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算此前沒有楚月刻意激發自己和小石頭之間的矛盾,或者說沒有逼迫自己去解決掉小石頭,這個師弟,在超出她的視野範圍活動的時候,都會成為一個心腹大患。即使她如今本還顧及著從前的情誼想要保著他性命,不忍心主動動手,在未來的某段時間,等她自己的心中像是如今一樣突然間回過味兒來的時候,自己也到底還是會想盡辦法讓小石頭閉嘴的。


    而讓一個人永遠閉嘴的最為簡單快捷且有效的辦法便是是,讓他成為一個死人。


    想到這裏,她不禁也被自己心中那陡然萌生的陰暗想法給驚了一驚,一時間也不敢相信方才的那些想法居然是在她的心中真實存在著的。並且隻是這麽一經萌發,便已經越來越深,越來越強烈,轉眼之間,已經置換成了一片極為冷冽的殺意。


    宦娘兀自搖了搖頭,想要晃去腦袋裏萌生的這些危險的想法,然而剛抬起眼來時,便已經撞入了楚月打量自己的眼眸中裏頭去。


    知曉自己方才麵上流露出的一切情緒變化都已經落入了這個男人的眼中,宦娘索性也懶得再繼續掙紮了,隻抬眼看著楚月,定了定心思,維穩了自己的呼吸,這才狀若平靜地開了口,“時間差不多了,我應該走了。”


    她原本以為依照他的性格,至少還會抓著自己再糾纏幾分,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卻是格外大方地地鬆開了手,到底是放過了她,那線條精致的薄唇中吐露出淡淡的幾個字,“一路順風。”


    她連白眼都已然懶得翻給他,隻稍稍整理了一下方才被壓皺了的衣裙,一邊已經急急忙忙地除了門去,坐上了楚月早已經為她安排好的馬車。


    這一趟的去向——望江樓。


    望江樓的座位早已經訂好,正是她此前最為經常坐著的坤間,想必她的師弟定然也能猜到是那個位置。果不其然,她轉過那足足有一人高的花鳥屏風以後,便在座位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如今背對著自己,正在自顧自地給自己倒酒,然而最後卻也不喝,隻是好似有些百無聊賴地拿著白瓷酒杯晃蕩著,眼神早已經飄忽到了窗外。而窗外,正是那大片大片的垂楊柳。


    饒是她此前已經為了這次會麵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是在看到跟前的人影之時,還是稍稍地晃了神。


    她的印象之中,她的小師弟不過還是個孩子的模樣,然而眼瞧著著才一會時間沒有見到,他的身形便已然好似春枝抽條了一般,就這樣生生拔高了一大截,看著已然有些少年的味道了。隻是那青布衣袍下頭裹著的身形依舊還是清減,不知道是因為原本便是這麽個體質,還是因為那場傷……


    那場傷……想到這裏,宦娘的手指不覺輕輕地一顫,下意識地便已經朝著他的胸口處望去。


    雖然那個位置如今已經被衣物擋住了,然而她心中卻無比清楚地明白,那個位置曾經有著一道那樣深刻的槍傷,在命中他的藝術間,曾經使得血肉飛濺,尤為驚心動魄。而這麽一個傷害,當初也正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宦娘,你自己本身便是個禍害。她如是在心中自顧自地說道,麵上卻很快地已經端起了一個尤為和善的笑容來,在他對麵的桌前款款落座,見著他因而發現動靜而轉過來的臉龐,隻是輕輕地抬了抬眼角,“小石頭,好久不見。”


    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她也在心中自顧自地補上了一句——“既然已經是個禍害了,那從此便隻抱著禍害別人,保全自己的念頭,就這般自私自利地活下去吧。”


    “師姐。”他回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宦娘的眉目,眼神稍稍地一聚。


    分別的這段時間裏,師姐變得更為漂亮了


    從前雖然也是滿身綾羅綢緞,然而說到底卻還是隻是皮相外表的區別,如今在經過長時間穩定的安穩環境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已經染上了幾分貴夫人的氣息。她容貌本就極盛,如今如此一打扮,更加美豔耀眼,幾乎讓人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而隻要她自己不說,又有誰能夠察覺得到,跟前的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從前不過是一個地位低賤到誰都能夠差遣的小小戲子呢?


    看來,她在那個男人的家裏過得很不錯。雖然不是她喜歡的人,但是至少已經過上了她從前想要的日子了。


    石青深吸了一口氣,掩蓋過了眼中那僅僅存在了幾瞬的失望,轉而轉移開了視線,將跟前的宦娘杯中滿上了一杯酒,一邊繼續說道,“如今已經暫時離開陳家班了,所以不叫這個名字了。我如今叫做,石青。”


    宦娘瞧著跟前的石青為自己淅淅瀝瀝地倒酒,隻道了句謝以後便將酒杯拿了過來,卻隻是在指腹前慢慢摩挲著,始終未曾入喉,在聽到後文的時候,隻輕輕地應和了一聲,“哦,石青。”


    “嗯。”他點了點頭,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此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如今對上她麵容的時候,卻好像什麽也說不出了。


    空氣暫時性的凝滯底下,他隻轉過眼去,兀自重新開始打量起外頭栽種著的那片翠綠的楊柳,不知不覺已經入了神。


    見著石青如今並沒有馬上開口的**,宦娘便也並沒有說話,隻是一邊望著他的方向,一邊假意為他滿上酒,指甲蓋卻不經意地劃過了酒水。


    裏頭隱藏的一抹白粉很快便已然融入了琥珀色的酒水之中,隻消輕輕一晃蕩便已然徹底尋不到其行蹤。而她也就此鎮定地將他跟前的酒杯放下,轉而收回了手去,垂著眉目不語。


    那頭的石青卻在此時陡然開口了,眼睛卻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外頭栽種的那片柳樹,語氣帶著幾分懷念,“我記得,從前師姐你最喜歡的便是柳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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