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霞依然絢爛奪目,隨著一聲鼓點落下,一隻描金繡鳳的繡花鞋從轎內探出,而後竟是一身素淨的雪白,就這般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神武侯卻似是沒有看到一般,將另一端紅綢遞於她手中。還未等招來閑言碎語,金烏落山之前最為灼麗的萬丈霞光,已然在這一瞬統統灑在那一襲素衣上,刹那間金紅交織,如同曜日裹身般耀眼明豔,又似是萬裏黃沙間破空燒起一簇衝天蓮火。


    一時間,人們幾乎忘記了去理論她身上火紅的喜服因何替換成素白,目光所到達之處,是她如瀑黑發下,那一抹為天地光華所織染的赤色。


    平襄公主垂首,低眉,在隨行婆子的攙扶下抬腳,直到安然無恙地跨過那熊熊燃燒起的火盆,這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回身望向那個方向。


    神武侯正逆著霞光直身而立,一陣晚風拂過,隻見他身上的赤色蟒袍幾乎要與點點光斑融為一體,如何也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隻瞥見那一雙幽黑的眸子,古井無波,卻又盡顯風華。


    平襄公主微微張嘴,本欲與他道聲“謝謝”,然而到嘴邊的話語卻在眼角觸及到他微抬的下頷時,又囫圇咽了下去,置換成嘴邊的一彎輕淺笑意。


    她如何會忘了,神侯府的神武侯,何曾需要過旁人的謝意作回報?


    一瞬間,她突然又覺得,這樁親事,似乎並沒有自己此前想象中的那樣糟糕。如此想著,她輕輕地收攏了手指,剛想要說些什麽,卻隻見得身後的花轎陡然一震。


    她稍稍皺眉,往後頭看去,但見那花轎“砰”的一聲,已經炸得四分五裂。四周抬轎的轎夫顯然也並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等情況,一時間也被炸得東倒西歪,紛紛撲地哀嚎,看起來尤為慘烈。


    毀屍滅跡。這是她心中第一個掠過的想法,待得她望向神武侯時,但見他眸色冷定,顯然也想到了這麽一茬。


    平襄公主心中稍定,隻狀若平靜地隨著他一起走入了喜堂。


    第二日,正忙得焦頭爛額的唐夜霜在接到這樁案子時,第一句冒出的話是,“青鷺?”


    雲墨靜微微一愣,隨即頗為鄙視地看了她一眼,“能不能不要這麽大驚小怪的,什麽事情都能扯到妖邪上頭去。”頓了頓,又沉下了眉目,“不過我妹妹即使跟我不親近,但也算是皇家貴胄,居然在大婚之日出了這樣的幺蛾子,這不是明擺著給皇家難看麽。也不知道誰會這樣大膽,居然敢公然挑釁皇家。”


    “公然挑釁皇家的人還少麽?”唐夜霜也終於反應過來是自己太過於疑神疑鬼了,一麵隻盯著跟前收攏來的轎子殘片出神,很是頭痛,“既然平襄公主如同傳聞時那般低調,那麽結怨的幾率也不大,如今看起來,還不如直接傳喚神武侯問問話比較實在。”


    “神武侯?”雲墨靜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成親的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援軍前往前線戰場,給你夫君增援了,還真是本王見過最為硬氣的新郎官。也不知道他是有多麽嫌棄這樁親事,居然做得這樣明顯。”


    增援?唐夜霜微微一愣,這才抬眼遙遙望向了邊關的方向。


    而此時此刻,雲墨寒正戍守在邊關的一座城樓之上。在夢中沉浮了幾個回合,他陡然驚醒過來。


    怎麽就睡著了,明明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


    微微挪動了幾分身子,他下意識地攥住了常年不離身的長戟,方覺得安心了些,繼而閉了閉眼。


    長戟在上一場戰役中飲飽了血,似乎也隨之浸潤透了殺伐的戾氣,特有的冰寒通過掌心,絲絲縷縷地傳入他的腦內。僅是片刻的恍惚,雲墨寒便重新清醒了過來,再重新睜開眼時,已然是一片懾人的清明。那如琉璃般清冷通透的眸中映照進了身上銀甲的光華,初時尚殘餘些懵懂,浮掠過銀亮的戟身時,已然逐漸泛起了銳不可當的清傲之意。


    他已經休息得足夠久了。


    感覺身上恢複了些許氣力,雲墨寒拄著劍鞘站起身來,立在高聳的城樓之上遠眺而去,隻見那被血浸染了個通透的戰場上尚有火光黑霧繚繞,屍橫遍野,惡臭四起。而他墨黑的長發與天邊如血的豔陽糾纏在一起,似是生殺果決的戰神,耀眼無比。


    聽得身後的有細碎腳步響動,雲墨寒知曉是麾下護衛兵前來,隻抬首望了望天色,沉聲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稟告都尉,已是午時了。”


    午時……雲墨寒微微頷首,麵上一如既往的沉肅,讓人看不出情緒,卻在心裏默默盤算著。眼前的戰事已綿延了七日之久,此時恰是一場大戰後的片刻停歇。如此算來,離鳳京的援兵到來,約莫還有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而這場戰役遠比想象中來的持久而慘烈。就連他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遠處驟然戰鼓齊鳴,代表出戰的號角隨之吹起,高亢淩厲,是退軍至十裏外暫作補給的敵軍再次撲殺而來。


    雲墨寒正了正頭上的紅纓銀盔,渾身的氣勢一抖擻,立刻如刀般殺伐簡潔,厲聲下達了命令,“準備!”


    夾雜著黃沙的狂風帶著他冷然而威壓的嗓音傳往敵陣,雪天國士兵均循聲抬首望去,隻見那高聳的城樓之上孤身立著一個身著銀甲長袍的人影。頭戴亮銀皂纓盔,遮去了大半濃麗的容顏,獨留一雙如墨玉一般清冷通透的眸子,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見城樓下敵軍費力仰視,雲墨寒抬高了下頷,毫不畏懼地與他們對望,有些老成地背負過雙手,眼中毫不掩飾地流轉過一絲挑釁的戲謔。


    今日蘇羅那並未上陣,換做他底下的一個得力副將所領軍,聽人說是因而傷病所致,也聽人說他實則還懷有後招,隻不過後者的傳言因而沒有相應證據站腳,所以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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