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被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嚇得怔在了原地,幾乎不敢多動,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便弄疼了她,一邊在心中喃喃誦讀著佛號,卻始終無法安撫下已然被擾亂了的心神,隻有低下眼來,目光遊弋在埋在自己懷中的那個小腦袋上,閃爍了一下。


    此時看不清她的麵目,隻能瞥見她腦袋上的那三千煩惱絲。他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她竟沒有挽發髻,如今那一頭長發正如烏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在搖曳燭火的輝映之下流轉著奇異的華彩,像是每根頭發絲也賦予了某種魔力一般,總讓人視線如何都無法從中移開。


    那隱約的夾竹桃花香在室內愈發鮮明馥鬱起來,正是從撲入懷中的這個嬌軟的身子中散發出的香味,引得慧能難免一陣口幹舌燥,鬼使神差之間已經抬起了手來,想要去觸碰那好似上好的綢緞般的發絲,但很快理智便已經搶先一步拉回了他的心神,迫使他已然抬舉到半空中的手輕微地頓了頓,到最後究竟還是輕輕地重新落了下來。


    發乎情,止乎禮。


    即使知道她是那樣厲害的一個小妖精,雖談不上呼風喚雨,然而卻也是飛花拈葉皆可傷人,從不委曲求全,從不逢迎討好,活得通透有趣,按理說應該要比他們這些思慮過多的凡人活得更加自在獨立才對。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在自己的心中,卻永遠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她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著他身上素色的袈裟,用力之大,幾乎快要將尖利的指甲刺入他手臂上的皮肉裏去。腦袋低低地埋在他的懷中,肩膀輕微地抖著,好似在啜泣,然而卻是無聲無息的,甚至那眼眶隻是微紅,始終沒有落下眼淚來。


    妖族實則是不會有淚的。眼淚對於她來說,不過是騙取旁人同情心的一個手段,而不是發泄情緒的方式。如今在流露出真情實感的時候,她雖然覺著眼球酸澀,卻始終無法如同常人一般掉下淚珠來,隻能就這麽靜靜地靠著。


    他明顯加速了的心跳聲隔著不薄不厚的袈裟傳入她的耳中,清晰而有力,屬於男人身上的溫度一點點通過接觸而傳遞在她的身體上。她忍不住就想將身子湊近些,再湊近一些,想讓自己身上那早已經因為原身死去而僵冷的血液重新活泛起來。


    她已經太久,太久不知溫暖的滋味了。


    因為太想要感受血液的溫暖,隻能從人身上所索取。她被這一時的安逸給昏了頭,再加上方才奮力闖入佛寺,的的確確傷了幾許精氣,此時也有些頭暈眼花起來,隻想要從身邊的東西上汲取什麽,不知不覺便已經踮起了腳尖來,欲將自己的唇瓣湊上去,好能夠吸食他身上的能量。


    長久以來的相處,她早已經將眼前的人情況了解了個通透。眼前的這個小和尚雖然年紀輕輕,卻根骨清奇,修為極高,幾乎已然能夠與長老比肩,可以試想假以時日,他一定能夠成為最為年輕的方丈。若能夠吸取一些他身上的靈氣,她的修為自然也會隨之攀升。


    慧能隻看著眼前的女子陡然抬起臉來,那張向來帶著幾分冷色的麵龐此刻卻是微微泛紅,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奇怪而曖昧的微光,好似會說話,正在大膽地邀請他什麽。與此同時,抓住他的那一雙手上賦予的力量也愈發大起來,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占有他,占有他……


    慧能微微一驚,及時地抽轉過神來,已然敏感地察覺出了眼前人情況的不對勁,正欲將其推開時,卻正好對上了她陡然湊近的臉龐,身子一時間又是一僵,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好似都衝上了腦袋,讓他一時間竟然無法正常思考了起來,連反抗一時間都已經沒了力氣。


    燭火之下,她那本就明豔不可方物的麵容顯得更加嬌美,微微翹起的唇瓣泛著出奇紅潤的色澤,好似被花汁熏染過一般,馥鬱而撩人。身上的衣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她自己往下扯了一些,露出美好流暢的肩頸線條,以及雪白幼嫩的肩頭,好似一塊雕琢精美的上好羊脂玉。


    再往下……


    他被禁錮著的身子稍稍一顫,趕忙避讓過視線,不敢再看,然而腦中卻不由控製地響起了方才眼前那副香豔的場景,幾乎讓他不敢再思考下去,隻一聲聲地輕念著佛號,最終卻還是是被陡然攀上他耳畔的嬌軟女聲打斷了口中的喃喃:“小、和、尚……”


    她朱唇微啟,吐氣如蘭。


    他口中的佛號霎時錯了音調,隻感覺自己的身子一時間已經失去了動彈的能力,分明一心想要推開麵前這個越發大膽肆意起來的妖精,然而心神卻如同蠱惑了一般,一雙眼睛再如何轉移開視線,最終繞一圈都會不由自主地回歸到她的身上,隻能這般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點點地湊近自己,唇邊的笑容好似浸染透毒藥的蜜糖,讓人明知道有毒,卻無法控製自己的接近。


    那一刻,慧能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這輩子,自己怕是要錯失在這個妖精的手上了。


    從來未曾想到過自己的人生中居然會發生這種荒唐的事情,慧能不覺閉上眼睛,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心中雜亂無章,不知道自己應該堅守陣地,還是按照心中的真實想法,就這樣隨波逐流地沉淪下去。女子身上特有的芳香氣息還在他的身側繚繞著,他即使不睜開眼,也能察覺出她的唇瓣正在朝自己一點點地湊近著,除卻**氣息,還隱藏著絲絲縷縷的肅殺。


    然而在她還未曾采取實際行動的時候,他卻什麽也不敢想,什麽也不敢做,隻因為自己曾經答應過,會相信她,也為了遵循自己從前的推斷。


    她不會害我,枝娘是不會害我的。短短的幾十秒鍾時間空隙內,慧能已然無數次地在心中重複默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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