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疑惑地看了看謝覽,又看了看弟弟,問道:“怎麽了?”


    秦鬆夜和方居然對了個眼色,神情微妙地相視壞笑,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樣子。


    景梁丘原本和悅的神色緩緩褪去,臉色黑如鍋底。


    謝覽兩手捏著胸前的t恤抖了抖水,又拿抽紙擦臉,借著紙巾的遮擋擺出個苦哈哈的表情,心道,天要亡我!


    好在那小夥子是個幹大事的人,迅速收斂詫異的神色,鎮定自若地將牛奶箱子放到床頭櫃旁,又把水果放小桌子上,笑道:“那不是謝覽嗎?是大明星呀,第一次看見真人,比電視上帥多了。”


    那姑娘對著眾人笑了笑,“小孩子,就喜歡一驚一乍的,各位多包涵啊。”


    景梁丘沉著臉不說話,謝覽拿眼角瞥他神色,也緊閉著嘴不敢開口。秦鬆夜和方居然打算看好戲,故意使壞,閉口不言,眾人一時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


    謝覽給秦、方兩人狂使眼色,兩人一個望天,一個看地,無視他的譴責。最後還是金楚南看不下去了,撐著病軀打破僵局道:“謝覽哥本人確實比電視上好看得多,我第一次看見真人的時候,也愣了好久,還差點兒打翻了水杯。”


    這下方居然不幹了,半真半假地拈酸道:“我不比電視上好看?”


    謝覽報複性地拆他台:“你一個幕後工作者,和我們這些靠臉吃飯的明星比顏值,不是自取其辱嗎……”


    景梁丘涼涼地瞥了他一眼,謝覽立刻蔫了,雙手捏著紙巾兩角壓在顴骨上,嘴裏呼呼地吹氣,把紙巾下部吹得飛起來又落下去。


    那小夥子見成功轉移眾人注意力,默默站在一旁,深藏功與名。又過了一會兒,他假裝沒有注意到屋裏的暗流洶湧,撓了撓頭,對那姑娘笑道:“姐,我手機落家裏了,先回去一趟啊。”


    那姑娘拍了拍他的頭,佯怒道:“早去早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偷懶。”


    小夥子笑了笑,兩步上前,握住金楚南沒有打點滴的那隻手,真誠道:“金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姐。”


    金楚南忙道:“不客氣的,遇到這種事情,任誰都會出手相助的。”


    小夥子又笑著和眾人告了辭,轉身離開。


    謝覽鬆了一大口氣,把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偷覷了景梁丘一眼,左手五指微彎,做小碎步走路狀,鬼鬼祟祟地靠近小景。


    景梁丘正氣悶,突然覺得大腿上一陣騷動,低頭一看,謝覽狗爪子正在他腿上徐徐跳動。見景梁丘注意到自己,謝覽嘴角露出一絲賊笑,手指從景梁丘大腿緩緩移向他靠在腿上的手肘,又沿著手肘一陣攀爬。眼看就要和景梁丘十指交握了,方居然突然打出了一個驚天大噴嚏,“哈切”一聲,而後揉了揉鼻子,嘀咕道,“窗戶開太大了,有點兒涼啊,”起身對著謝覽身後的窗戶走來。


    “唉,大明星,勞煩讓讓,我這個幕後工作者來替你們關下窗戶。”


    謝覽不甘不願地往一旁挪開,怨憤的目光化為實體,將方居然紮了個通透。


    這孫子故意的!


    方居然不痛不癢地回了座位,趁那姑娘不注意,給了謝覽一個賤笑。


    謝覽平了心氣,決定不和小人計較,再接再厲,小手指又開始徐徐跳動,向著景梁丘的方向進發。


    走到一半,突然一隻手掌從天而降,將謝覽的爪子鎮壓其下,謝覽怒極,媽的又是哪個孫子?


