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提到死者的姓名的時候,她也還是不能完全地保持平靜。然而跟前的男人,分明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反應卻這般平靜,也不知道手上究竟是經曆了多少條人命。


    她正死死地盯著楚月出神的時候,對方卻是對著她笑了,唇邊的弧度稍稍擴大了一些,然而增添的笑意卻未曾抵達眼角眉梢,“宦娘,王妃正在問你話呢。”頓了頓,他又笑著朝著唐夜霜道,“小霜兒啊小霜兒,你便是在京兆府裏頭作業,也未必需要將查案的態度帶到本莊主的女人身上來吧。本莊主身邊的女人可都是嬌嬌弱弱的妹子,可禁不起你這等的驚嚇。”


    唐夜霜連白眼都懶得遞給楚月一個,隻微微笑了一笑,眼角的餘光卻依舊不動聲色地浮掠過了宦娘的麵龐。


    她又如何會不知道跟前的人正在轉移話題,然而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要知道眼前的女子究竟想要幹些什麽,又是為什麽會攀上楚月。究竟一開始便是楚月設下的局,還是真的隻是湊巧?


    唐夜霜一邊思量著,一邊也在時時刻刻地觀察著。


    雖然平日裏也並非不算潑辣,然而如今在麵對這兩人跟前時,宦娘的手足還是近乎發僵,想要說話,卻隻覺得喉頭幹啞,溢出的聲色晦澀難聽,就連她自己都已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古怪和異常,“嗯,是,請問怎麽了?”


    唐夜霜稍稍一笑,假作看不出她的緊張情緒來,一邊隻眯了眯眼睛,墨黑的眼睛裏頭隱約有光影浮掠,“我上回造訪陳家班,原本是想要請你們班子去唱堂會的,然而卻沒有想到晚來了一步。這陳家班裏頭少了你這麽一個台柱子,可真真是一大遺憾。更何況,你的師弟原本想著是否也有幾分你的風範,隻可惜上回見過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倒也是可惜,聽人說似乎是一並被楚莊主要去了?楚莊主的眼光還真是毒。”


    她努力抑止下眼前不斷蔓延的血色幻象,一麵強自彎起一個慘淡的笑來,“王妃謬讚了。”還未等唐夜霜說話,她已經自楚月的懷中掙開,站起了身來,“我身體有些不舒服,還是先行退下了。”


    大抵是因而她如今麵色的確蒼白得難看,所以楚月和唐夜霜二人也並未刁難她,她急急忙忙地告過辭以後,便急急忙忙地回到了楚月為其安排的別苑之中。


    幾乎是她前腳剛到,楚月後腳便已然跟了進來,卻並沒有提及今日的異常,隻是撫著折扇,隨意地開起了玩笑,“這裏住的還習慣麽?可有一種金屋藏嬌的感覺?”


    深呼吸了一口氣,宦娘強自讓自己恢複鎮定,雙臂如藤蔓一般柔軟地攀上楚月的脖子,媚眼如絲,“您如今怎麽這麽早回來了,不去花時間陪陪您的‘小霜兒’?”


    “吃醋了?”楚月低笑出聲來,“這不是要趕回來看看我的陳皇後麽?”


    的確是情話,然而他的眼睛內卻毫無意亂情迷,清醒得讓人心驚。


    好在她也並非是真心,如今自然並不在意這些,隻當做是雙方都逢場作戲,隻將喉間的聲色刻意壓得很低,更顯慵懶嬌媚,著實勾魂奪魄,“那也要看看楚莊主您擔不擔得上那位漢武帝。”


    他曲著食指勾了勾宦娘的鼻尖,“真是個勾魂的妖精。”聽起來語氣甚是寵溺。


    宦娘乖巧地伏在他寬厚的肩上,微微偏過頭,調皮地望向他眯起的狐狸眼眸。


    那個地方,雖然是笑著的,沒有一絲感情。


    腕間懸著的錦囊隨著手臂的輕微晃動左右搖蕩著。宦娘輕輕地倚在他的肩上,眼卻盯著手包上勾線精致色彩鮮豔的蘇繡良久,眸色逐漸冷了下來。


    “你暫且在這裏安頓下來,本莊主會再來看你的。”楚月最終還是脫離了宦娘有意無意的糾纏,隻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宦娘倒是並未進行挽留,隻是低下頭揚起一抹冷笑。原來不但藏得很深,還是個冷血的男人。宦娘朝他離去的背影微微地揚了揚眉,不屑一顧。


    這還倒真把自己當金絲雀豢養起來了,隻是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夠留得住自己這隻鳥。


    “桑梓,帶我去我房間吧,我累了,想歇息一會。”宦娘用指尖揉了揉困倦得已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嗬欠連天。塗著蔻丹的手輕撫在嫣紅的唇上,兩者塗上的都是極為嬌豔的紅色,半遮半掩之間不自覺地讓人浮想聯翩。


    桑梓忙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領著宦娘快步走上了樓去,心中暗想主人這回帶來的可真是個妖孽。


    宦娘自是感覺得到桑梓的態度,也不覺得這種情況陌生,待桑梓掩上門離去後,宦娘聽著漸漸遠去的急促腳步聲,倒在鬆軟的床褥上自覺笑得開懷。笑過之後,宦娘終於起身,走到窗邊。


    從窗外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個花園,並不算大,卻甚是精致。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打眼望去,但見花園裏觸目可及的是大片大片的霞草,雖是小眉小眼的花,比不得那些名貴物種的雍容華貴,大麵積地種起來卻出奇的壯觀,從上往下望去,就像一簇簇白茫茫軟綿綿的雲,僅是瞧著就覺得綿柔得心中舒服。


    宦娘微微閡閉著雙眼,使勁地呼吸了一大口外頭的新鮮空氣,而後迅速地關上了窗子,擋住了窗外明媚懾人的陽光,剛還亮堂堂的房間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叫人愈發覺得昏沉,空氣中淡淡縈繞的樟腦氣味讓宦娘躁動不安的心一點點地沉澱了下來。


    宦娘緩緩地睜開眼來,坐在床上定了定心神,最後卻隻置換出歎了一口氣來。


    不大的聲響,正愣神的宦娘卻被嚇了一跳,忙走上去關了窗戶,這才覺得手心裏全是細密的冷汗,黏糊糊的讓人難受。


    拿起手帕隨意地在手上抹了一把,宦娘以帕子蓋住臉,頹然地倒在床上,隻覺得心中一陣沒由來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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