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是一輛車,當你突然刹車時,卻還在往前走。


    當時周亮拿著報紙走進教室,白溪站在一群人之中,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塊石頭,不想走不想動,也,不想聽,看到一群人跑到班主任辦公室要找那個人父母電話時,他才呆愣的跟在眾人後麵,如果要說他當時在想什麽的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回想起來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了。


    “喂你好,請問是班,沈白媽媽嗎?”


    “……如果是記者的話我覺得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孩子監護人是他爸,要問什麽問他爸去!”


    “嘟——嘟——嘟——”


    白溪看著嚴藝拿著電話發呆,他感覺自己凝滯的腦袋開始一點點澀澀的轉動起來,每攪動一下帶來的都是鈍鈍的痛感,讓他感覺自己像個生鏽的機器人。


    “喂你好,請問是沈白父親嗎?”


    “有什麽你們自己問警察或者沈白他媽別來煩我!孩子這事我也不希望發生,我覺得我能做的都做了別再來電話了!”


    “嘟——嘟——嘟——”


    一片沉默,白溪看著嚴藝拿著電話淚水滿麵,卻感覺她替自己把眼淚流幹了,不然這種時候為什麽自己一點都哭不出來呢?


    “我擦他媽!!”旁邊的薛無仰天長吼,滿臉通紅,脖子爆出讓人驚恐的青筋,在班長麵前收斂了一年半的他現在回複了原來的模樣,像一隻困獸,嘶吼著所有的悲傷。


    那我呢?


    白溪掉過頭,然後回到班級,回到座位,他想要像往常一樣收拾書包,等待那個人和自己一起回家,他平靜的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有一點不一樣了,那個人不在,他呆呆的走到那個人的課桌旁邊,然後坐了下去。那個人課桌裏的書還有,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好像那個人馬上就會回來。


    如果他回來,他會看書嗎?


    白溪拿起抽屜裏的一本書,然後打開,學著那個人平時的樣子,他記憶中那個人看書的時候,把書攤在桌子上,身體處於一種放鬆的姿態,卻還是保持著自己的挺拔,陽光照在少年身上,連他身邊的灰塵都變得溫柔而多情,圍繞著他纏綿不可離去。


    白溪拿著書,卻還是看不下去,他隨手翻到一頁,然後發現裏麵夾著的書簽。


    白溪的手頓住了,他按照書簽從抽屜裏找到了兩個本子,很符合那個人一貫的簡潔風格,封麵是卡其色純色,白溪打開了第一本。


    等到其他人從辦公室回來的時候,隻看到白溪狂奔出去的背影。


    白溪狂奔著,他沒有明確的意識自己會跑向哪裏,眼淚也無意識的被風刮向自己耳後。


    第一個本子,密密麻麻的記錄著許多數據,還有一些手繪的表格記錄著數據的變化,有些數據旁邊還有雋秀的字做著筆記。


    “函數失分”“作文走題”“……”


    有的時候還有一兩句的評價。


    “他這次考試超出了我的語氣”“他和我考了一樣的分數”“我知道他還可以更好”“……”


    第二個本子,第一行是日期和星期,下麵是那個人寫的日記,而裏麵大多數的內容,都是自己。


    “我不應該這麽引導他過我想他過的生活,這麽做的我其實是自私的,帶著自己的自大用一副拯救者的麵孔站在他的麵前卻從不考慮他的感受……”


    能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就是我要的生活,你不是我的拯救者,你是我的,救贖。


    “他考了第三名,超出了我的預期,我知道他可以很棒,我知道,他以後會超過我……”


    為什麽你可以比我還要相信我自己,明明最初時候的我,那麽的,懦弱和孤僻,沒有人會對我說,相信我很棒。


    “我不希望成為拖累任何人的力量,如果我不在了,希望那些人能夠更好地向前,特別是白溪。其實有點擔心薛無,不過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去做些不該做的事的……”


    班長,你,喜歡我嗎?


    我可不可以認為,至少你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我不要太多,隻要一點點。


    白溪抱著兩個本子,跑了很遠的路,和自己家的方向幾乎是背道而馳,明明隻是上次和薛無跑過一次,但是那條路卻像是印在自己的腦海中仿佛自己曾經走過,或者說應該走過很多遍。


    “班長,我喜歡你,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這不是喜歡。”


    那個人的眼睛好像看的很深遠,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然後一句話像沙子一樣隨風飄散在空中,不清晰的傳入自己耳中。


    “我對你……是傷害。”


    班長,從你走進我的世界的那一天,我就願意承受所有的傷害去走進你。


    “所以說,愛不是讓自己一時快樂,你懂嗎?”


    所以班長,這是你選擇不愛的原因嗎?