    沿著那隻手掌一路往上,好看的手臂,漂亮的肌肉線條,然後是景梁丘麵無表情的俊臉。


    謝覽一愣,而後不要臉地嘟起嘴,低聲道:“親親。”


    景梁丘繃不住笑了,見那姑娘正和秦鬆夜聊天,沒注意到這邊,於是蜻蜓點水地在他尖起的嘴上親了下,又警告性地捏了捏他的爪子,“消停點兒。”


    謝覽原本隻想讓景梁丘消氣,這下不但得償所願,還偷摸打了個啵啵,心滿意足,果真不再作怪。


    那頭秦鬆夜心裏叫苦不迭。


    謝覽以為自己*調得隱蔽無比,其實那姑娘都看見了,不但看見了,還看得眼角直跳。秦鬆夜隻好和那姑娘幹癟地聊天,替她化解尷尬。那姑娘也明白秦鬆夜的用意,於是兩人就以“我雖然看見了但我要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和“我雖然看見你看見了,但我要裝作沒看見你看見了”的心照不宣的狀態機械地對著話。


    聊了幾句,兩人有點兒聊不下去了,那姑娘道:“我就先不打擾了,之後再來看望金先生。”


    秦鬆夜忙道:“你忙你的,這邊兒有人照看,你費心了。”


    那姑娘又和眾人寒暄了幾句,推門走了。


    秦鬆了喝了口水,拿起桔子,剝了皮,塞了一瓣放到嘴裏,就聽謝覽叫道:“喲,稀客啊。”


    秦鬆夜轉頭,看見來人一驚,忘記了吞咽,桔子肉卡在嗓子眼兒裏,不上不下,噎得他幾乎窒息。


    周故看他臉都憋紅了,忙上前給他拍背,又喂他喝水。秦鬆夜臊得慌,推開他手,“沒事兒沒事兒,你怎麽來了?”


    周故挑眉,“我不能來?”


    秦鬆夜立刻慫了:“來得好!”


    謝覽和方居然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秦鬆夜毫不退縮地鄙夷回去。


    你們沒資格鄙視我。


    方居然輕蔑一笑。


    秦鬆夜瞥了一眼才剛取下點滴沒多久,就堅持要替方居然削蘋果的金楚南,撇了撇嘴,將火力全部轉移到謝覽處。


    你沒資格鄙視我。


    謝覽臉皮厚如城牆,靠在景梁丘肩膀上,作巋然不動仙風道骨狀。


    周故此次仍然延續他的霸道總裁風格,帶了兩個助理兩個保鏢,提了各種高檔補品來,霸氣正漏側漏裏漏外漏各種漏。


    方居然奪過金楚南手中的削皮刀,對他枉顧傷情帶病工作的錯誤態度進行了嚴肅批評,而後左右看了看,見大家都在聊天,沒人注意到自己這邊,直接上嘴,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秦鬆夜眼角抖了抖,媽的又一個自以為隱蔽的蠢貨。


    方居然跟金楚南親親熱熱分蘋果吃,謝覽手賤,抽冷子放冷箭,拿抽紙裹成小紙團兒,咻咻咻地往方居然頭上扔。方居然忍無可忍,把桌子上的蘋果皮撕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跟他對射。


    謝覽有一大包抽紙,方居然的蘋果皮卻沒多少,很快就彈盡糧絕了,隻能單方麵被動地承受謝覽幼稚的攻擊。


    謝覽完全不打算見好就收,小紙團繼續“咻咻咻”地往方居然那邊扔,戰火還時不時波及一下秦鬆夜。方、秦二人忍無可忍,互相對視一眼,出手如電將他製服,而後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起雙腿,出門往陽台走去,說要把他扔下樓去。


    沒了那三人嘰嘰喳喳,病房裏陡然清淨下來。


    雖然自家小受是好基友,但是景梁丘和金楚南其實不算太熟。至於周故,金楚南是第一次見到,而景梁丘雖然在謝覽公司和他打過兩次照麵,但也算不上認識,隻能說是臉熟。於是三人六目相對,一言不發,場麵頓時顯得有點尷尬。


    尷尬的氛圍持續了大約半分鍾,家庭主夫金楚南率先扛不住了,開口救場道:“謝謝你們來看我,大半夜的,實在是麻煩了。”


    周故禮貌性地一點頭:“不客氣。”


    景梁丘:“不客氣。”


    而後又是尷尬的沉默。


    金楚南:“……”


    他不屈不撓,再接再厲,對周故道:“你是古商的朋友?”


    周故勾了勾嘴角,揚起一個短暫的微笑:“鬆夜的男朋友。”


    金楚南驚詫道:“你知道他的事?你姓宋?”


    說完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宋枝驚好像不長這樣。


    周故原本帶點笑意的臉沉了下來,“姓周,名故,現男友。”


    金楚南幹笑道:“恭喜恭喜。”


    周故:“謝謝。”


    三人再度沉默,尷尬繼續蔓延。


    金楚南略微有些抓狂,但他迅速地振作了起來,決定以熟人為突破口,或者說是,相對比較熟的那個人。


    他對景梁丘笑道:“小景,你吃蘋果嗎?”


