子以後,她撇了撇嘴,最後到底是遵從著自己的本心實話實說了,“什麽龍腦香龍舌香的都沒品出來,隻記得好喝了。”


    話音剛落,她便隻瞥見身邊的長姐麵上劃過了幾分無奈,顯然是對於自己的出言不遜有些尷尬。


    知曉自己作為蘇府名聲在外的千金小姐,在外人麵前說出這種輕浮無賴的話來,的確是有失大家風範,然而她的的確確是沒有嚐出來什麽別樣的好滋味,再信口開河下去,若時被他發覺了幾許端倪,豈不是更讓人覺得難堪?


    既然如此,倒不如實話實說,他若是因為此而瞧不起自己,自己也便是認了。大不了……大不了未來這段時間裏,她去惡補一番相關知識,下一次爭取不要再在他麵前露怯便是了,然而這一次,既然已經在眼前發生了,她便不能夠撒謊。


    在心中暗暗地已經想好了最壞的可能,她在身上大氅的隱蔽之下悄悄地握緊了小拳頭,迫使自己抬起眼來與他對望,一邊倔強地抿著嘴唇,想讓自己等會不至於在麵見到他異樣眼光時哭出來。


    今日在他跟前已經丟人丟得夠多了,總不能再多下去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的男子非但沒有嫌棄她暴露出的無知鄙俗,反而隻見得那俊逸麵龐上那一副如同山水墨畫般的眼眉彎了一彎,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般,兀自撫掌哈哈大笑起來,“二小姐果然真性情!的確,茶這類東西,追根究底說起來也不過隻是一樣飲品罷了,那些個風雅之士如何看待有什麽關係?現在能讓二小姐覺得好喝,便是這盞茶今日在此所發揮出的最好的效果了。”


    本已經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的她頗有些驚奇地瞪大了圓滾滾的雙眼,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是什麽樣的話語,與從小爹爹和教書先生就教導的觀念全然不一樣,卻讓她感覺那樣新鮮和順耳……決計不是因為他誇自己的緣故!


    雖然不知道他口中話語是否出自於真心,但是隻要不讓她知曉他的心理活動,就可以且當做他是真心實意地誇讚了。她一邊在心中暗喜著這一回逃過一劫,卻突然敏感地感受到了由附近橫貫而來的一道目光,此刻正聚在自己的麵上,不知道是在打量些什麽。


    她早早就發現了有人在窺伺於她,麵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異色來,狀若未察地在心中默數著數字,還未等那束目光稠李凱麗,她已經猛然抬頭順遂著那道光線回頭看了一眼。


    她的長姐,此時此刻就坐在那個地方,溫婉的麵上在見到她驟然回眼望來時,出現了一絲清晰的緊張和被戳穿的憤怒。


    說來也奇怪,她在看到長姐麵上表情的第一時間,不是在想她為何要生氣,也不是委屈不解,隻是覺得意外的有趣:原來長姐那般平常如朱漆造像一樣雕琢出來的慈悲麵容,竟然也會涵蓋著其他情緒。這是她們從前朝夕相處十多年來都從未發覺到的,僅僅在這不到半天的時間裏頭,因為一個男人,自己的長姐竟然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型一般,任旁人在一側如何隨意地牽動,都能夠激起她跳脫於平常的一次異動。


    這太有趣了不是麽?她滿懷欣喜地在心中思量著,一雙眼睛繼續不遮不擋地直直盯著她的麵目,像是要生生以眼光在她那副嫻靜姣好如月下花的麵孔上灼出兩個小洞來才甘心。


    然而後者卻好似馬上已經察覺出了她那帶著幾許惡意的意圖,隻繼續扭過頭去跟李公子交談著方才合力畫完的那幅紅梅圖,再不去管她了。


    她等著等著,便也覺得沒有意思,這才悻悻然地收回了眼去,想要參與他們中間的討論,卻發現他們口中交談的盡是一些“如何選墨”“如何下筆才能讓花瓣周邊暈染開來”“枝葉如何描繪才顯得有勁兒”之類文縐縐的的話題,可以看出皆是長姐先行提出疑問,而他耐心解答,並不算熱情過度,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來。


    然而他們之間倒是相談甚歡,坐在一旁的她卻徹底吃了啞巴虧,對於他們之間的話題既聽不懂,也並不感興趣,隻能一邊百無聊賴地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大氅,一邊瞥眼望去,偶然發覺他看著自己長姐的眼神也是溫潤而明亮的,顯然對於她們姐妹是一視同仁的。


    她皺了皺一張小臉,敏感地捕捉到了長姐麵上那一閃而過的失望,心頭忽然泛起些欣喜,也泛起些不甘心。


    喜的是就算長姐認識他的時間要比自己來得早一些,卻在他的眼中還是沒能達到第一優勢,不甘心的是,他對自己也是一樣。這樣的無差別對待,讓人心中抱有希望,卻又難免覺得有些失落,因而不知道自己能否成為他眼中最為特別的那一個。


    不知道是否是察覺出了她越發鬱沉的情緒,李良突然間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原本在燒起了火爐以後日漸變暖的環境下已然有些昏昏欲睡,驟然被一隻大手輕輕地推了推。她一開始隻覺得那隻手尤為擾人清夢,皺著眉頭信手推開了幾次,然而那隻手卻似乎並不放棄一般,繼續不懈餘力地伸了過來,輕柔地推了推她縮在大氅下的纖細肩膀。


    誰啊,今天這一整日竟然沒有一個能讓她覺著心情愉快的。她頗有些煩躁地從圈起的臂彎中抬起朦朧的睡眼來,正看到麵前的李良正在不到咫尺的距離裏看著她,這才想起自己如今身處何地,隻尷尬地對著他扯出一個笑容來。雖然麵前沒有鏡子,但她也可以察覺此時此刻自己麵上的笑容有多麽尷尬難看,定然不如常日裏旁人誇她的討喜。


    但這種關頭,她哪裏還能夠顧及自己所展現出的形象到底是什麽樣子,眼見得他似乎還在等自己的回應,她連忙清了清嗓子,這才努力抑止下聲色中因為緊張而引發的微微顫抖,強作鎮定地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方才聽你長姐提起過,說你天資聰穎,對於詩詞更是十分喜愛。正好我與你姐姐方才合力作了一幅紅梅圖,她方才極力建議由你來填上兩行詩作,這幅畫便徹底算是圓滿了。”


    她這回算是徹底愣了神。


    喜愛詩詞?見了鬼的喜愛詩詞!其他人不曉得,長姐如何會不知道自己對於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最是頭疼?要說爹爹讓她們學習的東西中唯一讓她感些興趣的,便是騎馬狩獵,挽弓射大雕,然而這一項學習項目很快就被爹爹以危險係數太高,學個花架子,屆時不會丟人就可以了,故才跟著學了幾個月,便已經停了下來。


    就此以後,其他的課程她就再也沒有跟上過,反正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也始終比不上長姐的領悟力強,幹脆也不再用心,專門過自己的快活日子,隻求讓教書先生能夠有東西給自己爹爹交差罷了。在這樣得過且過的日子底下,她什麽東西都隻學了個皮毛,看上去似乎還挺唬人,但隻要一碰到懂行的,分分鍾便能夠現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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