    我一直知道最初的我是個孤獨的人,我的生命是被忽略和不被愛的,我是那麽羨慕甚至嫉妒被大家喜歡的你,直到今天我發現你的孤獨。


    原來班長你的父母也可以那麽冷漠嗎?原來喜歡班長的我們甚至連你的離開都不知道,原來自以為喜歡班長不行的我,卻一直沒有了解過你。


    那麽孤單的你,待在家裏一個人的你,坐在桌前一個人看書的你,跑去天台一個人的你……為什麽你還可以在天台給嚴藝那麽溫柔的擁抱,為什麽你還可以帶著一群人保護在班前保護薛無,為什麽你還可以帶著大家一起期待未來。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溫暖的陪我打掃衛生;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溫柔的陪我走完每天上學放學路;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堅持的帶著我跑完一整個月牙湖;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體貼的讓我幫你保管一本本書;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認真的每天把水果削好帶給我;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信任的帶我定下一個個對未來的期許;


    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沉默的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一點一點記錄我的成長……


    很久以前,我一直在希望,在這個世界有一個人為我而來,帶給孤獨悲傷的我救贖和幸福,陪著我到永遠……


    不久之前,我以為你就是上天派給我的那個人,除了,不能陪我到永遠。


    你知道嗎?我跟薛無約定好,等我們一起考進你在的大學就和你表明一切,讓你選擇,被你淘汰的那個人就不再出現。


    這個約定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兩個都不會選擇吧,而且就算你選擇了一個,另一個怎麽會甘心退出有過你存在的世界。


    然而,這個約定連實踐都沒辦法實踐了。


    白溪站在那個人住的小區前麵停住了腳步,他像要渴死的魚大口喘氣,直到眼前什麽也看不清。白溪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他全身心的投入了某種情緒沒辦法去關注外界的一切,他隻知道他站到那個小區的保安向他走過來,然後看清他的樣子後又被嚇到跑走了,他看著那個倉皇轉身的背影莫名的想笑,然後真的笑了出來,轉身回去。


    你是每天走這條路去我家的嗎?


    我的腳印有和你的貼合嗎?


    想象著那人在清晨披著晨曦走在這條路上,他閉上眼睛,仿佛能感覺那人走在自己前麵,離著半步,那距離像最初那樣,又近,又遠……


    過了幾天,白溪在和眾人下山後被薛無拉到了一邊。他看著那人不修邊幅的外表,內心有點麻木的疼。


    他看著薛無瞪著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著自己:“我知道阿白為什麽會去車庫了,昨天高二那個高厄手下一個人來告訴我是高厄在高考前一天把他約出去的,我約了高厄今天見麵,你去不去。”


    白溪看著對方:“去。”


    事情明了又模糊,高厄帶著人那天約出了那個人,理由是明天他們心情不好可能會有人來不及來考試,很顯然,以那個人的性格,果然去了。


    “我隻是讓他受了點小傷,警察也說不是致命傷,誰他媽知道那個人又折騰出什麽事?”高厄的神情帶著漫不經心,不過掃到對麵人赤紅的眼睛時眼神不由閃躲了起來。


    “那為什麽阿白會死在車庫!!!”


    “這真不是我們幹的了,我們就是……”


    “你們鎖了車庫的門?”白溪感覺自己冷靜的超出自己的想象。


    “……我們本來打算第二天來開門。”


    想到那個人在海洋館不敢走觀光隧道的白溪覺得自己想要撕裂這個世界,然而旁邊的人已經先一步上去了。薛無像個被徹底激怒的野獸撲上去和對方扭打成一團,即使對麵有五個人一時也沒有人拉的住他,看著他幾乎是在虐打剛剛還帶著漫不經心現在痛的嚎叫的高厄。


    白溪忍著自己衝上去的衝動,手已經緊緊攥成一個拳頭,小臂上的青筋一根根顯露,而當他衝上去的時候卻是拉住了薛無揮舞的拳頭。


    “你他媽放開!!!”薛無的眼睛有著淚水。


    白溪看著他眼角的晶瑩:“回去。”


    “就是這群混蛋阿白才會……”薛無泣不成聲,他用另一隻手擦了擦眼睛。


    “回去。”


    我不希望成為拖累任何人的力量,如果我不在了,希望那些人能夠更好地向前,特別是白溪。其實有點擔心薛無,不過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去做些不該做的事的。


    如果我真的愛它,我應該去研究製度、法律,去解放所有海豚,而不是讓自己接近一隻海豚,你懂嗎?