    景梁丘:“不。”


    金楚南:“……”


    景梁丘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回答太沒禮貌,於是又找補了一句,“謝謝。”


    金楚南:“……不謝。”


    此時此刻,在家庭主夫金楚南的內心中,發生了一場微型崩潰,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脫離職場、脫離社會、全職照顧家庭所帶來的惡果,他自我批判道,自己的溝通交流能力竟已褪化至此,甚至連一場小型談話都無法維持,實在是令人心痛。


    然而可憐的小金其實錯怪了自己,因為有時候,談話質量的高低並不取決於個人溝通交流能力的好壞,而取決你是否有兩個豬一樣的交流對象。


    反觀另一邊,小受們卻談興正濃,時不時發出杠鈴般的笑聲。


    剛才秦鬆夜和方居然把謝覽抬出病房後,又把他抬到陽台上,威脅要把他扔下去。謝覽看了看一米多高的鐵欄杆,心裏罵道,媽的智障。


    秦、方二人抬累了,把謝覽放下,三人坐在陽台上的長椅上一邊看月亮,一邊談笑。


    謝覽:“我最近看了本書。”


    “附庸風雅是我們文藝工作者的專利,你這種土豪就不要來瞎摻和了。踏踏實實做個沒文化的暴發戶,專心致誌地花錢,難道不也是一種成功嗎?”方居然調侃道,“你要是想和我們分享一下《龍陽逸史》或是《品花寶鑒》的讀後感,我也願意聽聽,要是別的,那就算了。”


    謝覽:“不是那兩本,但是和你們有關,而且是生死攸關,要不要聽?”


    方居然挖了挖耳朵:“那大爺我就勉強聽聽。”


    謝覽幽幽道:“《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方居然:“……”


    秦鬆夜:“……”


    謝覽繼續補刀:“你們知道的,我真正的朋友,隻有你們兩個。”


    方居然:“去死!”


    秦鬆夜:“滾蛋!”


    謝覽消停了沒一會兒,又假惺惺道:“鬆夜你和周故在一起了?真是太突然了,周故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


    秦鬆夜嗤道:“嗬嗬,你還裝,要不是你把我的事兒告訴他,他能找到劇組?我今晚沒給他去電話的,不是你通的風?謝大媽你一人能頂一個居委會。”


    方居然補刀道:“就是,你變身去找他那會兒,頭天去,謝大媽第二天就告訴我了。”


    謝覽教育道:“什麽變身?他又不是人狼,那叫重生行嗎?你們這些文藝工作者啊,知識水平亟需提升,我一個沒文化的暴發戶都比你強。”


    方居然反擊道:“重生不該是回到過去的某一時段麽,這種在在同時代的某人身上複活,好像不算吧。”


    謝覽也糊塗了,“那該叫什麽?”


    方居然認真思索道:“靈魂轉換?也不對吧,他原先那身體都火化了,現在這身體的原主人應該是死了,所以他這該叫……”


    謝覽福至心靈:“借屍還魂。”


    方居然和謝覽對視一眼,齊齊打了個寒噤,又不約而同地往旁邊挪了挪。


    方居然:“何方妖孽?!”


    謝覽:“鬼啊!!”


    秦鬆夜:“媽的智障!”


    謝覽和方居然又嘲笑擠兌了秦鬆夜一通,秦鬆夜氣鼓鼓地坐在一邊,不理他們了。


    謝覽笑夠了,湊過去拍拍秦鬆夜的肩膀,開解道:“我覺得周故挺好的,比那姓宋的不知好到哪裏去了,你有什麽不滿意的?你要是繼續和宋枝驚在一起,別人會說你們是渣攻賤受的,多難聽啊。”


    秦鬆夜氣鼓鼓道:“你個倒貼受沒資格教訓我。”


    謝覽好心反被撅,也生氣了:“你才倒貼受。”


    秦鬆夜:“你就是倒貼受。”


    謝覽:“那你就是賠錢貨。”


    秦鬆夜:“你才賠錢貨。”


    謝覽:“絕交!”


    秦鬆夜:“快滾!”


