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她還並不明白阿爹的這句沒頭沒腦的感歎究竟是什麽意思,然而心思簡單,卻也沒有想得太多,隻是覺得跟前的這個少年生得極好的一副皮相,怎麽看怎麽都好看,便也不忍心自己這樣輕易莽撞地叫醒他,隻頓在一邊細細端詳著,不自覺地已經將自己的臉越湊越近,看著跟前驟然放大了的俊朗五官,心中不禁有些想笑。


    實際上,她也的的確確笑出了聲來。


    雖然不過是幾許微小的動靜,然而跟前的少年睡眠似乎一向比較淺,她還沒有來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巴抑製住笑意,他便已經睜開了眼睛來,定定地望著她。


    一時間她幾乎感覺自己忘記了呼吸,隻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正在跟他四目相對著,而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幾厘。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眨眼的時候睫毛帶起的那細微的風,以及鼻端輕淺的風息。


    完了,完了,丟大人了,跟前的人不會以為自己是想要趁虛而入,圖謀不軌吧?她在心中頗有些絕望地想著,隻覺得自己在他的心中或許已然聲名狼藉了。


    她有些欲哭無淚了起來。


    向來並不怎麽靈光的大腦也在那時候最為迅速地做出了相應的反應,她握起拳頭來,頗有些尷尬地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慌張和尷尬,一麵就想要趕緊抽身而退,好讓彼此都快點忘記這件事情,未曾想到,他隻是微微一眯眼睛,反而湊近了自己一些。


    這又是什麽情況?她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還沒有搞清楚跟前的少年是什麽意圖的時候,便隻感覺到他稍稍湊近了一些,那線條美好的薄唇就此輕輕地劃過了她的鼻尖。


    他的力道出奇的輕淺而溫柔,好似隻是一縷絮雪落在了鼻尖之上,惹得人發癢,卻又忍不住的心生喜悅。然而即使是這般輕柔的力道,卻還是讓她身體一瞬間好似有電流經過,手腳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擺放,也忘記了思考自己這時候是否應該推開跟前的少年。


    或許隻是幾秒鍾,或許時間還要更短一些,然而她卻感覺好似已然過去了幾個世紀。


    直到他移開了唇瓣,她好半晌才明白過來自己方才到底經曆了什麽,霎時間隻覺得全身發僵,有些歡喜,也有些緊張。


    他盯著她那不斷發紅發熱的麵龐,微微彎了彎唇瓣,一如既往的清冷好看,“回去吧,我要更衣了。”


    “啊……啊好的!”她馬上反應了過來,繼而逃也似的大步跑了,生怕身後的少年看穿自己的大紅臉下隱藏的那奇妙的心思。


    逃出營帳的時候,她還能夠清晰地捕捉到身後的少年口中發出的一聲輕笑。她雖然有些羞惱,但是卻連興師問罪的本事都失去了一般,隻能在心中恨恨地罵了幾聲王八蛋,便就此逃開了。


    而此時此刻,雲擇天同樣也站在相同的位置,距離離她是那樣的近,然而她卻依舊能夠深切地感受到,他離自己已經是那樣的遙遠,幾乎已經到了她伸手不可觸及的地方。


    聽聞她方才的那一句問話,他幽深的眸子裏頭閃爍過幾分明顯的不忍,隨即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抱抱她,然而不知道怎麽的,她身子卻陡然地戰栗了一下,雖然沒有馬上躲開,卻已經有了明顯的抗拒。


    這樣的舉動一經做出,實則連她自己都感覺有些驚訝。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這樣的抗拒他了?他分明是自己這一輩子中最愛、且唯一愛過的人,又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已然生疏到了這種地步?她努力地去想著,卻如何也想不出來,隻覺得自己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他們的相識,原本就是個最為巨大的錯誤。爹爹分明知道,卻讓他們一錯再錯。而他此前對於自己胸有成竹,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感情被冥冥之中擺了一道,憑他那般的性格,疏遠自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自己早就應該知道的,偏偏到現在梳理從前的時候,才不斷地發覺原來一切的事情都已然早有端倪。


    雲擇天是那般心思通透的人,自然看得出來她的抗拒,當即抿了抿薄唇,最後還是有些頹然地放下了手來,轉而低眼望向她不斷避讓著的渙散眼神,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壓著的聲色聽起來有些沉悶,比起當年的少年來說,音色添了幾分穩重,少了幾分青澀,然而卻依舊還是那般的好聽,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以內,扣近人的心房深處,“朕別無選擇。”


    這一句或許就是他對自己所能夠做出的解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時間隻覺得如今的自己有些可笑,然而卻還是固執地問道,“阿爹……阿爹當年恪盡職守,從來沒有過謀反的意圖。他隻不過是跟您母親從前曾經兩情相悅過,最終生下了我,為什麽他便一定得死?”


    提及這個話題,雲擇天是麵色果然有幾分沉鬱下來,然而意外的,還是給出了回答,“他必須死。”頓了頓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一個戍守邊關的將軍,跟當今太後之間居然有段情,而太後的一對同母異父的子女,最後竟然成了帝與妃,這個消息若是在朕當年還根基不穩的時候傳出去,無疑是逼得朕礙於輿論壓力而退位。楚楚,你知道的,朕為了登上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也殺了多少人,所以,為了不讓朕的位置再出現任何的變動,你爹,必須死。”


    這樣的回答,直白而殘酷,恰是雲擇天的風格。


    以他那靈光的腦子,分明是可以擇其他的由頭騙騙她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到底是沒有這樣做。隻是以這般簡單平靜的語氣,一字字一句句地道出當年那幾乎已然快要被塵封了的往事。


    楚婕妤隻覺得喉頭一陣陣的發緊,分明是想要反駁些什麽,然而看著他那幽深的雙眸,卻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來。


    她從前就鬥不過他,現在已然鬥不過。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他們身上明明流淌著一股幾乎相同的血液,然而卻又是那般的不同。


    想著這個,她一時間也隻覺得頗有些諷刺,忽然間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瞳孔稍稍地收縮了一下,轉而望向他,語氣有些稍稍的震顫,“那太後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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