    我想我懂了。


    白溪在這一刻仿佛看到那個站在水母前的少年,他慢慢的轉過頭,對自己燦爛一笑。


    笑如春山,清如白溪。


    班長,如果你希望我和薛無和其他所有人活的好好的,那麽我會的。


    我會帶著這副軀體活下去,去實現你的願望,隻希望你在天堂停一停腳步,等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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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祜聽其他老師說曾經那個輝煌一時的高三七班今天回來看望母校了,他有點疑惑什麽高三七班,經曆一屆一屆的學生,他又是個校醫而已,所以並不是很有印象。


    “就是那個當年一個全市第一一個全市第三的那個班。”


    看著齊祜還是有點茫然的表情,另一個老師接話。


    “是那個當年高考他們班班長死掉幾天才被發現的那個班。”


    齊祜腦海中浮現了一張臉,十年前對於一個少年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隻記得那是個美好到讓他晚上無法入眠的少年,纖細的腰,白皙的背,完美的臉。


    當時自己信誓旦旦想要拿下這個少年,隻可惜少年身邊護花使者不少,有次少年打籃球受傷兩個男生陪他來處理傷口,回去以後其中一個又折回來找到自己,狂放不羈的黃頭發遮掩不了一雙狠厲的眼睛。


    “不準用那種眼神看他,他是我的人。”


    那個黃發帶著不符合自己年齡的狠毒氣息,那雙眼睛讓浸淫社會多年的齊祜一時嚇住了,他知道眼前這個黃發是認真的,於是斷了對那個少年的想法,隻是晚上偶爾會想著少年釋放。


    現在那個班,又回來了嗎?想想看有十年了吧,這個時候回來幹嘛呢?


    嚴藝披著長發穿著長裙臉上是美麗的笑容,她跟正在上課的老師講了一會兒,老師看了看門口的校長和一群偶爾能在報紙雜誌上看到名字照片的人,和壓抑興奮的學生一起退了出去。


    “謝謝你了,校長。”


    “不不不,你們能來母校我們也很榮幸啊。”校長臉上滿臉紅光。


    白溪笑了笑,然後帶著一群人走了進去。


    “這是我的位置吧!!”方郎一進教室就衝向第三組然後坐了下來,“嚴藝嚴藝,你快過來坐。”


    “哇哇哇,這是秀恩愛嗎?!”旁邊的周亮擠眉弄眼。


    “我不知道即使當律師你為什麽還這麽不正經。”方郎回到。


    “你這是職業偏見嗎!!”


    方郎聳聳肩不予理會。


    嚴藝坐到自己的位置,然後看向旁邊的李倩:“聽說你去f國發展了!!”


    李倩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喜歡設計,所以就打算去多學點東西,話說你怎麽和方郎在一起了。”


    嚴藝一下子說不出話了,一臉通紅。


    白溪走向了自己的角落,當他坐下的那一刻,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來,他感覺自己仿佛還穿著那件藍白的校服,然後望向當年他望向的那個座位。


    陽光下那個座位靜靜的,沒有任何人把座位拉開坐下。


    大家也慢慢靜了下來,這次約定好的聚會,所有人推掉了手裏的工作,公司老板,推掉了一個合作簽約;大學教授,推掉了一天的課;國家隊運動員,推掉了一天的訓練……所有的座位慢慢坐滿,然而隻有那個,還空著,然而它的主人卻不會再來。


    “大家都記得吧,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完成我們和班長的約定。”嚴藝看向那個座位緩緩開口,闊別已久的記憶湧上心頭,她從沒一刻忘記那個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那個人。


    每個人手裏拿著的是上午他們取出的時間膠囊裏自己的那個心願瓶,慢慢打開,裏麵是當初稚嫩的自己寫下的稚嫩的筆記。


    “10年後我研究生都能畢業了,那希望到時候我能賺錢開家自己的花店。”


    班長,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花店了呢。


    “我要完成3個旅遊計劃。”


    班長,我為你攢了很多張明信片了。


    “我要參加考古隊。”


    班長,我沒有去考古呢,但是現在在做修複文物工作哦。


    “我要完成一次鄉村支教。”


    班長,我認識了很多可愛的學生我想像你一樣帶給他們更多的希望。


    “我要參加一次全國性足球比賽拿前三。”


    班長,我已經做到了,而且你不會想到嚴藝現在和我在一起了。


    ……


    兩個人拿著相似的紙條。


    “我希望和班長(阿白)永遠在一起。”


    阿白,我沒想到自己當時竟然報了軍校,可能是那天白溪和我說的吧,我恨隻是恨自己沒能力去保護你,與其打死一個人泄憤,不如讓這個世界變成你想要的世界,哪怕這個世界沒有你。


    班長,我照顧好了薛無,學了法律,想要去解放你的海豚,守護你愛的世界,然後帶著一個更好的世界來見你。


    然後告訴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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