    方居然看夠了熱鬧,開始打圓場:“誒誒誒,不要講那麽難聽麽,你們這叫大愛無疆,施恩不圖報,你們都是活雷鋒呀。”


    謝覽:“……”


    秦鬆夜:“……”


    三人靜靜看了會兒月色,秦鬆夜忍不住了,吐槽道:“你們知道周故幹什麽了嗎?”


    謝覽哼了一聲,表示不想知道。


    方居然問道:“什麽?”


    秦鬆夜道:“他把我和宋枝驚劇組簽的合同撕了,要是打起官司來,我們這邊拿不出合同,會出大問題的。”


    謝覽懶洋洋道:“不就百多萬違約金麽,小演員沒見過錢,眼皮子忒淺。”


    秦鬆夜拿手在他腦袋上撲棱一下:“淺你大爺,你個法盲。現在隻有他們手上有一份合同,萬一他們在合同上加點別的條款,能把我玩兒死好麽。”


    方居然疑惑道:“不是能進行文書鑒定嗎?”


    秦鬆夜發愁道:“我谘詢了律師的,文書鑒定聽起來很炫酷,其實實際操作有很多局限,很多情況鑒定不出來的,隻要他們有心在合同上做文章,玩點兒小花樣容易得很。”


    謝覽報複性地撲棱了下秦鬆夜的腦袋:“傻啊你,宋枝驚他們那片子的出品公司,周故他姐夫是大股東。國內的好多主要院線,他姐夫也都有投資,我這邊也有好多院線資源。他那電影的命脈握在我們手裏,況且他自己把柄也不少,是不敢拿合同跟你叫板的,把心放肚子裏吧。周故早不是當年那個傻倔傻倔的小孩子了,他精著呢。”


    方居然抱住秦鬆夜的胳膊,作狗腿狀:“小秦馬上要做豪門貴婦了?嚶嚶嚶好羨慕,求提拔求組隊。”


    謝覽向他表示鄙夷:“你個渣受,你要是敢對不起我家小金,我就給他介紹個大*美男,氣死你。”


    方居然不屑道:“不好意思,小金是純1,大*沒用。”


    謝覽:“那我就給他介紹個大菊花美男。”


    方居然受不了了,哈哈大笑起來。


    秦鬆夜也跟著笑,插話道:“哈哈哈大菊花,好有畫麵感,就是估計有點兒鬆。”


    秦鬆夜本想跟風開個玩笑,沒料到引火燒身。


    謝覽抓住他的話柄,追擊道:“肯定鬆,和秦鬆夜一樣鬆。”


    方居然、:“哈哈哈哈……”


    秦鬆夜怒道:“謝覽,我要把以前那件事告訴景梁丘!”


    謝覽正哈哈哈哈呢,陡然聽見這麽一句威脅,立刻不笑了,認慫道:“嚶嚶嚶我錯了鬆夜。”


    方居然問道:“哪件事?那照片的事?景梁丘不是知道麽?”


    秦鬆夜:“不是,認識他之前那件事兒,潑水那事兒你記得嗎?”


    方居然拖長了聲音道:“哦,那事兒啊,你不提我都忘了。”


    謝覽:“嚶嚶嚶我錯了,大俠饒命!”


    方居然突然想起那個小夥子,於是提醒道:“那小夥子,就是跟你一起被偷拍的那個,跟她姐解釋說是看見明星太驚訝,你覺得她姐信沒有?”


    謝覽鬱悶道:“不知道啊。”


    秦鬆夜:“我估計沒信。如果說他看見你之後表現失常,是因為你是明星。那你看見他為什麽噴水呢?因為你是大象嗎?”


    謝覽:“滾!”


    病房裏,金楚南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裏鬱悶得很。


    剛才的氛圍實在太尷尬,周故和景梁丘一個借口抽煙,一個借口去衛生間,都躲出去了,在門口給他留了兩個助理,讓他有事招呼。


    金楚南正反省呢,就見自己救的那姑娘的弟弟提著個保溫食盒進來了。


    金楚南忙笑道:“你好。”


    那小夥子笑道:“這是我今晚給我姐燉的雞湯,出了那事兒,也沒來得及喝,我剛回去拿手機,就順便給你們一人提了一壺,不要嫌棄啊。”


    金楚南笑道:“哪裏的話,你別站著,隨便坐,要吃水果嗎?”


    小夥子笑道:“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實在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姐肯定……”


    金楚南笑道:“應該的應該的,不用客氣。”


    小夥子看了金楚南兩眼,而後緩緩開口道:“我剛才就認出你了,你……你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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